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中他还是宣凤岐,可是他自己却清楚他是一个占据他人身体的亡魂。所以谢昭华才会说他装失忆。原主真的叛国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谢昭华和她背后之人所掌握的东西一定超乎他的想象。
如果说谢昭华方才所说的瘟疫之事令他胆颤,那么现在谢昭华所说的事情就令他心生恐惧了。他在玄都之中兢兢业业,日夜为国事操劳就是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哪怕自己以后犯了再大的错,谢云程乃至天下人都不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绑架他。可是如果这叛国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宣凤岐再极度恐惧下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发颤,他有些失去理智般上前大声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谢昭华起身看向宣凤岐的时候发现他那因为害怕而不断颤抖的目光。或许是宣凤岐那副害怕的样子极大取悦了她,她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啊,你宣凤岐连死都不怕,却害怕自己叛国?”
连死都不怕是原主,若是他不怕死根本就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而且一旦这叛国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他跟被判了死罪又有什么区别?
宣凤岐想继续追问,可是谢昭华一句话堵死了他:“不要妄想在我这里知道任何事情,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因为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你却唾手可得,所以我恨你,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被人爱,你也不屑去渴求别人的爱吧?”
“宣凤岐,我承认我输了,但我谢昭华从不低头。”
谢昭华说完后就狠狠推了他一下,纵使她已经很虚弱了,但宣凤岐被这么猝不及防推了一下还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就当他稳住身形抬起头来望向谢昭华时,谢昭华就已经拿起了她曾经最爱她的父亲赐给她尚方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要——”
与宣凤岐喊叫声重合的是利刃割开皮肤血液喷溅的声音。谢昭华的鲜血喷涌而出,那温热的血溅在了漆黑的棺椁上,让人分辨不清那是黑还是红。
宣凤岐一脸震惊地怔在原地。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谢昭华自刎在他面前,他就连阻止都没做到。谢昭华到最后一刻都是带着笑的,她躺在地上的时候没有立刻失去意识,她嘴里喃喃着什么,宣凤岐待在原地失神。谢昭华最后看向了赵音仁的牌位,口型好像是在说:“阿音不怕,阿娘来找你……”
宣凤岐也不知道自己站在这灵堂中多久,他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变冷了。就连冰冷空气中的血腥气都淡了许多,随后长公主府的人进进出出,有的去喊人,有的去处理这一片狼藉,而赵逢黎来到这里后则是抱着谢昭华未冷透的尸身放声大哭着。
他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哀恸。他原本就是为了救他的妻女才来到玄都的,可是最后他能带走的只有两樽棺椁。他想守护的全都失去了。
宣凤岐也不知道在那一阵悲痛混乱中站了多久,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府上的。他的思绪仿佛还停留在谢昭华自刎的前一刻。
第99章
“王爷, 王爷?”宣凤岐独自一人坐到了半夜,他的思绪还是被这么一个声音给拉回来的。宣凤岐抬头看向那人,只见孟拓露出一份十分担忧的表情:“王爷还好吧, 今日您受惊了。”
他脸上狰狞的疤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明显了,若是没有这条疤他本来的容貌应该是更英俊更冷峻才对。他知道宣凤岐在盯着他看,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点:“王爷,是属下办事不力才致使王爷受惊,还请王爷责罚。”
宣凤岐见孟拓又是一言不合就想跪, 他连忙抓住了孟拓衣摆的一角:“既然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便不要讲那么多虚礼了。”
孟拓听到这话后怔在了原地, 但他的眼中逐渐迸发出一丝欣喜, 他站在宣凤岐身边说话:“王爷,长公主最后与您说了什么?”
宣凤岐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了谢昭华临死前对他喃喃的口型——去颍州看看,小心谢瑢。一直以来他都谢瑆当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是谢昭华临死前却说让他小心谢瑢,难道他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是错的?
