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就是说,搞不好以后可以说自己是无性恋,然后获得在亲密关系中的‘性豁免’?”
“Lenn桑这话里感觉有点怨气哦。”
两人一个朝右躺、一个朝左躺,哪儿哪儿都像大学宿舍在熄灯后讨论秘密的话题。连术是头一次和Natsu说这么多话,万万没想到这个话题击中了他和杨疏乙关系的核心。
“这和你的实践又有什么关联呢?”连术把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开。
“啊……”Natsu快速动着脑筋,想着该怎么编,他确实是研究这个没错,但要怎么和连术以为的“他的实践”联系起来呢。
他想了想,说:“就……有些人不想和别人发生亲密关系,但却可以从视觉上获得类似亲密关系的感觉,并且代替真正的恋爱。所以那些视频就有存在的必要啦。”
“长得好看的人也会?”
“嗯,这是个不错的变量哦。跟长相有没有关系……可以研究研究。”
“……真的是门严肃的学科?”
“当然了!每一个细分的群体都值得被研究!”
“但你不是无性恋者。”
“我只是研究它,当然不代表我是。况且我还是,挺喜欢……那什么的。”
“那你怎么发现这种观念存在的?”连术简直拿出了评审开题报告的态度。
“日本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可能是现代社会正在催生更多的无性恋者。”
“噢,像是低欲望社会。”
“嗯,也可能人和人之间越来越难产生吸引力了吧……现代文明社会太多元了,大家很难再找到完全符合自己期望的人呢。”
连术反思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多么符合主流观念的人,小众的人大有人在,越是包容开放的社会越应该接纳多样化的群体吧。
“有意思。你的课题很有趣,JustFans应该聘用你嘛。”连术表扬道。
“啊,我们……不,他们有专门的研究部门的。针对社会学和人类学,发掘社会中人们的新动机和新需求,大众娱乐才会不断演变。”
这个话题完美地引起了连术的注意,甚至询问了Natsu相关的学术著作。因为他无比肯定地认为,杨疏乙就属于这个光谱上的一类。
在他自信诊断着别人的"病情"的时候,他脚下的被子突然拱进来一个人。病床两边的扶手不方便入侵,所以Natsu直接从下面钻进去了。
“你干嘛?干嘛?”连术不解。
Natsu蛇一样钻到他旁边躺下,左拱右拱地给自己腾了个地界出来。
“哎,哎,我的留置针……嘶——”连术小题大做地把右手抬地老高,“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吗?小兔崽子。”
“哼哼……scienseturnsmeon……”Natsu很大方地咬住他脖颈,抛下书本知识,进行样本考察。
“你不是叫我谨遵医嘱吗?”连术被他嘬地痒痒的,语气是又骚又急。
“啊——对,你确实要谨遵医嘱的。我只是来解决我的问题。”Natsu正色道。
“艹……”
谨遵医嘱的结果是,病人连术被小兔子蹭了满身满腿,左手还被人强行塞了老半天,自己是一点火没泄成。
至于学术问题和社会行为论述,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今时,医院&山中别墅】
一场大雪沉默地下了一整晚。清晨的世界裹满银装,连术套着防风大衣走出私立医院大楼,司机阿智已将车泊在门外。
终于出院了,连术看了看外面的世界,不过几天时间,心境却是大有不同。
商务车的电动门自己打开,上面下来一个银色短发的高个女人,手里捧着一大束在冬日稍显格格不入的鲜花。
"有必要吗?"连术踏进雪里站定,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哇好美啊!"这话是身后的晁医生说的,除了他,还有帮忙提着东西的司机阿智,和背着大书包的Natsu。
路过的人确实往他们多看了几眼。
"什么美?说说。"克林达两步走上前来,这个一米八的女人对着任何人都可以热情而桀骜不驯。
晁医生抠抠脑袋,"景美、车美、花美、人也美。哎呀,崔小姐,好久不见~"
"你就是晁医生吧,多谢关照啊,我们老连不好伺候。"克林达风度翩翩地说,顺便把花束硬塞进连术怀里。
"滚,谁他妈老。"连术嘴上凶狠,手还是听话地掏出来接住了花捧。
助理崔玺大方地和晁医生打过招呼,然后对连术说:"连董,恭喜出院,家里都打点好啦。"
一行人在擦得泛着油光的商务车面前说了几句闲话,晁医生再次嘱咐他的医嘱后,车轮胎碾过被白雪积压的车道,终于走了。
Natsu乖巧地坐在最里面那排,抱着他的大背包,里面都是他和连术的日常用品,还有医院开的药。
"你好,我是克林达。第一次见面吧,这阵仗是不是夸张?连董要求的。"前排的银发女人伸出堪比男性尺寸的大手掌,劲瘦的指节很是有力的样子。
"真是张嘴就来……"连术懒得骂她的荒腔走板,那一大捧花被他放在脚下宽敞的空间里,结果定睛一看,花束中间有一张别致的卡片,上面写着:
祝连术先生身体安康!
