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秦少英抬头微笑道:“皇上不也是这般心思,相信太子一定能解决好此事,这才视而不见,顺水推舟吗?”
皇帝抚摸着扳指,含笑道:“阿含,你幼时便同维摩、无量心一起在朕膝下,朕可是也拿你当皇子一般教养的,朕想的是,你心里头会不会存了这样的心思?”
“倘若无量心得手,你自然得利,倘若维摩反击,你亦有说辞,这般两头不落,难道是朕教你的?”
秦少英仍是微笑道:“是皇上教臣凡事都得留一手嘛。”
皇帝点头,光是这件事他并未真正动怒,正如秦少英所说,他知道,也闭着眼当不知道,以他对两个儿子的了解,差不多也猜到了事情的走向,只没想到后头他儿子和卿云分别会有那么一番诉说,倒叫他心里有几分乱了。
“阿含,朕教你的可不是留一手,而是走一步看三步,”皇帝招手,秦少英膝行过去,皇帝手掌按在秦少英肩上,“你参与此事,不过是想试探朕,那朕便答应你,无论维摩,还是无量心继位……”皇帝微微探出脸,在秦少英的耳边道:“边境三州,朕都给你。”
秦少英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皇帝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阿含,幼时照拂你,只因你是元峰之子,而元峰是朕最好的兄弟。”
“陈杨之乱,朕不想重演,朕也相信不会重演,阿含,你就是朕心中的第三个儿子,”皇帝用力捏了下秦少英的肩膀,“这次的事便罢了。”
秦少英立即垂头,“臣多谢皇上开恩。”
“嗯。”
皇帝放开手,道:“自去领三十军棍。”
“是。”
“不问问朕为什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是为臣好。”
皇帝起身,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敲,“打你军棍,是罚你口无遮拦,敢索要朕的人,再有下回,朕打你一百。”
“是,臣明白了。”
秦少英站起身,一路面上神色都极为复杂,似震惊又似动容,一直到上了车驾,这才立即恢复如常,同他进宫时的神情相比,毫无变化,只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皇帝的教导,他可从来没忘。

“云公公,请。”
侍卫搬了脚凳,卿云踩了一阶,瞥眼看向旁边的齐峰,齐峰手挎着刀,对卿云微笑。
卿云道:“香囊呢?”
齐峰脸上笑容僵住。
卿云上了马车,其实心里对齐峰并不生气,甚至连从前的那几分气也烟消云散,他同他一样,不过是受皇帝摆布,何必同他计较。
这一次冬至,可真叫他伤筋动骨,几乎是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熬过去之后,卿云才真正有心思去思考整件事里头的前因后果和各自得失。
秦少英和李崇的计谋并未得逞,李照的反制也并未真正伤到谁,淑妃只是失仪,被禁足罢了。
皇帝心中早便有数,却纵容了此事发生,皇帝得到了淑妃的恐惧,李崇的自请闭门谢罪,顺手也敲打了太子和秦少英,哦,还逼得他在他面前又暴露得更彻底了一些。
卿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老畜生不愧是老畜生,全都算计好了。
但是皇帝难道自己就没被算计吗?
卿云事后回想,李照除了想见他一面之外,难道就不想让皇帝看见他这个儿子被他折磨得有多痛苦,好叫皇帝放松对他的控制和警惕?
李崇和秦少英真的便指望靠这一击扳倒太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后手?
卿云也不愿将宫中的人与事想得那么复杂,但正如李照所言,皇帝做事从来不是只有一个目的,那受皇帝教导的李照、李崇、秦少英三人,又能好到哪去?
卿云心思繁杂,对这里头的勾心斗角却感到厌恶透顶。
如果人拥有了权势,便成日都要沉浸在算计与被算计当中,那还有什么劲呢?
