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感觉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你是在找这个吗?”
越枕清拖着伤躯从洞穴中走出,举起手中的东西,是一个跃动着银色流光的光团,里面散发出让晏景熟悉的气息。
过去从不思考这些哲学问题的晏景在最近几个月里, 将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思考了千百遍。
越枕清护住了奚启的本源,晏景则用微明留下来的神力将能找到的所有带有奚启气息的碎片重新拼合到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的蛹。
他不确定里面是否是奚启。
奚启还能不能醒来?
醒来后是否还有意识?
那意识是否会是微明?
一切都是未知。
也是到这时候, 晏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不觉间,奚启已经对他这么重要了。
他遇到过很多人,但从没有像奚启这样与他并肩作伴的存在。
身为罚恶使,他身上有太多的恩怨,随时可能连累身边的人。此外,他的性格也过于锋锐,不懂得如何去表达感情,很容易伤害身边的人。
而奚启是唯一一个让他放下了这些顾虑的人。
首先, 奚启本身够强大,不会被他身上的恩怨连累;其次,他的感情逻辑不同于人类,没那么容易被他伤到;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奚启是自己黏过来的,赶也赶不走,等晏景回过神来时,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
以至于现在的他反而开始恐惧继续一个人的日子, 天地好大,如果没有一个可以挂念着的人, 确实好孤独。
这些时日晏景都守着面前的蛹,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他一概不关心。
笙笙会自己去狩猎,解决基本需求, 其余的时间就守在他身边,越枕清伤好到能自由行动后来过一次,带来了一些物资,以及外面的消息。
微明殒落后,整个修界成为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首先是祟物消失了,同时,所有基于微明力量体系构建的阵法、法术、符咒等等都失去了效用。
甚至一些地理环境也受到了影响。
微明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远超他们的想象,有些在随着人神的殒落逐渐消失,而有些则因为微明的消失而重新浮现于世。
新一轮权力的变更也在悄然酝酿,人神殒落带来的风雨才刚刚开始。修界的门派、修士都要学会重新适应环境。
越枕清回到了蕴华宗,一是帮助宗门度过此次危机;而是借着这次风波,扫除旧弊,重整门派。
他们这一代人对宗门的感情很是复杂,既憎恨其腐朽,又不愿看着它被毁灭。
她给叶婵月发去了传讯,邀请其回来,但还没有收到回复,目前是苏相宜在协助她处理一些宗门事务。
有些手忙脚乱,但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秦丝娆继任了辰天宫宫主之位,昆仑宣布从明年开始,重新公开招募弟子,看来有意扩大门派规模。
“这段时间有不少别派的领袖来向我打听内情,其中不乏猜中一二的聪明人。不过我还没有将真相公布出来。”
越枕清此来也是打探晏景的态度,看他想要怎么办。
晏景点头,表示了解:“谢谢,不用告诉任何人。”
他杀微明只是为了给自己报仇。他从不想做大英雄,也不想被过度关注。
目前越枕清最关心的还是晏景是否打算晋升成为新的神明,只是晏景对此绝口不提,她也不好多问。
“很多关心你的人在打听你的消息,但我不知道怎么回。”
晏景大概猜得到是哪些人:“不必回应。这个世界不需要罚恶使了。”
善恶律已经和微明一同消湮,他不再负有罚恶使的使命,而他也没想好是否要回到人世,又要以什么姿态回归人世。
如果奚启醒不来,他要从哪里找到勇气重新回到人世?
