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叫什么名字?上次晁医生说了个名字,我又忘了。”
“SawanoNatsuki……”Natsu小声说道,声音有些委屈。
“不是,中文该怎么读?”连术听到日语名字就头大,哪怕认识日本人名字里的汉字,双方的读音也不能互相解码。这是他和日本人沟通的最大问题。
“泽野夏喜。”
“对,泽野,泽野。”连术点点头,像是得到了最关键的答案,“没错,Dreamland的首席叫泽野敏郎,协议里经常看到这个签名。是你父亲,对吧。”
“嗯……”
连术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跟Natsu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
“以后还是叫你泽野吧?或者夏喜?”他抛出一个轻快的提议,仿佛只是关于晚饭菜单的建议。
“为什么?我就是Natsu。”
连术双手抱胸,是个商量正事的样子。
“你明天就回学校吧,我让助理给你订机票。对了,日本护照上难道没有汉字?小崔居然也没提醒过我。”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喃喃自语。
“崔小姐也不知道啦……可是,为什么明天就回?你不是准备在这里手术吗?”Natsu语气有些着急。
“你该回去了。”
连术不带商量的余地,径直走到书桌上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信息。
Natsu跟在他身后,惶惶问道:“你是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呀……”
“我记得你父亲说Justfans是你自己创立的,很厉害嘛,后生可畏!”连术干巴巴地比了个大拇指,“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好好享受最后的校园时光,再出来大展宏图吧。”
连术说起客套的漂亮话,除此之外,他自认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否则只会显得自己很蠢。
“Lenn桑……”Natsu看着连术在手机上果断地发送完指令,知道以崔助理的执行力度,马上他就会拥有一张明天飞回伦敦的机票。
Natsu满脸愁容,皱着眉头看着连术,显得手足无措。
连术心里也有些不忍,那个活泼可爱的大和抚子没有了,那原本就只是个巨型玩偶,游戏时间结束,他要把它打包好放进收纳袋,然后永远送走。
“我不明白……Lenn桑……”
“嘶——别这样。”连术见他好像是马上要哭了,顿时出声阻止。
“你更喜欢拍视频的Natsu吗?可是你都不记得他的长相……你们根本也不熟吧!”Natsu带着鼻音质问,他不是容易哭鼻子的人,也不打算在连术面前落泪,他只是觉得糟糕透了。
连术从一开始震惊的愤怒中缓和了很多,与其说他生Natsu的气,不如说他生命运的气。命运总是这样,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是耀武扬威、自我感觉良好,但在偶尔的偏差上,尤其在他觉得渐入佳境之时……命运就会狠狠抽他一耳光。要说这耳光是多么残忍冷酷吗?也并非如此,他没有少一分钱、掉一块肉,但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面子也不爽,总之是不太酷。
等等等等,这个秘密除了两人知道,其他人——连术想了想,还有哪些人见过泽野夏喜呢?和Dreamland的协议干脆取消好了,以免后患无穷,他忙着在脑子里飞快跑程序。
连术面对困境时不太被情绪左右,他习惯于快速找到有利于自己的方式来处理棘手的问题。现在他冷静下来了,决定凡事有始有终,对方又是个比他小快两轮的年轻人,他作为一个长者、前辈,还是要劝人理性。
“Natsu,这样不行。如果一开始我知道你是泽野夏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
“为什么?”连术忍不住笑出来,这么显而易见的理由就像解释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你不喜欢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家世?”
“不不不,你完全没理解。”连术无奈地摇摇头,“谁都不会跟合作伙伴的儿子上chuang的……非要我说这么直白吗?”
Natsu满脸难以置信,“我就是我,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因为这个你就不喜欢我了?”
连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喜欢又是另一回事了,现在不是在说这个。”
“什么意思?”
“这种事你要如何跟你父亲解释?这不荒唐嘛!”