马车行至院前,卿云下了马车,立在院门前抬头看,快要过年了,这里也还是冷冷清清的。
卿云忽然道:“那时你也在吧。”
齐峰一怔,并未回话。
“今日,我要同尺素姑姑说话,你们谁都不要听,”卿云缓声道,“他那边,我会去交代,你们若不听从,就别怪我日后寻机报复。”
齐峰立即拱手,“云公公哪的话,您尽管去,皇上也吩咐了,让您同教养姑姑好好说话,也宽宽心。”
卿云揣着手炉,扭转过脸,也懒得同齐峰再多说,上前轻扣了扣门。
片刻之后,尺素打开了院门,见卿云华服加身,身后香车宝马,侍从林立,眼神一怔,却见卿云微微弯腰行礼,“姑姑,卿云来给您拜年了。”
屋内没有炭火,卿云让侍卫端了马车上的小炭盆进来,又派人去采买一应物品。
两杯热茶在桌上升起袅袅白烟,尺素隔着距离神色复杂地看着卿云。
一别两年,卿云的相貌长开了许多,已有了几分青年模样,青年的他比起少年模样,更成熟,也更美丽,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质更为沉静,这一份沉静,甚至有了上位者的气度,叫尺素恍惚间以为是从前在宫里头伺候时,见到的王孙贵族。
“姑姑,上回见面,我便说过,待我查得身世真相,我必杀你。”
卿云淡淡道,他轻一抬眸,尺素仍是那般安之若素的模样。
“如今,我已知道了。”
尺素身上一颤,看着卿云的神情竟有几分痛苦,她那痛苦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卿云。
“当年知晓此事的人,在永平七年时,几乎都撤出了宫,”尺素目光下移,看向卿云身上的白狐大氅,“你已获得了皇帝的宠爱,是皇帝告诉你的?”
卿云心下一震,尺素果然聪慧,她到底是什么人物?
卿云坐了片刻,站起身,从座位走到尺素面前,他深深地看着尺素,忽然跪了下去,尺素身上又是一颤,眼瞳微震。
“姑姑,”卿云道,“求您让我做个明白人。”
尺素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转过脸,掌心按住眼瞳,抹去将要渗出的湿意,她原本打算将这秘密一直带到地底去,这个孩子,是她亲手养大的,藏在冷宫,没有奶水,一口口嚼烂了给他,她心下道,活与不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活下去,也未必是好事……
尺素放下掌心,再转过脸时,眼已红了,她看着满脸渴求的卿云缓声道:“你的生母,名叫玲珑,是七窍玲珑的玲珑,她、我,还有瑞春,我们三人是同乡。”
卿云身上一软,人已半坐在了狐裘大氅上。
听皇帝说和听尺素说,全然是不一样的感觉,皇帝始终是皇帝,他们和他,才是真正的事中人。
“我同玲珑并非同期,我比你娘虚长几岁,原也是在不同的宫里当差,直到我们都被调到了惠妃宫里头,那时惠妃正得宠……”
三人在惠妃宫里相遇,彼此性情不同,尺素沉稳聪慧,瑞春内敛腼腆,玲珑活泼跳脱,三个性情截然不同的人却都是难得的投缘,在这宫里头遇见,很快便成为了至交好友。
惠妃得宠的时间很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转瞬失宠,宫里头的宫人日子便也难过了起来。
尺素不是没想过另寻出路,只是,她一个人可以,瑞春和玲珑呢?这两人,一个老实,一个糊涂,她没那个本事把两人全都带上,还不如在惠妃宫里头,就那么清清静静地熬日子算了。
只有件事,打破了他们清苦,但还算平静的日子。
玲珑,有身孕了。
当玲珑哭着告知尺素时,尺素吓了一跳,“皇上宠幸你了?!”她立即道,“皇上知道吗?”她心下慌乱,却又不得不冷静下来,“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玲珑,别怕,我来帮你!”
