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骤然拔地而起,扑势如豹。
只一个跨步,便冲到李离面前。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一把扯住李离单薄的后衣领。
毫不留情地,他用尽全力,将李离的脑袋,死死按向面前的会议桌面。
一声沉闷撞击,响彻整个会议室。
那声闷响,震得众人心头一紧,呼吸停滞。
幽灵急了,怒骂脱口。
她整个人瞬间爆冲而出,修长有力的腿高高抬起,破风疾驰,狠厉踹向龙牙后腰。
她要解救李离。
可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触碰到龙牙军装时,那个被死死按在桌上的人,却艰难地,冲她摆了摆手。
幽灵的动作,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腔怒火与焦急几乎要将她点燃,却只能强行作罢。
秦彻也急了。
轮椅的限制让他无法第一时间上前,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呵斥。
“龙队长!”
“你现在这样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冷静点,先放了他!”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变得凌厉而急切。
随即,他转头,目光落在早已惊呆的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身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歉意。
“不好意思,我们有些内部的话要说,两位请先回避一下。”
教授和赵队长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迅速起身,快步离开了这间硝烟弥漫的会议室。
“咳……咳咳……”
李离的脸,被这一下重击,连磕带压,几乎瞬间失去知觉。
额头传来的剧痛,混杂着鼻梁骨的酸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更要命的,是脖子被衣领死死勒住的窒息感。
空气被粗暴挤出肺部,他无法呼吸,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呛咳声。
他脑海里,此刻竟只剩下一个荒唐的念头。
幽灵气得浑身发抖,浓重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中的凶厉,怒视龙牙,那眼神,随时能扑上去撕咬。
她真想不管不顾,一记手刀直接劈晕这个发疯的男人。
她正琢磨着该从哪个角度下手,才能一击得手又不至于挨揍时,秦彻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了。
他艰难靠近,停在龙牙身侧。
他抬手,拍了拍龙牙那只因用力而青筋扎结,磐石般的手臂。
“你要弄死他吗?”
秦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凉的穿透力。
“弄死他,你就什么也问不到了。”
“也将……永远失去做军人的资格!”
冰凉的触感,和那句冷彻骨髓的话语,兜头浇下,终于唤醒了沉浸在极致愤怒中的军人。
龙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在干什么?
手下按着的,不是罪犯,不是敌人。
他要把事情问清楚。
这个念头,终于压过了那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狂怒。
那只铁钳一般的手,骤然松开了。
失去了支撑,李离整个人瘫软趴在桌面上。
他边剧烈咳嗽,边大口大口喘着气,缺氧让他的脸涨得通红,眼角甚至因生理反应而挂上几滴晶莹泪水。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整个人看上去,破碎而凄美。
幽灵愤怒盯着龙牙,生怕他再度暴起,伤害到脆弱不堪的李离。
秦彻吃力抻着身体,探过轮椅。
他那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一只紧紧握着轮椅扶手以维持平衡,另一只手,却温柔地,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李离那因剧烈喘息而不断起伏的,瘦弱的脊背。
会议室里,只剩下李离压抑的咳嗽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才终于把那口气喘匀了。
他无力瘫软,陷进宽大办公椅中,眼神涣散,仍未从方才的冲击中完全回神。
秦彻见他缓过来了,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自己的手。
他喊上依旧怒气未消的幽灵,示意她推着自己,回到最初的位置。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龙牙也彻底冷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褶皱的军装,和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眼神复杂。
他缓缓整理着装,将每一丝褶皱都抚平。
然后,他转身,面向那个还蜷缩在椅子里的人。
他挺直脊背,双脚并拢,站姿挺拔,朝着李离,深深鞠了一躬。
标准,郑重。
起身时,他开口说道:“十分抱歉。”
“因为我的冲动,给你带来了伤害。”
“你可以向上级汇报我的行为,任何处罚,我都接受。”
他的声音恢复了军人特有的沉稳,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宣读一份报告。
李离疲惫摆手,未及开口,示意不计。
他眼神微动,虽不解龙牙为何骤然失控,却隐约察觉,那份突如其来的怒火,远不止“活体实验”四字能解释。
其背后,似乎藏着更深、更痛的旧创,让这个时刻都在克制自己保持清醒的男人,失了分寸。
他轻抚着依旧钝痛的喉结,声线因方才的窒息而嘶哑得厉害。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失控,但我理解。”
龙牙依旧站着,身姿笔挺,却仿佛一尊即将崩裂的铁铸雕像。
双拳在身侧死死攥紧,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皮肤绷紧,足见他有多用力。
那双通红的眼,死死锁住虚空中的一点,分明看见了什么让他痛不欲生的过往。
他笔挺的军姿未变,但整个躯体的轻微颤抖,无声地昭示着,直到此刻,他心中那头暴怒的困兽也并未完全驯服。
整个人,都被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愤怒所笼罩。
“我的前队长……”
