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紧闭着双眼,在惨白皮肤下映出一片阴影,触手的肩部隔着衣服,仿佛也能感动一片冰凉,整个人如死寂了般。
“玉怜!”董贤加大力量去摇晃他。
那人却纹丝不动。
他望着地下的人,心中产生一丝惧意,再抬头寻找周围的人。
“喂,你快过来!”他赶忙去唤那路边一个匆忙行走的奴仆。
那粗衣的人一怔,看着那人衣冠非凡,气质不俗,顿时明白定是随皇上一同前来的某位大臣。
奴仆匆忙赶去,刚要恭敬的问一句,董贤即道:“快把他抬到他房间,再找个大夫替他诊治。”
奴仆这才看清地下的人,瘦削的身体几乎被那些疯狂生长的杂草淹没,那男子的生命力仿佛还不如这使劲冒头的野草。
“快点!”董贤看着那奴仆怔住,赶忙提高声音不悦道。
“大人……这……”那奴仆刚才恭敬唯命是从的样子却开始犹豫。
“大人,我家大人说不再管此人死活,任何人不得帮他,否则皆赶出李府。”奴仆为难的看着董贤。
董贤一怔,面色顿时难看,夏贺良对自己人就这般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对那些无辜的百姓呢?恐怕他提议“再受命”一事绝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中饱私囊!
“你家大人现今不在这,你扶他回房,我不会告诉夏贺良的。”董贤声音满是愤恨。
那奴仆看着董贤怒气的脸,再听他直呼自己大人名讳,心中不知道这位大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也是万不能得罪之人,一时只能纠结站在原地。
董贤拽起地下之人的一只胳膊,搭在另一侧肩上,用力将那人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撑起。
“你去前面带路!”他咬牙说道。
“是是是!”那奴仆看到董贤不在强求,赶忙上前带路,却也不敢太靠近,远远的走进前面,仿佛前后这三人只是不相干的人,只是那奴仆时不时的回头去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
“开门!”
那奴仆赶忙打开一扇残破不堪的门,董贤立刻迈步进去,将身旁的人放在床榻上。
“大人,小人先走了。”那奴仆站在门外,怯怯道。
董贤瞟了一眼他,轻轻颔首。
粗衣的人一溜烟即不见了踪影,门口一直一扇门摇摇晃晃的随风晃动。
董贤望了一眼床上仍旧不吭声的人,如果不是在扶他的时候,他微弱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处,他真以为他死了。
他叹一口气,其实刚才他有一瞬并不想救他,甚至不想他再活着,每一次看到他绝色的面容,他就会想到陛下曾与这人一起在床上欢乐,那种邪恶的想法就控制不住的从自己心底涌出。可是,他也立刻被自己的想法惊醒,何时自己变得这般歹毒?!
董贤望了望这简陋的住处,想不到如此富丽堂皇的神祠竟也有如此的落败。床榻上的人,只怕他不管,他是活不过今天的。
他伸出自己已经快好的拆了缠带的双手,去解床上之人的衣裳,他除了为陛下解过衣裳,竟还会为第二人,他唇角不由浮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白色里襟半褪,董贤的手却怔住,那里襟下的皮肤中的血肉分明已经开始腐烂,他不由心惊的想,那夏贺良实在歹毒,自己那日帮他叫过大夫,上过药,应该至此再也没有上过药,竟让这样的一个少年深深受这般皮肉之苦,全身腐烂而死。
而他手上的伤,有宫中上好的金疮药,加上陛下有意的照料,不久就已大好,虽现今因为救他的时候撑开了伤口,却也无伤大碍,这少年却实在可怜……
他望着那些皮肉,心中一阵恶心从喉咙处作恶,他赶忙将视线移开那人的身体,双手扯下半褪的衣裳,搁置在一旁,即将被子盖在那人身上。
片刻,董贤望着玉怜又是一阵叹气。突然,他怜悯的目光在时间流逝中陡然惊醒,他出来是为陛下沏茶的,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
他想着立刻从房中奔出去,回到刚才的那片草地,拿起放在那许久的茶壶,就往殿中走去。
“陛下。”董贤有点心虚看着那两处疑惑炯炯等着他的两双眼,将手中的茶壶微微前倾,倒了一杯茶在陛下面前,即恭敬的站在他身旁。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刘欣一直坐立不安紧张的神经在看到来人微微放松,面上却仍有着担心。
“臣一时没有找到厨房在哪,所以绕了些路。”他撒谎道,他私心不想在陛下面前提及玉怜,何况……他不经意的眼角瞟了那一直恭敬站在陛下身旁的人。
“嗯。”刘欣轻应了一声,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即放在桌上。
这茶水早已冰凉,若说他去的时候不认识路,回来的时候难道也不认识路吗?