预祝您和家人新年快乐!
——山中别墅物业部
"你好,我是Nats——"话说了一半被打断。
"好哇物业送的,你慷他人之慨!才给你签的年终奖都不肯买点礼物慰问我?"
"看吧,刚谁问'有必要吗'?心里很是想要嘛!"
"有没有必要是看我的心情,给不给是你该有的礼节。"
崔玺和阿智在前排偷笑,Natsu在后排心想:熟人面前的Lenn桑很活泼嘛。
及至商务车转入山中别墅,停在连术的豪宅面前。
平日很是高雅清幽的庭院,此刻被各种豪华的大花篮堆得满满当当。大红色的名联上写着"融世资本事业一部""融世传媒公关部""融世体育市场部"等等组织名称。晃眼望去,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个。
"放心,不是祝你康复,是祝你新年快乐呢。"克林达提前说明,老董心绞痛这种事可不敢公然宣布。
"这不也是慷他人之慨?花的还是部门预算吧。"连术冷笑,溯本求源这花的可不就是他自己的钱。
"果然!你看!我就说还是会挨骂!"克林达转向崔玺,两手一摊,很是得意。
"连董,这都是大家的心意,你看,贺卡都是亲笔写的,祝福是实实在在的噢。"崔玺随手抽出一张,在连术面前晃了晃。
"得了吧,这些人压根都没见过我,还不是你们要求写的。而且也太不环保了。"连术挥挥手,朝家里走去,拉开大门,末了又补充一句,"公司都放假了吧?麻烦你们来接了。给崔玺阿智包个大红包吧!"
这话是对克林达说的,孰里孰外很是明显。
司机和助理走了,Natsu和克林达很自然地进屋了。
大宅子里暖气开得充足,配着后院雪白的草地和远方落了雪顶的山,很有丰年瑞雪的意境。
“小男朋友不回家过年?”克林达把大衣往架子上一搭,随口问道。
“别乱叫。”连术头也不回地制止。
“噢,忘了,日本不过农历新年。”
“是的,我们过元旦。”Natsu笑着说,他在厨房岛台的大洗池里,把鲜花抱了出来,“Lenn桑,这个放花瓶里吧?”
“好,橱柜上面第三个格子,有多的花瓶。”
“院子里的也可以拿吧?”
“可以啊。挑一些喜欢的拿进来吧,或者让物业和邻居分点去,放外面冻一夜就谢了。”
“嗨——”
两人一唱一和的,仿佛过起了日子,看得克林达很是震惊。
跟着连术钻进里面的卧房,克林达抱着胸,问:“你俩真各过各的啦?怎么一眨眼两个都搭上伙了。”
“疏乙跟你说了?”他是指杨疏乙恋爱的事。
“没有啊,但是他说要去看澳网公开赛,却没让助理订酒店,2月的工作也都延掉了,这不就板上钉钉了嘛!”
“哼。”连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你这位又是怎么一回事?一个赛一个吃嫩草啊?”
“我做什么还用跟你们报备啊?”
“喂,你在丽斯卡顿常年开套房我过问过吗!这次是登堂入室哎?疏乙知道吗?”
“好像知道吧。”连术在克林达面前完全不顾及,脱了衬衣裤子,换了套家居服。
克林达也跟没看见那大胸肌翘屁股似的,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感慨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就这么突然走到了情路终点。”
“……少在这儿肉麻。”连术靠在墙上看着她,“柯让这小子比较踏实,但他那一大家子是爱惹事的,你让网球部的余显盯着点。还有他们家柯荣公司最近的投资动作有点大,过段时间公司会出评估,如果有风险变动的话,可能会提前终止融世资本和柯荣公司的战略协议。”
“哇哦——”克林达拍拍手,饶有兴趣地说:“你这儿有没有存一点私心啊?”
