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德行,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呢?”
“人家李离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呢?你把他当病毒一样躲。”
“你以为你那点破事,他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他心疼你,你倒好,拿着他的心疼当刀子,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捅,还顺带着捅他。”
“现在他被你逼走了,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现在满足了?”
幽灵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着程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里的火气又变成了无力。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人情世故怎么就这么难。”
“还是代码简单。”
第158章 追悔焚心!他的一句坦荡,竟是刺向爱人最狠的刀!
幽灵的咒骂声还在空荡的病房里冲撞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钉,
砸进程肆的脑子里。
世界瞬间凝固,死寂一片。
程肆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那些刻薄又精准的词句,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不争气的玩意儿。”
“被糟蹋完没脸见人的大姑娘。”
“把好好的媳妇儿给闹丢了。”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干涩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过去的一个月,像一帧帧掉色的默片,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开始计算。
从他被幽灵从那个地狱里捞出来,到今天,一个多月了。
他跟李离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
那顿沉默到窒息的晚餐。
手术前那个隔着被子,连拥抱都算不上的夜晚。
加起来,四十八小时都不到。
剩下的时间呢?
他把自己关在客房,把自己裹进被子,把自己浸泡在自我厌弃的泥沼里。
他甚至,在魏明那个疯子身边被折磨的时间,都比陪着李离的时间要长。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他的胸膛里来回拉扯。
那个发誓要放在心尖上,狠狠宠爱的人。
被他亲手,一次次推开。
程肆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牵扯到伤口,一阵尖锐的撕裂感传来。
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想起李离削瘦的下颌,想起他眼下那颗红得滴血的泪痣,
想起他端着餐盘,小心翼翼放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回应的。
一个冰冷的背影。
一句“我不想去”。
一句卑微的“再给我点时间”。
他跟李离要时间,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折磨自己,也折磨李离。
“废废的熊玩意儿!”
幽灵的怒吼又一次在他脑中炸开。
程肆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那只曾经能精准狙杀,能拆解一切精密仪器,
能把李离牢牢圈在怀里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手背上还残留着被扯掉针头后留下的淤青肿块。
的确是个……废玩意儿。
一阵灭顶的无力感,将他死死压住,让他喘不过气。
他受够了这种感觉。
“你走吧。”
程肆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沙哑地开口。
“让我静静。”
他想缩回去,想把自己藏起来,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一只脚已经踏出病房的幽灵,动作顿住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身,倚着冰冷的门框,嘴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讥诮。
“你还静静。”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耳语。
“我看该是李离静静。”
程肆的心脏,猛地一缩。
幽灵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带一丝温度,
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最后的遮羞布。
“你还不知道吧。”
“李离听到你说的‘留他一命’了。”
程肆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结。
他僵在床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幽灵冰冷的话语,化作最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扎进他最脆弱的地方。
“就那么一个祸害人的垃圾,你还要留他一命。”
一声极尽嘲讽的冷笑,穿透了墙壁。
“换我听到这个,可能都不会留你一命!”
门被狠狠甩上。
巨大的声响,将程肆震得浑身一颤。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李离……听到了?
那句话,像一颗延迟引爆的炸弹,终于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开。
所有凌乱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他终于明白。
明白李离在听到那个决定后,骤然冰封的眼神。
明白李离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地带走魏明。
明白为什么这一个月,李离宁愿跟秦彻待在一起,也不愿回那个家。
明白为什么他要用那种近乎残忍的方式,独自一人,走向未知的危险。
那不是赌气。
程肆的脑子嗡嗡作响,像被无数炮弹轮番轰炸过,一片狼藉。
他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为什么要留魏明一命?
