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股深切的疲惫。
“不知道。”
“我翻遍了李氏集团所有的过往记录,也找不到。”
“我曾经也问过我父亲,他只是说……所有早期的资料,都在实验室的一场意外大火里,烧没了。”
秦彻闻言,也抬起了头。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是洞悉一切的冷静。
“那位卢先生的个人资料,你有吗?”
这个问题看似漫不经心,却直指核心。
李离再次摇头,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在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没有权限查阅他的资料。”
“我父亲意外去世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不只是人,连同他在集团内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人事档案、项目记录、财务往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声不屑的轻笑,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一直低头玩游戏的幽灵,终于来了兴趣。
她收起手机,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里,闪烁着猎手发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
“存在过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怎么可能没有?”
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那台改装过的、贴满了各种嚣张贴纸的笔记本电脑。
清脆的敲击声,在整个空间回荡,工作中饭的幽灵显得格外严肃,板着那张已经瞧不出原貌的脸。
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像一条条寻找猎物的毒蛇。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双在键盘上灵活翻飞的小短手,慢了下来。
幽灵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她开始烦躁地挠着那一脑袋杂乱的钢丝球,嘴里还低声咕哝着。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么干净?!”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那张总是带是玩世不恭的小花脸上,第一次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她幽灵攻不破的防火墙,没有她找不到的数据。
她猛地一吸气,指尖再次落在键盘上,速度更快,更猛。
又过了五分钟。
幽灵彻底放弃了。
她“啪”地一声合上电脑,从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恶狠狠地塞进嘴里。
她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在脑海中一遍遍复盘,直至确定没有遗漏。
最终,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得令人费解,得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结论。
“要么,这个姓卢的,根本就从来没有出现过,是你幻想出来的。”
“要么……他的段位,比我还要高。”
“反正,我是没见过比我更厉害的。”
秦彻和龙牙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诡异的状况,以及它背后可能代表的深不见底的恐怖实力。
李离看着他们一个个慎重思考,认真评估的表情,差点被气笑了。
“你们够离谱的!”
“以为拍鬼片呢?”
“我是有心理障碍,不是有妄想症!”
秦彻立刻开口,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李离,我们相信你。”
李离更气了。
这句“相信”,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哄小孩儿呢。
“这个人真的很厉害,他的学习能力远超常人!”
他加重了语气,试图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精通中西医学、心理学,甚至连催眠都会!”
“这种人,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的痕迹,擦得一干二净?”
幽灵摊了摊手,嘴里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道。
“反正,我不信。”
眼看李离还要跟她争辩下去,龙牙迅速出声制止。
“我们先接着说正事。”
李离气鼓鼓地瞪了幽灵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将话题拉了回来。
“我正式进入项目组之后,才接触到核心资料的。”
“那个时候,研究其实已经进入了初步的活体实验阶段。”
说到这里,李离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瞥了龙牙一眼。
见他脸色铁青,纹丝不动,才稍稍放下心,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通过外科手术,在实验体的中枢神经控制区域,植入一种超微小的电磁设备。”
“从而,利用外部信号,干预由感官和情绪带来的负面影响,提高个体对肢体的控制能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狠狠扎进众人心底。
龙牙放在桌下的手,指节根根收紧,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尽管来之前,他已为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
可当亲耳听到这些冷酷得超出人类底线的描述时,
被强制压抑的狂怒与刻骨铭心的悲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幽灵放下了手机,那双平日里总是不羁和挑衅的眼眸,此刻却警惕地锁定了龙牙,充满戒备。
她生怕这个猛兽般的男人,会再次像上次那样失控,突然暴起,伤害到李离。
然而,龙牙只是死死盯着桌面,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活体实验”这四个字,它们不再是冰冷的术语,而是无数无数被扭曲的灵魂和被肢解的生命。
他知道,墨菲斯计划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残酷,更血腥。
真正的敌人,才初露头角,屠魔之路才刚刚开启。
四人陷入沉默,会议室内的沉闷,重逾千金。
隔壁单面玻璃后,程肆像一头被封禁的困兽,想愤怒嘶吼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目光锁定龙牙那因愤怒而微颤的背影,拳头攥紧,指骨根根突出,手背青筋暴突,仿佛随时会撕裂皮肤。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狂暴的擂鼓声,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怒。
他恨不得立刻砸碎这层虚伪装玻璃,冲过去把那个可能会失控的军人拖走。
他害怕,怕他的李离再次因为别人的罪过受到伤害,而伤人的偏偏是他的好兄弟。
还好,龙牙紧握的拳头在剧烈颤抖后,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他强压下灼烧内腑的滔天怒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生生挤出,带着生吞活剥的气势。
“也就是说,这个墨菲斯计划,在你正式接手之前就已经有了可以支撑活体实验的能力,而你,只是接手了后期的改造与升级?”
