【弘德时期十三年的权相,什么含金量,不用再多说了,他是太宗亲手培养出来的政治理念继承人,是行走的太宗意志,而新君,只是皇位的传承者,当两者发生冲突,结局早已注定。】
元泰帝捂着心口,他不理解。他能明白他以后会提拔丞相作为“辅政大臣”,但那也是权衡利弊后作出的决定,最多磨一磨新君的性子,也让朝臣看到新君的手段,而不是将新君这把刀磨断。
小九当初出生,正是天下彻底平定后没几年,自己权柄最盛的时候,故而取名衡,既是象征自己的权柄,也不会给小九的名字显得鹤立鸡群,衡字,好像自带中庸的气息一般,可偏偏,这个字的主人,惯爱剑走偏锋。
【最让后人感慨的是什么呢?是鹤仙去世前,给广宁侯留了圣旨:若新君无能,赖扶光以操持,若新君行逆举,权广宁以定君。】
吵闹的钦明殿瞬间寂静了下来,元泰帝恍若未觉,他已经麻了,没力气生气了,“是朕听错了吗?”
【这道圣旨很耐人寻味啊,扶光是鹤仙给程阳取的字,广宁是程阳的封号,这道圣旨说,若是新君能力不足,徒弟啊,辛苦你了,多操心一下他。且先不说这个有能无能如何判定,给广宁侯放权了多少,最主要的是后面一句,什么叫新君行逆举,什么是逆举?陛下何故造反?权广宁以定君,授权于广宁侯,择定新君?】
是啊,这天下岂有陛下造反的道理?
【可你要说这圣旨是假的?圣旨上不仅有天子印玺,还有鹤仙生前的私章,若说天子印玺,广宁侯能取用私自盖上,太宗的私章,可是随太宗葬入了帝陵的,怎么取?】
不是?能私自加盖天子印玺,很寻常吗?
群臣也麻了。
【且太宗实录中有写道:上独留广宁侯于榻前私语,立有间,传史官入内,予广宁侯圣旨一封,广宁侯收于袖,太子,宗亲与诸臣入内……上曰:朕待扶光,如师如父,朕老矣,扶光亦年迈,然朕常年纵之,若扶光不适新朝,触怒新君,皆朕之过,望太子善待……百年后,扶光陪葬帝陵,后人不得擅改……】
一众官员酸成柠檬,算算时间,宁王殿下似乎享年七十有一,那这广宁侯也才61,正是官场上该打拼的年纪,哪里年迈了,还要喂饭吃不成?还如师如父呢,等等,几个老狐狸寒毛直竖,如父?这是能说呢?鲁王疑似打翻了醋坛,咬牙切齿,元泰帝貌似突然犯了头风,天幕还在火上浇油:
【也就是说,太宗去世前,最先见到交代遗言的对象是广宁侯,且史官是清楚广宁侯有一封太宗遗旨在的,只有太子和朝臣们不清楚。
加上太宗在众人面前的遗言,什么皆朕之过,什么如师如父,什么扶光百年后陪葬帝陵,结合这一封遗旨,像不像是已经给广宁侯准备了退路?
毕竟,如果圣旨为真,真到了使用圣旨的那一天,熟读历史的太宗不清楚广宁侯的结局吗?哪一个君王能容忍一个能废立自己地位的权臣?
太宗太清楚了,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特意加了句后人不得擅改,就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管后面的君王再如何不满不愿,有能力拉下广宁侯是你的本事,但广宁侯的身后事一定薄不了,祭祀也少不了,因为陪葬帝陵。】
“程侍郎,好福气啊!”有官员没忍住柠檬道,“竟有如此得殿下喜爱的外孙。”
程侍郎已经彻底惊呆了,根本没听见某人口中的外孙二字,再是帝王允诺,他家孙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真干啊?孙儿到底像谁啊?我程家和刘家都很谨慎的啊?
