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满天星的花语是,纯洁和永恒的爱。
助理的动作也很快,不过十来分钟,便拿着工具到了墓地。
宋时衍在自己的墓旁为小鱼刨开了一寸天地。它还那么小,只有一岁,蜷在那里像一只可怜的精灵。
折了翅膀,没了呼吸。
宋时衍手上沾了泥土,可是他却毫不在意,他将小精灵送入了土坑里,一点一点盖上泥土。
白色的猫毛沾染了泥土,宋时衍将一旁的满天星花束拿起,放到了猫咪身上。
“你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幸福。”
小鱼死于宋时衍葬礼那日,而宋时衍重生于那一天,那是他这辈子都会记住的日子。
土一点一点被填实,迟书誉抽出湿巾擦拭宋时衍的手指,从指尖一路到掌心,将所有的泥土都擦干净。
助理识时务地离开,他并不知道上司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去埋葬一只猫,还选择这么贵的地方,可是他很聪明也很圆滑。
他终于毕业了太久,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
一切都做完了之后,宋时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的膝盖微微发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迟书誉着急扶他,眼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你没事吧?”
这也太紧张了一些,宋时衍的手指握着迟书誉的胳膊,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脉搏。
他蹭入迟书誉怀里,凑得很近很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你低一下头。”宋时衍嗓音清透,像碎冰碰壁,像白瓷落地,带出一阵有规律的心跳。
迟书誉乖乖低下了头,宋时衍伸开胳膊揽住他,微微笑:“你可以听到吗?”
他对最爱最爱的人说着最柔情的话:“你听我的心跳。”
宋时衍语速放慢,在这神圣的,他的墓地前,他居然在哄一个小朋友:“它在为你而跳。”
他不是纸人,他死而复生,他会长命百岁。
迟书誉终于败下阵来,他不能在这样的地方欺负人,握着人的手腕就把宋时衍往外拉。
宋时衍顺着他的动作跟着他走,眼里尽是温柔爱意。
迟书誉一把拉开车后座的门,将宋时衍塞进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他将车门哐当一下关上,然后摁着宋时衍的手腕往后一推,眼睛死死盯着宋时衍的眸:“你不要这样。”
他招架不住,忍不住。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宋时衍不回应的时候都能自己一个人惦记好久,都能做梦欺负他,都能偷拍他的照片放满一整个房间。
他毫不客气地啃上宋时衍的脖子,在对方的颈侧留下了一个鲜艳的印记:“你别这样,我要疯了。”
他的阿衍这样好,这样温柔。
他快疯了。
宋时衍的眸直直看向迟书誉的眼,对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他,只有他。
宋时衍一狠心,一只手勾住迟书誉的脖子,另一只手拿过他的手,将对方的手送入了自己的衣服里。
迟书誉的手不再冰凉,带着热意抚上了宋时衍的腰肢。
他却被吓了一跳,被宋时衍这大胆而孟浪的动作吓了一跳。
迟书誉从来没想过宋时衍可以这样主动,他停下了动作,几乎疑心这个壳子里换了人,眸底颜色汹涌黑沉。
宋时衍无奈:“二十三岁的我,肯定和十八岁不一样。”
什么啊。
迟书誉更无奈,他的心早就被这个人填满了,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心上人。
可是不合适,不可以。
他的阿衍刚拥有新的身体,他不能这么折腾他。
这人怎么这么犹豫,连做个爱都慢慢吞吞,一点都不果断干脆。
宋时衍干脆松开他的胳膊,往后一缩,根据他的经验,迟书誉这人最不会看眼色,他只要表现出抗拒,这人绝对会乘胜追击。
可是这次,迟书誉却没给他他想要的反应。
他只是垂下眸,亲了亲宋时衍的耳朵,撤开了身体。
宋时衍急了,他声音沙哑,拽住迟书誉的衣服往下一扯:“你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才不能这个时候碰你。”
刚重生就做,这也太欺负人了,好像他对宋时衍的感情只有欲望一样。
宋时衍的手指紧了紧,要搁在以往,他绝对是要生气,不想理迟书誉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
宋时衍咬着唇,终于忍不住道:“我问过符允了。”
迟书誉愣了愣,他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重复了一句:“你问他,问他什么?”