刘欣眼中浮出疑惑,轻轻瞟了那站立的人,眼中立刻光芒四射,寒冷非凡。那人垂在腿边的手明明已经结疤快要痊愈的双手,现今已沁出丝丝血迹,皮肉又浮现出来。
“陛下,马上就要开始了,臣带陛下去大典上吧。”夏贺良突然道。
刘欣望了他一眼,阴沉的脸轻应了一下,即随着夏贺良走出大典。
钟鸣声响,威严庄重,如歌如泣声响彻整个神祠中,刘欣随着众人的高呼万岁中,缓缓走向那尽头偌大的鼎前。
声响停止,刘欣绕过那鼎,转身即站在鼎前,对着纷纷站在两侧的大臣,威严声传来:“汉兴二百年,历数开元。皇天保佑朕这不才之人,汉国再获受命之符,朕的德行菲薄,岂敢不遵!”他肃清的声音直冲云霄,仿佛要让皇天听见:“大凡更受天的大命,必须改制更新,现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将元年,号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一百二十为度!”
他朗朗诵着,对未来充满了自信,在阳光下,面容仿佛镀上金辉,照耀着众人。
一番宣示,大殿中即刻爆发出响亮的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呼声中,刘欣又缓步穿过众人,向大殿中走去,进行祭祀祈福,十二旒冕冠遮住了天子的容颜。
刘欣慢慢走着,眼中却疑惑顿生,刚才圣卿站的位置现今已无人。他压住心头窜起的火,穿过那个空位,走进大殿中。
而这时的董贤早已来到了集市,找到一件药铺,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拿起一瓶伤药,就往袖子里塞,又快步消失在集市中,仿佛那绝美男子从未出现过,世人还未领略着非同一般的美,那美即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董贤捻着宽大的袖子,推开那扇破败的门。
床上的人早已醒来,怔怔的坐在被衾里,看着不知屋里的哪处,突然的一个人进来,他眼中顿时满是惊讶的看着来人,似是极度不相信有人会来此,张大了嘴。
“我帮你买了些金疮药。”阖上门,董贤即拿出袖中的一个紫砂的瓶子。
玉怜仍是很惊讶,直到那人来到他身边近距离的观看,他才敢去相信还是有人在乎他的死活的。
“谢谢董大人。”他眼中顿时噙满些泪花,眼前的人一下子模糊下来,他仍是紧盯着那人,接过那人的手中的药瓶,紧紧攒在手心。
董贤望着他一怔,随即微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脸解释:“你不用谢我的,我只是不习惯别人在我面前死去。”
他不习惯,怎么都不习惯,在宫中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呆久了,他就越是不习惯,也不愿自己去习惯。
很多人说环境会改变一个人,但是却很难改变一个人生性善良的人,他们会因坏境所迫,用手段去保护自己,却永远不会用手段去伤害一个人。
随即他又赶忙转过脸,看着那人光裸的上身,原本鲜活的生命,为何全身散发着腐烂死寂的感觉,他皱着眉道:“玉怜,我先帮你把背后上些药,前面你自己涂,我还要赶快赶回去,不能在这多呆。”
“嗯嗯。”他望着董贤呆呆的点头,在那目光下,转过身。
冰凉的手刚触到那些皮肉,那身体就一阵轻颤,董贤指尖微滞,只得加快涂抹的速度,期望能减轻些那人的痛处。
那些伤太多太多,他望着只觉得眼角直跳,不敢相信这些伤完全施加于一人,是怎样的疼痛?他微抬头,看着那人的侧脸,那人极力的咬着牙,额头岑岑汗水,将他惨白的面色更添虚弱。
“玉怜,夏贺良为什么要打你?”董贤问道。
那人闭着忍痛的眼随即睁开,眼中带着迷茫,无力的气息答道:“奴才没有办成夏大人交代的事。”
“他让你办些什么?”
玉怜睫毛一颤,微微侧头去看那人,却看不到,只能低下头,迟疑道:“夏大人说皇上喜爱男色,要我去……”
他刚要说出的话,那背后的手猛然停在他的肌肤中,令的他一阵戳心般疼痛,他却忍着痛,赶忙解释,似乎怕身后人生气:“不过,皇上对董大人一往情深,所以玉怜从来没有和皇上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董贤听出那话语中隐忍的痛意,赶忙即开手,脑中又闪出那日未央宫,那两人的交缠迤逦,这样还没有发生关系吗?