元泰帝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甚至敏锐地开始了分析,是小九的风格,一个亲手带出来的继承他理想的徒弟,和一个非亲生子的皇权继承人,他选哪一个,还需要犹豫吗?
尚且稚嫩的姜衡心虚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观察元泰帝的动静,随时准备路跑,但元泰帝却一反常态的平静,甚至隐隐露出了笑意:
小九视程阳为理念的继承人,所以给予了程阳诸多权力,甚至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君权,可若是君主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稳住皇权,何尝不是有为之君。
若没记错,前面提到了宪宗,能是宪宗,断然不会是被废的皇帝,且,若小九当真一心为程阳,就不该说出如父那两个字,给程阳留下后路,到底是爱之信之,还是心怀愧疚?
权力是毒药,没有人能沾染了权力还想干净如初,帝王也注定是孤家寡人,谁也逃脱不了,修仙的也一样。
元泰帝还能坐得住,百官也还能稳住,毕竟见惯了大场面,尤其是君主还看着呢,但许多年轻的士人早已激动不己,这是何等浓厚的君恩!这是何等君臣相合的信任!
什么,你说广宁侯废了皇帝,读书人不应该讲究君臣尊卑吗?可是他们带入的是广宁侯啊,是被天子教导的广宁侯啊!天子与广宁侯难道不是君臣相合的典范吗?你说新君?那是谁?不认识!
“多么感人至深的君臣师生之情啊,废帝为何就不能曹随萧规继承圣天子遗志呢?”
“若能效忠如此明主,死而无憾啊!”
一部分刚刚赶到皇城还没定下来的世家子弟,更是双眼泛光,宗亲和皇子或许不喜欢这样敢于放权的皇帝,但是他们做臣子的喜欢啊!这可太喜欢了!
“杨兄,我原先还纳闷,杀性足,又打下偌大疆土的君主,怎么就成了垂拱而治的圣天子,是我见识浅薄了,如此信任臣子的君主,合该是你们儒生的圣明天子啊!”
一旁的青年笑道,“谁们啊?照这么说,孝武皇帝也是圣天子了?”杀性也不小,疆土也不小,也放权,但那是对大司马大将军卫青而言,以至于让宣帝如芒刺背,如坐针毡,而孝武皇帝还要反问了:你不能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大司马大将军吗?
年轻人激动的面庞骤然空白,想到孝武皇帝一朝的生存状态,不禁打了个寒颤,“你别讲鬼故事,旁人不清楚,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吗?真像武帝那样,名声怎么可能好。”
“难说。”
又是屠岛又是教出个废立皇帝的徒弟,这样的天子,怎么可能好相与?不过也碍不着他就是了。
第13章 广宁侯(完)
【太宗去世后第四年,广宁侯废黜皇帝姜桓,将姜桓重归赵王一脉,且在姜桓有子的情况下,将鲁王一脉年十九岁的魏王过继到太宗膝下,扶立为帝,没错,鲁王的孙子变成了他侄子。】
天幕下,鲁王抬头,他一脉的儿孙怎么是魏王?且听天幕第一期的说法,他活得比九哥还久,目前也说是鲁王的孙儿魏王,所以是九哥给他一脉多封王了?至于辈分这玩意儿,孙子都当皇帝了,还讲究啥呀!
倒是赵王瞪大了眼,废帝是他一脉,那小子竟如此不争气,皇位到手了都还能丢掉?装孙子有那么难吗?算算时间,广宁侯都多老了啊,你熬也能熬过啊!熬不过还有儿子可以熬啊,硬生生丢掉了皇位,丢人,太丢人了!
【有意思的是,对于魏王这个选择,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是魏王早有布局吗?那倒不是。】
【鹤仙无子,这对于皇帝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减分项,所以哪怕后面鹤仙权势再盛,也不得不在弘德十六年的时候定下太子,也是为缓和欲图变法给朝堂造成的震荡,不得不说,变法一事上,鹤仙有点急了。】
所有官员不禁心中一跳,古往今来,哪一次变法是平稳过渡的?每一次变法,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大梁才多少年,怎么就要变法了?现在的大梁律,不是挺好的吗?还要变什么法?或者说,还要变什么国策不成?