李离点了点头,清冷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苦涩。
“可以这么说。但即便是最终版本,也远不足以完全控制病情,直到项目终止,它能做的,也只是在病症发作时,起到最大可能性的调节作用。这种成效不足以进行临床实验的申请。”
秦彻的脑中猛地炸开一道光,他猛地抓住了那条串联起所有诡异事件的线!
他抓起桌上的战术笔,在面前的白纸上笔走龙蛇,近乎狂乱地涂写起来,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没一会儿,他停下笔,怔怔地看着纸上那团杂乱的线条和关键词,脸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与无法确定的惊骇。
幽灵最见不得这种故弄玄虚的场面,她蛮横地抢过那张草纸,直接“啪”地一声拍在投影仪下。
“这么多脑袋呢,别一个人闷头琢磨,大家一起想!”
被放大投到墙上的思维导图,杂乱无章,用长短不一、方向错乱的箭头胡乱链接着关键词。
李离和龙牙都凑上前,仔细辨认着上面的顺序和逻辑。
只有幽灵,看着那原始又低效的图,露出了极度不耐烦的表情。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用这种老掉牙的方式了?这谁能看明白?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数字时代了,用科技不香吗?”
她一边吐槽,一边随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调出一个专业的导向图模板出来,然后把电脑转向还沉浸在自己推测中的秦彻。
秦彻此刻的震惊还未平复,他的声音不再沉稳,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一边对着幽灵的电脑,将纸上的关键词填入导向图的空格,一边用急促的语速详细解说着自己的推论。
“墨菲斯计划由这位神秘的卢先生提出,而后说服了你父亲共同开启研发实验,初期目标是为了彻底攻克精神类疾病。后来,你的母亲也加入进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李离,目光复杂地询问,
“你母亲暴毙的时间点,是不是和龙牙他们收到神秘人传信的时间点……高度重合?”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李离和龙牙脑中的迷雾。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的震撼。
秦彻的眸色愈发复杂,他看着导向图,继续自己的分析。
“你说那之后,你有大概一年的时间都处于浑噩状态,而这一年里,你一直跟在那位卢先生身边。”
他再次停顿,这次的语气明显带着试探,像在拨动危险的琴弦,
“李离,你对那一年的记忆……深刻吗?”
李离的瞳孔骤缩,锐利如针。
他瞬间明白了秦彻的意思。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周身冰冷。
“你想说……我是在那段时间,被动了手脚?”
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大脑试图回溯,却只捕获一团模糊的灰色浓雾。
没有细节,没有触感,没有清晰情绪,像被剪辑、只余模糊残影的胶片。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成了记忆中的陌生人。
“可是……以当时技术,我认为根本无法做到!”
李离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推论,这比破产、众叛亲离,都更让他恐惧恶心。
幽灵闻言,翻了个白眼,立刻接话道。
“你也说了,是你认为。”
“刚才我还认为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厉害呢,你怎么不信?”
秦彻和李离都没理会幽灵那夹枪带棒的话,思绪依旧在高速运转。
“这无法确定。或许是情势所迫,或许他对自己技术有绝对自信。但你该庆幸,你没有成为一个……失败品。”
李离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
隔壁房间的程肆已经彻底爆发了。
他眼底血丝密布,裸露在外的皮肤无法掩藏暴起的血脉,压抑的愤怒与滔天的心疼几乎将他扯碎。
他的李离,他视若珍宝的人,在那个恶魔眼中,竟然只是一个随手可弃的“试验品”?!
他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将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卢姓杂碎揪出,千刀万剐抽筋剥皮!
龙牙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听着,一边分析,一边重组所有线索。
这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锐利。
“即便一切都如你的分析一般,那意义呢?单纯让李离摆脱母亲离世的痛苦?还是你想说他就只是个备选试验品?他只是浑浑噩噩不是傻了,再说还有他爸呢!”
秦彻没有正面回应龙牙一连串尖锐的问题。
他推了推眼镜,在所有人惊疑目光下,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
会议室死寂,他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却让每个人汗毛倒竖,
反问道:“那……如果再加上催眠呢?”
第110章 墨菲斯真相!失智,竟是最大的幸运?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瞬间洞穿所有看似孤立,实则诡异交织的环节。
四人之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被彻底绷到了断裂边缘。
秦彻在众人近乎凝滞的目光中,再度抛下一枚更具毁灭性的炸弹。
他压低声音,那低语如同魔鬼的蛊惑,清晰地蚀入每个人的耳膜。
“如果他还懂造梦呢?”
