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秦恕涛故意留了一手,未曾将自己的指挥才能传授给他人,还是不管文官武官,都是要讲一个天赋的。
唯一能够继承秦恕涛那身黄金甲的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
接到战报的翌日,皇帝便召了秦少英。
对自己的兄弟,皇帝实在太了解了,秦恕涛除了用多年的兄弟情谊求他之外,还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枚绝顶的保命符,那便是用兵之道。
秦少英真正上战场只有过一回,在那场战役当中,他大放异彩,和他的父亲一样,不仅自己勇猛无匹,更兼具指挥的才能,众多老将无不惊叹。
那次之后,皇帝便再没有派秦少英去过战场,他要留着他,在最适当的时候重新启用。
卿云正在六部厢房榻上翻开户部今岁收上来的账。
这回的旱灾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各地收上来的钱粮都少了许多,卿云托着腮思索,忽然门被大力推开,他都不用抬头便知是谁。
果然,很快便被人按倒在榻上,秦少英二话不说便吻了上来,卿云懒得反抗,由着他吻了一气,秦少英喘着粗气道:“皇帝命我出征。”
卿云早猜到了,边境军队如今群龙无首,势必要有个人去填秦恕涛的空缺,而这个人,除了秦少英,不作他想。
卿云已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秦少英双手扣在卿云指节之间,他面上的神情微微带着笑意,眼中却是泛着危险的色彩,“他说,阿含,元峰死前替你求了个恩典,朕没应,因为朕相信你能自己挣到这个恩典。”
卿云看着秦少英的眼睛,心下一紧。
秦少英面上笑容阴鸷,“他便是为了等这一日来收服我替他卖命,而叫我父亲饮恨而终,真是好厉害,好算计。”
卿云心下亦是感到一种无奈的苍凉。
这的确是皇帝会做的事,为了这个王朝百年的未来和稳固。
皇帝早想好了将来要用秦少英,明知那日秦少英就在外头听着,硬是不应,让秦少英伤心绝望,再到今日,告诉秦少英,他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就感动得痛哭流涕,请死战了。
皇帝算计来算计去,唯独没算计到人心从来是最难算计的。
“他是皇帝,”卿云低低道,“这世上便没有他不算计的人,便是连他自己,他也算计进去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有什么意思?卿云不禁想说。
秦少英没那个心思去想皇帝算不算计自己,他只神色阴沉道:“你对他还有感情?他将你当狗一样看着,你不知道你身边有多少钉子,拔了一个还有一个。”
“他如今也只有我一个贴心人了。”卿云平静道。
秦少英冷笑道:“是吗?你既那么贴心,为何还要背着他和我同床?”
“因为他是皇帝,他是皇帝,所以他给不了我全部,他不是皇帝,我也不会要他,我们之间亦是无解的死局。”
“那你不是更应该盼着他早死?若是李维摩登基,你岂不称心如意了?”
“李照……”
卿云神色若有所思,甚至带了几分愁绪,“我不知道他成为皇帝之后,会不会也变成另一个人。”
他无法想象君子端方的李照变成如今皇帝的那个样子。
卿云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他看向秦少英,“他近日不会有心情了,你要不要,不要就放开。”
秦少英愤愤地盯着卿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真是笑话,你不是一向清楚吗?难不成我们是两情相悦才这儿媾合?”
卿云目光清冷地看着压着他的秦少英,“你要我,也不过是因我是他心爱的人,你恨他,你觉着这般能羞辱他。”
秦少英望着卿云的面容,“你便是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你想说什么?”
卿云抬起手,指尖在秦少英面上划过,“你想说,你是因为爱上我了,才对我欲罢不能?”卿云嘲讽地一笑,“可别恶心我了。”
秦少英低头,俯身堵上了这张利嘴,他们还是不适合说话,他们最适合的便是这般,在这无人之处偷欢,忘记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他们之间的仇怨,只享受最原始最极致的愉悦。
地上很快便堆了一地的衣裳,卿云背坐在秦少英身上,双臂向后搂着秦少英的脖子,这般由着秦少英在他身上发泄欲望,他同样也在秦少英身上发泄着昨夜未尽的余韵。
他喜欢秦少英的身体,喜欢秦少英每次都狂烈得如同最后一次般对他。
悬在空中的脚趾深深蜷曲,卿云喉间压抑着响动,全身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修长的腿阵阵紧绷,秦少英痴迷地吻上他的颈子,他无法在这具身体的外面留下任何痕迹,这令秦少英更加焦躁,恨不能将自己完全嵌入这具身体。
“真想咬死你……”秦少英喃喃道,“荡妇!”