龙牙终于开口,声音艰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深处,被活生生挤压出来。
“一名……非常完美的军人。”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向会议室洁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追忆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血色残阳。
“十年前,他接受了一项高级别的卧底任务。”
“为了……为我们带回那个神秘组织的一些,至关重要的碎片线索。”
会议室里,静得只剩下仪器细微的电流声。
秦彻和幽灵都屏息凝神,连李离也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许背脊。
他们预感到,龙牙即将揭开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属于“龙焱”部队的陈年伤疤。也是他不愿追忆的过去。
“当我们,最终找到他时……”
说到这里,龙牙的声音猛然哽咽。
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坚毅的脸庞,再也无法承载那份山崩海啸般的悲恸。
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决堤而出。
顺着他粗糙的脸颊,肆意奔涌,没入刚硬的胡茬。
“那么完美的一个人……”
他用手背狠狠抹去泪水,动作粗暴,分明是在惩罚自己的失态。
“……竟被折磨得,已然失智。”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直到现在,十年了,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将他治好。”
“只能……只能依靠专人二十四小时看护……”
龙牙的声音,最终碎裂在压抑的呜咽里。
听到这里,会议室里的三个人,面色各异。
幽灵那双总是带着不羁与挑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震惊与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离,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秦彻温和的脸上,最后一缕血色也褪尽了。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紧绷,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他想起了自己那双被废掉的腿,想起了那些在阴谋与背叛中挣扎的日夜。
而李离,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颗因真相而千疮百孔的心,此刻,被龙牙的悲恸,又狠狠地扎上了一刀。
他分明看到了。
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看到了另一个,可能会被彻底摧毁的程肆。
没有人出声。
在这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伤面前,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悲伤的男人。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龙焱”队长,那个铁血硬汉。
龙牙没有让自己沉溺在悲伤里太久。
军人的意志,让他强行从情绪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他抬起那双布满厚茧的粗糙大手,用力地,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分明是想用掌心的粗粝,唤醒那个冷静、果决的自己。
他迫切地,想要搞清楚这一切。
他要为他尊敬的队长复仇。
他要亲手,将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一个个,全部都送进地狱!
但他清楚,今天,已经不再是个好时机。
他自己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了。
“今天……”
他重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几分冷静,
“我们的情绪波动都太大,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李离,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中,悲伤还未散尽,却已重新燃起了不容置喙的锐利锋芒。
“你也好好回想一下所有相关的细节,任何一点,都不要放过。”
“我们后天,到龙焱基地集合,再商量后续所有事宜。”
说完,他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却又猛然停住。
他转过身来。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他摘下了头顶那顶象征着荣誉与责任的军帽,郑重地放在会议桌上。
紧接着,他又脱下了身上那件笔挺的军装外套,一丝不苟地叠好,与军帽并排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面向李离。
这一次,他不再是“龙焱”的队长。
他挺直脊梁,双脚并拢。
然后,朝着那个还带着满身伤痕与疲惫的青年,深深地,鞠下了一躬。
九十度,良久才起身。
标准,郑重,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
不似上次那种形式化的道歉,这次的他诚意十足,带着一丝托付。
这个动作,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幽灵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彻的脸上,也写满了愕然。
龙牙缓缓直起身,他的目光,不再带着审视与命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沉甸甸的请求。
“我现在,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恳求你。”
“请你,尽快找到办法。”
“帮我……拯救回我的队长。”
“如果有任何需要,无论是什么,请尽管提出来。”
“只要我能办,都尽力办到。”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离大概明白了。
他明白了龙牙那份失控的愤怒从何而来。
也明白了,自己身上背负的,究竟是怎样一份沉重的,关乎着无数人命运的秘密。