甚至,都不得不立太子以平衡了,说明这个变法,不是喜闻乐见的,是一定会损害诸位利益的。
所以,宁王殿下到底是怎么来的圣天子的名头?百姓给的吧!
【安王晋王齐王楚王子嗣不可能考虑,这是显而易见的,最后择定的是赵王二十四岁的第二子,其余的宗室子,要么身份不合适,要么年纪小看不出资质,要么熊孩子,要么书呆子,要么性子软,也就姜桓稍微拿得出手。
甚至在弘德后期,鹤仙不止一次表达过对太子的不满,优柔寡断,决断不足,但要说太子出了什么大错漏,那也没有,所以太子能力还是有的,但不足以让一个T0级的帝王满意。
也就是太子生了个好儿子,自小机灵,鹤仙亲自教养,八岁之时便封其为太孙,这才稳住了太子之位。】
【但当广宁侯废黜姜桓皇位的那一刻,哪怕是为了自己,广宁侯都不可能让太孙继位,继废黜皇帝后,广宁侯又将太子废为庶人。】
【魏王,第一代鲁王长孙姜稷,却不是世子之子,而是次子之子,按理不能袭爵,但鹤仙对鲁王的看重满朝皆知,姜稷又经常出入皇宫得鹤仙喜爱,于是弘德三十九年,7岁的姜稷被单独获封魏王,众人只当是对鲁王的看重,并未多想,但是在日记中,却并非如此:】
[小米这孩子真机灵,这么小就懂了规矩的本质,比老十狡猾多了,偏偏还会装乖,长大后定是一朵清白的大莲花,又有点想废太子了。哎,怎么老爹能碰上我这么个及时雨,我运气就这么差呢,小米太小了,我也老了,修仙真不靠谱。]
[好在太孙聪颖,且太孙都二十了,立住了废太子的动荡太大,反正太子年龄大了,守成也正好,应当出不了大问题。]
【日记是鹤仙的心情记录,但弘德朝后期,广宁侯一直在鹤仙身边,要说一点也没察觉,不可能。】
是啊,亲近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半分察觉?何况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不擅长揣摩君心的丞相,注定只能下台,丞相之争,同样素来如此。
【所以不少人怀疑,废帝成了他们师徒play中的一环,不过这应该是想多了,国家大事不是过家家,在太宗去世前,姜桓也一直战战兢兢,全然没有表露出继位后的莽撞。谁能想到三年孝期刚过,姜桓就要追封生父为皇帝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哦,对了,三年强制性孝期还是广宁侯要求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就连姜桓本人生父,如今的赵王都无语住了,太孝顺了,你有能力吗就孝顺?怕不是要把你亲爹给孝活啊!我赵王一脉怕不是毁在了你手里!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赵王旁边的老六楚王更是没忍住笑出声了,“七弟,你……噗……抱歉,没忍住哈哈哈——”
这谁能忍得住啊?
【有小伙伴说,既然不是他们师徒play的一环,那为何不是尊姜桓为太上皇,顺势让太子继位,这不名正言顺得多?】
是啊,为什么不呢?
【可问题在于,权臣“逼宫”与权臣“废黜皇帝”,看起来差别很大,但其实本质都是犯上,既然都会惹君主不满,那为何不做彻底一点呢?尤其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姜桓想要追封赵王为帝的一事上,太子并未表态,太子没有表达那就是默认,弘德一朝的老臣还没死完呢,太子的心思,他们看不出来?所以广宁侯干脆做绝,扶持本就得先帝(鹤仙)喜爱的魏王。】
元泰帝有些理解小九给广宁侯留遗旨的原因了,不怕人坏,就怕人蠢,尤其是这个蠢人是皇帝。
至于太孙,在元泰帝看来也是聪而不智,政治上哪儿有既要又要的好事儿?