宣凤岐想到这里朝着孟拓招了招手, 孟拓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当他凑到宣凤岐身旁的时候忽然闻到了宣凤岐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好像瞬间勾住他的心魄一般让他停留在原地,这也导致他差点不能专心听到宣凤岐交代给他的任务。
以前他在宣凤岐身边的时候其实也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但是他那个时候都没有此刻靠的近, 那种只是一闻便能着迷的味道愈发浓烈,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宣凤岐的白皙修长的脖颈,而自顾自说的宣凤岐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道觊觎的视线。
宣凤岐小声道:“你带人去把玄都城内的河道检查一遍, 就连山间小溪也别放过,若是发现有东西污染水源立刻把东西清理掉。”
他说完后没有等到孟拓回答,于是他回头去看孟拓, 只是他这一偏头正好对上了孟拓的视线。孟拓这次才惊觉自己刚才失神了,他连忙道:“是,属下都记下了!”
说完,他的耳根后面便泛起了红,他就像找到借口逃离那般连忙退了出去。
孟拓走后,宣凤岐才有整理了一下谢昭华临死前对他说的那些信息。谢昭华曾说衡城战败的事情跟他,不……也就是跟原主有关系,就算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那么谢瑆勾结官员,指使那些人贪污受贿架空大周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的。宣凤岐一直确定这一点才一直紧盯着谢瑆不放,可是谢昭华在临死前却让他小心谢瑢……
谢瑢,一个年纪比谢瑆还小的皇子。他没有被卷入残酷的夺位之战,他的母妃也是在谢玹登基之后寿终正寝的,谢玹本来为了皇位杀弟弑兄,这么一来他的亲兄弟就没几个了,谢瑢的母妃是羌戎人送过来和亲的,在血脉这一点上他就永远不可能继承大统。所以谢玹在登基后便把靠近羌戎的胜州赐给谢瑢做封地。那块地方已经接近现代内蒙的位置了,而且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地方小而且交通条件也不仿便,若是无人传召谢瑢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若是玄都的消息传到哪了恐怕也要过半个月,谢玹在那么远的地方真的能在玄都城内部署这么多年吗?说实话宣凤岐对这位谢瑢除了他的身世外其他的真的是一无所知,此人在皇宫时存在感就极低,因为他从不在储君人选之中吧,所有他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顺风顺水,宫中那些大事他几乎都没有参与,宣凤岐企图从一些曾经的彤史上找到能证明这位皇子野心的只言片语,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正是因为这样宣凤岐才从未注意这样一个处于权力之外边缘人。可是谢昭华临死前却让他小心谢瑢?
所有这些事到底跟谢瑢有什么关系?他没记错的话谢瑢应该跟他差不多大吧,谢瑢离开玄都的时候还是个少年,那个时候局势已定,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玄都变成这样?难道衡城战败还有羌戎人的参与?
就当宣凤岐陷入思绪愁眉不展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皇叔,皇叔——”
宣凤岐听到这阵语气中带着急躁的声音便知是谁,当他抬起头来看向殿门时正看到谢云程急匆匆地跑进来。少年的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他连忙到宣凤岐身上左右仔细查看起来:“皇叔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才回过神来:“陛下,你怎么……”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谢云程就一下红了一下扑进了宣凤岐的怀里:“我刚才听人说你今日去长公主那里去,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公主薨了,当时你就在那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谢云程缩在他怀里身子都在剧烈颤抖着,宣凤岐感觉到他是真的很害怕。他没有立刻推开谢云程,相反他尽力安抚着谢云程:“陛下怎么会这样想,毕竟薨逝的是长公主又不是我。”他这话刚说完,谢云程便猛的抬起头来一脸幽怨看着他,“皇叔不准这样说自己,皇叔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我这是害怕皇叔在长公主府里会出什么事才急忙跑过来的。”
毕竟当时给他禀报的侍卫十分严肃,这也导致他话都没听全就急匆匆先跑去了谢昭华府上。因为他觉得谢昭华想要陷害宣凤岐,若他不在宣凤岐身边,谢昭华的驸马肯定会对他不利。只是令谢云程没想到的是,谢昭华是自尽而亡的,他赶到时便看到了赵逢黎守着自己妻女哭得几乎断气。
他到那里倒是愣了好一会儿,他虽然仔细观察了四周但没找到宣凤岐的身影。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赵逢黎开口向他请求道:“陛下,请您看在臣这次从晋州远赴玄都平叛的份上,准许臣带臣的妻子与女儿回去。”
谢昭华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她不在了,那她也是大周的长公主。她的身份不是那些皇子能比的,所以她想葬进皇陵,她即使死也要跟历代皇帝一起,她生前身份尊贵,死后也是一样。
赵逢黎当时只觉得她癔症又犯了,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了。身份权力已经成为谢昭华一辈子的执念了,难道他还要放任谢昭华死后还要跟那些死人争高低?