玲珑哭着摇头,“不,这不是龙种……”
尺素如遭雷击。
前朝内宦作乱,当时宫里头已经乱起来了,内侍们纷纷将自己的亲眷给塞进宫,这些亲眷当中便有阉割时使了钱,阉割得不干净或者说故意留茬的。
玲珑是被人欺负了。
“你的生父是谁,你娘始终不肯说,我想她是怕我去报复,她知道,我一定会去报复的。”
尺素平静道,“不过也无妨,皇上破城时,将所有不干净的内侍全杀了个干净,那作孽的人应当也在其中了。”
卿云瘫坐在地,眼中落下眼泪,“所以,你恨我……”
“是,”尺素毫不迟疑道,“我恨你!”
卿云眼中簌簌落泪。
怪不得,怪不得尺素对他时好时坏,瑞春对他也一向只是保命,他们心里头恨他,恨他是个孽种……
“倘若不是你,玲珑和我,甚至瑞春,我们是有机会出那宫的——”
玲珑显怀之后叫惠妃给发觉了,惠妃恨得要杀玲珑,尺素便跪地求饶,谎称玲珑这是怀了龙种,惠妃到时可以挟子复宠。
惠妃却是给了尺素一耳光,“放屁!皇上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尺素懵在当场,惠妃最终还是没杀玲珑,宫里头已经没几个人了,惠妃失宠之后,也只剩下几个人对她不离不弃,主仆之间竟是也生出了几分情谊。
尺素原本想劝玲珑拿掉这个孩子,玲珑性子一向摇摆,尺素药都拿来了,玲珑迟疑多日,竟舍不得了。
“姐姐,他是条命啊……姐姐,我求求你,如今宫里头乱得很,我将他生下之后,便送到寺里头去,也好叫他赎去一身的罪孽……姐姐,你就当我糊涂吧……”
尺素恨不能端了药往玲珑嘴里头灌,但看着她泪眼婆娑,又怎么忍心?
一直到皇帝破殿,产子、母亡。
“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将你送出宫?”尺素摇头,“恐怕我若有此举,皇帝便会疑心你是前朝血脉,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了。”
“将你留下……”
尺素看向泪流满面的卿云,“便是今日了。”
“所以皇上说的都是真的,是他一刀将我剖出?”
尺素仍还记得年轻的帝王一刀剖腹,将那浴血的孩子单手抱出,又递给了她。
尺素抱着孩子用力擦拭面孔,却发现那孩子眉峰处一点血迹不停地渗出,原是皇帝的刀割破了,她抬眼看向皇帝,皇帝的眼神告诉她,这个孩子若真是内侍之子,便可以活,只不过,要在宫里头活。
她和他都没有别的选择。
她恨他,却又不恨他。
玲珑死了,他是玲珑拼死都想生下的孩子……稚子何辜?
只终究也不能真心爱他,使了钱替他在宫里头上了名目,永平七年,皇帝大赦,她离开了皇宫,也离开了他,瑞春是内侍,也是孤儿,他不想出宫,也出不了宫,宫外头没有他的位子。
“你放心,我会尽量护他性命,娘娘……虽是越来越疯,总也还记着他是玲珑的孩子,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
尺素平静地望着关闭的宫门,“他若有福分,能在这宫里头活下去,是他自己的本事,他若无福,那也是他自己的命。”
“你若恨我,也是应当,若想杀我,我也无怨,横竖活着也便是这般……”
尺素摸了茶杯,天很冷,茶水已经凉了,她喝了口冷茶,心中无比平静。
卿云坐在地上,眼中不自主地流着眼泪。
这般过了不知多久,炭盆里的炭都渐渐烧不动,屋子里也渐渐变冷时,卿云才终于再度开口。
“你说的不对,活着,永远比死了强。”
卿云仰头看向尺素,他双眼通红,面上却是写满了倔强。
“你还坐在这儿,便是最好的明证!”
尺素端茶的手一抖,她看向卿云,卿云高高地仰着头,他身上的华服玉簪,此刻都比不上他眼中射出的光芒,“便是出身再低贱,再卑微,我也要活!我不仅要活,我还要活得好,活着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尺素定定地看着卿云,卿云却又忽然垂下眼,“死了怎会比活着好?我问你,倘若玲珑瑞春都能活着,你难道会不高兴,不欣喜吗?”