明知故问。宋时衍一抹脸皮,脸都不要了,视死如归一闭眼:“我想要你,所以我偷偷问他了。”
“什,什么?”
“我问他能不能做,能用什么姿势。”宋时衍气急败坏,什么都一股脑说了,“我说我想要你。”
被占有的感觉并不美好,甚至是疼痛难捱的,可是被整个占有的瞬间,却是另一种新奇而幸福的体验。
他能看到迟书誉为自己而流下的汗水,能听到他剧烈的喘息。
他会一声一声地在宋时衍耳边说爱他,会一点一点吻过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宋时衍很喜欢,很喜欢。
迟书誉撤开了身体:“不行。”
为什么不行?
宋时衍从来没被人这么拒绝过,简直要难堪死了,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一翻身骑在了迟书誉身上:“你不行我艹你也行。”
这孩子什么胡话都说,迟书誉终于忍不住了:“你别招我。”
“昨天才做,再做身体受不了。”
“我说了你受不了我来也行。”宋时衍的手抵在他的胸口,眉眼间全是不快,“我又不是不行……”
“我没不行。”迟书誉的手撩开宋时衍的衣服,“我怕你不行。”
开什么玩笑,身体都换了,怎么可能不行。
宋时衍死死盯着他看:“你是不是艹了就腻了。”
怎么给他扣了这么大一口锅,迟书誉简直要无奈了,但他也不是神仙,今天神经高度紧绷之下,他其实并不太想做。
他今天除了害怕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宋时衍却不管不顾地解开了衣服。他的衣服是符允纸人上画的,一解就开。
宋时衍刚解开衣服,迟书誉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所谓没有情绪都是狗屁。
青年的腰肢纤细,大片的白像是最漂亮的画,给他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迟书誉的手抚上宋时衍的腰肢,声音沉郁:“你想好了?”
宋时衍抿唇:“你做不做,不做我真走了。”
他想走早就走了。
迟书誉的眼尾带上笑意,捧过宋时衍的脸,微微仰头去吻他的喉结。
宋时衍的喉结很小巧,被他亲吻得发了红。
这个地方太敏感,宋时衍的身体微微发颤,像一滩水般软在了迟书誉的怀里。
男人一寸一寸吻过青年的上半身,宋时衍的衣服被褪尽,他也毫不羞耻,大胆而乖巧地承受着迟书誉的吻。
他的身体起了一点反应,下.身抬了头,宋时衍抿着唇攀着迟书誉的脖子,也去亲他的脸和眼睛。
他太敏感也太稚嫩,哪怕嘴上说得那么好听,理想也如此丰满,实际上却承受不了太多。
迟书誉只不过是用手碰了几下,他就软成了一滩泥,浑身透着柔软的粉色,像一只煮熟的虾了。
最终迟书誉也没有碰他,只是帮他解决完,将人从头到腰亲了遍,就去了驾驶位。
宋时衍骂了好几声他也不为所动。
他哪受得了这样的欺负,直接就不理迟书誉了。
迟书誉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人了,抱着人好一通哄,也没能把宋小少爷哄好,当晚被赶去了次卧跟猫玩具一起睡。
后来迟书誉好几次想爬宋时衍床,都以失败告终。
第69章
自打符允为宋时衍重塑完身体,迟书誉或许是担心他的身体不稳固,任宋时衍怎样讨巧卖乖都不肯碰他。
宋时衍一开始还很主动,被拒绝的多了,心里总不对味了起来。
迟书誉每次都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他,无一外乎是怕他身体不好,要么就是亲两口把人哄得晕晕乎乎,再也想不起要干什么,等到情绪都去了才慢腾腾想起来。
宋时衍被他吃得死死的,可他又不傻,久而久之不乐意了,自顾自生起了闷气。
迟书誉最近变得很忙很忙,经常许久不回家,宋时衍生气了他也无所察觉,宋时衍的气愤更盛,趁着迟书誉出差的时候收拾包裹离家出走了!