他真的想不明白,如果谢昭华在回玄都之前就醒悟该多好,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他们继续过着令人艳羡的日子。
谢云程不懂赵逢黎为何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他看着这满堂的缟素叹了口气:“将军不必如此,长公主是你的妻子,郡主是你的女儿,你想要带她们回家合情合理。”
赵逢黎已经哭到眼睛红肿,可是当他听到谢云程提到的一句“回家”的时候,他的泪水还是控制不住涌出。
是啊,他要带她们一起回家。这次他能来玄都就是要带她们回家的,只是这个男人没想到能让他带回去的只有自己妻女的棺椁。
赵逢黎杀叛军的时候也算是果绝勇猛,而此刻他却哭成个泪人,谢云程见状生出了那么一丝动容:“既然赵将军平叛有功,孤也会为长公主和郡主加以尊号的。姑母无论犯了什么样的错那都是生前的事了,姑母以前所做之事不会有任何人提及。”
赵逢黎听到后抬起头来露出了感激之色,他连忙叩头谢恩:“多谢陛下恩典。”
谢云程说完后便离开了那里赶到了宣凤岐府上。
谢云程回过神来时看到宣凤岐神色并无异常,于是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他知道谢昭华是个疯子,所以他才会那样紧张,他原本以为谢昭华会把自己疯癫发泄到所有人身上,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谢昭华竟会自刎。
这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夺得皇位吗?
还是因为她女儿的死?
可是赵音仁的死充其量只能算个意外吧,谢云程没想到谢昭华爱女之心竟如此深沉。他还记得一个月前他就对赵音仁说他羡慕赵音仁有一个好母亲,没想到现在那两个人都不在了。
这个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反复无常。谢云程没有空去关心别人,他只在乎眼前之人。
谢云程感觉到宣凤岐身上的那股异香越来越浓郁了,这种气味让他的心里暖暖的。他感觉自己躺在宣凤岐怀里的时候整个都放松了下来,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宣凤岐拍打着谢云程的背好一会儿才把他哄好,他此刻扶正了谢云程的身子:“听说陛下把洛神医抓起来了?”
谢云程因为在宣凤岐怀里躺了一会心情刚好了不少,可是宣凤岐冷不防提到了洛严,这就让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谢云程有些生气地撇开了宣凤岐的手:“我担心皇叔担心的要命,结果皇叔却问起那人的下落。”
宣凤岐也察觉到了谢云程那丝微妙的情绪变化,他知道谢云程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也没有很严重。他只能象征性地伸出手来捏了一下他的脸:“陛下这是在耍什么性子,洛严是我身边的人,我问他自然是担心他犯了什么错惹陛下不悦了。”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是在关心他,于是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笑意,他继续撒娇似的一把搂住了宣凤岐的腰:“原来是这样啊,皇叔早点说嘛,害我刚才误会了。”
第100章
“嘎吱——”厚重的牢门响了一声, 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出现在洛严面前了。他已经将药方交给谢云程好几日了,但谢云程还不肯放他出去……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谢云程对他的恶意是怎么来的了,只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待在这里也挺好的, 起码他现在是安全的。
洛严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人,那是一个生面孔,这个男人好像不是谢云程身边的侍卫。还未等他问什么,那人便道:“王爷要见你。”
洛严自然知道这名侍卫口中的王爷指的是谁,但他在宣凤岐身边多年, 宣凤岐身边都有哪些人他都一清二楚,至于这个人他可是从未见过。
洛严疑心乍起:“是王爷让你来的?我怎么没在王爷身边见过你?”