程肆的喉结剧烈地滚动。
因为他们有过曾经。
因为魏明用废掉自己身体一部分功能的代价,换回了他一条命。
那是一笔烂账。
一笔他程肆自以为,可以用“留他一命”来划清界限的烂账。
他以为这是对过去的了结,是身为强者的某种施舍。
忘了这句话在李离听来,意味着什么。
那是背叛过他,也伤害过他爱人的旧爱。
而他,程肆,亲口赦免了这个旧爱。
在李离为了他,不惜弄脏自己的手,准备亲自料理那个疯子的时候。
他的一句“留他一命”,否定了李离所有的付出,
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李离所有的怒火与心疼。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失望。
程肆从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但他此刻,却恨不得回到那个下午,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拿什么去坦荡面对那个已经被他伤透了心的人。
程肆的眼神,一点点变了。
那片死寂的、被绝望和迷茫笼罩的深潭里,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然后那点星火,以燎原之势,瞬间烧尽了所有的颓废与自我厌弃。
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钢铁般的坚毅,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他不能再等了。
一分一秒都不能。
他要好起来。
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夜鹰”状态。
然后,他要去把他的爱人,亲手带回来。
无论他在哪。
无论他要面对什么。
这一次,他程肆,绝不缺席。
公共码头上空,海鸟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烈日的热浪,吹在人身上,黏腻又燥热。
空气里混杂着柴油的呛人气味,还有鱼虾腐烂的腥臭。
李离倚着生了锈的铁质围栏,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海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他清瘦却挺直的脊背。
他微眯着眼,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刺眼,
将他眼下的那颗泪痣,映照得愈发鲜红。
他看起来像个来此地度假的富家少爷,惬意,慵懒,
与周遭嘈杂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看似平静的漂亮眼眸深处,
翻涌着怎样汹涌的、渴望毁灭一切的暗流。
他知道,只要他出现在这里,就一定会有人来接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那人很高,一身沙色的战术背心,贲张的肌肉虬结,
手臂上盘踞着一条狰狞的黑蛇纹身,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肩胛。
他剃着寸头,脸上有一道从眉骨贯穿到嘴角的狰狞刀疤,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那道疤痕活像一条蜈蚣在蠕动。
最惹眼的,是他那一头嚣张的、被海风吹得凌乱的绿色短发。
比李离预想中,还要快。
蛇王侧过头,那双阴鸷的眼睛,毫不避讳地,
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离,评估着一件货物的成色。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
“离少爷。”
他的声音,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刺耳又难听。
咸腥海风灌入鼻腔,裹挟着烈日暴晒后的潮热。
李离靠在船舷,单薄白衬衫被风紧贴后背,勾勒出清瘦却挺直的骨线。
他眯起眼,视线投向远处海天相接的界线,阳光在海面碎成亿万片晃眼的钻石。
他身侧,蛇王如铁塔般沉默矗立。
眉骨贯穿至嘴角的狰狞刀疤,随快艇颠簸轻微抽动。
蛇王的目光,如他手臂盘踞的黑蛇,黏腻、阴冷,
毫不掩饰地在李离身上巡视、评估。
李离不为所动。
指尖轻抚冰凉金属围栏,那触感让他想起程肆病房中冰冷的器械。
程肆的身影随之浮现。
想起那人滚烫手掌,覆上他手时,掌心薄茧的粗糙质感。
想起那人身上独特的气息。
那味道,曾是他唯一的安眠药。
此刻,他主动踏入这片没有程肆气息,只有腐烂鱼腥与柴油味的地狱。
他胸腔深处,被这认知灼烧得发疼。
疼意骤然凝结成冰。
很好。就该如此剧痛。
唯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让他铭记此行的目的。
李离收回视线,望向那片逐渐逼近的墨绿色岛屿。
他未发一言,只是挺直脊背。
快艇放缓速度,引擎轰鸣减弱,缓缓驶向一座简陋木质码头。
尚隔一段距离,李离已望见码头等待的两人。
左侧,李建国。
他比记忆中佝偻几分,两鬓染灰,但那双眼,依旧藏着算计精光。
他身旁,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着剪裁合体的亚麻西装,身姿挺拔,
气质温润儒雅,与荒岛的粗粝格格不入。
李建国未及动作,儒雅男人已先一步走近。
他步伐沉稳,透着从容不迫的优雅。
他在李离面前站定。
下一瞬,一个怀抱将李离笼罩。
李离身体骤然僵硬。
一股陌生清冷的雪松古龙水味钻入鼻腔,霸道驱散咸腥海风。
这怀抱极轻,带着礼节性的克制,却让李离全身细胞都在叫嚣抗拒。
程肆的怀抱滚烫,充满不容拒绝的力道,能将他揉进骨血。
而非此刻,一件冰冷外套,轻披他身。
“孩子,你还好吗?”
男人声音温和醇厚,贴着他耳廓响起。
李离未动,也未回答。
他甚至没有去看对方的脸。
李建国走近,抬手,干枯手掌在李离柔软发顶轻揉。
那动作,与其说是爱抚,不如说是在确认一件所有物的归属。
“你终于来了。”
语气欣慰,藏不住的满意。
男人松开李离。
李建国与那男人,一左一右,立于李离身侧。
他们同时伸出手,握住李离手腕。
两只手,干爽微凉,别无二致。
李离垂眼,任由他们牵引,走向码头尽头的摆渡车。
他如一个精致却失魂的人偶。
就在此刻,左侧儒雅男人,再次开口。
他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颤抖与激动。
“孩子,爸爸好想你。”
李离脚步骤然凝滞。
他全身血液,瞬间倒灌逆流。
他僵硬地,一寸寸扭头,望向那个自称“爸爸”的男人。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此刻写满真切思念与疼惜。
李离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如同沙砾中挤压而出。
“您在说什么?”