卿云低笑一声,粗喘道:“疯狗。”
秦少英又将他推到榻上,令他趴到窗前,“这儿可是各部都会来休息的地方,你说,你那个苏兰贞会不会路过?”
卿云双手死死地抓着窗沿,被秦少英所说的情形刺激得腹间快要炸开,他重重地抿着唇,不敢咬下去,怕留下什么痕迹,只不停地迎着秦少英,嘴中嗯嗯作响。
“若是叫苏兰贞瞧见你这荡妇样,他还会对你那般怜惜吗?他恐怕会后悔没在第一次见就干了你!”
卿云已经不行了,他双手捂住嘴,尽力不让哭叫声传出去。
秦少英说得每一句话都刺激到他内心最深处,如果长龄见了他在太子榻上的模样,还会相信他说的什么恶心被迫吗?恐怕会被他在别的男人身下放荡的模样吓坏……
卿云用力地摇着头。
不、不要——
二人同时紧抱在了一处,浑身大汗淋漓,秦少英仍在不住地吻他能吻到的所有地方,卿云则是气喘着放开了手,他面上早已被自己的口涎弄得湿润一片,连捂住嘴的手掌都湿了。
“我走了,你会找谁?”
秦少英紧紧地搂着赤裸的人,没等卿云回他,便道,“暂且忍忍吧,别人可没我的本事,若是被发觉了,你就这么死了,我会很遗憾的。”
卿云面颊靠在他胳膊上,轻摇了摇头,眼睛微微出着神,“你最好也别死在战场上,要死也得留一口气,让我捅最后一刀,也不枉我们媾合一场了。”
“成日里媾合媾合的,多难听,”秦少英似乎是被他这句话取悦了,在他面上重重亲了一下,“我可是你无媒无聘的四相公,相公马上要出征了,快叫声相公来听听。”
卿云直接一巴掌打碎了他的妄想,“滚——
第138章
定下了主将,剩下的那些事也足够皇帝烦的,粮草军需自不必提,还有,皇帝并不放心秦少英就这么出征。
“阿含心思重,”皇帝眉头紧皱,他这些时日一贯都皱着眉,“恐怕他心里还是怨恨朕未曾答应元峰离世前最后的请求。”
卿云心说皇帝既然知道,那为何当初不答应呢?
皇帝看出了卿云面上的疑问,捏了捏他的脸,“他都快死了,朕何苦骗他。”
卿云趴在皇帝肩头,“所以皇上对少将军……不,现在是大将军了,也并非完全信任。”
皇帝道:“这世上没有朕完全信任的人。”
卿云抬头,剔透的大眼睛看向皇帝,他没说什么,只垂了下眼睫,“皇上也是没法子。”
皇帝微微笑了笑,搂了卿云,道:“你已算是朕很信任的人了。”
如果不是秦少英将他身边的钉子一一告知,卿云兴许真的要信了。
皇帝不仅派人盯着他,还时不时地会换人,不让同一批人长久地盯他。
卿云想他防的大概不是秦少英,而是李照。
“好了,你先下去吧。”
卿云会意退下,皇帝如今依旧是避讳让他见李照,他没有退得太远,只是在后头屏风之内。
“太子觐见——”
卿云拨香炉的手微微一顿。
自上回苏兰贞受伤一事之后,卿云又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李照了,算算日子,也得四个多月了,如今他也不知对李照是什么感觉,若说恨,好似也没那么恨了,若说别的,不可能的事,不如不想,李照和苏兰贞一样,都是他不该碰的。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皇帝同李照说话的语气,卿云觉着没有从前那般亲切温和了。
皇帝的心思,卿云明白,在皇帝正值壮年,一切都牢牢把控在手中时,对待自己的儿子,也如对待这世上任何的人与事一般,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雕琢,而李照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按照皇帝预想的那般成了完美的太子。
只是随着太子的长成,皇帝便愈加能够从他身上窥见自己的年华已逝,尽管皇帝一向觉着自己正值壮年,但看到青年之姿的太子,也不免心中生出微妙的妒意,更何况太子还和他如此相似。
如果正值二十来岁的那个人是他,该有多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儿子变得有些失去控制了?
