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术不想再跟杨肇阴阳下去,他直截了当地问:“那槟市的摊子谁接盘呢?”
“这个简单,你原来的副手、或者总部派人过去,干几个月总归能接下来的。况且你在总部,职级更高,遥控指导也容易。集团的下一步棋,还有很多思路可以选,大有你发展的空间。”
连术心中冷笑,把他辛辛苦苦搭起来的大厦拱手让给别人,再调他回去做个不痛不痒的、时刻盯防的名誉高管,这算盘打得很好。
“确实。地产这块很快要缩紧了,你们得早点调整结构。”
“你们?”杨肇不解。
“杨总,这几天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就不在贵公司继续任职了。在槟市这几年我做得挺顺心的,忙肯定也是帮上了,应该就互不亏欠了吧?至于你之前许诺给我的股权……”
“连术,你回总部来,股权一样给你。”
“不,我就不要了。毕竟我人都走了,再要你好处也不地道。”
这堪称奉献的态度却让杨肇警觉了起来。
“你什么都不要?”
“昨天发的奖金很大方,这个我很感谢。”
“你不留在我这儿,你想去哪儿?”
“放心吧,竞业协议我会签的,不会做你对家。”
杨肇在心里打着算盘,有些事他实在不想在明面上提,觉得脏了嘴。但眼见人都要跑了,他不确认清楚不行。
“你走了,你跟疏乙又……是怎么个情况?”
“当然,这个更加会保密了。”连术直接站起身,最后说道:“至于我走了以后,我的私人问题就不用跟你解释了吧。”
连术离开后,在回程的车上无比放松。他不怕困难、不怕挑战,但他讨厌处处被人限制,也不喜欢别人来打破他的规则。如果头上始终笼罩着一个知道他隐私并且观察他的镜头,他只会想赶快撤离。
时代的浪潮卷得太快,日新月异的技术和需求在庸碌的人眼中从不会发光,但在连术面前,遍地都是亟待开采的黄金。他不怕推倒重建,相反,在积累足够的经验和资源后,再次从零开始的重建,只会让他在更短的时间内重铸一个全新的帝国。
回到槟市后,他直接联络了杨疏乙,让对方在公寓等他。一旦下定决心,他做事从不拖延。
开门那一瞬间,他看到杨疏乙瘦了,自己倒是因为休假那几天没有运动、天天吃餐厅的外卖而胖了几斤。
两人之间全然没有分隔多日后再见的欣喜,他们心里很清楚,横亘之间的只有乱麻和荆棘。
杨疏乙先是看了看他左手小臂的伤势,摸了摸要掉未掉的痂。这次他没有再说对不起,大概知道连术并不想听。他也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上不再有的戒指,就像一周以前还那么浓郁的感情,一声令下就可以无影无踪。
“杨肇找你了吗?”杨疏乙先开口,他靠在餐桌旁,看着对面倚着橱柜的连术。这里原是两人交流时间最多的地方。
“找了。他想调我回总部,我辞职了。”
“辞职?他逼你辞职?”杨疏乙很是惊诧。
“当然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杨疏乙默不作声,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但他也从来没过问过连术的工作,所以并不懂各中关窍,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影响。
“杨肇以为我一直对你死缠烂打,你……会这么觉得吗?”杨疏乙转移了话题。杨肇这段时间屡次在电话和短信上教训他,现在已经被他拉入了黑名单中。
“这是我们的事,你不用听他怎么想。”连术无奈地回答。
“我们的事……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理我吗?你在生气?”