幽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第一次布满惊骇与匪夷所思的震撼。
“那他还是人吗?”
“就算从娘胎里不眠不休地学,也不能这么离谱!”
她那双浓重眼线的眼睛死死瞪着秦彻,试图从他脸上寻找一丝玩笑的迹象。
然而,秦彻的表情,只有化不开的沉重。
幽灵的气焰第一次被彻底浇灭,她颓然跌坐回椅子,烦躁地抓着那头钢丝球般的乱发,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近乎挫败的自语。
“如果真如你所猜测,那我……还真可能不如他。”
承认这点,比杀了她还痛苦。
而事实,正朝着最荒谬、最恐怖的深渊,一路狂奔。
李离没有幽灵外在的激烈反应,他内心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一股无力感,冰冷如海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吞噬,让他连呼吸都窒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造梦”并非虚妄。
在心理学领域,这是一种极致的深度催眠,
能在潜意识最深处,刻意植入虚假信息、情感,甚至完整的记忆片段。
他只在最前沿、最大胆的学术理论,以及那些被视为都市传说的案例中,瞥见过它的影子。
如今,若将这种近乎神迹的催眠技术,与“墨菲斯计划”那精准到神经元的物理干预相结合……
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足以彻底操控一个人的闭环,就此铸成。
李离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冰凉。
那样被制造出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被篡改的虚假记忆。
被支配的行为模式。
没有独立的思想,无法自控的情感。
那与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又有何不同?
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深究。
龙牙从未接触如此深奥且骇人听闻的学术范畴,
他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抽离,回归军人最基本的逻辑。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秦彻,问题直指核心。
“那是什么导致实验体失智,甚至死亡的?”
秦彻的目光,转向李离。
他虽推导出这个可怕的可能性,但对于其中具体的科学原理,并不精通。
这个问题,唯有曾经的核心参与者,才能解答。
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李离身上。
李离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整个人颓然瘫在椅子上。
他将头枕在冰冷的椅背,仰着脸,目光散乱地投向天花板刺目的白。
他的声音极轻,轻得像一声破碎的叹息。
“神经……本身就很脆弱。”
“想要达到精准控制,必须通过植入设备,释放极其微弱的电流信号,向特定神经中枢发布指令。”
“但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个独立的宇宙,神经元的耐受阈值差异极大。”
“电流过强,会直接烧毁神经,造成不可逆损伤。”
“电流过弱,又无法穿透屏障,达不到控制效果。”
“这其中的风险,是成倍,甚至是指数级提升的。”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牵动嘴角,那抹笑意,比哭还难看。
“再按照秦彻的猜测,在手术之前或之后,再加上催,催眠造梦,甚至……记忆清洗……”
他连说出这几个字都觉得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腾。
“那么,这个改造计划的成功概率,基本上,已接近冰点。”
李离闭上眼,一行清泪无声滑落,没入鬓角。
“所以,失智……”
“失智,已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大的幸运了。”
会议室内,死寂无声。
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明白,这便是最接近,也最残酷的真相。
那个神秘的卢先生,简直是上帝创造出的,最有天赋的恶魔。
而“墨菲斯计划”,堪称人类历史上,最残忍、最邪恶的造物。
隔壁的单面玻璃后。
程肆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墙壁上。
沉闷的巨响,被厚实隔音材料吞噬,未传出分毫。
可他手背上瞬间迸裂的皮肤,与渗出的鲜血,却在无声地咆哮。
是最大的幸运?
那他的李离呢?
他的宝贝,那个清冷、脆弱,却又坚强得令人心疼的李离,此刻正承受着什么?
未来,又将面对什么?
程肆眼底血丝密布,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愤怒与滔天的心疼,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碎。
他恨不得立刻砸碎这层虚伪的玻璃,冲出去,
将那个藏匿阴影中的卢姓杂碎,一寸寸地,揪出来,凌迟处死!
会议室内,低气压持续了很久。
最终,龙牙率先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闷。
他压下所有悲愤,将其转化为行动的力量。
他看向李离,目光坚定,不容置喙。
“李离,其他事情暂时放一放。”
“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配合我们的心理画像师,将那个姓卢的样貌,一笔一划,给我描绘出来!”
“然后,动用你所有知识,全力研究,如何破解‘墨菲斯’给你身体带来的隐患!”
龙牙的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却也给了李离一个最明确的方向。
随后,他目光转向幽灵。
“幽灵,你最近就待在研究院,带领技术人员,配合教授和赵队长,以最快速度,搜索并定位那个能接收微电流信号的终端!”