他想着心中就是一痛,随即低下头,沉声:“不要说了!”
那人却更是激动,赶忙用力回头,微微可见那人的半张脸极力解释:“董大人,是真的,奴才绝对没有和皇上发生些什么,再我看来,皇上召见奴才,也是因为想要气气董大人……”
他说着,董贤随即猛然抬头。
“……那日,董大人看到皇上和我在床上……其实不是那样的。董大人走后,皇上即下了床,没有碰奴才一下。”他有点难以启齿的说着,眼中望着那人带着小心翼翼。
“董大人,奴才不久于人世,老人都说人死其言也善,董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激动道。
以前他可以不在于任何人的想法,那是因为这个世界除了奶奶没有任何人在乎他,可是现今不同了,又多了一个人在乎他,那个人会对自己从高台上摔落时舍命相救,答应自己的要求,还帮他买了药,那个人现今就在自己的身后,为自己抹药……
以前,这些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这一旦发生,他愿意用性命去维护那人的在乎,绝不愿他厌恶自己,这比死还难受……
“好了,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董贤在听到他的话略微沉吟后,陡然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只能无奈道。
望着那人终于释然的表情,他只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这样一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少年,对自己的话那般在乎,却可以那般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的生死。
“玉怜,你好好活着,不要想那些死的事情。”他心中怜悯道。
那少年一怔,随即低下头囔囔道:“活着与死了又什么区别吗?”
董贤上药的手又是一怔,难道那人活着就如死了般?
“说了,不要去想那些死的事情!你还那么年轻,很多事情你还没有去领略,等你领略了,你自然知道活着定是比死着好的,说不定还想像秦始皇那样寻找长生不老药呢!”他唇角带着笑意耐心解释:“其实,我曾经也想过去死,可是……现今我却再也不想了,也不敢去想了。”
他说着嘴角蓦然抬起,脑中即浮出一个俊朗的身着龙袍的男子向自己伸出手……
“凡是过了就好,现今的你定是不知道未来的欢喜,有一日,你定会欣喜今日的没有去死的。”他仍是耐心解说,只因太多感慨,唯有对着这个不熟悉的人,他才说的出口。天知道,他是有多么庆幸,自己被迫入了宫,才遇见那人……
一语成谶,董贤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竟是未来这个少年的印证,有一日,他将富甲天下,人上之人,而他少年的事,将彻底淹没在历史长长悠河,再也无人敢提。
第54章 性命悠关
那人的手指轻柔的拂过他已经溃烂发痒的肌肤,微凉的触感让痛处减弱,反而多了似颤栗,仿佛从伤口一直传到心中。
身后的好听的善意话语在自己耳畔中响起,玉怜的心也随着那跌宕起伏的话语直跳动着,那种跳动不再是每日心惊胆战的跳动,而是一种安心一种对身后那人信任的心跳。
“嗯嗯。”那人的话语停息不久,玉怜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竟也不再想死的事情,若是……若是……玉怜想:一辈子都像现在这般愉悦安心,他想活着确实比死着好。
那人不想他死,他想他也定要好好活下去!
第一次他对一个事情有了目标有了执着,那人的话竟是他以后绝处逢生的唯一念想和转机。
而这时,刚刚举行完繁复盛大的祭祀大典的刘欣一个人坐在充满檀香气息的内室中,眉头皱起,望着桌上数个时辰曾被董贤拿过来的茶壶陷入沉思。
那茶壶底部边缘有丝丝杂草污垢从底部冒出,在白瓷花纹中显得格格不入。
“陛下……”片刻,素衣打扮的秦风即推开侧门,恭敬道:“臣打听过了,董侍中是出神祠了,一刻后又立刻回来了。回来后,就去了后院的一处房间。”
“走。”他站起身,眼中疑惑带着不悦。
那种被心爱之人欺骗的感觉在心中越来越烈,他到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从那日随夏贺良视察回来,就感觉他心事重重,却怎么也不愿与他相说。
后院房间
“好了。”董贤收回手,将塞子塞进药瓶中。
玉怜一怔,这么快?!那人不停的与自己说话,他以为时间只是过去了一会,可是窗外的逐渐西移的太阳却昭示着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了。
他不经想,董大人是不是故意与自己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他怎么那么多伤,那么长时间的上药,他却仿佛一点都没感觉痛呢?