李建国投给那男人一个安抚眼神,随即收紧握着李离的手。
他指腹轻抚李离冰凉手背。
“阿离,他说的没错。”
李建国语气平静,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你卢叔叔,才是你的生物学父亲。”
轰——李离脑中炸响。
世界瞬间失声失色,只余无尽旋转的黑白眩晕。
他整个人彻底麻木。
他想挣脱、后退,逃离这荒诞可笑的场景。
可他四肢沉重如铅,动弹不得。
李建国对他的反应满意,拉着李离,继续前行。
“这陈年往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先回基地休整,咱们再慢慢聊。”
李离眉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阴影。
他放弃挣扎。
任由这两个自称父亲的男人,牵引他回到所谓的基地。
基地内部,与外部荒凉截然不同。
装修极简现代,冰冷、昂贵、没有人气。
餐厅中,长长的黑曜石餐桌摆满丰盛菜肴。
李离被按坐主位。
食物香气,此刻闻来却让他阵阵反胃。
抬眼,看向对面李建国——那个他唤了二十多年父亲的男人。
良久,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我妈呢?”
李建国拿起餐巾,慢条斯理擦拭嘴角,发出一声极轻嗤笑。
“那不是你妈妈。”
他眼神中,带着看低等生物的轻蔑。
“她只是我为志远选择的生育工具。”
李建国说罢,抬手打了个响指,像要向李离证明什么。
清脆声响,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餐厅侧门推开。
一道身影步入。
李离瞳孔骤缩。
是他的母亲。
她身着最爱的米白色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脸上挂着温婉笑意。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可又有什么,全然不同。
她脚步精准,每一步的距离仿佛被精确测量。
她端壶倒水,手臂抬起的角度,手腕弯曲的弧度,无一丝多余颤动。
她脸上虽带笑意,那双眼眸却一片死寂空洞。
没有光。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李离骤然起身,身体撞翻身后椅子,发出刺耳巨响。
他不管不顾,疯冲向那女人。
他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胳膊。
入手冰凉,让他心底生寒。
那皮肤触感虽温热,却诡异地平滑如硅胶。
他抓住她双肩,用力摇晃。
“妈!你看看我!我是阿离啊!”
女人脸上笑容未变。
她眼睛空洞望向前方,仿佛李离只是虚无空气。
“妈!你说话啊!你说话!”
李离声音撕心裂肺,在呼喊中破碎。
他撕扯、呼唤,用尽全身力气。
可对面的人,任由他拉扯,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她只是一个被设定程序的,精致美丽的人偶。
李离动作渐缓。
他的手,无力从女人身上滑落。
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双空洞的眼。
彻骨寒意从他脚底升腾,瞬间冻结全身血液。
他彻底明白了。
这世上,再没有他的妈妈。
连生育他的女人,都成了没有灵魂,供人观赏的摆件。
李离缓缓后退,一步,又一步。
他的世界,在此刻彻底崩塌,碎为齑粉。
那股寒意从他无力垂落的指尖窜起,顺着手臂经络疯狂攀爬,
侵入四肢百骸,最终汇聚胸口,凝成一块万年玄冰,冻结了他的心脏。
他瞪着那个女人。
那个顶着他母亲面容,却毫无灵魂的精致人偶。
世界崩塌的巨响在耳边炸裂,震得他天旋地转,视野里的一切都扭曲变形。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餐厅里食物的香气、远处海浪的涛声、
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全都湮灭。
只剩他粗重破碎的喘息,那是濒死野兽喉间的挣扎。
滔天岩浆从冰封的心脏深处喷薄而出,瞬间焚尽所有理智。
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桃花眼里,赤红血丝寸寸龟裂,几乎要从眼眶中泣血。
他死死锁定李建国,那个他叫了二十几年父亲的男人。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磨砺着空气,每个字都耗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生生挤压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身体因为极致愤怒而抑制不住地战栗,
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她是为你生儿育女的人!”