“你觉得呢?我听听你的意思。”
杨疏乙愣了愣,连术一点都不急着表达自己的主张,这让他有些失措。如果是前一段感情,对方可以急赤白脸地跟他吵个三天三夜。但连术哪怕是愤怒,都是那么不动声色。
杨疏乙沉默了一会儿,在想怎么措辞。最终慢吞吞地说:
“我不该去你办公室,我在那里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错的……”
这听起来很彻底的反思让连术忍不住皱眉笑起来。他突然不知道该对杨疏乙说什么。
责备他吗?好像也没必要。杨疏乙对他的事业一概不知,在事情发生之前,也没有考虑过可能的后果。杨疏乙在许多方面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孩,这一点他毫不怀疑,小孩是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的。所以对于毁了他努力五年的事业也是毫无预感和知觉。
但错的人到底是谁?是否自己就不该开启这段不被祝福的感情,是否是他自己先越界了,连术不知道。
甚至两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连术已经失去兴趣。
连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没法对杨疏乙说重话,对方年纪太小,阅历太少,他做个喋喋不休的说教者又有什么意义。不如让他自己再去体验吧,遇到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自然就会成长了。
“疏乙,你在这个年纪里……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承受的,你做什么我都会理解的。况且,我也未必都做对了。”
杨疏乙盯着自己的手指,无意义地用指甲抠着指腹,他微微皱着眉头,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如果都理解,也不生气,那为什么两人好像完全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他问不出口,却知道木已成舟。
原本那天他是要去通知那个好消息的,并且依据连术的承诺,他也会获得一个超厉害的惊喜。
现在都没有了。
他失落地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连术,对方没问,想必也是忘记了。
两个字的词语不用说出来,两人心知肚明。
反正世界还是那个样子,轻而易举地就在自己面前崩塌。
那天之后,杨疏乙很快收整了行李,退了房子,把连术的东西打包寄给了他。
在经过十几个小时横跨欧亚大陆的飞行后,他在法国布列塔尼南部的小镇落脚。换上当地的手机卡,彻底开始了新的生活。
杨疏乙以为自己回到了一无所有,毕竟与父亲的关系跌至冰点,失去连术的他,比失去第一段感情时更加绝望。然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连术这个人带给了他完全不同的力量。
他知道连术是从更深的深渊中爬起来的人,杨疏乙不愿被低看,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和连术一样独当一面,再活一次。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一点留作纪念
不管是《触网》还是《连术老矣》,疏乙这个角色对我来说都是最难写的……
因为其他主角已经代表了理性,但一个故事里很难所有人都理性,
现实中存在各种矛盾和冲突也是因为人会犯错,会维护自己的立场而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
但我又不希望我的角色是个为了犯错而犯错的工具人……
在设定中疏乙不是个完美的人,他的执拗他的敏感可能会成就他的事业,但未必会让他的生活轻松。
(演员在我看来是个不能太理性的职业)
我在故事中让他慢慢成长,也让他吃到“理性人”的教训。
他其实就是drama的代表……看成狗血也不为过。
当然,故事在读者那里完全可以是另外一个效果,所以我的碎碎念看看就好,哈哈。
得到毫无价值的回答,Natsu转头跑出卧室,去电脑上查起资料来。
连术拿着吸尘器满屋子游荡。春节对他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第42个重复的日子,并没有太大新意。只有小到还不完全可以称为一个人的时候,他抱有过对春节的无限期待,那时物质紧缺、娱乐生活乏味,春节能够穿新衣,吃糖果,放炮仗,想想就能让小孩从十二月一直憧憬到正月。这种习俗是要讲传承的,他失去了父母、又没有后代,于是就当365天的其中一天来过了。
但作为人类学研究生的Natsu来说,他的讲究就很不一样了。
“Lenn桑,你是籍贯是哪里啊?”
“祖籍算是南方。不过出生在大北方,生活到十二岁,又回了南方。”吸尘器的嗡嗡声中,连术直言不讳地答。
Natsu仰头望天,思索应该往那一边溯源。
“那你觉得春节应该吃饺子还是汤圆?”
“吃饺子啊。”
“那你是北方人。”
“不过最近几年都吃的汤圆,疏乙是吃汤圆那一派。”
“咱们还是吃饺子吧!我喜欢中国饺子!”
“那你直接说你喜欢的不就好了。”
“煎——饺!煎——饺!”
“喂,没有人过春节吃煎饺吧。”
碍于连术不可划分的南北属性,Natsu决定搜索一些普适性的大江南北都适用的春节习俗。
一边在电脑上检索,一边在纸上记录了要买的东西。Natsu抓起手机和购物袋就要走,连术叫住他一问,结果两人一起开车出了门。
假期的商圈里热闹非凡,Natsu拉着连术在超市和商场里大采购,对连术来说实在是稀奇的体验。像这样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几乎不爱出门,加上杨疏乙也是个不爱凑热闹的,尤其顶着一张明星脸更不能往人堆里钻,所以两人几乎和闹市绝缘。
这市井的生活气息,唤起了连术脑中久违的童年记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不屑于这些不花一分一毫就能融入的快乐呢?当手中的金钱越来越多以后,他的生活在不同的空间中跳转,中间由私人豪车乃至私人飞机作为中转。每一个场所都明晃晃地打着拜金的旗号,以金钱和权力作为入门的门槛。在这些为小部分人群打造的空间中享受稀缺的产品和服务,成为连术生活的主要体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推着巨大的商超推车,把刚买的年货一件一件放进SUV后备箱。接着他又被拉到杂货店里,陪着爱看稀奇的小老外采购了一堆春联、窗花和书法用品。
没错,Natsu的春联是要自己动笔写的那种。
回到家后,这项贯穿中日文化的有趣活动吸引了Natsu的所有注意力。他把餐桌腾出来,铺上软垫和宣纸,先用毛笔蘸着墨汁练了几笔。
“还好你没说要买松烟墨和砚台来现磨。”连术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围观。
“不是我不买,是店家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日本的书店杂货店里都有卖呢。难道你们不写大字了吗?”