未等幽灵回话,秦彻快速接过话茬。
“我负责所有资金支持。”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李离身上,那份冷静之下,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同时,我也会住进研究院,有任何事情,方便我们第一时间沟通。”
说完,他隐晦地瞥了眼那个依旧瘫坐在椅子上,仿佛灵魂被抽空的人影。
就在这一刻。
隔壁单间里,一道鬼魅般的人影猛地拉开门。
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未曾回头再看一眼。
那双长腿迈开,速度快到在走廊留下残影。
程肆的身影,如失控的子弹,疾速奔向他藏匿隐蔽角落的黑色越野车。
引擎发出一声压抑至极致的怒吼。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
黑色的越野车如同挣脱所有枷锁的黑色猛兽,撕裂夜幕,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与杀意,扬长而去。
会议室里,空气依旧沉重,压抑的讨论还在继续。
没有人知道,那头被触及逆鳞的野兽,已然脱笼。
李离回到别墅时,已是正午。
刺目的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一尘不染的客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棋盘。
他身心俱疲。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秦彻的推论,那些冰冷的词汇,如同烧红的钢针,扎进他最脆弱的神经,反复搅动。
试验品、被抹去的一年、失智是最大的幸运——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脚镣,将他拖入更深的,名为真相的黑暗深渊。
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把自己彻底藏好,舔舐那些看不见却痛入骨髓的伤口。
可当他推开门的瞬间,一道忙碌的身影撞入眼帘,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焦躁。
那个本该在外“办事”的男人,此刻正系着一条印着滑稽卡通图案的围裙,
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家中疯狂忙碌。
地板被他擦得光可鉴人,几乎能倒映出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每一处棱角。
晶莹的汗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光洁的地面,瞬间蒸发。
正午的阳光穿透玻璃,在他皮肤上镀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那条宽大的围裙根本遮不住他那副伟岸的身材。
结实饱满的胸肌随着他用力擦地的动作而剧烈起伏,
布料下的两点棕褐色被反复摩擦,隔着薄薄的棉布,显得越发饱满傲然。
眼前景象,让李离被掏空、无比疲累的心,感到久违的舒缓。
无论外面风雨多大,前路多艰险,自己多么残破不堪,
这里,总有他最爱的人在等待,在陪伴。
这一刻,他真的好满足。
多想时光可以永久停留在这样简单而幸福的每一刻。
李离缓缓走过去,一言不发。
他伸出欣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臂,从背后紧紧环抱住程肆精壮的腰。
他将脸颊贴上那片被汗水浸湿、滚烫而坚实的后背,
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汲取着那份能让他安心的温度和力量。
程肆的身体,在被抱住的瞬间,骤然僵硬。
他从龙焱基地一路狂飙回来,胸腔里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暴虐与烦躁,无处宣泄。
他只能通过近乎自虐的疯狂劳作,试图用肉体的疲惫,暂时压下那份滔天的心疼与愧疚。
可李离的这个拥抱,让他所有伪装瞬间崩塌。
他想起前些天,在废弃码头,自己如何从龙牙的嘴里,
一句句逼问出那些被刻意隐瞒的过往。
他想起那个瘦弱的身体,在明知他“死亡”、毫无生还可能的情况下,
依旧固执地撑起一切,从未放弃追寻他的踪迹。
在他完全丧失记忆、毫无自理能力、如同废人的那段日子里,
是李离,是他的李离,毅然决然地放下了多年积累、苦心经营的庞大商业帝国,
不远万里奔赴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一人承受着所有未知的压力与恐惧。
是李离,在不顾一切地拯救他。
直到现在,依旧为了保护他,选择孤军奋战。
有龙牙,有幽灵,有秦彻在帮助他,可程肆不管。
只要那个站在李离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不是自己,
程肆就觉得,他的李离,是在孤军奋战。
一股汹涌的愧意与尖锐的心疼,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程肆缓缓拍了拍环在腰间李离的手,示意他先松开。
李离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退开半步。
下一秒,程肆猛地转身。
他用近乎凶狠的力道,将李离紧箍到自己怀里。
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柔地,甚至带着虔诚,
缓缓抚过李离柔软的发顶,划过敏感的耳后,最后停留在冰凉的脸颊。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缓,生怕手上的粗粝会伤害到怀里这件稀世珍宝。
一个克制的、滚烫的吻,最终落在了李离的眉心。
李离微微昂起头,眼底泛着水光。
他等待着。等待着接下来会如暴风雨般降临的,炽热而缠绵的吻。
可现实,注定让他失望。
程肆拉着他的手,回了房间。
他为他换上柔软舒适的居家服,然后用不容置喙的语气,
催促着李离去书房处理公司事务。
李离还没反应过来,程肆已经端来切好的水果,温热的点心,
还有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热茶。
然后,他就那么径直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温柔体贴,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李离一个人站在书房里,满心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