“他们那点儿资本装得下我的私心?我是怕柯让这小子心眼小,在经纪约上变卦。反正你把签约内的收益分成执行好,万一他们家翻脸不认帐,也不是不可能。小生意人,不好说。能避免走法务的,尽量避免。”
“人家一年几个亿的营收,在你这儿是小生意人。”
连术笑了笑,这么说是显得刻薄了。柯荣集团的老板柯如英是柯让的姑姑,是个务实的企业家这点不假。但在项目结算时抠抠搜搜的作风上,财务经理在他面前不小心吐槽过一次,于是就被他记着了。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柯如英找上他说有个侄儿在打职业网球,并且还是他看过比赛的网球新星,这么机缘巧合地签了约,然后他的杨疏乙就被小狼狗叼走了。
连术对此也没有莫大的遗憾,他原本就猜到两人会投缘,杨疏乙之前看柯让的比赛时,就很是透露出喜欢的神色。没想到,柯让是个打直球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大他近十岁的杨影帝攻略下来了。
连术知道,终结他和杨疏乙的不是柯让,而是他们早就终结了,只是柯让恰如其分地出现后,摘取了这个成熟已久的果实。
克林达在连术家里逗留到了晚饭后,然后才将大house留给他们做二人世界。
“克林达好有趣。”Natsu一边擦碗一边感叹。晚饭话题围绕着克林达的前半段职业生涯展开,她过去是个收入排在亚洲前三的超模,在日本时尚界也很有来头。随手翻了一张照片,就让Natsu一阵“素国”“素国”。
连术在岛台连接的餐桌坐着,双手搭在桌子上,手指抵着红酒杯的杯托,晚上喝的有点多,此时他有些飘飘然。
“你说她是,那什么,A-sexuality吗?”
“她?这可很难从外表看出来……不过么,她应该至少是个Bi。”
连术愉悦地笑起来,都是气音、但笑得绵长,显然是真的开心。
“她这样的,我确实想不出什么样的男人能搭配。”
“你们就很搭啊。”Natsu不假思索,语出惊人。
连术瞬间收敛了笑容,“你这样说我会做恶梦的。”
“这样说也太不礼貌了吧!她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Well,”连术耸耸肩,“如果你来我们公司上班,你每天都会被各种好看的人包围。”
“比如……杨疏乙?”
“你很在意他?”连术直勾勾地盯着Natsu,显然有些诧异。
“不是。我觉得他很好看……如果能见到本人的话,应该更好看吧。”
“不可否认,没有人会说他不好看。”连术皱眉打了个酒嗝,最后一口冰凉凉的波特酒下肚,他满意地眯起眼睛,将酒杯轻轻放到岛台上。
Natsu好脾气地接过,冲洗干净。
回到了久违的家中,两人都很是放松。连术早早洗漱完毕,Natsu拿着测量仪进来给他测心率、血氧、血压,能测的都测了。药片也给他放在小瓶盖里,大药片甚至切成了两三瓣,因为连术在吞药方面毫无建树,老是卡住。
“你再这么贴心,我要给你付工资了。”连术幽幽地说。
“你再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住这儿了,好像我真的要你的大house一样。”
对Natsu来说,这就跟玩一样,和“贴心”没有太大关系。全因连术这个人好玩,他愿意这样陪他玩。
“噢,你视金钱为粪土,只是想积功德、积福报。”
“哎呀,你这里清静舒服,等我论文写完,还是要回学校一趟的。”
“什么时候?”
“唔……快写完了。陪你过完春节吧!”
连术看着Natsu慢条斯理地做着睡前准备,心想这年轻人一定是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了,简直糟糕。除了这大别墅,他也没什么可给对方的。当然,如果对方不求名分不求长情什么的,先这么过着也无所谓。
当晚,连术本想把Natsu赶到客房睡,可是Natsu以“万一你半夜发病怎么办”为由,坚持鸠占鹊巢。
连术在心里暗自感慨自己真是越来越柔和了,简直没有一点主见了,根本犟不过年轻人的喜欢嘛。
【今时,山中别墅】
隔天清晨,物业一大早就把连术订购的新鲜蔬菜、牛奶、牛肉、三文鱼、橙子放在了家门口。
他睡了六七个小时已然精神抖擞,床上的Natsu还在呼呼大睡。连术喜欢早晨安安静静地做早餐,大多数时候,Natsu都可以享受到他冲煮的热乎乎的咖啡和火候刚好的半熟煎鸡蛋。
这次拿来的盒装沙地小番茄味道很是丰富,放在冰天雪地的室外凉透了,吃起来相当爽口,连术非常满意。正当他接二连三往嘴里塞时,一个意外来电打断了他。
每年接近春节的时候,杨肇的电话总会如约而至。通常此时他都会小心翼翼拿着手机去阳台接,避免打扰屋内杨疏乙的好心情。但今时今日,杨肇想找的人没跟他在一起了。
“什么叫他没跟你在一起?”电话那端的声音还是没变,依然是中气十足、冲人的、领导范儿的那个中年男人。
虽然连术自己也跃进了“大佬”的领域,但这个领域里大部分人都比他年纪大,于是他从来没有“老”的自觉。
而杨肇是真的老了,从三十多岁到如今快六十了,他从来都是在众人里雄赳赳气昂昂那一位——除了面对他儿子时。
“疏乙去澳洲看比赛了,今年不在国内过年。”
“什么比赛年都不过了?!”