需要谈的事情都说完了,两人之间再没有多余的话。
此刻的境地,任何宽慰的话都显得空洞虚伪,越枕清只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如同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了洞窟。
她对奚启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城府深沉,攻于算计的刑律堂堂主,总是用公式化的笑意和不走心的礼数,掩盖对身边人的蔑视。
越枕清不喜欢他,但承认他是一个有力的盟友。
可她想不到,短短两三年后,这样一个绝对理智,一切从收益出发的人,会为了成全另一个人牺牲自己。
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她为此前对奚启的看法感到抱歉,但也清楚,对方不会在意自己的看法。
春去秋来,夏冬几易。
晏景用空闲的时间在洞窟外搭建起了一座院子,一砖一瓦都复刻了当初与奚启一同想象的小院模样。
所有砖石草木都是晏景从周围一点点收罗来的,实在没有的,则趁越枕清偶尔的拜访,托她下次带来。
晏景不擅长术法,也不想用符咒来搭建这座庭院,只能自己慢慢来。
过程中他也不止一次地抱怨,如果奚启在,他就不用做这些苦工了。
好在,最后小院也是完工了。
仔细数来,庭前的李花自从种下,已经开过十二次花,算上种之前的时间,就是十三年。
过去,晏景绝对不相信自己,在不被拘困的情况下,会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呆上十几年,并且完全没想过出去。
这简直不像他。
洞窟内没有多大变化。
奚启讲究,喜欢简洁但有格调的环境。
晏景能欣赏,但不会打造,所以没有擅自布置多余的东西,只是在时刻保持洞窟内的干净整洁之外,于东南向开了一个洞,将自然光影引入洞窟。
而他需要休息时就在洞窟里打地铺,守着中央的蛹。
起初七年,蛹还在缓慢长大,长到足以包裹住一个成人的大小后,出现了细微的规律的起伏,如同有活物在里面呼吸。一开始,晏景还很兴奋,以为奚启就要复生了,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蛹不再出现新的变化,也停止了生长,一直持续到现在。
希望与失望的交替让晏景精神憔悴,他为自己规定了一个期限:“五百年,我只陪你五百年。”
这是当初他和奚启随口约定的时间,如果等到那时候这个蛹也没办法孵化,他应该可以放下了吧。应该……
“五百年时间一到我就走,出去找个比你更年轻,更好看的。我才不要守着死人过日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蛹的起伏忽然急促起来。此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晏景睁大了双眼:“奚启?你听得到?”
蛹又恢复了沉寂,不再有回应。
不过这番变化让晏景看到新的希望,他重新焕发了光彩,开始每天来和蛹说话。
只是他很久没有出去了,找不到有趣的故事和奚启分享,讲来讲去也只是一些日常的琐事。
比如,笙笙在花丛里扑蝶时被一只蜜蜂蛰了一口,从那以后每次蜜蜂就会发出狗叫。
比如,庭前的桃树终于结了果子,但又苦又涩,没有奚启在领域变出来的好吃。
比如,挖了荷塘之后他才知道很麻烦,水总是发绿或生出水藻,一到夏天还有蚊子,虽然咬不破他的皮肤,但来回嗡嗡嗡的很是麻烦。
“我说一件事你可不准笑。”
“我拔剑了。”
“没错,是为了砍蚊子。”
讲来讲去始终得不到回应,晏景的神态暗淡下来:“很没有意思对不对。我还没告诉你,我不是罚恶使了,你最想要的善恶律,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没了善恶律后奚启还会不会对他有兴趣,若是之前晏景不会担心这个问题,可现在的他有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了。
“没关系,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要救活你的。算是偿还你在与存渊一战中对我的帮助。至于其余的恩怨,等你醒来,我们再慢慢清算吧。”
和过去的作风一样,晏景率先表现出决绝的姿态,以避免在被拒绝时因措手不及而显得狼狈。
说完这番话后他走出了洞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蛹突然急促的起伏。
是夜,晏景正盘坐入定,忽然感觉有东西沿着腿,攀附到了自己身上,冰凉的触感,仿若蛇类。
睁开眼,是一张苍白的熟悉面孔,幽怨地控诉晏景:“您真令我伤心。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您还在怀疑我的心意。接下来还要我怎样做?把胸腔打开给您看吗?”
面前的人容貌与奚启极为相似,但五官还带着几分稚气,透出一股将长成但还未长成的少年感。双眸既非奚启平常状态下的一片银白,也非半神状态下的银色竖瞳。而是和人一样的眼眸,只是瞳仁格外幽黑,以至于透出几分非人感。
“奚启?”
他做梦了?
但为什么会把奚启梦的这么年轻?
他原来还好这口吗?
不过晏景也无所谓奚启变成什么模样。
他低头吻了上去。
面前的人先是诧异,随后选择给予回应,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过后,晏景放开奚启,捧着他冰冷的脸:“你变鬼了吗?怎么这么冷?”
变鬼也知道来找他,还算有良心。
奚启眷恋地在他手中磨蹭脸颊:“是因为失去了之前的神通,现在又有些先天不足。我很害怕被您丢下,所以提前出来了。”
提前出来?
晏景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去看洞窟中央的蛹。
偌大的银蛹已然不见,只有一地碎片。
蛹壳碎片还很厚,明显远不到自然破开的程度,像是被从内部强行打破。
晏景将目光转向奚启,反复抚摸他的五官、脸颊、手臂、手掌……
确认触感真实无疑。
奚启冰冷的指腹抚过脸颊,晏景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我的重生就这么让您悲伤吗?难道是因为耽误了您找新的小白脸?”