他不确定的事情,从不会给予任何承诺。
他不想让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燃起希望之后,再坠入更深的绝望。
可现在的情况,就算他想不努力,都不行了。
这早已不仅仅是别人的事。这也关乎着他自己,关乎着程肆,关乎着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李离抬起头,迎上龙牙那双充满血丝,却又燃烧着希望的眼睛,轻声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了这一个字。
一个字,重若千钧。
龙牙眼中的光,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重新穿戴好他的军装,戴上他的军帽。
将所有的脆弱与请求,都重新封锁进了那身橄榄绿的铠甲之下。他再次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龙焱”队长。
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和一片死寂。
第104章 怒火冰敷,爆笑解千愁
龙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扇厚重的门板,将房间内的空气抽离一空。
门外,是军人必须背负的沉甸甸的国家与责任。
门内,只剩下三个被命运漩涡裹挟的复仇者,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秦彻推着轮椅,缓缓来到李离身边。
他温和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凝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拍李离冰凉的手背。
这份无声的安慰,胜过任何言语。
幽灵则烦躁地原地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她此刻混乱心跳的节拍。
她的人生信条简单粗暴:出了事情就解决,解决不了就上暴力,压抑自己屁用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反正总有一种方式会适合。
她狠狠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甩出去。
抬眼,她看向那个依旧陷在椅子里,整个人散发着颓废气息的李离。
视线落在他脸上时,幽灵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只见他光洁的额头上,赫然印着一大片红肿,鼻梁也高高鼓起,青紫的淤血正在皮下迅速蔓延。
那张本该艺术品般精致的脸,此刻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幽灵在心里把龙牙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这么漂亮的脸,说砸就砸!
这让她回去怎么跟程肆交代!
一想到程肆那张能冻死人的脸,幽灵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越想越气,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幽灵猛地转身,一脚踹开会议室的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巨大的声响,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房间里轰然炸开。
正陷入深度思考的李离和秦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同时抬起头。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挂着相同的茫然。
这又是谁……
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秦彻刚想推着轮椅出去看看情况,那扇被踹开的门,便被人从外面“呼”地一下推开。
幽灵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简易冰袋,上面凝结着白霜,正丝丝冒着冷气。
她看着李离那副不知所措、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盛了,带着点怒其不争的意味。
她三两步走到李离面前,一把薅住他柔软的黑发,毫不温柔地往后一扯。
粗暴的动作迫使李离仰起头,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紧接着,幽灵看准位置,把那个冰得刺骨的冰袋,“啪”地一下,就死死按了上去。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就在几秒钟前,心疼这张脸心疼得要死的人,也是她自己。
冰冷的刺激,混杂着头皮被拉扯的痛感,再加上幽灵那毫不留情的按压,三重攻击之下,李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他挣扎了一下,却被幽灵按得更紧了。
这声抽气,彻底引爆了幽灵的怒火。
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开始疯狂输出,劈头盖脸地数落起李离来。
“嘶个屁!你还有脸嘶了?”
“你残废啦?他要打你,你不会躲啊?啊?”
“之前在军营里学的那些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再怎么样,也得能拼上两招吧!”
“结果你呢?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等着人揍你!怎么,贱皮子是吧?就喜欢挨揍?”
“那么喜欢挨揍,就滚回去!让你家那头牛犊子揍你去!省得老娘还得巴巴地跑回去,绞尽脑汁地帮你解释!”
幽灵一口气吐槽完,胸口的郁气总算是顺畅了些。
她刚想喘口气,却发现李离正从冰袋下面扒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眼神飘向秦彻的方向。
那眼神带着求助,又带着无辜。
幽灵的脑子瞬间空白。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好像……
不小心刮到秦彻了。
“残废”……
“牛犊子”……
尴尬,将她瞬间吞没。
她恨不得立刻在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
在那个尴尬的瞬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学龙牙。
只要我道歉够诚恳,尴尬就追不上我!