“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他最后两字几乎是咆哮,像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嘶吼。
李离一步踏碎所有冷静,疯了般扑杀上前,一把揪住李建国的衣领。
昂贵的丝质衬衫在他手中被揉捏得变形,发出布料撕裂的呻吟。
李建国被他揪着,身体只是微微后仰。
他没有反抗。
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李离,评估着一件突然失控的器物。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波澜。
只有居高临下的、漠然的评估。
他甚至还有心情,抬眼示意对面的卢志远稍安勿躁。
那平静的眼神,是最高级别的鄙视。
它烧红的铁钎般,狠狠捅进李离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
李离彻底被点燃了。
他战栗的手,被这无声羞辱刺激,攥紧成拳。
他用尽全身力气,灌注所有恨意,挥向那张他曾经无比尊敬的脸。
他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发生。
一只干枯却异常有力的手,铁钳般探出,轻而易举地钳住他失控的拳头。
李建国的手掌,蕴含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恐怖力量。
他抓住李离的拳头,抓起一个水杯般轻巧。
下一秒,他手腕一拧。
骨节错位的脆响,在死寂的餐厅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剧痛从手腕处炸开,狂暴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李离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闷哼,身体力气被瞬间抽空。
李建国反手一压。
李离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膝盖重重砸向冰冷坚硬的地板。
“建国,轻点,别伤了小离。”
一直安坐的卢志远终于开口。
他声音温和,担忧恰到好处,那是慈母为犯错孩子求情的姿态。
李建国倒是很听话。
他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
李离得以喘息,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李建国另一只手,拿起了桌上的内部电话。
他对着话筒,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晚餐加个菜。
“带两个安保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狼狈喘息的李离。
“还有轮椅。”
电话被挂断。
餐厅里恢复了死寂。
很快,门被推开。
蛇王推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通体由黝黑的金属制成,线条冰冷流畅,
扶手和靠背上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与其说是医疗器械,
不如说是一座为囚徒打造的小型刑具。
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的雇佣兵。
三人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待吩咐。
李建国终于松开了钳制着李离的手。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把他弄上去。”
蛇王身后的两名雇佣兵立刻上前。
他们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李离的胳膊,拖拽牲口一般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李离试图挣扎。
可他刚经历过手腕的剧痛,浑身酸软无力,所有的反抗都渺小到不值一提。
他被重重地按进那冰冷的金属轮椅里。
接连几声清脆的机括弹响,冷铁咬合皮肉。
他手腕,脚踝,腰腹处,冰冷的金属锁扣瞬间弹出,
将他的四肢和腰部牢牢地固定在了轮椅上。
他动弹不得。
金属的冰冷透过单薄的布料,狠狠刺入他的皮肤。
他彻底成了一个被囚禁在王座上的展品。
李建国这才坐回自己的餐椅上。
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那举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他没有再看李离一眼。
他拿起一只通红的虾,开始不紧不慢地剥壳。
修长的手指,动作优雅,将完整的虾肉剔出,
放进卢志远面前的白瓷碗里,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堪堪掀起眼皮,
冷冷地看向被束缚在轮椅上的李离。
“不爱吃就安静看着。”
那语调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等我和你爸爸吃完,再好好谈。”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李离。
他转向卢志远,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化作一汪柔情的水。
“慢慢吃。”
他声音轻柔得令人作呕。
“这臭小子欠收拾,正好让他冷静一下。”
卢志远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晶莹的虾仁,脸上竟浮现出娇羞的红晕。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细弱如蚊蚋。
“咱们快点吃,别让孩子等着急。”
这场面,这对话,腐臭油脂浸透的抹布般,
狠狠塞进李离喉咙,又搅动翻滚。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他意识在脑中疯狂搜寻,抓住救命稻草。
他和程肆……
他和程肆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一瞬间,程肆那张带着疤痕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那个木头,只会用滚烫的身体把他圈在怀里,
用笨拙又凶狠的亲吻堵住他的嘴,仿佛要把他吞噬。
程肆会红着耳朵,半天说不出一句情话。
程肆只会用最原始的占有,最野性的力道,来表达他那汹涌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绝对没有这么做作。绝对没有。
李离在心里疯狂自我辩解,那是救命的咒语。
可那股恶心感,却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第161章 硬刚双爹!两记耳光,他竟要我跪下叫爸!
黑曜石餐桌上,残羹冷炙散发着油腻的余温,
混合着两种不同男士古龙水的味道,在封闭的餐厅里发酵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甜腥气。
那场令人作呕的盛宴终于结束。
李建国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唇,指甲修剪得整齐光洁,
每个动作都透着雕琢般的优雅。
他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看李离,而是绕过长长的黑曜石桌面,走到卢志远身侧。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用餐巾一角擦拭着卢志远嘴角根本不存在的酱汁。
他的眼神专注,动作轻缓,对待卢志远如同珍稀易损的古董。
李离胃里一阵抽搐。
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冲上喉咙,灼烧着食道。
他紧咬后槽牙,牙齿在口腔内壁压出深痕,费力才将那股即将喷涌的呕吐感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