以及,元泰帝在思索,小九要变法,不得不立太子,显然朝堂有所动荡,这个太子本就是妥协下来的结果,所以太孙,是受小九影响更多,还是朝臣影响更多?
理不清的地方很多,但是抛开过程,从结果而言,太子一脉被废了,小九更亲近喜爱的魏王得到了帝位,小九清清白白君臣相得,背锅的只有废帝一脉和广宁侯。
还圣天子,分明是个老登,名声自己要了,锅给废帝和徒弟背了,之前黄河水患一案,他还担心小九公心太重以至于动摇皇权,如今看来,小九分明是天生的帝王,比他都薄情,放心了!老姜家稳了!
自觉稳了的元泰帝踢了脚跪着的姜衡,“起来吧,跪着成什么样子。”
被迫自愿跪着的姜衡抽了抽嘴角,却识趣地没有反驳,先起来了再说。
【三十年治水,二十五年治国,广宁侯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梁,他无愧师恩,亦无愧君恩,更是宪宗之后,所有权臣想要学习的模板,可惜,广宁侯与鹤仙,再不可复制。】
刘府,小刘允算了算年龄,随后哇了一声,“我活得好久哦!”
程嫣和两个儿子见着还浑然不觉压力的小刘允,也一时无言,但他们清楚,幺儿/三弟很快就要进宫面君了,至于结果如何,他们也不得而知。
他们欣喜于小刘允的能力,但没料到太有能力了,到底触碰了君权的“底线”,他们也不知道上面会如何考虑。
【广宁侯镇内,武定侯慑外,在黄河一案的人才池中,两人作为一文一武的代表,共为大梁的中流砥柱,始终在青史上熠熠生辉。】
【诚然,弘德一朝的人才决然不止他们二位,但这不是他们二位最为鲜明吗?像是二当家,像是二柱,不是他们不行,而是相较而言,履历就显得很平平无奇了,勤勤恳恳履职尽责升职,我真做他们的专题,你们也不爱看不是?】
可不鲜明吗?这两位一个屠岛一个废立皇帝,履历可太鲜明太刺激了,他们真的差点受不住!
还在路上的方秀才却激动得不得了,稳了稳了,平稳就够了!
天幕在做最后的结尾和广告部分,这些都不太重要了,完全能够一心二用,现在重要的是:
“太医,给宁王诊脉。”
元泰帝不容姜衡拒绝,只要身体没问题,是该考虑子嗣问题了。别管宪宗干得多好,现在鲁王才多大?谁能保证几十年过去生出来的姜稷还是原来的姜稷?
且作为一个标准的皇帝,他不认为修仙能大过权力,在他看来,很大可能是小九身有隐疾,拿修仙做借口!讳疾忌医可不行!
几位太医一同诊脉,元泰帝严阵以待,姜衡昏昏欲睡,最后,还是太医院院使出面上奏:“回陛下,宁王殿下气血充足,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元泰帝仍旧不太相信,“真没问题?”
“陛下,满宫中,少有人身体健康能及殿下。”
元泰帝更头大了,所以……“这仙你就非修不可吗?”