于是,她僵硬地松开李离的头发,直起身,准备给秦彻来一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以示歉意。
然而,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空间感知能力,也低估了会议桌那坚硬的桌角。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
幽灵的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桌角上。
这一下,彻底打破了房间里那点仅存的严肃气氛。
空气仿佛凝固。
李离忘了疼。
秦彻忘了尴尬。
两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一道极轻的笑声,不知从谁口中溢出。
这声笑,像一个开关。
下一秒,压抑了许久的笑声,再也控制不住,从会议室的两个角落,同时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李离笑得前仰后合,连带着按在脸上的冰袋都跟着一抖一抖的,眼角甚至笑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秦彻也笑得直不起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轮椅,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又羞又气又疼的幽灵,捂着自己光荣负伤的额头,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那两个笑得没心没肺的男人一眼,转身就跑。
刚跑出会议室,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更加肆无忌惮的爆笑声。
气得幽灵在走廊上直跺脚,她咬牙切齿地转过身,
朝着里面吼道:“都给老娘等着!”
第105章 心疼疯了!先用身体安抚,再去找他算账!
门外,幽灵愤愤地跺了跺脚,最终还是没再回来找茬,捂着自己新添的伤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许久,会议室里的笑声渐歇。
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暴雨骤停后的天空,却又透着一丝脆弱。
那些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阴霾,被幽灵这横冲直撞的“自杀式袭击”,清扫一空。
问题依然存在,深渊仍在凝视。
但至少此刻,他们重新找回了呼吸的力气。
秦彻推着轮椅,缓缓来到李离身边。
他看着李离额头和鼻梁上那片刺目的青紫,温和的眉眼间染上一丝担忧。
“伤口还疼吗?”
李离摇了摇头,扯动嘴角的动作牵动了伤处,让他轻轻“嘶”了一声。
他拿下冰袋,看着上面融化的水珠,声音因笑过而带着些微的沙哑。
“这点伤,不疼了。”
“让她这么一闹,什么都不重要了。”
秦彻闻言,轻笑一声。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李离的肩膀,却又顿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椅背上。
“回去吧,你这个样子,他会担心的。”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李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秦彻看着他,忽然开口:“我送你。”
李离有些意外,想说不用麻烦。
可对上秦彻那双平静却不容置喙的眼睛,他把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都没有再提之前那些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麻烦事。
他们聊起了公司最近的几个并购案,谈起了国际金融市场的未来趋势。
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商业伙伴,在一次寻常的会议后,进行着日常的交流。
理智、冷静、逻辑分明。
这是他们最熟悉,也最能让他们感到安心的领域。
用商业帝国的逻辑,来对抗这个世界的疯狂与无序。
半小时后,两人一同离开了研究院。
秦彻的车,平稳地行驶在华灯初上的城市街道。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离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有些出神。
那些光怪陆离的霓虹,在他清冷的瞳孔里,碎成一片片迷离的光斑。
他知道,秦彻的陪伴,不仅仅是出于盟友的情谊。
更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确认他还站着,还没被击垮。
确认他们这条复仇者联盟的船,还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倾覆。
车子最终停在了别墅门外。
秦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离回过神,解开安全带。
“路上小心。”
秦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离下车,走进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门。
直到李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他才示意司机开车。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仿佛未曾出现。
秦彻靠在后座上,闭上眼。
活体实验……
龙牙队长的遭遇……
还有,程肆……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和凶险得多。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程肆立刻就听出,是他的宝贝回来了。
他迅速敛去面上最后一丝担忧与冷峻,换上那副惯常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
他关掉灶上的火,连围裙都来不及解,就快步迎了出去。
门被推开的瞬间,李离就看到了他。
高大的男人,赤着精壮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腰间却随意系着一条有些滑稽的卡通围裙。
他靠在门框上,嘴角噙着笑,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想念与温柔。
暖黄的灯光从他身后倾泻而出,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温暖。
瞬间,李离心头所有的疲惫与冰冷,尽数被那道光驱散。
“回来了。”
程肆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带着笑意。
他张开双臂,想给他的宝贝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然而,就在李离走近灯光下,抬起脸的那一刻,程肆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了李离额头和鼻梁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上。
空气骤然凝滞。
前一秒尚如春风的暖意,瞬间化作凛冬寒彻。
程肆周身那股慵懒随和的气息,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猛兽被触及逆鳞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充满血腥味的压迫感。
“谁干的?”
声音低沉骇人,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蕴含滔天怒火,一触即发。
李离心头一跳。
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不想告诉程肆实情,不想让他知道研究院里发生的一切,更不想把他卷入龙牙那沉重的过往里。
“没什么。”
李离眼神闪烁,试图含糊过去,“和龙牙……切磋了下,小摩擦。”
程肆重复着这个词,怒极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