尺素浑身再是一震,她听着卿云的话,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多年来竟头一次产生了剧烈震颤。
是啊,她多么希望,他们三人都还活着,哪怕还是在惠妃宫里头,过着最清苦的日子……手中茶杯因颤抖溢出凉了的茶,尺素垂下脸,眼中也终于滴滴落下泪来。
卿云不知道齐峰在不在,他听不听他的话,他始终是皇帝的人,也不知道长龄的事,皇帝知道多少,兴许是知道了,但根本不在乎,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曾爱过一个同我一样的内侍……”
尺素猛地看向卿云,她心下震惊,震惊于母子二人的命运竟吊诡地出现了重合,她原以为卿云要做出怎样的剖白,却只听他垂着脸,淡淡道。
“后来,他死了。”
短短五个字,却是不知说尽了多少苦楚。
尺素心下猛颤,却是想到了玲珑死时,她那心中痛楚的绝望。
是啊,活着,只要活着,她多么希望她还活着……
“我希望他活着,”卿云抬脸看向尺素,“姑姑,活着比什么都强。”
尺素泪流满面。
不是母子的二人在屋内相对垂泪许久,到最后,竟都有浑身轻松,卸下大石之感。
“你生在宫中,身不由己,天命如此,”尺素温声道,“我相信你也明白,也一定能活好。”
卿云轻轻点头。
尺素下了椅子搀扶他起身,“你看,你如今活得多好,皇上很宠幸你吧,你们之间本便是有缘法的,你要好好珍惜这份宠爱。”
卿云心下冷冷一笑,这不是他珍不珍惜,而是他算不算计得到,皇帝愿不愿意给。
“姑姑,从今日起,我不恨您。”
卿云抓了尺素的手,尺素身上一颤,眼中不由再度泛泪,卿云松了手,“保重,我还会再来看您的。”
侍从们将里外缺的东西都补上,卿云留了钱给尺素,尺素自然推辞,卿云却径直离去。
回到马车之上,卿云坐在里头,问道:“你听了吗?”
齐峰在外头回道:“没有,”他怕卿云不信,补了一句,“皇上吩咐过的,让我们别听。”
卿云在里头冷笑一声,“哦,是打算自个盘问我是吧?”
齐峰在外头静了一瞬,不由道:“其实皇上已经很宠爱您了。”
“滚!”
齐峰闭嘴了。
夜里,皇帝果然问他,“如何,朕有没有骗你?”
卿云靠在床边,背对着皇帝。
“还闹脾气呢?”皇帝道,“差不多也就罢了,再闹,惹得朕厌弃了你,你又有什么好处?”
卿云背上一颤,他仍是没回头。
皇帝耐心耗尽,伸手过去掰他,双手刚握住他的肩膀,卿云便回转过脸,“李旻,你是不是喜欢我?”
皇帝手掌顿住,目光也顿在卿云面上。
卿云满脸悍不畏死。
皇帝道:“大半夜的,胡说什么。”
卿云道:“你就说是不是,堂堂九五之尊,不敢回答吗?”
皇帝目光在他面上缓缓游移,“你是想逼朕把你送出宫去?”
“你这么说,那便是喜欢了,”卿云仍是满脸镇定,“我今日同你说些真心话,你想不想听?”
皇帝笑了笑,“可真是奇了,这几日,接二连三地都有人要同朕说真心话。”
“他们全都是掺了假的,只我是真的。”
皇帝再次笑了,语调软了下来,道:“哦?你倒是说给朕听听。”
“你的儿子,你的妃子,还有你的臣子,这些人斗来斗去,我都不管,也不想掺和,我就想在你手底下耀武扬威,你不要再吓我,也不要把我也再算计进去了……我不喜欢……”
卿云双手轻轻捋着自己的头发,“真的不喜欢……”
皇帝看向他素净绷紧的侧脸,忽地将他搂入怀中倒下,二人面对面看着,兴许是卿云说的这些话听着实在太“真”了,叫皇帝也不由心头起了几分念,他绝不该说这话的,可他一张口,却还是说了,“你只问朕喜不喜欢你,那你呢?你又喜不喜欢朕?”