“年轻人么,现在都流行出去过年,要不我给你弄几张票,你也去?”
“我去个屁!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这不让他上赶着找骂吗,连术实在是不想掺和进这父子二人炮仗一样的关系中。
这些年也是越来越离奇了,杨肇要找杨疏乙,非得通过连术不可,反正杨疏乙是不会主动给他任何电话短信的,逢年过节也当这个爹早死了。
“连术啊,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赶紧结婚生子,这混小子也不至于一直吊你这棵树上啊?”
杨肇语重心长起来,这话连术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虽然他父母早亡,但催婚这件事,还有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杨肇帮他盯着。
“你,你之前谈过女朋友啊,你不嫌烦啊?天天被杨疏乙缠着,过几年你都要五十了啊!”
“我刚过40才两年。”连术很在意地纠正。
至于其他的,他懒得跟这个祥林嫂一样的老爹爹多说了,反正对方也听不进去。世界上有些父母啊,满以为自己对儿女多么关心多么爱护,实际上儿女的苦痛悲喜,他们一点都搞不清楚。
这都十年八年过去了,杨肇还以为是杨疏乙缠着连术不放呢。简直就像跑长跑被别人套了两圈,还以为自家儿子在第一名一样昏庸。对此认知,连术也是无力回天。
杨肇干事业搞大钱是一把好手不错,但父慈子孝这方面,他是顶顶的大没用。
敷衍搪塞地挂了电话,连术顿时觉得嘴里的小番茄也寡淡了。连术突然和痛失爱子的杨肇一样,沉浸在了不可言说的哀伤中。当然,这种哀伤只有杨肇的十不及一,后者在哀伤的同时还有莫大的愤怒和不解,至少连术是免于这些情绪的。他的哀伤,不如说是一种缅怀,缅怀逝去的时光、缅怀消散的缘份。
这孽缘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造成如今之格局,就要从大概九年前说起。
【九年前,槟市。】
那一年连术以槟市为根据地,帮杨肇练出了一支主攻业务出海的精兵团队。杨肇对于这个海归金钵钵非常之倚重和信任,毕竟连术带来的国际金融和投资领域的资源、人脉和其自身的敏锐力,为杨肇拓展商业帝国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其倚重程度可以这样说,若是杨肇能有一个年龄合适的女儿,他简直要将女儿许配给连术之地步。可惜事与愿违,杨肇没有千金大小姐,只有一个让自己头痛头秃的叛逆不孝子。
杨疏乙在高考之际,断然改写了报考钢琴系的志愿,他私自填报了电影学院的编导系。等他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日理万机的杨肇方知为时已晚。对杨父这样的传统商人来说,简直不知道编导系是何物,杨疏乙也懒得跟他细说。两父子一说话就能吵起来,现在儿子去槟市读书了,更是彻底逃脱了父亲的掌控,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翔了。
而因缘际遇就是这么奇妙。彼时连术正和他的最后一任女友萧荷情意绵绵,萧荷又是刚从电影学院戏剧系毕业的初出道女明星,在一个大热的国民剧里做女三号,因而在杨父的心目中是有名字的女演员。
因此,杨肇自然让同在槟市的连术对儿子多加照拂一番。至于一个搞商业的如何照拂一个读大学的,杨父也是没有具体指示,唯有偶尔拖连术给儿子带一些自认为很有必要的吃穿用度。
带东西的差事,连术经手过很多次。他始终不明白在物流如此发达的时代,为何长辈赠送物品,还是要通过熟人带手。但他又不好拂了杨肇的意,于是每次当公司下属从本部带来信物,转交于他,他又要转交给杨疏乙时,就成了他与杨疏乙为数不多的通话机会。
而杨疏乙要么在学校上课,要么在外实习,通常对方只是三言两语让连术将东西放在公寓物业,因而两人虽有电话之交,却几乎没有一面之缘。只有通过萧荷偶尔提及,说杨疏乙是在藏龙卧虎的电影学院都惊为天人的校草级别风云人物了。
自认已经无敌帅的连术对此很是不以为然,小屁孩十几岁时他也见过,是不难看,但能帅到哪里去?
