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激烈的疼痛让诸伏景光连眼前都显得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额头的冷汗流进了眼睛里,还是他疼出了生理泪水。
他在彻底脱力之前,从怀里拿出自己的手枪塞到了降谷零手里——其实他的五感已经不太能让他分辨出身边的是谁了,只能根据对幼驯染那么多年相处下来的熟悉进行判断。
降谷零似乎对着他说了些什么,脑海中的1207也出声了,但诸伏景光现在只能闭上眼靠在墙上,甚至无力阻止自己不断往下滑的身体。
他全身的力气都拿来抵挡疼痛了,避免自己当真痛到完全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毕竟此时的一分一秒对于诸伏景光来说都宛如世纪般漫长,等他感知到眼皮上的橙红色光线时,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离开了那处地方。
诸伏景光挣扎着睁开双眼,莱伊那标志性的针织帽和黑色长发正在他眼前,对方手里提着昏迷的藤原,估计是后者被诸伏景光那几枪伤到,还没来得及跑远就被及时赶来的莱伊给逮个正着。
而他自己……此时正被波本搀扶着?
想到刚刚在地下室发生的事情,诸伏景光原本想让波本放手、让他自己走,但他努力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只有手指能动,遂遗憾放弃。
莱伊把藤原五花八绑后丢进后备箱然后坐进驾驶座,而波本则带着苏格兰坐到了车后排。
不知道是离开地下室的缘故,还是抑制剂的副作用终于熬过来了,诸伏景光现在虽然身体依旧无比疲惫,但精神上总算是恢复一点了,也能听清波本和莱伊的对话了。
莱伊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无波,会让不了解他的人分不清他仅仅是陈述事实还是在开嘲讽:“我在那边等了很久,没想到你们居然被一个中年发福男人害得那么狼狈。”
波本不甘示弱地立马回击:“既然你那么闲,见这边没进展也不会过来帮忙吗?我看也不必逼问藤原和什么人勾搭上了,这里就有人很可疑。”
莱伊不置可否,他似乎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苏格兰看起来比你还狼狈,是他先被关在那里的?”
这次波本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莱伊又看了他们一眼后才开口:“他是后面过来帮忙的。”
莱伊长长地嚯了一声,这尾音长到波本几乎要把仍在自己手上的、属于苏格兰的手枪抵在莱伊脑后。
“所以你现在欠我和苏格兰一个人情。”
波本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破天荒地没有反驳莱伊。
虽然他们名义上确实是经常一起行动的任务小组,但组织成员之间哪管彼此死活,无论是苏格兰特意折返过来找波本,还是莱伊也找了过来——虽然这人过来是因为苏格兰的求救,但这两人都确确实实救了波本的命。
犯罪分子偶尔也要讲究基本的人情往来。
毕竟他们现在是共同执行这个任务,所以波本还是把刚刚发生的大致情况说了出来。
当时藤原小动作不少,但都被波本给挡了回去,来到那间地下室门口的时候,波本也担心过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让藤原走在前面,并且已经准备用别在领口内的行动耳机给莱伊和苏格兰互通进展。
结果没想到门才刚关上,地下室里忽然就放出烟雾,在完全遮挡视线的同时还带着淡淡香气,波本当机立断地屏息,但这种药物似乎也会通过皮肤渗透进去。
更糟糕的是,这里被安装了什么简易机关,有类似弓弩的东西穿透了波本的腿部。
在这种情况下波本被非常熟悉这里的藤原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连身上的两把枪都被夺走,幸好藤原并不会用枪,好不容易谨慎地打开保险准备对波本下手时,苏格兰赶到了。
除了苏格兰发情期到来并且给自己打了抑制剂这件事没提,其他情况波本都简略提了一下。
莱伊一针见血:“为什么苏格兰情况看起来比你还糟糕?”
波本眼也不眨地胡说八道:“他为了追捕藤原,下到药物浓度更高的下一层。”
莱伊“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现在把这人带去组织的审讯室。你们两个要一起去吗?”