宋时衍这个胆大包天的笨蛋,就带了一部手机,连充电器都没带,跑到了隔壁旅游城市L市,来了场痛痛快快的三日游。
他不习惯看手机,也或许是新身体的缘故,总觉得看手机刺眼,一半的电竟然硬生生坚持了三天。
所以等到宋时衍玩够了想念起迟书誉的时候,他盯着自己乌黑透光的手机屏幕发起了呆。
怎么回事?
怎么没电了。
垃圾手机,等促销就换掉。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日头从西方落下,衔来一片绯红的剪影。
接着夜幕四垂,喧嚣的城市恍然倏地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幽微的鸟鸣虫声,一丝丝入耳。
宋时衍忽然慌了起来,这几日他总和迟书誉互道早安晚安,而今还没道晚安,手机就没了电,这可怎么办!
这人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离家出走,被抓包的恐慌随着夜色渐渐入心,他莫名其妙地想到:
迟书誉不会讨厌了他吧。
这般冷淡,这般忙碌。
如果让迟书誉发现他干出了这么蠢的事情,会不会从此觉得他是个笨蛋,再也不喜欢他了?
这么多天的犹疑和敏感,猫似的古怪脾气藏不住一般,他偏头看了看远方,缓缓蹲下了身子。
他早已没了父母,迟书誉已经是他的全部。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独立,衣食住行全都要依赖迟书誉。
迟书誉现在有钱,现在爱他,哪怕不爱也会体面地养着他。
他还在怕什么呢。
迟书誉这么好的人,他又在任性什么呢。
他那么忙,有那么多工作,能抽出时间陪他已经很不容易,他不能要求迟书誉一直用最热忱的爱去对待他,这对迟书誉不公平。
他需要找自己的事情干,养活自己。
他要以最平等最平等的姿态去爱他,爱他一辈子。
宋时衍想明白了,也就不纠结了,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下意识摸出手机想打车。
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该死,不会要睡天桥了吧。
宋时衍细而长的眉毛微微皱起,慢半拍地思考了一会,总算反应了过来。
他环顾四周,周围的商铺不知为何都关了门,此时连个充电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此时时间恰是深秋,枝头的叶子一落满地,宋时衍带着一个空着的只有一包纸的小包,和一部没电了的手机,在大街上茫然而不知所措地走着。
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他像是感觉不到累,路灯层层叠叠地亮着,夜色倒也算不上黑沉,偶尔能见到盈星。
迟洺雨坚决不管公司的事,所有的事都是迟书誉一人负责。
他虽然在宋时衍面前总表现出一副成熟的模样,但很多事情总归是第一次上手,忙得焦头烂额。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晚安没收到回应的时候,张助理正在跟他汇报h国的合作事项。
宋时衍平时不怎么接触电子产品,但是乖得很,睡前从来都会跟他说一声晚安。
他意识到不太妙,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宋时衍作息向来规律,而且很固执。
他是个固执的人,就算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也要摸出手机向他报平安,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迟书誉也养成了习惯。
他有些烦躁地摁熄手机屏幕,复又摁亮。
终于,他一推面前的文件,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助理。
“去查查宋时衍人呢。”
张助理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最近公司事非常多,和h国的合作是一个突破口,对于迟家在国际上站稳脚跟,是极为重要的一战。
张助理跟了迟书誉这么久,这人看似体面稳重一成功人士,本质就是个感情用事的混蛋。
“算了。”
果不其然,这位爷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我回趟家。”
他出差好几天,没见到宋时衍,确实也有几分想念。
夜深了,外头星子璀璨。
迟书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不知怎么有些不安。
宋时衍,他的阿衍。
迟书誉把车开得飞快,还好晚上车比较少,三四个小时就跑到了家。
他站在门口,平生头一遭不敢推开自己的家门。
他怕宋时衍不在里面,他怕他又一次弄丢了他的阿衍。
放在门上的手指微微蜷曲,细细地发了抖。
迟书誉犹豫了近一分钟,终于推开了门。
屋里漆黑一片,门口的古董花瓶寂寥地立着,房间里落针可闻。
迟书誉摁下开关,家里没有阿姨,也没请钟点工,家务都是他和宋时衍做的。
他出差几天,茶几还是干净的。
他的提起的心落了地,推门走进卧室,想看看宋时衍。