“玉怜,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董贤抬头看了眼外面已经霞辉漫天的天空,心中顿时焦急不安起来,他赶忙向玉怜道别,说着,他即下榻,去穿为了方便上药而脱下的靴子。
突然,“哐当”房中的房门被人打开,不知是不是来人太过用力,竟将那本来就残破摇摇欲坠的右门直接推翻在地,那半扇门也随即被推开,随着强劲的风力摇晃着门身。
董贤穿鞋的动作一怔,玉怜亦怔怔的看着那摇晃的几乎也要坠落的门,那门外的更是是一怔,双方竟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
董贤立刻反应过来,穿上鞋,刚要走过去,那暗黑的龙袍之人即迈着宽步走来,怒气凌厉道:“你们在做什么?!”
圣卿坐在床边穿鞋的动作深深刺痛了他的眼,而他旁边竟分明是一个裸着上身坐在被衾里的男子!!
他气急败坏的就要如一个捉奸的丈夫,去揪那床上的奸夫,董贤赶忙一个跨步站在他面前,神色紧张道:“陛下,你误会了,玉怜受伤了,臣刚才为他上药的!”
他的话语是绝对的肯定,眼中真挚的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仿佛盼着他的肯定和信任。
刘欣望着他,眼中升起一丝疑色,扭头去看董贤身后那人,顿时怒气的双眸即眯起来了,刚才门外没怎么看清,只是见着一个人裸着身子,却未想这身子到处布满了伤痕,一眼望去,竟好似一个已经腐烂的尸体,让人作恶。
而那人的身上的伤痕处确实擦满了白色的药粉,染的空气中也都是浓浓的药味。
刘欣皱着眉转过头,望着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突地想起夏贺良对自己所说:“……董大人可能……可能吃醋了,所以两人吵闹间,好像纷纷从祭祀台阶上摔落下来。”
此景,竟印证了夏贺良的话,他的圣卿定是因为那个侍从因自己而伤,心中不安,所以才来照顾这侍从,他心中对着这“吃醋”二字感到一丝欣喜,却不由贪心的想他更吃醋一点,他若是真的伤了那侍从,真的弃那人于顾,他想他反而会不顾法制而开心,可是他的圣卿想来都是善良的,这也是他喜欢他的一个原因。
刘欣怒气微消道:“那你不用你亲自动手吧,夏府没有其他人照顾他吗?”
“夏府确实没有!”董贤微垂下眼睑,脸上顿时阴沉下来。
刘欣望着他陡变的脸,疑惑的眨了下眼,也不想再深究,随即道:“快未时了,圣卿随朕回宫吧。”
“好。”董贤随即应道。
那床上的人却因这简短的一个字,猛地绷劲身子,眼中不舍的目光立刻投在那人的挺直的一个脊背上,可是那人下面的话,却让他震惊中立刻带着欣喜——
“陛下,臣求您一件事,臣想要玉公子随臣一起走。”
他说的是“走”却不是“入宫”,刘欣却未多想,随即又是醋意泛滥,不敢相信刚才他才对自己说这是误会,现在却当着自己的面要那人随他们一起走?!!
“不行!”他果断拒绝。
董贤听着果断的话,顿时皱眉抬头:“陛下,这对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对有些人来说,确是性命悠关!”
再将玉怜放在这地方,就算自己今日好心了救了他,他又活的过几个明日?!
从救人那一刻开始,你就有义务一直保护他了,若是给了希望,却又亲手捏碎了这希望,这比那些手拿屠刀的人更加可恶!
“董侍中,你竟敢这般跟朕说话?!!”
刘欣是一直希望圣卿能对自己说话不要有那么多的礼仪,可是现今这不分尊卑,不顾礼仪的话中却明显带着职责,明显是为了那……那……那不知道是不是奸夫的人所说,却是大大有违他的原本的心意的,他岂能不气?!!
“臣不敢。”随即,董贤立刻恭敬拱手行礼,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恭敬,竟还带着不甘和怨气。
第55章 矛盾冲突
刘欣望着他明显与以前不再低声下气的语气和满是不豫的面上,终是明白这人现在敢这般和自己说话,却是自己惯的,宠的。
他微微无奈叹气,凌厉眼神扫了一眼那裹着被子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的玉怜。
那人长的确实美,可是除了美,再也不能从那人身上看到一点一滴的东西,这与圣卿不同,圣卿也美,可是他更美的是心灵,是时不时展露的谋略,是那种融洽相处的美……
随即刘欣更是疑惑,圣卿都是那般倾国倾城的美了,他会喜欢除了美貌再无其他的人吗?!