审讯室附近可能会有琴酒出没,莱伊不确定后排两个伤残人士这种状态下想不想见到那个看一眼就似乎能让伤口加重的topkiller,或者是想先去找医疗组。
波本似笑非笑:“去,怎么不去,见到琴酒刚好可以让他知道我们为了这个任务付出了什么。”
这次任务的前期情报工作并没有交给波本,即使波本从“猫”那里得知这件事也不过是提前了几个小时,根本不够他调查清楚。
而琴酒那边提供的情报不足显然是他们这次大翻车的根本原因。
波本虽然也算组织里的半个劳模,但他并非琴酒那种任劳任怨类型的劳模,他干活,却也要求高报酬或者各种隐性的福利,简而言之就是,他很贵。
这次翻车的程度让波本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琴酒是不是怀疑他是卧底想趁机把他干掉,但转念一想琴酒不至于一下子怀疑他们三个人都是卧底并且要他们全灭。
所以波本一定要跟琴酒好好算这一笔账。
诸伏景光虽然完全没表态,但他也想知道这次任务的变动是怎么发生的,便默认了。虽然另外两个人或许还以为他神志不清动弹不得。
去到审讯室的时候没有碰到琴酒,波本“啧”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和已经能勉强行走的苏格兰、莱伊把藤原关进了审讯室。
藤原虽然确实够聪明,但是也足够怕死,组织那些残忍血腥的审讯手段甚至还没用多少,甚至连吐真剂之类的药物都没用就把他知道的都抖落个一干二净了,包括但不限于刚刚苏格兰和波本吸入的药物是什么、组织的药物放在哪、怎么安全地拿到药物、之前和他联系的人说了什么等等。
波本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怎么变过。他当然不害怕藤原会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之前那通和藤原之间的电话只是他的一次试探,别说透露己方信息了,连联系方式都没留。
迅速结束完这次审讯,他们把藤原关进组织的囚禁室里,等确实拿到药物之后再决定这人的下场。
组织的审讯室、囚禁室和医疗组之间的距离相差不远,苏格兰曾经内心无数次吐槽这真是一条龙服务,生怕审讯出人命还能紧急去医疗组吊回一口气。
医疗组那些人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强势一点,治疗的过程中会不会被偷偷当小白鼠都不好说。
要不是波本和苏格兰这次的受伤和药物有关,不好去外面的医院,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踏进这里一步的。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琴酒。
还真是。
说来也颇具戏剧性,他们三人和琴酒分开也没多久,就一个任务的时间,再次意外碰面的时候两边都成了伤残人员——当然想必银发杀手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旁边的波本可不管琴酒是不是受了重伤,反正琴酒的伤又不是他造成的,但他和苏格兰却着实是被琴酒给坑了。
打算把舞台让给波本的苏格兰甘愿站在一旁当背景板,虽然他现在看到琴酒还是难免会想到——
“你这是去领导beta平权活动受的伤?”
诸伏景光:“……”
他差点以为自己那么不谨慎地说出口了。
莱伊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砸得现场一片寂静。
就连本来还在念念叨叨“虽然我不管你们出任务的死活但你们受伤找上门来浪费我昂贵的医疗用品以及我更昂贵的时间就是你们的错”的桑布加,都因为听到这话而睁大他那双桃花眼震惊地望过去。
噢,特别注明一下,他看的不是“口出狂言”的莱伊,而是看莱伊的眼神跟看即将被沉东京湾尸体一样的琴酒。
就在众人猜测下一秒琴酒是不是要拿出伯/莱塔和莱伊来个真人pk时,银发杀手就一字一句地开口:“当.时.我.读.的.是.苏.格.兰.打.在.手.机.上.的.话。”
苏格兰:“……”
其他人:“……”
诸伏景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琴酒只要不怀疑对方是卧底,其实平时作为同事来说脾气还真算不得差,还是该吐槽苏格兰为了假装自己是beta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居然对着琴酒说出自己是beta平权活动领头人这种话。
他仿佛没察觉到原本落在琴酒身上的视线瞬间转移到自己身上,转头看向了波本。
波本:“……”
知道苏格兰真实性别的金发青年表情扭曲了一瞬,又非常敬业地换上波本找茬专用表情:“虽然看到你也受伤了,让我得到了些许心理平衡,但我和苏格兰因为你提供的情报不明导致在任务中吃了那么多苦头,总得给个解释吧,琴酒?”
介于有任务以外的人在场——医疗组头子桑布加还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四人,波本没有提及任何与任务有关的细节,只是表达了一下他要求补偿的态度。
琴酒先用眼神示意桑布加不要光看戏不干活,赶紧把他的伤口解决了,才语气冷淡地回了波本一句:“等下再说。”
桑布加撇撇嘴,动作利落地给琴酒解决了伤口后,抬头带了几分趣味的视线在波本和苏格兰之间游走:“接下来是哪位呢?”