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放心了。
迟书誉无奈地摇了摇头,阿衍又不是小朋友,他担心成这样。
卧室的门被风吹开一个口子,宋时衍没关门。
迟书誉迈步走进去,被子光滑平整。
他愣住了。
宋时衍没什么事情干,终日待在家里,怎么会。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更为冰凉的床单,那床单向来软和细腻,从未这么冷过。
角落里有一团凌乱的纸团,像是被人揉搓过一般。
迟书誉弯下腰,仔细地打开纸团,上面的字迹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宋时衍的字。
我出门玩一玩。
我去L市了,不要担心我。
后面宋时衍似乎是烦躁了,连划掉的线都不愿意好好写了,小小的一张纸被他密密麻麻地涂满了黑色的圈。
他在向迟书誉报备,却不知为何又不想报备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以阿衍的性格,如果不是出什么事了,不会不告而别。
迟书誉将纸团仔细地伸展开,又合上,又展开。然后再也耐不住焦躁,大踏步朝卧室门外走出去。
他的表情沉静,宋时衍一个大活人,又不可能丢了,知道他在哪里就好找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刮过他的衣摆,带来了几簇潮湿的睡意,顺着未关的窗户,能看到外头晃荡的吱呀。
那棵上了年纪的桃树此时微微颤着,宋时衍还是猫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待在那棵树上,或看向书房里工作的人,或跃跃欲试往树下跑。
他的生活单调而无味,无论是做猫亦或做人。
窗外风雨大作,雷声闪烁。
本地向来不爱下雨,要下总是周遭的一片城市遭殃,才能勉强波及一点北郊。
迟书誉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打开手机,搜索了L市的天气。
特大暴雨。
迟书誉一拧眉心,步子越来越快,门口孤零零落着一把伞,门被大力关上又弹起,很快就慢下了幅度。
或许是曾经当过猫咪的缘故,宋时衍走着走着,感觉周围的风湿哒哒的。
他下意识往边上一躲,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老天都疼爱他,他刚躲进屋檐下,大雨就迫不及待地倾了盆。
宛如有人自天穹倒下了一桶巨大无比的水,这次的雨又快又急,将外头的世界模糊又严厉地隔开了来。
宋时衍脸皮薄,不买东西不带礼物是不肯在人家门口停留的,可这雨简直大的要命,贸然出去,非得被水冲走才是。
和成为落汤鸡发三天的烧相比,脸皮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正当宋时衍踟蹰之时,背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截清瘦的胳膊伸了出来,一把把宋时衍拉了进去!
宋时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那手看似细瘦柔弱,力道却实在不小,扯的宋时衍胳膊生疼。
他偏头看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符允朝着他皱眉:“下这么大雨,你在L市干什么?”
他才帮宋时衍换完身体不久,宋时衍怎么一个人跑到了L市。
宋时衍被刚才的雨淋得十分狼狈,还没等他说话,符允就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毛巾,给宋时衍从头到尾擦了干净。
他动作干脆,宋时衍摸着头上的毛巾,傻乎乎地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的装潢,才发现墙上挂满了画。
“这是哪。”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L市著名画家朕老的画展,他小时候没条件学画,宋北川也没工夫搭理他,他自己抱着个破旧的电脑,临摹的就是朕老的画。
宋时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隔着玻璃触碰着那画上鲜艳欲滴的荷花。
他不怎么聪明,也慢热,唯一的爱好不过是画几幅画,而和迟书誉在一起后,发生了太多事,他连这唯一的爱好都搁置了。
他总怨迟书誉不陪他,或是觉得迟书誉冷漠,却一直忘记了,他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而迟书誉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宋时衍满心满眼都是迟书誉,而迟书誉却不是他一个人的迟书誉。
这样不好。
老天重新给他一个机会,不是让他荒废的。
“你喜欢朕老的画?”符允双手抱臂,斜斜地看过来,“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附从风雅。”
“那是附庸风雅。”
一个沉厚的老者忽然出声,冷冷嗤道,“你没文化,还不允许别人有文化吗?”