奚启本想用打趣缓解气氛,但没忍住,将牙齿摩擦出了声响,他很在意意识模糊之际听到的那番话。
晏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流。奚启放弃了所有玩笑,心痛地将他拥入怀中:“对不起,我回来迟了。”
嘶。年轻点, 似乎,也不错啊。
奚启穿好衣衫,回头便看到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晏景。他走上前,捧住晏景的脸,低头亲了一口。
他一度害怕于晏景会因为他的真实来源而对他产生厌恶,但持续十数年的守护,与在蛹中听到的模糊絮叨让他打消了一切顾虑。
现在的他只感觉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幸运的存在了。
奚启没有开口,但笑吟吟的眉眼仿佛已经将话说了出来。
嗯,是情话。
还绑着缎带时, 晏景就猜到他的双眼更会骗人,现在验证过了。
果真很会勾引人。
他挪开目光,以免被蛊惑得忘乎所以:“我带你去个地方。”
既然奚启醒了,他们就抓紧时间处理一下正事。
略显冷淡的态度让奚启心里一个咯噔,他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
离开小院后不远,周围的景象开始荒芜,林地逐渐消失,只剩下稀薄的草甸。
他们一直在西牛贺洲的边境。随着微明殒落,祟物的污染消失, 这片土地逐渐恢复正常,多年下来出现了细微的生机。
一直走到草甸消失, 他们来到了当初决战的地方。
晏景将微明的力量核心封印在了此处。
随着一重重的禁制被解开,他们来到洞窟深处,晏景拿出了藏在这里的核心,递给奚启。
“我不需要这个。你要吗?”
晏景现在有比肩神明的实力, 但还不拥有神明的权能,比如改写天地法则。
在击败微明时,他其实感应到了登神的台阶,不过放弃了。
不止是因为奚启生死未卜,更因为他做不了神明,也不想做。他清楚自己不具备理想中神明应当具有的品德。
修士的岁月已经足够长久,他并不追求更长远的存续。
当然,他这样想,奚启却不一定,所以他把奚启带来了。
奚启看向散发着白色光华的核心。
为了击败微明,他耗掉了鳞隙焰与绝大部分神力,实力本就大减,又因为强行提前复生,而处于虚弱期,一份完整的神明的神力核心对当前的他而言,诱惑不可谓不大,不过他没有忽略一个细节:
如果只是分享战利品,晏景不至于如此严肃与郑重。
“这个选择似乎还有隐藏条件,我能听听吗?”
“没有隐藏条件。只是当你被神明的身份绊住脚步时,我不会等你。”
晏景是认真的。
他可以为了救奚启的命,守在一个地方十几年,但他不会为了困囿于身份的奚启,停留哪怕一个月。
“我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你选你想要的就好了。”
就只是这些?
奚启松了一口气。
选择本身没有什么值得犹豫。
放弃一直以来的沉没成本确实难受,但现在的他更期待另一个不同的未来。
“这个世界似乎并非一定要有一个神明,不是吗?”
晏景抬头看向他,诧异于奚启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
他还以为奚启会欣悦于得偿所愿,迫不及待地消纳核心。
奚启看到晏景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看来自己在晏景眼中的形象还是老一套啊。
“成为神明,以我等的修为,只要活得够长,总还有机会。但做人,错过了可没办法重选。
我是新手,不太擅长这个,您得教教我。”
“你可真会找老师。”晏景抱起双手,略带得意地回道,“你认识的人里,确实没有做人比我做得更自在的了。”
自满的模样让奚启也跟着弯起了眼。
微明的神力核心被留在了洞窟之中,没有封印保护的情况下,力量飞快逸散,不多时便归于天地,消散于无。
奚启躯体的状态不太好,他们在小院里又住了一段时间修养。
晏景摸着他冰冷苍白的脸,一度想问他需不需要把复生时残留的蛹壳炖来吃了,补补身体。奚启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猜到了他的打算,郑重地表示了拒绝。
闲得无聊的时候,两人会从天南聊到地北。
大多时候都比较愉悦,但也有少部分情况下,各执一方观点,谁也不让谁。
奚启逻辑缜密,晏景角度刁钻,在辩论上不分伯仲,又非要较劲儿争个输赢,到最后往往成了持久战,谁想到了新的论点就会随时随地把话题拿出来再讨论一番。
哪怕是半夜睡觉的时候。
以至于连来拜访的越枕清都忍不了了,主动承认是自己输了,让他们消停一些。
不过,两人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辩论话题,开始了另一轮争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在过程中,两人也探讨过关于“存在”的哲学话题。
在奚启的认知里,他的灵智来源于微明,按理说微明殒落后,他也和祟物一样,跟着微明消失,可他却活了过来。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对晏景感叹:“对过去的我而言,这里面的器官只是一个帮助我伪装成人的装饰。但现在,它在跳动,清晰而鲜活。我感觉复生后越来越像印象中的人类。您觉得人类依凭什么而存在呢?”