对于杨肇给予的发展平台,连术是感恩于心的。连术虽然看起来精明不吃亏,但自认是一个耿直仗义的人,他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却没有远大于能力的野心。如果杨肇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倚重他,那么他也许会一直在杨肇的企业中作为得力副手而存在。
但命运的齿轮转动起来时,人总是被推着往前走的。
一日,连术接到杨肇的电话,本以为是寻常公务,结果杨肇仓促紧张的语气让连术顿觉事态不简单。
"疏乙上一次跟我闹脾气以后,我再也联系不到他了。学校老师说他好多天没去上学,电话都打到我家里去了。你快帮我去他公寓看看?顺便带点东西过去。"
年轻人偶尔逃个课,连术觉得再正常不过。加上对杨家父子的矛盾深有体会,连术更加觉得是杨父小题大做、公器私用了。
那天处理完手上的事务,连术便驱车前往电影学院。学校离他办公室很近,开车不过十几分钟。他事先拨打过杨疏乙的电话,但一直没有接通。当他站在公寓门外敲打数分钟也无人应门后,他再次拨打电话,隔着门板他听到了屋内几乎不可闻的手机铃声,那声音过于微弱,还夹杂着手机电量低的警告音。这可疑之处让他心里冒出巨大的危机感。
他飞快地联络了物业,告知前因后果后,物业拿出了备用钥匙,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连术的心就沉了下来。
屋内如死一般沉寂,空气也是密闭了多日的不畅通的缺氧气味,甚至散发出垃圾腐败的气息。连术让物业的人等在门外,他快步走向屋内,心里下意识做着祈祷。
最终他在卧室的洗手间内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杨疏乙。
那是他第一次伸手触探一个人体的呼吸,在手指感受到极其微弱的温热气流后,他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赶忙让物业联系救护车,告知准确的位置,并且派人到楼下等待。他将杨疏乙抱到客厅沙发上,那人已经轻到仿佛没有重量,软趴趴地挂在他的双臂中。在将窗户打开透气后,连术仔细观察他的状态。彼时呼吸微弱,任凭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好在平稳的心跳告诉连术应该不是人命危急的情况。
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他只是静静看着,看着这个久违多年的少年已经出落成青年人的模样,哪怕此时双目紧闭,歪头耷脑地平躺着,脸色惨如灰蜡,但也能看出他非同凡响的美貌。
那日,当杨疏乙最终在病房里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连术。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却装作了陌生的样子。连术穿着西装衬衣,没有领带,袖口卷起老高,像是刚干完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叱咤风云的金融精英。
"终于醒了。医生说你几日没吃没喝,这是脱水昏迷了。"
杨疏乙沉闷地回了一个"嗯。"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杨疏乙显然不想回答。
这样的情况,连术不敢向杨肇说明。他不说,杨疏乙当然也不可能说,大家就当没发生就行了。
在公司业务轰轰烈烈开拓之际,连术请了他当职以来的第一个病假——当然生病的人不是他。
对于杨疏乙的状况连术了然于心,这是杨疏乙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不吃不喝,是他自己像烂泥一样不出门,是他自己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但究其原因为何,他没有细问。
一开始,杨疏乙也并不想告诉他,两人说白了,只是萍水相逢,连表面上披着的那层亲戚关系也是假的。但出于对杨肇的情谊和对杨疏乙母亲的一点感恩,连术尽到了对他们的儿子认真负责的关照。
他一边在医院办公,一边关注着杨疏乙的病情。两人公事公办一样,一个负责看护,一个负责康复。
一周以后杨疏乙办理了出院,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濒死时那鬼魅一样的死气从他身上彻底隐去了,恢复了活泼饱满的元气模样。他在车上跟连术聊学校、聊剧组实习、聊师兄师姐的八卦,逗得连术哈哈大笑,比起十四岁时的他,少了几分叛逆,多了十分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