郑老年少成名,哪怕开了四五十年画展,到如今也不过古稀之年。
宋时衍冒犯别人的画被抓了个正着,慌忙收回手,他听出了郑老的声音,有些慌张地道歉:“对不起郑老师……”
郑老意外对方听了个声音就能认出自己,笑眯眯道:“你喜欢我的画?”
宋时衍紧张地点了点头:“嗯嗯。”
郑老于他,是免费的老师,伴着他走过很多成长的日夜。
因此喜欢二字已经不能概括他的感情。
“会画画吗?”郑老话锋一转,拍了拍宋时衍的肩膀,笑得慈祥。
符允最看不惯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一张宣纸和颜料:“会不会画,画上试试不就行了。”
符允此人神秘,似鬼似怪,不似凡人,可是样貌太过年轻。
宋时衍本来还有几分迟疑,却在看见年轻人那双明亮的眼睛时,接过了宣纸。
郑老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桌案,道:“画吧。”
宋时衍乖乖跑过去坐下,铺好宣纸,拿起笔却忘了怎么样画。
他太久没碰画笔了,太久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擅长画什么,忘了这画笔该怎么样用。
可是毕竟画了那么多年,肌肉记忆还在,很快他便像模像样地画了一幅风景画。
郑老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默默点了点头。
他年纪也大了,早就想收个学生玩玩,他很早以前想收符允,这家伙却洋洋得意,说自己不老不死,才不要给一个凡人当学生。
于是自从符允拒绝他以后,他二三十年未曾收学生。
如今这孩子有点天赋,又和符允关系还可以,他又动了收徒的心思。
宋时衍苦恼地看着自己的画,他的画技一般,只是空余一腔热爱,此刻忐忑地握住笔杆,等着郑老的评价。
郑老迟迟未语,宋时衍愈加忐忑,他不知道郑老在想什么,只以为这只是符允给他争取的一个眼缘。
“还在读书?”郑老并未急着评价,只是多问了几句,“多大了?”
“二十三。”宋时衍站起身。
“还在上学?”
“没。”
“有对象吗?”郑老越看越开心,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眯眯地八卦,“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宋时衍装没听见后半句,默默回答了前半句,“有。”
他又觉得忽视后半句不太好,刚想说什么,就有人推开了画展的门,外头的雨应该还很大,来人的湿发贴着面颊,水珠一滴一滴落下,顺着下巴落入了湿漉漉的衣领。
屋内的几人轮番抬头,表情各异。
符允揶揄地转头,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宋时衍摸了摸鼻子,眼里全都是心虚。
至于在场年纪最大的,态度居然最熟稔:“这么久才来看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符允往后退了一步,还顺手拉过了郑老:“老头,你往后退退,别误伤了。”
迟书誉很远地站着,定定地看向宋时衍:“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他上前几步,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又停了下来。
宋时衍飞奔上前,一头栽进了那潮湿而冰冷的怀里。
郑老:“!!!”
什么东西。
“我这么多年就看中了两个苗子,怎么全进了你怀里!”
郑老气得要拿着拐杖打人,被符允死死摁住:“哎,老头,冷静冷静。”
宋时衍闻到爱人身上的潮气,忍不住酸了鼻子:“我只是手机没电了。”
来的路上,迟书誉想了许久,想找到宋时衍以后怎么发脾气,怎么凶他,可真当摸到这温热的躯体时,他才一阵后怕。
他如今只手遮天,早不似当年那般无助没用,只要宋时衍没再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他都有办法招到他的小猫。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找不到呢。
他渐渐颤抖起来,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忽视了宋时衍。
宋时衍一个人在家,没有他陪伴的日子,也是这样孤单吗
迟书誉的思绪渐渐走远,接着宋时衍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迟书誉松开抱着宋时衍的手,有些歉疚地低头,好不容易干透的人重新变得湿漉漉,他正要道歉,宋时衍就捂住了他的嘴。
青年人摇头,快步走过去扯下毛巾,给迟书誉从头到脚擦了干净。
他看向迟书誉,闷声道歉:“我下次不会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