“不写啊,春联不有现成的。”
“自己写才是习俗!”
“原来南方的葬礼上会用毛笔写挽联,不过听说现在挽联也用机打的了。”
Natsu摇摇头,“啧啧,太有效率啦!”
“可以,你还真会啊。”连术看着Natsu在宣纸上大笔挥着。不过写出来的汉字是日式的,有些笔画和中国汉字略有不同,还都是行书。
“当然,我父亲练书道的,我跟着学过一些。这个啊,要写出好字,得日复一日的练咧。”
“嗯啊,书法很练心性。你们练什么字帖?”
“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学校里都从这个开始教呢。”
“噢,不练颜体、柳体?”
“也听过,不过欧阳询最被推崇哦。你要试试吗?”
“真不会。”连术看着年轻人有模有样地下笔、提笔、顿笔、勾笔,行云流水,是有些功夫傍身。
“那,你找个对联?你想贴什么对子呢,我来写!”
原本对此毫不感兴趣的连术,在Natsu的催促下只得拿起他的笔记本电脑查询起来。
连术刚按了几个键就作罢:“……不会用你的输入法。”
但他不小心点出了一个界面,上面有非常醒目的JustFans的logo。
网页并不是常规的官网,倒像是什么后台操作界面,有一些实时的数据和表单,和许多功能键。看起来像是一种企业管理后台,但因为是日文的,连术也没太看懂。
Natsu走过来,慌忙道:“啊啊你手机上查嘛——”然后把电脑“啪”的一声关了下去。
连术坐在凳子上,从下往上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这是你频道的管理帐号?”
Natsu没法说这其实是网站的最高权限管理帐号,只好支吾道:“啊……嗯。”
“话说,你天天都在我这儿,到底拿什么更新啊?”
没想到突然就被问到了这么关键的问题,Natsu想了想难道是时候摊牌了?
不行。为时尚早,他还想披着这个马甲多了解了解对方呢。
“有存货……原来拍的,原来拍的,啊哈哈。”
连术当然感觉到Natsu的表情和语气中有一丝怪异,但他不知道怪异的动机是什么,于是只好归结为Natsu在心虚或者害羞,搞不好尺度超大,所以不敢让自己看到。
“你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和什么巡逻保安啊、工程部师傅啊、隔壁王叔叔啊之类的玩刺激的……”连术故意荒腔走板地诈他。
结果这话把对方问宕机了。
Natsu双眼瞪地铜铃大,直愣愣地看着连术。
连术迅速反思这话太下流、太口不择言了,把人气着了,连忙要哄。
结果只听对方说:“这你都不介意?”
“……”
“JustFans才不是那种风格呢,你说的都是直男爱看的。你啊,该不会都看过吧?”
被反将一军的连术很是挂不住脸,“那你是什么风格?”
“你不是看过吗?”
“都多少年了,早忘了。”
“不就两年,你不是记得频道名字吗?”
“没搜过。”
难怪呢,Natsu心里寻思,你要能看一眼,也不至于认错人啊……
这事儿就这么姑且糊弄过去了。
最后两人找了一对双方都满意的对联,由Natsu在精挑细选的暗红色花纹纸上大笔一挥:
平安喜乐皆如意万物光华同此春
“横批呢?”Natsu问道。
“随便,”连术在春联背后抹上胶水,“什么大吉吧都可以。”
Natsu大笔一挥:“Lenn桑大吉吧!”