“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说的是我们的事!”Natsu难得急地大声说话。
“是吗?好,我有他的电话,现在我就打给他,说你在我这儿。”连术作势拿出手机要拨打。
Natsu见状慌忙上去摁住他的手:“不不不……不是现在——”
“你看?”连术好笑地一摊手。
Natsu心乱如麻,刚刚父亲在电话里确实问他怎么不在伦敦,这几个月为了掩盖他到处乱跑的事实,他已经编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了。但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他只是需要时间解决。
“我是没想过要马上告诉父亲……这个事情要循序渐进……”他委婉地为自己辩解。
“你甚至都没出柜。”想想泽野敏郎那保守的做派,连术斩钉截铁得说。
Natsu没回答,事实就是如此。
“抱歉,我不该瞒着你,我确实没想到这些问题。”Natsu痛定思痛,开始检讨自己的单纯,他想连术一直是温柔大度的人,也不至于生多久的气吧?白天遇见的萧小姐可是瞒了他六年呢!连术不也没大发脾气吗?
“Lenn桑,我不知道这会让你困扰,但我没有恶意。”Natsu拿出诚恳的自证,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上,“我一开始也吓到了……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我一起睡觉,不过我确实第一天晚上就知道,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第一天就知道了!?”连术简直要开始佩服这孩子的演技和定力了。
两人一个跪坐、一个站着,隔着老远的距离,场面看起来很是欺负人。但连术理直气壮、Natsu自认理亏。
“呐,这不也说明,我一开始就很喜欢Lenn桑,两年前就很喜欢啊,所以……想着既然你这么主动,我也可以。”
“……”这种主动完全是建立在错误的认知上的!连术心里如此想着,但实在齿于辩解,现在说这些有毛用?
“跟Lenn桑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我们也很合拍不是吗?接触越多之后,我就越发被Lenn桑的温柔和细心触动,虽然年龄差很多,有时候你也很霸道很固执,但其实也有很多可爱的时候。Lenn桑不也慢慢对我放下戒备了?原来卧室要锁门,后来牙刷都可以放到一个杯子里了!”
“……”
“尤其是生病之后,我也没料到自己会那么担心、那么感同身受……一想到要是没有人照顾你、要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我就心烦意乱!但Lenn桑老是拿送房子来打趣,我又不是真的在乎这个……”
“Lenn桑,”Natsu在地上挪了挪,离对方更近了,“你的顾忌、你的不高兴,都告诉我好吗?生气对身体可不好。我不想明天走……在毕业典礼之前,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连术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小人儿,眼睛圆圆的、湿湿的,像只认错的小狗。但小狗诡计多端,绝非人类以为的那么纯良无知。头头是道得对他苦口婆心一番,说得很好,换个旁人都要鼓起掌来了!
倒是他,紧闭着唇,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没有心情好时那种温柔善意的眼神,看着简直不像个好人。
Natsu心中暗觉不妙。
“说这么多,不就想表达你喜欢我?”
Natsu自己讲那么多都没脸红,倒被连术这一句弄得面红耳赤。这就像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就能看到这个秘密。这么久了,两人从来都不主动提起,也许很珍惜、也许带着更多的希冀。但现在盒子突然被连术潦草地打开,他瞟了一眼就要不屑地关上。
“我可不想自夸……”连术双手叉在口袋里,显得很随意:“喜欢我的人太多了。”
“……”
“或者说,像我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接触到的话,大部分人都趋之若鹜吧?”连术叹了口气,仿佛被逼着自夸似的,“钱也好、外型也好、学历素养什么的,这些普遍被在意的条件,我不是都有吗?”
“……”
“听说父母双亡也是一个优点。不过现在心脏出问题了,搞不好哪天就死了。但真要说的话,这也可以是优点吧?”连术想了想,很克制地总结:“所以啊,把喜欢放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在感情上是没有可观的回报率的,但物质上确实是有。这点我很清楚,你也明白吧?”
那种水汪汪的、讨好的表情随着连术大言不惭的演讲,逐渐从Natsu脸上消失,他难得严肃地说:“Lenn桑是想说我的喜欢很廉价吗?”
“……”连术卡顿了半秒,然后飞快找回镇定:“总之在我预期之内的东西是缺乏惊喜的,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
接着Natsu气冲冲地蹭起身,走到他面前,仰着头怒道:“这是你该对救命恩人说的话吗!”
连术见状被吓了一跳,兔子急了当然要咬人,何况兔子手里还有一张不得了的王牌。他举起双手,缓和道:“好好好,在这一点上,你是特别的,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大可放心,我承诺过的话是不会变的。”
他观察着Natsu没有要哭鼻子的样子,于是进一步狡辩道:“其实换个人,也会救我、也会陪着我呢?这是个偶然事件,也不能因此排除别人可能付诸实践的善心吧?”