姜衡见元泰帝在发火的边缘,为了自身安全,认真思索了片刻,谨慎回答,“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儿臣是修道。”
元泰帝不语,只一位盯着姜衡。
“修仙嘛,缥缈无踪,难辨真假,一不小心就跟秦皇汉武一样被骗了,儿臣不同,儿臣修道,修的是古文经典,是先贤典籍。”
“你既然修道,那你要皇位作甚?”也亏得大珰机灵,太医诊脉结束便清空了宫殿,可见元泰帝是真正的头疼得不行,说话都没个顾及了。
姜衡也一点都不诚惶诚恐,“父皇,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子嘛,自然要修天道,无有私情,一视同仁,方为修正统天道。”
狡辩,元泰帝心想,你偏心鲁王魏王,可没见你一视同仁,元泰帝却只道:“人定胜天。”天道,有几人能修得了天道?终究是凡人更多,人心本就是偏的,别真把自己给骗了。
姜衡没有立马辩解,元泰帝也不催,半晌,姜衡道:“儿臣不愿有太多感情牵扯,万一哪天儿臣能飞升了,没有儿孙,直接飞升,有儿孙,反倒牵扯过多,无法宁心,此乃修行大忌。”
元泰帝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话,但这次认真端详了半天,发现姜衡既然是发自内心的这样以为,元泰帝大为不解,“你就这么自信能飞升?”还修道,秦皇汉武都得奉你为上座,人家求仙问道,你直接自信自己就是仙,秦皇汉武怎么比?人家叫你鹤仙,你真以为自己能成仙儿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元泰帝彻底沉默了,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这逆子把皇帝这一职业,当成了自己的修仙毕设,不会乱来,干得还挺好。
吸气,呼吸,深呼吸,元泰帝控制住抽腰带的手,企图以理服人,“你也看见了,嗣子继位,终究隐患过多。”
“但朝堂也知晓了儿臣的年限,不必早早选一个将就的继承人,到时候从小培养,优中选优便是,这样到了最后,便是尊其生父为帝又如何?还能将儿臣从太庙挪出去不成?能尊生父,也是他的本事。”
“那在你看来,广宁侯手中的遗旨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姜衡了解自己,“造假不可能写得那么直白,所谓看在太孙面上,大概率矮个子里拔高个,将就罢了。”
“这个法,你打算怎么变?”
也不等姜衡思考清楚,元泰帝继续道:“罢了,既是变法,定然是大事件,天幕注定会突突出来,或早或晚而已,你现在再有想法,也没有二十年后的想法清晰。”
“左不过还有七八年,实在压不下,带些人下去就是了。”元泰帝眯了眯眼,此时的气势,倒有些像是在战场上。
“爹?”
“慌什么,朕不帮你,还帮那群臣子不成?”
大梁能出个太宗文,出个圣天子,出个远迈汉唐的九州万方共主,他就是再狠一些又如何?就是驾崩,他都会是喜丧!旁的太祖,可羡慕不来!
第14章 小刘允的归宿
天幕下一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但民众的生活却要继续,朝堂的动作也不会停止。
翌日早朝,宁王破天荒上了朝,不出大臣们意外,宁王封太子,入主东宫,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东宫相关的人事变动。
礼部尚书袁蔚兼任詹事,太子太师;卫国公李建勋兼太子太傅;成国公世子、京卫指挥使魏寿芬兼太子太保;户部右侍郎程启加封太子少师;信国公世子彭瑞加封太子少傅;名士葛韬任詹事府少詹事,太子少保;翰林院侍读学士徐甫升詹事府少詹事……
三公三孤本为加封虚衔,无定员,但在这个时间点的加封,就是明旨将他们与太子划在一起了,不单是虚职了。
袁尚书对此早有预料,卫国公对此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儿子入了太子眼,成国公有些诧异,他们一家和宁……太子殿下可没什么交集,寿芬还掌管京卫,哪里能够轻易和皇子接触?这天幕一透露天机,陛下还当真是放手。不过话虽如此,回去后也得与寿芬谈谈心,陛下让站队殿下是一回事,恪守自己的本分又是一回事,可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程启松了口气,外孙今日要进宫面圣,如今自己有了个少师名头,说明陛下不会怪罪小外孙。
信国公同样松了口气,信国公之女乃是原太子妃,如今的安王妃,太子被废,他们一家难免受到牵连,这几年处于养老状态,如今给自家儿子一个少傅之职,也算往事过去了。
最摸不着头脑的,反而是少詹事徐甫,他就一个侍读学士,怎么就和这些大佬并列了?还突然成了少詹事。
詹事府的詹事一般都是礼部或者吏部的老大人们兼任,很少管事,葛韬葛老先生已经八十有二了,人家是养老,也是做给名士们看的,所以没理解错的话,詹事府的“管家”,成他了?