“你为什么要他?”立刻,刘欣冷静下来望着董贤问道。
“陛下,玉怜的伤是夏贺良所伤,而且夏贺良不许任何人照顾他,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再呆在这,恐怕真是时日无多。”董贤皱眉间,带着怜悯。
刘欣一怔,那人身上的伤不是圣卿伤的吗?!若是夏贺良所伤,圣卿真是无任何理由去管一个奴仆!!他不是因为愧疚,单单因为怜悯一个奴才就触怒违逆自己?!
“这与你何关?!”他吃味挑眉。
“陛下,此事却与臣无关,可是一个人的性命、生死就在你面前,难道要置之不理吗?!”董贤愤然道,被刘欣无所谓的态度激的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越是激动,刘欣望着越是心中吃醋之极,说出的话不免难听起来:“董侍中,夏贺良官职在你之上,你直呼他名,已是不该,现在还干扰夏爱卿的家事?!”
董贤咽了一口气,脸上青筋微冒,却似乎要管到底的心态理直气壮又道:“陛下,这不是家事,这是一个的性命!!”
“一个奴才的性命,董侍中也要管?!董侍中,是不是忘记自己本份了?!”刘欣不自觉的提高音量,望着董贤眼中冒着怒气。
董贤几乎气噎,难道奴才的性命这般轻贱?难道他一直以为陛下勤政爱民的对象不包括这些孤苦无依的封建统治下的奴隶?!
董贤深深退后一步,他忘了——
陛下是这这个社会的领导者,他怎么愿意打破这种等级制度?宫中,多少宫女太监,因为一个小错,失去了踪影,有谁为他们悲凉过?陛下,他是深受这种等级制度的教育的。
而陛下说自己忘记了本份?是不是将来有一天,自己惹他不高兴了,自己也有生命危险?!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何时竟将自己的心交给了一只掌握自己生死的老虎?!
刘欣望着他望着自己的陡然冰冷的眼睛,心中一下子惊慌起来,伸出手要触那人的臂膀。
“陛下,当真不愿救他?!”董贤闪开他的手,问道。那人的手僵住在空中,脸色更加难看,董贤望着他,似知道那人的回答,又道:“陛下,请借微臣一千两。回宫后,微臣即还陛下。”
“你要做什么?!”刘欣冷然道,放下的手紧紧握紧。
“陛下不愿救他,臣却做不到见死不救。”
陛下不愿与夏贺良相说,他自己早已与夏贺良交恶,夏贺良定是不会答应自己为玉怜赎身的。
为今之计,要想救他,只有让他走的远远的,任何人都找不到,可是玉怜身受重伤,再加上容貌绝色,在这乱世定会有不少人觊觎的,他能帮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带他出这个神祠,并给他一大笔钱,让他远走高飞,隐世埋名。
“朕没有!”董贤的目光透着悲凉,刘欣望见心一颤,却不愿服输。
他要这一千两肯定是给那个奴才,他偏不让他帮这个奴才!
“玉怜,你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董贤似是知道刘欣会这样说,随即对着床上人平淡道。
床上人因两人的争吵,早已紧张的绷紧身子,眼中担心的在两人见来回流转,一面震惊董大人竟敢如此和陛下说话,一面他又极度担心董大人会因自己而受到陛下惩罚。
突然,那令他担心又忍不住欣喜的人一声叫唤,玉怜怔怔从自己的思维中醒悟,不知所谓的“啊?”了一声。
董贤望着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样子,紧皱的眉头更加深邃,自己的生死也不知道为自己争辩一句,竟全是他一个外人这般替他说话?
他无可奈何的走到玉怜身边,拿起床边他曾脱下的衣裳,就往那人身上套。
刘欣本来就难看的脸随着那人的动作黑如炭,眼中双眸紧盯着那人在那个奴仆身上穿着的手。
那人的动作即迅速,立刻他就牵着那个瘦弱的人走下床。两人紧握的人,同样绝美之貌,一前一后,看起来极是赏心悦,融洽和谐,刘欣望着,却觉的刺眼之极。
他周身似被冰冷之气环绕,眼中却冒着熊熊烈火,在董贤拉着玉怜的手穿过他时,他顿时一个健步上前,将两人紧握的手打开。
“董侍中罔顾朝纲,还要连累其父?!”他夹在两人之间,望着董贤就道。
圣卿,在外除了董御史,还有其他人相助吗?他几乎不用多想,即知道圣卿出去定是会找董恭的。
果然,董贤的步伐顿住,慢慢转过身,望着刘欣,眼中第一次出现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