这种废话当然没有得到回应。
两人默默地对峙了一会儿,直到Natsu又开口:“Lenn桑,越是优秀的人越难找到如意的伴侣。大家爱你表面的光鲜,但没有几个人能承受你光鲜后面的重量。萧小姐、杨先生,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但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其实我知道你从来不因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你这些话——你只是想赶我走。”
不等连术有任何反应,他继续说:“我刚刚确实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只是在说服自己我很喜欢你。我确实没想过你应该因为什么而喜欢我。可能我真的不够优秀、不值得你的喜欢,如果这让你困扰的话……我还是离开吧。我现在就走,再见,连先生。”
Natsu说完便钻进屋内收拾自己的东西,在短短五分钟内,他把房间里所有跟自己有关的痕迹都消除殆尽,直到房门咔嚓一声轻响,连术才意识到,在自己一贯高效的处理之下,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第48章 该来的总会来
说不伤心当然不可能,Natsu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失恋”的感觉,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是猝不及防。他不知道别人会怎样应对这样的场面,反正他当下很失望、想要离开,所以就这么做了。
他气冲冲地走出酒店后,想着打车太贵、坐地铁又还没有目的地,于是拖着行李箱找了个街边的咖啡馆坐下,一边查找晚上的住处一边头脑混乱地思考。
如果这是浪漫的电影电视剧,Lenn桑应该追下来找他吧,他如此想着。他特意没有走远,从酒店出来,往小店很多的这条路走两百米就能发现他。
但太阳从三点落到了五点半的位置,他喝了一杯咖啡、一杯passionfruit果汁,还吃了一盘松饼,等来两个东亚游客向他问路,却没有等到连术。
而邮箱早就弹出提示,那是明天的机票订单。Natsu看着屏幕都想发脾气,手机和连术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结果下一秒邮箱又蹦出一条消息,是崔助理发来的:
Mr.Sawano,thisisthereservationcodeforXXXhotel.Mr.Lianrequiresmetoensureyourcheck-intonight.Theairporttransfernextdayhasalreadybeenarranged.
Pleasecontactthehotelfrontdeskdirectlyforfurtherdetails.
Shouldyouhaveanyquestions,feelfreetoreachouttomeatanytime.
Bestregards.
Natsu划拉着邮箱里的信息,又是尊贵套房、又是专车接驳、又是头等舱的,连术这些不走心却含金量很高的戏码,玩的是得心应手。这个人习惯了冷漠和体面,还有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霸道。Natsu懒得再想,背起包、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那个等不到人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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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连术睡到十点才起,昨晚难得失眠了,明明闭上眼、脑子也清空了,但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房间里很清静,十五分钟后服务生送来了早餐,这时连术才发现忘记告诉他们今天只需要一份了。
航班是十一点的,连术问崔助理昨晚的酒店和今天的机票是否都登记了,崔助理简短地回复是的。连术又让她发一份与Dreamland的续约brief过来。
仔细看过后,确认一切都没有异样。他想这也不至于是什么商业阴谋的一环,自嘲地笑了笑,连董事长喝掉剩下半杯温吞吞的黑咖啡,决定打起精神来把接下来的工作提前安排好,他要准备消失一段时间。
再次来到这所心脏专科医院是两天后,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怀特医生殷切地接待了他,当天即丝滑入院。术前的各项指标需要提前观测,医生的助理们围着连术忙碌了一整天。据说主治医生为了连先生的手术把别的预约都延后了,对此连术很是讶异,原来自己真摊上一个可以写进论文的案例。
为此他又跟国内的晁医生做了一番沟通,询问立即在这里进行手术是否过于武断。这时连章院长都接进了电话,仔细了解了他们沟通的前情后表示,既然两家医院检测出的结论相同,第一轮手术并不是关键所在,在哪里做都可以,这才让连术安下心。
选择在这里手术的原因,连术自己都觉得肉麻。医生要在介入手术过后才能确认更多重要的信息,既然他和萧荷的A++在这里诞生,退一万步说,这病若真有遗传风险的话,有一手信息的主治医生来处理相关的案例,大家心里都有底一些。
对,到现在那个神奇的产物在他心里也只有"A++"的代号,大概潜意识里觉得有了名字就会有感情,自己装作不知道名字更好。
连术很怕矫情、也怕肉麻,所以他没有告诉萧荷自己在这里动手术。应该说,全世界除了医生和Natsu,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Natsu业已被他赶走,所以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连术每天和医生助理、护士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性格活泼的人会拉着他多说几句,打听他的工作生活和家庭,性格内向的人只与他简单寒暄,他也乐得个清静。
在真正进入手术室之前,他想着一个人住院也没那么可怕嘛。Natsu想陪着他,其实是自我感动居多了,连术无情地分析到。比起这可有可无的关怀,他更加不想再来一次与年下恋人的老父亲之战斗。
想想都麻烦,他太怕麻烦了!