他能确定的是,是太子殿下看中了自己,不然没法解释陛下会单独提他一个侍读学士,但他和太子的交流,也就是九殿下还小的时候给九殿下讲课吧,九殿下也不怎么听啊,讲课的也不止他一个,他也不出挑,哪儿出了问题?徐甫面上镇定,实则脑子都快打结了。
但这还没完,京卫指挥使间接拨给了太子不说,东宫本就是小朝廷,这谁都清楚,可也没有哪个太子的小朝廷一开始就配齐了六部属官加京卫关系的。
众臣想到前太子,再对比现太子,前太子看起来更像是冤种了。
如果说,这还能算立太子的正常流程,只是陛下的重视程度放权程度大一点,那下一道圣旨,便足以令整个朝堂要怀疑陛下明天就要退居太上皇了,“招贤令”哪儿能是用太子名义发布的?
如今取士,以科举为主流,底层学生有了明确的,相对公平的晋升通道,但科举并非就能网罗所有的人才,因为人才总有偏科的,不适合科举的,但这样的人才,若朝中无人,是难以有途径面试的。
如今,元泰帝下令,有才之士,不问功名与出身,可递交投谒于东宫,九月初三祭天之后,太子于东宫设鹿鸣宴,邀首批贤才入宴,未入宴者也不要灰心,于明年开设恩科,对的,因为立太子,所以还特意开设恩科……
“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是在传位呢!”如今太子一立,各位皇子也终于能回王府了,老四晋王一回府就没忍住跟自家王妃抱怨。
王妃也不惯着他,“嚷嚷什么呢,有气儿别朝着我发,朝父皇和太子发去。”
“我哪儿有朝你发脾气,我心里不舒服我不跟你说我跟谁说?”
“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儿子都几个了,我还不清楚你?你不就是觉得自己输给了势弱的九弟委屈吗,你也不想想,二哥被废了三年了,父皇要是有意你,也不至于你现在还是晋王。”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晋王被噎得一时无言,在房间来回晃荡,被王妃打了一巴掌才消停,“我就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七年啊,九弟他是怎么做到七年就上位的?且谁知道这天幕真的假的?父皇怎么就突然这么大方了?”
晋王不理解元泰帝为何突然能对“太子”这么大方了,太子不理解元泰帝怎么就这么小气,欺负人家一个小孩儿了。
鸿胪寺寺丞刘秉携子刘允面见元泰帝与太子,刘允这个表现可以说是很好了,小小年纪,比刘秉这个大人还稳得住,当然,也有可能是对皇权的理解还没有刘秉那么深,但从觐见到行礼到起身没有出问题,就可以很棒了,至少在姜衡看来。
然后元泰帝对着底下的刘允道:“都说霍光谨慎,在宫中严格遵守礼节,止进有常处,朕看刘允年纪虽小,礼节却也一丝不苟,年轻有为啊。”
姜衡立马转头,不可置信,不是老爹,欺负小孩儿?
殿内的程启心中一个咯噔,却稳住了心神,刘秉心脏一紧,险些跪地请罪,这废立皇帝的一遭,果然没这么好过,好在看见岳父程启的眼神,这才强行稳住,这叫什么事儿啊!
小刘允听出了元泰帝的语气有点不对,快速分析了一下这句话,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拱手回答道:“事君尽礼,草民虽年幼,亦不敢有违。”
直接避开了难以回答的霍光问题,以守礼为切入点,放在朝臣中,这个回答给臣子遗留下来的问题很多,但是放在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身上,就足以让元泰帝欣喜了,怪道未来的小九一下就看中了这小子,是个大心脏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