苏格兰刚用完抑制剂,怕被桑布加看出来什么,便一动不动。
安静了两秒之后,波本走了上去。
桑布加像对待一块正在等待被检验的食用肉块一般对波本全身检查了一遍,然后用“就这点伤也好意思来找我”的态度给波本包好了伤口并示意他赶紧滚蛋:“那点东西垃圾得很,就只能让你们肌肉无力而已,最多再……”
说到这里,桑布加忽然顿了顿,死鱼眼重新变成桃花眼,八卦之火重新燃起:“最多再引起一些该有的欲望——刚刚你说,你和苏格兰都吃了苦头吧,那么就只有你们吸入了这个气体?”
言下之意就是孤男寡男加上药物,波本和苏格兰真没发生些什么吗?
这下诸伏景光算是确定自己提前进入发情期的原因了。
波本几乎是怜悯地看向桑布加:“既然肌肉无力,以你的智商,难道推不出这种情况下还能发生些什么吗?”
然后他们三人加上琴酒一起被桑布加扫地出门了。
没了外人在场,他们也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基本上是波本在讲,讲得实在太离谱的时候莱伊会忍不住出声反驳几句,最后由苏格兰补充了一下他的视角来佐证波本的话。
琴酒在波本愈加不善的目光下点了一支雪茄,墨绿色的眼眸如同某种毒蛇一般:“你们之中有老鼠。”
所以才会让他们去撬开藤原的嘴,看是什么人在和他联系。
但他这么说的时候,主要是看向了进入组织年限尚短的波本和莱伊,对苏格兰却只是象征性的轻轻一瞥。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
从之前1207和他一起梳理的苏格兰近两年的日常来看,虽然苏格兰平时没什么亲近之人,也因为失语症的缘故而鲜少和其他人交流,但他的人际关系其实并不糟糕,感觉组织的代号成员对苏格兰简直能称得上几分友好。
除去苏格兰低调不喜欢作妖、能力强这两个要素,结合之前“老爷”和贝尔摩德在他面前的表现,诸伏景光猜测苏格兰说不定甚至能称得上是组织的“老人”——指年少就进了组织,否则同样的条件下,琴酒不会把怀疑的矛头主要指向波本和莱伊。
但既然琴酒连枪都还没掏出来,他们三人此时也没身处什么偏僻仓库或者组织的审讯室里,就表明这大概率是琴酒的多疑症很普通地又犯了,这个猜想并没有得到上层的实际支持。
好不容易才在组织基地找到停车位的伏特加姗姗来迟,他只来得及听到波本为他和苏格兰争取到了更高的报销额度和一次任务拒绝权。
没人知道方脸男人那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神是怎样的,只是在那之后似乎有些奇怪的、关于苏格兰和波本的谣言在组织里传开。
诸伏景光此时对这些谣言的源头还一无所知,他只是在思考琴酒刚刚松口的条件。
他作为苏格兰的时候其实是很省钱的,毕竟一个365天都穿着同款皮肤、老是灰扑扑趴在地上架着枪的狙击手也确实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但为了不辜负波本的一番努力,他现在也开始艰难从脑海里翻找以前看到降谷零是怎么大手大脚花组织经费还能把开销合理化的。
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似乎确实做不来这些。
至于任务拒绝权……暂时没什么想法,原本世界的他作为苏格兰时只会想多接一些任务,但诸伏景光现在手握许多任务情报的情况下,对于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或许也不是非做不可了。
谈判成功后,原本按理说是要继续执行任务,尽快把药物从藤原所说的地点取回来的。但鉴于三人组里两个人的体力都消耗太多,即使苏格兰打字说他已经缓过来了,波本还是相当“任性”地说他在人类范畴内,腿部的伤口做不到立马愈合,怕到时候被苏格兰和莱伊一起在任务现场谋害他。
莱伊表示那他可以自己一个人、或者带上苏格兰去拿,又被波本拒绝了:“该不会你就是琴酒说的老鼠吧?一个人就可以掉包药物,两个人就可以假装外人把体力不支的苏格兰敲晕然后掉包药物。”
莱伊:“……”
苏格兰看着莱伊看似冷静的表情差点没控制住上扬的唇角。
但嘴角控制住了,眼里的笑意还是被莱伊发现了。莱伊原本已经开始反思自己前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本来好好地和苏格兰搭档,现在却还要忍受莫名其妙加进来的波本。
然后就发现“本来好好的搭档”苏格兰实际上也蔫坏,遂留给他们一个酷哥的背影,背着乐器包离开了。
莱伊一离开,剩下的两个人之间氛围瞬间就有些微妙了。