尤其那个日本老头横眉冷脸的模样,可以消除他对男孩儿的一切欲望。生活里多一个爹,他这辈子都不想。
终于,在一个下着细雨的日子,连术赤身换上一次性卫生服,被推进了刺眼而洁净的手术室。医生们穿着令人害怕的手术服,带着帽子、口罩、眼镜、手套,从下往上看,他们一个个像克隆人似的,是惊人的一模一样。
吞个药丸都喊难受的连术突然觉得紧张起来,要是他死在这个手术台上,那真是一篇不错的讽刺小说。可现下他最怕的不是死,他猛然想起曾经在哪个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则讯息,说全麻手术中有极小一部分患者会从麻醉中清醒,他们可能会感受到皮肉被划开的疼痛、异物进入体内的疼痛、和绝望的恐惧,因为他们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医生们的处置。
连术这辈子都没这么惊惶过,但在他想确认这一切不会发生之时,只听得其中一个医生对他说:
Mr.Lian,becalmandrelax.
Haveanicedream,we'llseeyoulater.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字数不够,今天补一段番外!
DJ音响震耳欲聋的酒吧里,站在连术面前的一个东南亚姑娘问他。
这是他入学后接到的第一个派对邀请,传单是专门派发给新生的,每人收10美元,可以获得入场印章和一杯啤酒——只装了半个纸杯。连术后来怀疑这不过是高年级学生给酒吧拉营业额赚外快的途径罢了。
现在两人手里各自端着一瓶啤酒,啤酒是连术的室友替他付的钱。上一秒室友拉着姑娘的朋友去跳舞了,剩下连术和她面面相觑。对方说她来自越南,名字很难记,长着一张圆润甜美的脸、说着口音浓重的英语。
刚到美国还不到三天的连术,所有注册手续都默认填入SHULIAN这个拼音,以至于还未思考过自己该有一个什么样的英文名以方便外国同学们称呼。那个时候,大部分中国留学生都有一个简单好记、也可以说是乏善可陈的英文名。
想着反正和对方也不过泛泛之交,他随口说了个“Jerry”,脑子里联想的是黄色奶酪里那只小老鼠。也确实如他所料,这个越南同学他往后再没有见过。
那一年他尚未满二十,在国内大学教授的支持下,顺利申请到了留学美国的名额,奖学金覆盖了一部分学费、其余的钱是他找养父母借的。
在常青藤里学习并不是让连术最头疼的部分,他一开始面对国外学府的忐忑在与同系的学生接触后消失殆尽,他再次确认了读书这门事他很擅长。真正令他苦恼的是,自己过去所见的世界与欧美白人同学们脑中的相去甚远,而他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赶上他们的视野和格局,并适应这里的生活和思维方式的话,那他很可能一毕业就会面临被那个社会淘汰。
他在唐人街看过许多一生只龟缩于那里的同胞,他们虽然身处异国他乡,却与华人圈以外的社会物理隔离,哪怕是一条街外热火朝天的举国关注的新闻与运动,他们也提不起一点兴趣。
连术没有将时间浪费在打工挣小费上,现实逼迫他迅速成长、学会钻营,他混迹于当地华人精英社团、学术沙龙、殷勤地为学校免费跑腿干活,很快建立起了自己的人际网络。
他只有少数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鞋子,他从来不堂食,也绝不会浪费钱去看戏剧或者出门旅游,但他从来都不为此而自卑,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保持一副整洁、礼貌且镇定的样子,哪怕坦言自己的家庭在经济上非常局促,别人总会报以欣赏和体谅的模样。除了因为他优秀的学术背景和得体的言谈举止外,连术清楚地知道,还因为他英俊高大的外形。