“……”
除夕,连术给养父母打了个视频,老两口看起来精神不错,亲儿子也回家了。至于对连术,他们没有更多的要求,能客客气气通个电话,双方就觉得今年的礼节到位了。尤其对方现在是经常上财经杂志的人物,一辈子在事业单位工作的老两口觉得实在高攀不起。
白天的时候,Natsu去小区里和各路邻居小孩儿闲聊,一起玩甩炮,很是愉悦。他学的是人类学,对人类也是真感兴趣。尤其还是需要他用外语沟通的人类,他更是觉得每一次交流是样本采集。连术这房子买了好几年,连隔壁住的人姓啥他都不知道,但Natsu一个多月住下来,出门二百米能打八百个招呼,要不是没有业主身份,他简直可以当业主委会主席。
晚上放春晚的时候,Natsu非要连术一起看,要他给解释、翻译,那些语言类节目他是看不太懂的,但歌舞节目看得很是欢乐。连术感觉自己带孩子一样,说啥对方都能哈吃哈赤笑半天。
“中国太有意思了!怎么会这么喜庆呢?过新年全国一起看晚会,男女老少的喜好都要考虑到,啊,唱歌跳舞、舞台剧、话剧、歌剧、戏曲、脱口秀、魔术、什么都有!红白歌会也该学一学嘛!”
把相声说成脱口秀,连术笑着没有纠正:“年年看你就不觉得了。”
“可这种作品集合很能体现每一年的社会热点和面貌哦!”
“不搞人类学社会学的人,也没有在在乎吧。咋咋呼呼的,吵得我耳朵疼,能不看了吗?”
“哎呀,还没到零点呢……”Natsu意犹未尽。
“过来。”连术抓住Natsu的脚踝,把人拽了过来,想要中日友好交流一下。
“?”Natsu从沙发这头,往连术的方向平移了一步,然后对方压了上来。
电视里突然开始唱响幸福美好生活,特别激情昂扬。
连术皱了皱眉,指挥道:“换个台。”
掌握着遥控器使用权的Natsu一只手扒拉着找,一边说:“可是Lenn桑,你要遵守医嘱。”
连术在他胸口嗅着,手勾起他的腿弯,刚准备把人折起来。
“……那你坐上来。”
Natsu的手胡乱按了几下遥控器,结果变成了体育台。电视里正在重播澳网公开赛的第二轮——每年春节,球迷们大多伴随着澳网周期度过。
Natsu偏过头看了看,结果热衷在观众席找名人明星的导播突然给到一个镜头,解说也不合时宜地放送:
“镜头里这位是我国著名演员杨疏乙,看来没在国内过年,也是网球迷啊哈哈。听说杨疏乙和柯让选手的关系很好,难怪出现在看台上……”
“看,是疏乙!”Natsu手一指,注意力完全被吸走。
连术转过头去,只见屏幕上的杨疏乙带着个巴拿马帽和墨镜,亏得主播还能认出来。他旁边坐着柯让的理疗师路易,两人正有说有笑。
连术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家伙还没给我问候春节。
墨尔本比中国快两个小时,那已接近零点,搞不好那边也正中法友好交流呢……
方才的兴致突然退潮,连术夺过遥控器又切回春晚,决定继续民俗活动,他蹭起身说:“走,煎饺子去!”