晏景还没想清楚答案,没有轻易开口。
奚启继续自己的推论:“你觉得是记忆决定了一个人的存在,还是感情决定的?”
晏景:“兼而有之吧。”
“我在猜想,或许是经历、记忆、感情使得我和那些祟物不一样,有了脱离微明依旧能存在的基础。”这是奚启能想到的,他和祟物为数不多的不同,“而无论是那种,源头都可以追溯到您身上。”
晏景觉得味道不对,怎么扯到他身上了,这不像讨论哲学,像是要从他身上讨便宜的前摇。
“打住。不准碰瓷。”
可阻止无效,奚启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现在的我是因您而存在的,您对我有责任。”
诡辩!他现在还不够负责?
晏景不搭话,他想看看在自己不接招的情况下,这家伙还能说出什么。
“按照人类的观念,您是否可以算作我的父母呢?”
晏景哑然,红着耳朵憋出一句:“胡说八道!”
奚启有些失望:“您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角色?”
晏景咬牙切齿地回道:“承担不了。”
他可没办法一边把奚启当孩子养,一边和他睡觉。
奚启:“为什么?”
晏景头痛:“你得好好补一补人伦了。”
奚启想用这种理论证明晏景对他的义务,将人更牢固地绑在身边,不想晏景完全不买账。
换套说辞效果会不会好一点?
“那您做我的兄长吧。”
晏景对兄弟也是情谊深厚。
真有一个兄长的晏景受不了这种角色扮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干嘛总想在他们之间加点关系?
如果不是奚启只是单纯的讨论,没有动手动脚。如果不是他相信奚启没有人类的伦理观,不会从中体验到禁忌感。他真要理解为奚启在和自己玩情趣了。
奚启解释:“我想确定自己在您心里的身份。”
晏景松了一口气:“你就是你,你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位置,不用成为我的孩子或兄弟。”
他希望奚启能听懂自己的意思,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表示心意的话了。
但奚启还是想要一句明确的表态:“那我是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把你当什么。”
奚启反问:“您也把我当做存在的基石吗?”
他不打算再矜持了。一点面子与失去晏景的可能比较,简直微不足道。
晏景愣住,他预想中的答案是“伴侣”,远没有到“基石”这样深沉厚重的程度,可奚启并不像开玩笑,黑色的双瞳认真地盯着他,等待回应。
“我可以试着去做。”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满意答案,奚启高兴之余,依旧潜伏着不安。
他还不太懂人类爱意是怎么回事,既害怕自己表现出的爱意不够,给别人留了抢走晏景的余地。也害怕晏景对他的爱意不够,会在某一天离开他。
所以他开始想,如果自己和晏景有血缘就好了。
血缘是相对客观稳固的联系,不会因为人心的浮动而发生变化。
但同时他也清楚,哪怕有了血缘他也不会满足。
爱意萌动时,困扰于表达;心意相通后,开始患得患失;哪怕正在紧紧相拥,也会为接下来的分离苦恼……
人类的幸福上镶嵌了砂石,过程充斥着粗粝的痛苦,但或许也因为痛苦存在,幸福才更甜美。
于奚启而言,不安是伴随着幸福的诅咒,只怕要等到他和晏景十指紧扣,携手长眠的那天才能消散。
“我想吻您。”
晏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亲就亲啊。”
怎么还客气上了?
这一次的亲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缓慢用力。
奚启的动作不含情欲,更像在传达某种心情。晏景觉擦到了他的不安,放松躯体,轻缓地迎合,仿佛一个耐心的听众。
许久过后,奚启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放开晏景,低声道:“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对您说我爱您了。”
不是对人类感情的拙劣模仿,他切实感受到了心里的感情。
可说出口后,奚启又不自信了:“其实我还不确定这就是爱意,或许我以后会再对您说一次。”
他生涩但努力的样子让晏景喜爱:“慢慢来,多少次都可以。”
奚启不满:“我还不至于那么笨。”
晏景没有在这时候落他面子,附和道:“你说的对。”
他拙劣的“学生”还不清楚,表达爱意的话并非只能说一次,也不是只有三个字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