虽然波本的表情管理其实很优秀,但诸伏景光对他的微表情实在是太过了解了,知道对方现在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也对,即使是能熟练使用honeytrap的情报贩子,在得知经常一起出任务的伪同事真敌人对他抱有非分之想,被他拒绝了临时标记之后居然因为一支普通的抑制剂而沦落到那么凄惨的模样,一下子也不是那么能控场的。
波本应该开心才对,诸伏景光这样想,他可是一下掌握住苏格兰的两个致命弱点啊。
不过诸伏景光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和八百个心眼子的波本进行斗智斗勇的拉扯戏码,直截了当地询问波本是否要跟他一起回去安全屋,如果不回的话就得决定谁开走那辆车——好心的莱伊在离开之前把车钥匙留给了他们两个伤残人士。
波本指了下自己腿上的伤口:“你开回去吧。”
诸伏景光没和他客气,拿了车钥匙就回去。
回到安全屋,按照惯例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和那浑身上下的武器,诸伏景光像扔一件垃圾般把自己丢进了床上了。
床单上是葡萄乌龙气息最浓厚的地方,诸伏景光把小半张脸都埋在床褥之间,身体的疲惫在这柔软中得到最大的舒缓,仿佛下一秒就能昏沉睡去,可他此时的大脑却无比清醒。
1207终于敢出声打扰他了:“景光辛苦了!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
它来不及让诸伏景光给出回应,就急哄哄地继续往下说:“你当时应该是太痛了没听到我说话吧?降谷零对你的好感度变成0了哎!终于不是负数啦~”
说完,1207就期待地等着宿主和它来个击掌欢呼。
结果等了半晌,它只等来了诸伏景光一声很轻的苦笑。
不仅是幼驯染之间的喜爱,也是想作为伴侣相伴一生的那种喜欢。
他不像松田阵平那般对感情迟钝,但他之所以在那天才因为松田阵平的激将法意识到自己喜欢降谷零,是因为诸伏景光的潜意识在极力地压制住这一点。
诸伏景光不应该喜欢上降谷零。
这背后的理由很多,一开始仅仅是因为诸伏景光害怕被降谷零察觉到自己对他有那样的心思,如果降谷零没有拥有和他一样的情感,他便会因此把降谷零推离自己的身边。哪怕幼驯染体贴地愿意假装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之间肯定也回不到以往那般亲密无间。
后来诸伏景光接到了公安的邀请进入组织卧底,甚至在组织里重新遇到了自己的幼驯染,他更不能让私情影响到卧底任务,这不仅关系着卧底任务的成功与否,说不定还与降谷零的生命安危有关。
……也或许是,从接下卧底任务的那一刻开始,诸伏景光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活着回去,以幼驯染的身份死去总好过以恋人的身份死去。
而从天台上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通过1207接到“攻略降谷零”的任务时,除了作为卧底本能的警惕怀疑,以及对降谷零安危的担忧,心底也产生了一股非常细小的、微妙的、甚至有些扭曲的窃喜。
就好像,终于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让诸伏景光能第一次以爱恋的情感去接近降谷零,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背上罪恶感。
所以诸伏景光对于1207和这个任务才没有全然的抗拒,否则以他外柔内刚的脾性,第一天在权衡利弊后,说不定是真的会物理消灭掉在他大脑里的1207,用最决绝但也最简单的方法以绝后患。
和降谷零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面时被对方那骤降的好感度打击到,可诸伏景光后来发现这过低的好感度大概率是因为彼此的身份立场截然相反,那无论是于公于私,诸伏景光都是要为覆灭组织出一份力的,自己外在的立场终究会慢慢改变。
再加上他与降谷零接近二十年相处以来的熟悉,诸伏景光其实对自己和降谷零拉近关系这件事并没有感到过于焦虑。
至于最后能不能让降谷零成功喜欢上他,诸伏景光并不敢奢望,如果能成最好,如果不能……他也不会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到降谷零的行为,即使失败的下场是失去性命。
如若不是因为尚不清楚的原因来到这个世界,诸伏景光本就是要殒命于那个天台的,他要好好利用这重来一次的生存机会,可若再次失去,他也不会太遗憾。
诸伏景光之前暗中查过当年长野惨案的资料,想看看如果自己没进警校的话,外守一还能不能被逮捕归案,结果发现他甚至没搜到一丁半点关于父母被杀害的信息。