似乎是有一年皇后忌辰快到之际,这个儿子大费周章地救了个小内侍,那之后,便三番五次地顶撞他,到如今,将东宫里他的人全部排除在外。
皇帝人微微往后靠了,俯视着他这长成的儿子,“边境出了些小乱子,朕打算让阿含那小子去历练历练。”
“阿含有才,必定不会叫父皇您失望。”
“阿含有才,那你呢?”
卿云静静听着,不由将脸偏了偏,他从皇帝微淡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
“父皇的意思是……”
李照似也察觉到了。
“朕欲命你监军,”皇帝声音威严,“你意下如何?”
空旷的殿内回荡着皇帝的询问,李照立在殿下,需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父亲,他离得足够远,所以看不清皇帝的面容,宫廷之中便是如此,亲父子有时也离得很远很远。
“儿臣领命。”李照颔首低头,拱起双手。
李照心下明白皇帝对秦少英并不全然信任放心,所以要派出他这个儿子,同时也因边境三城的郡守都是他的人,只有他去,才能全力支持秦少英。
皇帝同样也不信任他这个亲儿子,他让他去监军,是不得已的,是让他和秦少英能够互相制约。
李照已将这个父亲看得很清楚,越清楚便越觉得可悲。
先皇后在世时,时时教他仁厚,可皇帝却觉着先皇后之所以这般教导他,是盼着他将来掌权后会对世家宽仁,扶持杨家,为打消皇帝的猜忌,他对杨家,乃至有着几分师徒之情的杨新荣都不大亲近。
如今,李照已都想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去想是受谁的影响,也不必去想非要令谁满意,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令他想明白的却是个小内侍,他宁死也不愿活成皇帝这般。
李照道:“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手搭在扶手上,淡淡道:“若是不情之请,便不要提了。”
“父皇,儿臣离京,心中放不下的除了您,便是卿云。”
卿云猛地扭头。
香炉中香片被他一个用力拨翻,烟气袅袅,香气大盛。
殿内一时寂静。
皇帝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已许久未曾提起此事,此时骤然发难,皇帝却未曾像先前那般用赐婚搪塞,因他这个儿子羽翼已丰,原是他一手栽培的继承人,终究也会走到那一步的。
皇帝心中亦是反复纠结,若派太子去,太子监军,自然会在军队中扩大影响力,可若不派太子,其余人皇帝都不放心,那些人也没本事制约秦少英。
两难境地,皇帝只能忍痛选择前者。
他一手培养的儿子,旁的不提,品行一向出众,事母至孝,对他这个父亲自然也一向恭顺,且的确是发自内心,并未敷衍,只是再恭顺的儿子也有锋芒。
皇帝道:“你想说什么?”
“儿臣想说,在儿臣离京这段时日,无论卿云犯了什么错,都还请父皇多多包容。”
皇帝笑了笑,“朕还不够包容他吗?都已许他行走六部了,还要如何?”
李照也笑了笑,“父皇是很疼爱卿云,儿臣是希望父皇能再给他多些包容,他的性子总是像个孩子一般,天性还是野的,爱自由,讨厌规矩管束。”
卿云望着屏风,屏风后是皇帝巨大的龙椅,他被完全藏在阴影之后,李照不知道他在这里,他心下微微发颤,忽然很想从屏风后走出去看一眼李照。
“朕知道了,”皇帝道:“你下去吧。”
“儿臣多谢父皇。”
李照退出殿内,皇帝在原地坐了许久,才道:“出来吧。”
卿云立即从殿后出来,他神色审慎,移步到皇帝身前,皇帝目光打量了他,道:“你这不是挺守规矩的嘛,太子多虑了。”
卿云莞尔浅笑,“我从前在东宫时确实顽劣,太子觉着我不懂事也是应当的。”
“他不是觉着你不懂事,”皇帝拉了卿云的手,“他是偏就喜欢你这不懂事。”
卿云道:“皇上不喜欢吗?”
“朕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皇帝抚着卿云的手,“你最近一向懂事,朕有时候也在想,你太懂事,是不是在朕面前拘束了的缘故。”
卿云心说他从前那些“不懂事”也是为了对皇帝的胃口罢了,只是如今皇帝疲于政事,性情越发内敛深沉,他若再“不懂事”,可要惹人生厌了。
卿云靠向皇帝,坐到他怀里,皇帝也搂住了他,卿云轻声道:“不是拘束,是心疼摩诃。”
皇帝抓了卿云放在他胸膛的手,卿云这话无疑是令他觉着窝心,可同时也令皇帝觉着他如今是否真的对朝政的把控大不如前,便连卿云都来心疼他了?