卿云看着皇帝,他微微凑近了些,二人呼吸之间近在咫尺。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我怕被人辜负,别人喜欢我,我才喜欢他,那日在殿中,太子说他有心里有多么喜欢我……尽管我知道,其实也不过那般,他再喜欢,也不会从你手里再硬生生地将我抢回去,可是……我的心还是跳得好快……”
卿云轻啄了啄皇帝的嘴唇,抬脸,媚眼含情,“李旻,我只能喜欢你,所以,你来喜欢我吧,你喜欢我,我才喜欢你。”
卿云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帝王的唇缝,就好像是要用他的柔情撬开帝王坚硬的心。
他分明对他也没多少真情,却说得好似他已辜负了他千百次。
皇帝低垂眼帘,今日卿云去见了自小养大的姑姑,想必是将自己的身世已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知晓自己的出身那般卑贱,却仍觉得自己的真情也该能交换帝王的真情,在他心中,只要是人的情谊,便都一般重。
在宫里头,能有这般念头的人本已少得可怜,更何况,他小小年纪还经历了这么多事,却仍然保持着本心,不由叫人心中为他叹了一声,既佩服,也怜爱。
皇帝张开唇,抬手扶住他的后颈,与他短暂唇舌交缠后,眼眸沉沉道:“不是恨朕吗?”
“恨的是李旻,”卿云眼波含水,气息氤氲在皇帝唇边,“恨李旻……还不够喜欢我。”

人真的能将自己的身体和感情全然分开吗?
夜夜睡在一处,耳鬓厮磨,真的能做到对这人毫无半点情谊吗?
卿云,做不到。
他爱长龄,爱长龄对他毫无保留地付出,他爱权势,又怎能不对赐予他权势的父子没有半分移情?
李照那太子身份拘束下的真心,皇帝这顾忌着帝王无情的宠爱……这些都撩动了他的心。
卿云在灭顶般的痛苦中终于承认,他满身欲望,除了权势,其他也全都想要。
他要皇帝宠爱,要皇帝赐权,要李照对他念念不忘,要长龄在奈何桥上等他……他是天生的孽种,禁宫不该有的存在。
“李旻……”
卿云轻轻叫着皇帝。
皇帝今夜也格外意动,卿云每叫他一次名字,他便禁不住低头吻他,在他身上,他是皇帝,也是李旻,他向他索要只有帝王才能给的权势,也向他索要那个已然“死去”的李旻才能给的真情。
他还有那些东西可给他吗?皇帝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夜他不想同他分开。
二人几乎纠缠到了天明,若说抵死缠绵,大约也便是这样了。
皇帝侧躺着,正面抱了卿云,卿云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嘴唇轻轻摩挲,吐出的气都是烫的,皇帝又何尝不是,轻一低头,二人唇舌贴在一处,竟还有未尽的情欲。
一直到皇帝不得不去上朝,两人这才分开。
皇帝下了床,只撩了床幔的一角,低头在卿云面上亲了亲,道:“等着朕回来。”
卿云半睁开眼,“嗯”了一声,皇帝离去,放下床幔,帐中人这才慢慢舒了口气,他定定地看着床顶,不多时,便在仍旧弥漫着情欲气息的床内慢慢蜷缩。
其实,他早料到了,要从帝王那颗坚硬的心中撬取足够完成他心愿和野望的部分,他自己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从身到心,都是。
皇帝是人,他也是人,假意换不来真心,他只能也献出自己。
卿云将手贴在胸口,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已见过什么是最好最满的真心,不会为那一点点,便真的将自己交出去。