当时猫眼青年脑海里浮现出的猜测让他颤抖着手去搜索“诸伏高明”,检索结果并不是那位年纪轻轻就当上警部的优秀长野县警,而竟然是百分百胜率的杰出律师。
诸伏景光已经完全忘记他当时是哭还是笑了,只记得等他终于能稍稍收敛好情绪时,能感觉到心里的一颗大石平安落地。
他的父母还活着……而他的哥哥,也不用担心在他离去之后再无亲人在世。
理性如此判断,但或许是心底还有那么一丝期待,所以当诸伏景光听到1207“好感度清零”的“喜讯”时,还是没忍住苦笑。
1207完全不理解诸伏景光为什么要苦笑,在它看来,这可是诸伏景光的一大成果啊,质的飞跃啊!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发问:“我说得哪里不对吗?降谷他确实对你好感度涨了不少呀。”
诸伏景光疲惫地闭上眼睛,好像只要这样,眼底的痛楚就会随着这个动作也消失掉。
安全屋的窗户经过特殊处理,外面是无法看清内里的情景,但却并没有阻碍阳光进来。冬日温和的日光照在被子和诸伏景光露出的小半张脸上,显得奶白的肌肤几乎要变得透明。
“好感度不是刚好涨到0的话,我或许还会开心一点,即使涨完之后依旧是负数。”
他清楚1207肯定依旧没明白,很耐心地解释道:“zero根据我回去救他这个行为,加上我明明喜欢他、却宁愿忍受不耐受抑制剂带来的剧痛都没有强迫他给我临时标记,判断出我并非像其他组织成员那般无可救药。”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停顿住,引得好学的1207忍不住追问:“然后呢?以前学到的知识告诉我,意识到对方的善良很可能就是一段恋情的开始。”
又过了一阵,诸伏景光才轻声说出结论:“这意味着对于zero来说,现在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了。”
现在的他们之间没有那十九年的情谊,苏格兰又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组织成员、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所以降谷零不会对他有正面的情感。
但因为意识到他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会阻碍到自己,这位追求性价比的情报贩子便不会再把多余的精力放在他身上——哪怕是负面情绪。
现在的诸伏景光,对于降谷零来说,便是一位无关紧要、不值得过多关注的组织成员罢了。
这比憎恶更为致命。
“那、那你还会继续做攻略任务的对吧?”1207在诸伏景光的一通解释后依旧似懂非懂,但它最关心的当然是任务。
它焦虑的情绪简直快要实体化了:“怎么会这么难,而且降谷今天居然还说了他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他是不是在骗你啊?”
潜意识里一直逃避的事实被1207提起,就算是被训练过控制情绪的诸伏景光几乎都要叹气了,但他终究没这么做,只是让本就疲惫的身躯在被子的覆盖下微微蜷缩起来。
“他是认真的。”降谷零没必要在这方面骗他。
波本作为代号成员,“有想要结婚的对象”对他擅长honeytrap的外在形象只会产生负面作用。要不是当时情形特殊,加上波本或许有那么一刹那被苏格兰折而复返找他的行为触动到,才会难得地吐露出这句真话。
更何况……诸伏景光清楚地记得,说这句话时,波本的虚假面具都无法完全遮掩住底下属于降谷零的严肃认真温情。
1207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出声:“好吧,我实在没能从影像里找到他喜欢谁,你知道吗?”
这次诸伏景光回答得很干脆:“我不知道。”
虽然他们这几个同期曾经都调侃过降谷零的初恋是幼年时遇见的女医生,但诸伏景光知道幼驯染对这位温柔的医生其实只是童年缺乏亲情下对年长者产生的依赖,而对方逝世的客观事实和已婚的身份也不符合“想要结婚的对象”。
至于其他人……
原本世界里相识19年的两人在进入组织后都因为各自任务的缘故聚少离多,更何况在这里他们认识甚至还没多久。波本作为情报贩子,每天接触到的人数不胜数,诸伏景光就算想排查也不可能。
担心在过度焦虑下1207会做出些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诸伏景光先出言安慰小系统:“放心吧,我没那么快打算放弃,毕竟这关乎着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