半月之后,大军出征,太子监军,皇帝亲自在城头相送,卿云跟随着站在皇帝身后,秋日阳光很盛,秦少英身披金甲,带着千军万马跪谢皇帝恩德,起身时,卿云分明瞧见他抬头看了上面一眼,是在看他吗?还有李照,李照一直在看他。
卿云目送着大军离去,心中五味杂陈,既对秦少英即将建功立业感到无奈,也对秦少英的处境有着兔死狐悲般的预见,还有李照……此次若是胜仗归来,李照势力更强,说不定真的会把他接回东宫……会吗?如果当真如此,他自己呢,他愿意吗?
卿云心下一片乱麻,竟是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舍不得维摩?”
御辇内,皇帝冷不丁发问。
卿云一怔,随即道:“自然不是,只是略有几分感慨罢了。”
皇帝没再追问。
其实皇帝心下也有几分混乱,如今他对朝政掌控得不是那么牢固了,一方面自然有他栽培太子,为太子铺路,为国家长治久安考虑做出的牺牲,另一方面自然是李照自己也在奋力争取。
皇帝心下承认当初他从东宫带走卿云,而不是直接将人杀了,的确是存了几分磨炼太子的意思,只未曾想后来事情会发展成那般。
如今太子已露出了想要回卿云的意思,他又该如何抉择?
作为皇帝,作为父亲,于情于理,他都该把人还给太子,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可作为李旻,作为男人,让他将心爱的人交给别人,叫他如何舍得?
御辇在殿外停下,卿云随着皇帝下了御辇,皇帝向前迈步,忽然道:“你还是搬回小院去住吧。”
卿云脚步倏然停住,他看着皇帝的背影,心头猛震,一时都未曾反应过来,身后内侍绕过他跟随,卿云定定地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他这是……失宠了吗?心下涌上一阵恐慌,竟还有几分久违的轻松。
卿云没去追着皇帝问,径直便往小院去了。
小院多日不住,哪怕是皇宫里的地界,也的确是荒废了不少,几名宫人收拾打扫了小半个时辰便也焕然一新了。
卿云进入院子,往那紫藤花旁的椅子一坐,只觉恍如隔世。
皇帝是在考虑他的去留吧?
卿云神色平静,他从未觉着皇帝会爱他一生一世,越是接近皇帝,他越是明白皇帝的这副躯壳里剩下的爱少得可怜,哪怕全掏出来给了他,也比不上长龄的一点点。
这是无法的,因他是皇帝,自然注定如此。
卿云心中比他先前预想得还要镇定,他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在皇帝摇摆的这段时间里得到更多。
秦少英出征,既是对他的打击,同时也给他留出了富裕的时间。
皇帝对秦恕涛或许还会有些愧疚之心,对秦少英可便难说了,能用那般手段对待秦少英,说到底,什么疼过的孩子,都是骗人的,一旦有人能够取代秦少英,秦少英便什么都不是了。
卿云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着,起身出了院子,到了殿内要了茶入了内殿。
皇帝似也心情不佳,难得正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卿云端着茶过去,轻轻放在案上,皇帝抬眼,见卿云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忽地伸手将他拉入怀中,皇帝嘴唇压下来时,卿云早已有了预备,毫不迟疑地便迎了上去,二人一番热切亲吻,在这般情形下竟是起了兴。
皇帝还记得,他曾在这张软榻上也是青天白日地便要了他。
卿云半褪衣衫,将自己完全打开,迎着皇帝猛烈的撞击,抬手捧着皇帝的脸不住亲吻。
“卿云……”
皇帝低低叫他的名字,卿云也舔着他的舌尖回应道:“摩诃……”
云雨过后,二人仍是衣衫不整地抱在一处,皇帝竟还有几分苦笑之意,“朕怎么觉着如今朕变成了那个被棒打的鸳鸯?”
卿云扑哧笑了,他在皇帝怀里钻了钻,柔声道:“我便是回了东宫,皇上想见我,只管召我,我便又回来了。”
听卿云将那窗户纸捅破,皇帝不由低头,眼中带着笑意,“从前你可最恨朕这般说。”
“时移世易,”卿云亲了下皇帝的嘴,“只要摩诃想,卿云永远是摩诃的人。”
皇帝双手将他更紧地搂住,“朕以为你会更希望回到东宫。”
“一夜夫妻百日恩,”卿云道,“我从来不是无情之人,皇上是知道的。”
皇帝微微一笑,心下竟又平复了几分,他搂着卿云道:“只是委屈你了。”
“我又算什么呢,还不是你们父子俩怎么安排我,我便怎么做。”
卿云手指玩着皇帝散开的腰带,“即便我无法那般陪伴皇上,总也可以为皇上做些其他的事的。”
“其他的事?”