在那个选总统都要看外貌条件的地方,规则就是如此运转的,而连术很快学会了如何正确利用这一优点。
亚洲男性在那个社会里没有享有天然的优越性,有些时候甚至不如同血脉的女性,这令他们备受打击。
但学院里的女教授很容易注意到那个稳重内敛的亚裔男学生,大多数时候是因为连术的毛遂自荐,一方面他确实有独到的提问思路,让老师记住他这个善于思考的学生;另一方面他会用面对镜子练习了几百次的微笑和真诚的眼神,打动那些自视甚高的高知女性。
连术从不会表露出半点对异性的钦慕和殷勤之态,这让他免俗于那些或下流或没品的调情手段,而这正是他打造独特人设的关键所在——彼时他也没有深究过,为何自己似乎天然地精于此道。
而后,那个姓氏发音酷似Lenn的中国留学生,慢慢地在学校和校友会里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伦敦,一家日式烧鸟店。
巷道里的风吹着很冷,就餐的客人踏着小跑的步伐,缩着脖子、撩开典型的日式门帘,拉开木制推拉门,低着头钻进这家门头狭窄的烧鸟店,再转过身轻轻地关上门。
现在是晚上八点,正是吃饭的时候。客人们鱼贯而入,纷纷与吧台后的老板寒暄几句,显然都是常客。老板是日本东北地区的仙台人,除了居酒屋里该有的串烧、拉面,他还主打仙台特色:炭烤牛舌。
居酒屋里空间不大,但桌位布置地井然有序。小桌已然全部坐满,吧台上只剩靠墙最里面还剩一个位置。
这最后一个幸运儿进来的时候,服务员拍了拍吧台上一个独酌清酒的亚洲女生,女生抬起头往门口一晃,然后大声喊道"na酱~!"
在居酒屋里的日本人是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在伦敦的居酒屋就更是如此了。
“Eriko,好久不见啊!”Natsu将大衣挂在门口,围巾也取了下来,填满了吧台的最后一个座位。
他今天是一身黑毛衣黑裤子和黑色马丁靴,配上黑黑的短发,整个人只有脸蛋和露出的指节白净地发光。他好长时间没来得及剪头发,两边的刘海本就比鬓角和脑后的头发长,这时候都有些遮住眼睛了。但这般长度正好盖住他若隐若现的眉骨,突出了挺翘精致的鼻梁,倒显得很像杂志上有范儿的小嫩模。
平时为了臭屁,就让头发这么挡着,但今晚这种大吃大喝的场合,他掏出小发夹,不管不顾地把刘海往脑后别去,看起来顿时蠢了很多。
与他同座的是他的学姐,没错,正是那位与他互相奉献了第一次人类亲密实践活动的学姐。两人都是独辟蹊径、行为乖张的新新人类,虽然做了情侣的事,实则亲如姐弟一般。
“还以为你会在洛杉矶多待一阵呢,不是说有重要的事?”Eriko说话的方式不像刻板印象里的日本女生,倒是有一种懒散又大姐头的风范。
Natsu简单明了地跟老板要了一组肉串和素串,冰啤一扎,卷起袖子,风风火火地跟学姐讲述了在洛杉矶发生的故事。
他一改往日彬彬有礼、和风细雨的模样,在居酒屋里像是解放了天性,尤其在学姐面前,更是眉飞色舞、散漫惯了的样子。
吃掉一盘天妇罗,半扎啤酒下肚,两朵红红的晚霞爬上了他的脸颊。
“气死我了!我让崔小姐退掉酒店机票,我可以自己买。结果崔小姐回复我,‘连董说您可以不使用,但不会退的’。”
“那多浪费呀,你还是笑纳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是什么意思嘛?!”
“总之你是被踢回来了。”
“这有道理吗?”
“唔……感情上来说,我支持你,他是反应过度了。理性上来说,你为何不早点告诉他呢?”
“我不知道呀!我还以为真实的我会是加分项呢,没想到他更喜欢那个Natsu!可人家长什么样他都不记得了,我真搞不懂他!”
“嘛嘛,也可能另一个Natsu让他更没有情感负担,你家跟他有生意往来,这个层面上或许有些尴尬吧。”
“如果是他前任的话,他可是帮对方打点着事业呢……”Natsu哀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