年节到了,卿云同皇帝提议,“皇上仁厚,不如放一批年限差不多的,想出宫的宫人,让他们就拿了抚恤出宫,回家过年去吧。”
皇帝看向卿云,其实卿云甚少主动向他索要什么,除了一些他平常要用的,他喜欢的,还有金银珠宝……这些在皇帝眼中都不算什么的东西,卿云几乎没对他提过什么超出界限以外的要求。
这是第二回 。
上一回,还是在床上,要他喜欢他。
“你现下性子倒又转了,”皇帝捏了捏卿云的脸,“通达了不少,朕准了,这事便交给你办。”
卿云笑起来,搂了皇帝的脖子,亲了下皇帝的脸,“李旻最好了。”
皇帝如今都快习惯,只有二人时,卿云那满口的“李旻”“李旻”,二十几年了,他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倒是被卿云生生又给叫熟了。
皇帝道:“现下又好了?前几日不还……”
卿云直接堵住了皇帝的嘴,一吻毕,面如桃花地看着皇帝道:“从前的事,不许再提了。”
皇帝忍不住笑了,“朕还没说什么,你倒敢对朕说这样的话?”
卿云也笑了笑,“我去办事了,等差不多两个时辰再回来。”
皇帝道:“你去几个时辰不必告诉朕。”
卿云道:“怕皇上想我嘛。”
皇帝摇头,“快走吧,朕每日被你缠得都办不了事,”说着,便拉开卿云环着他脖子的手,“齐峰——”
齐峰在外头远远听到皇帝呼唤,立即入殿,只才入殿,便见那小内侍站在龙椅旁,手搂着皇帝的脖子不肯放,在皇帝脸上狠亲了一口,这才笑着下了台阶,齐峰赶紧低头,当什么都没看见。
卿云出了殿,由齐峰陪伴去内侍省,他手持御令,内侍省的人悉数听候差遣,听闻皇帝要放人出宫,内侍省众皆惊诧,立即磕头谢恩。
消息传到各处,那些想出宫只年限还差两三年的听说这回也有机会出宫,都纷纷去呈请,一时之间内侍省热闹非凡,倒还真有几分过年的味道。
内侍省的人现下也都终于明白,这个绯衣内侍,他能办到的,并不拘泥于他身上这身绯衣,那点品级,他所能做的事来自他背后那一抹至尊无上的明黄,众人毫无半分嫉妒之心,因这内侍已完全超出了他们内侍的界限。
卿云在内侍省忙了两个时辰,便按照约定时间返回,回去的路上,坐在软轿里还问齐峰,“齐峰,你说他想我了吗?”
齐峰:“……”他开始怀念那些帮皇帝杀人的纯粹日子了。
皇帝想没想卿云,齐峰不知道,反正天都黑了,皇帝还没传膳,等那小内侍从轿子里出来,往皇帝身上扑,皇帝侧身一躲,才叫传膳。
卿云如今和皇帝同桌而食,二人便如那日在驿馆一般,一面用膳一面闲谈。
“明日,维摩和无量心都要进宫,”皇帝道,“不许闹出什么乱子。”
卿云听了这话便不爽快,“啪”的一下便拍了筷子,“这话皇上你应该同他们说吧,叫他们别来闹乱子才是!”
“朕自然也会教导他们。”
卿云瞪皇帝,皇帝道:“瞪朕做什么?瞪朕能瞪饱?”
卿云重新拿起筷子,皇帝夹什么他抢什么,皇帝笑了,“你过了年也二十,还是二十一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羞不羞?”
推书 20234-09-28 : 男配要上位by木南》:[穿越重生] 《男配要上位[快穿]》作者:木南斐【完结】晋江VIP2025-09-20 完结总书评数:1427 当前被收藏数:4115 营养液数:2559 文章积分:103,202,176本书简介: 一个故事里,男配这个角色,可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趁手可用的工具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