“皇上讨厌的,或者不方便做的,我都可以做。”
卿云仰头,眼睛晶亮,“我愿意为你分担的。”
皇帝看了下他剔透兴奋的眼睛,只是淡淡一笑,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拍了下他的肩膀,“先歇着吧。”
第139章
秦少英留下来的探子告诉卿云,他身边的暗桩锐减了一大半,若是周国行事方便,他会来告诉卿云,那探子忽然现身,态度恭敬,说了那通话,卿云瞥了那人,也没给好脸色,“滚。”
那探子倒也算老实,回了声“是”,立即便退了出去。
卿云面前一大堆档案,是各部六品及以下的人员,还有个特别的申屠牙。
申屠牙外放到雍州去了,任的是司户参军事,的确奇怪,以申屠牙的出身,外放至少也该是五品以上,这个官职唯一可说的便是负责雍州财政了,只雍州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地,卿云心下有些糊涂,最好是能请教颜归璞,只可惜请教了颜归璞便等同于告诉了皇帝。
身边的探子还是秦少英的人,卿云干脆便先将此人搁置不管,只专心去找寻六部之中有无可用人才栽培。
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卿云怔了一瞬,将那人的档案拿起。
程谦抑。
卿云记得此人,当年皇帝特开恩科,为了招揽用兵的人才,程谦抑便是其中一位举子,他当时看了他的文章,便觉得此人应当能高中,只后来他竟落了榜,将卿云气得将当时写下名字的纸条都给撕碎了。
他不是落榜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六部?
卿云连忙翻开他的档案细细查看,原来此人落榜之后,去了兖州为刺史幕僚,之后便由兖州刺史推荐进入吏部,成了吏部的考功主事,说不定那会卿云去吏部时,程谦抑就在其中。
卿云叫来内侍,“你去,叫吏部的程谦抑过来,我要见他。”
不多时,内侍领来了个容长脸淡胡须小眼睛的男子。
“下官程谦抑拜见公公。”
卿云打量了他。
现下官场中其中有一项便是品貌,品貌不佳者,即便有才,也难以晋升,程谦抑的相貌便属于在吏部能做主事已经算不错的了。
“程谦抑,我看过你当年科举的文章,”卿云道,“你的文章当中对用兵之道颇有见解,怎会落榜?”
程谦抑仍是那副极为恭谨的模样,“下官不知。”
卿云笑了,“你倒不先谦虚两句?似是对不起你这大名啊?”
程谦抑道:“公公既夸了下官的文章,下官便不假作谦逊了。”
有意思。此人面上恭敬,内里倒还是个傲气十足的人。
卿云喜欢有傲气的人,卿云下榻,绕着程谦抑走了一圈,“你武艺如何?”
“下官乃是一介书生。”
“既是书生,何谈用兵?”
“孔明亦是书生。”
卿云大笑了一声,“好胆,你竟敢自比孔明,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真才实学。”
“此次边境之战,想必你已有所耳闻,以你的本事,可否预测多久能结束?”
“至少半年以上。”
“半年以上?!”卿云大为吃惊,“为何?”
“今岁大旱,边境外邦一向以草场为生,旱灾来袭,必定损失惨重,且影响深远,至少要到明年才能缓和,先前他们不成气候,是因几个部落之间无法联合,时常互有倾轧,如今共遭劫难,反而能促使他们团结一致,这回能集结近千人便可见一斑。”
“我朝虽也受灾,但朝廷储备完全,尚能应付,那些外邦却是储备稀少,这般下去,只能等着饿死,既然不打不抢也是死,奋力一搏尚能有一线生机,于他们,此战关乎存亡,绝无退路,只有死战。”
“秦将军首次挂帅,自然想锐意出击,速战速决,否则拖到天气冷了,更对我军不利,而对方最不惧的便是速打,只要留下残余势力,必定集结再度攻打,局势便会缠绵拖沓,让我军无法轻易抽身。”
“拖到冬日之后,我军适应不了那严寒气候,便只能先行休养生息,被动防守,恐怕要一直等到来年夏日,秦将军若能抓住机会,大胜压制,兴许能结束战争,否则便难以收场了,毕竟我朝粮草供给也有限,各地今岁旱灾,明年会需要更多赈灾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