Natsu在后面欢呼一声跳起来跟上。
先说事业。
脱离杨肇以后,他通过整合自己和朋友手中的资源,撬着杠杆在市场中审慎豪赌——这是无论过去多年,每每回想起依旧会令他无比自豪和心潮澎湃的两年。他在时代红利的浪潮中成功踩中宝藏节点,利用短短两年时间,让他名下的融世投资公司成功在业内站稳了脚跟。再几番兼并和扩大后,融世资本已初具雏形。
在不断搭建和巩固的个人帝国中,他在众人的目睹下,似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坐上了令人羡慕的宝座。连术很享受这样的第一把交椅,哪怕他自认为从不贪图权力地位,但既然自己有这个实力,他也不介意独占鳌头。
在逐利和慕强的氛围当中,他宠辱不惊地承受来自各方表面的恭维和背后的诋毁。与此同时,融世的版图在他手中如同活物般不断变形扩张,他的兴奋和乐趣统统源自于此,而曾经那件开启这一人生篇章的意外事件,却在太阳一次又一次升起降落的日夜中,逐渐被淡忘了。
至于后者,在连术看来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日常。
他恣意地维持着黄金单身汉的形象,哪怕莺莺燕燕和蜂群浪蝶如影随形,三天两头都有人想与他白头偕老,但他更享受及时行乐。人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有钱的话就要选贵价的水和高级的饭。连术是个嘴刁的,在他出没的那个狂狼不羁的群体中,人人都甚有自信又很是不要脸皮,但想要入他的眼、住上他的总统套房,还是得德艺双修。在这个以耽于欲望为第一要义的圈层里,连术在其中吃得又开、吃得又好,总之顿顿都是饕餮盛宴,什么都敢来。
活在低维度的人看不见高维度的老天爷都在盘算些什么,当人的圈层足够大、见识足够广,慢慢的就会接近现实世界的边界。所以,连术是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尤其跨过三五十的门槛,在往奔四的道路上加速时,他接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连术一直保持着一个癖好,圈内朋友都明白的,连总喜欢睡皮相生地好,又有点小肌肉的年轻男孩子,最好还是搞文艺的。这个类型的小零,市场上要多少有多少,但还得符合品味、性格、健康等等必要条件的话,那也是凤毛麟角。这两年,他手上也陆陆续续攒了几个,像狗熊掰玉米一样,有的一直捏在手里,有的顾不得就掉地上了,有的是现掰的新鲜,也保不准啥时候就忘了。
比如眼下这个裹着浴衣出来,把自己洗得像泡过的莲藕似的男孩儿,在他的印象中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听朋友说这位的风格比较奔放,平时有点咋咋呼呼的讨人嫌,但床上很是活泼放得开。对于这些小自己十几岁的男孩子,连术不管他们是不是出来卖的,好处是要给的。有些他能看出来是和他一样单纯喜欢玩刺激,有些他知道是抱着急功近利的心机。不过他只是个无情的打桩机,纵使技术一流令人神往,但大部分对象也明白这人老了是不会随便买保健品,钱包里的卡也不是张口就能要的。
还不如及时行乐,当作gaybar里震惊四座的香艳谈资。
此时酒店套房内弥漫着雪松的熏香,但熏香之下难掩那份张牙舞爪的荷尔蒙气息。对有些人来说这是一点就燃的催情剂,对有些人来说,好比幻境中不堪入目的酒池肉林。
“可以……可以录像吗?”男孩子一边哎哎叫唤,一边抽出空问道。
“录像做什么?”连术放慢节奏,反问对方。
“好玩啊,留着自己欣赏……”男孩儿很是妖娆地笑他,同时吸他吸得死紧。
“欣赏?确定是自己欣赏还是和别人一起欣赏?”
“噢~”男孩的语调拐了个弯,“你遇到过哪种啊?”
连术笑了笑,说:“什么都遇到过。有些人啊,神经和感官已经麻木了,非得弄点与众不同的刺激才能起兴。”
“那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多养养身体吧。”
连术对此种趣味很是不屑,就好像别人吃饭前要先摆拍,但他只关心好不好吃,没兴趣自得和炫耀。
没有得到连术的首肯,也听不懂连术的理论,男孩儿心想年纪大了确实要保守一点,只好作罢。
一轮结束后,连术点了根烟。这些纵情声色的人大多是没有这方面的洁癖的,他从不过问对方介不介意室内抽烟,很多时候对方也会要求来一根。
“再来一次吧?”男孩儿开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完,提议道。他站在卧室和会客厅之间的门槛上,外面的亮光从背后照过来,从昏暗的卧室内看过去,他的周身被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男孩儿很漂亮,毋庸置疑。柔韧的腰身是长期练舞蹈的成果,听说他是一个国内正热的娱乐公司的签约艺人,正准备从选秀节目中带资出道。连术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对方享受这样的目光,甚至在这种目光中感到浑身都要融化。这样的视线是下流、是赤裸的,但在如此环境中,就像臭水河沟边上沾了泥污的塑料垃圾,显得无比恰当。
“可以,玩点别的。”连术摁熄还剩半个指节长的香烟。
“可以开着电视吗?”男孩儿问。
“随你。”
玩乐对象们总有千般趣味和癖好,只要别踩在自己的红线和原则上,连术很是包罗万象。
既然要了第二次,连术有求必应地下了点功夫。男孩儿被他弄得要死要活,在‘不行了’和‘还要’之间反复横跳,连术一边享受一边觉得好笑。
而电视里播着法语节目,一会儿是音乐一会儿是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