那人点了点头:“我乃王爷新挑选的影卫, 孟首领有要事外出, 所以王爷便派我来接神医回去。”
洛严从这名侍卫的话中可以窥探出宣凤岐对他的态度还是像以前那般尊敬。看来他还没发现什么。
洛严松了口气:“知道了。”说完他便草草收拾了一下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洛严从大狱到宫外马车的这段距离里没有说一句话,他早就猜到宣凤岐会问他什么,所以此刻他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想着一会要应付宣凤岐的说辞。可是就当刚坐进马车里时却闻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洛严是用药的高手,他一下就明白了马车里弥漫的苦涩味是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来想要捂住口鼻,可是这药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只是闻了一下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是谁,是谁要这么对他?
也不知道这种脑袋被麻痹的感觉持续了多久,洛严逐渐恢复了意识。只是当他缓慢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却自己发现躺在冰冷的青石地上。他知道自己是吸入了高浓度的迷药晕了, 所以他此刻警惕起身看向四周的一切,这里好像是个石室, 石室周围全都是被黑色的理石整整齐齐砌成的,这里连扇窗户都没有,若不是的周围都点燃着火把, 洛严还真分辨不出这里是个封闭的石室。
但是到底是谁要把他迷晕又把他带到这个地方呢?
就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醒了。”
洛严听到这声音后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就连他平常那张永远泰然自若的脸都稍微透露出慌张来。他就像想要确实什么似的连忙转身,只是当他看到宣凤岐那张脸上都是冷漠后,他心里的那丝侥幸终于也消失殆尽了。
洛严平复了一下心绪,他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宣凤岐:“王爷为何忽然找人把在下迷晕带到这里?”
宣凤岐十分平静地走到他的面前。他没有回答洛严,而是用一双能够直视人的灵魂的双眸盯着洛严看了一会儿。洛严已经感到十分不适了,他偏过头去来表示自己的抗议,宣凤岐见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缓缓掠过洛严身旁然后坐到了离他只有几步远的一张石凳上:“洛神医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本王派人把你带到这里来,那你也应该知道本王是为了什么。”
洛严紧攥着的手心已经出汗,但他仍强装着镇定咬牙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实在是不明白。”
宣凤岐摩挲着自己袖中的匕首,他不紧不慢看向洛严:“我知道是你把治疗瘟疫的药方制成的,你希望陛下把这件事告诉我,然后我能看在你这份功劳的份上将你从大牢中放出来。”
洛严听到他这话后才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他以为是别的什么呢。洛严恭敬答道:“是在下见罪于陛下,所以陛下才一怒之下才在下关入大牢中,不过陛下还是给了在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是陛下给了在下一张王爷所翻译出来的古籍医书上的草药方子,我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药方写好,说起来这件事还有王爷的一份功劳。”
宣凤岐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是吗?你还要我夸赞你医者仁心吗?”
洛严不明白宣凤岐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宣凤岐见他露出如此困惑的神情,他又从自己袖中拿出了几个如纸条一般的东西,他将那些纸条撒在了洛严面前。洛严在这一刻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些纸条上写着都是关于宣凤岐的行踪……
事已至此洛严无可辩驳,他知道宣凤岐心思缜密,如果宣凤岐没有掌握到绝对的证据是不会把他带到这里像审问犯人这般审问他。
洛严叹了口气,他拢了一下那散落一地的纸条,这些确实都是他亲手塞入竹筒中绑在信鸽腿上飞向宫外的。谢云程身边总有一堆暗卫保护着他,他只是一介草民,除了用这样的方式跟外面联系外他再也做不到其他了。
“王爷是从什么时候怀疑在下的?”洛严像认命似的有气无力地问。
宣凤岐继续盯着瘫坐在地上的洛严:“上次去宫外看望温郁,我带上了你,而在回来的时候却遭遇刺客袭击。事后我曾经派人查过当日一同随行的侍卫和宫人,那些人的行踪皆有迹可循,可是这其中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你。可是你毕竟在本王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我也不愿意轻易怀疑到你身上。所以之后我查了那些刺客,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绝对不可能是普通政敌派人前要索要本王性命的。而且很巧的是,那天我恰巧将孟拓和身边的人手派了出去,其他随行的侍卫和宫人都跟着我回宫了,留在温郁养伤宅子里的人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看准机会飞鸽传信让刺客在回宫半路上截杀本王,是也不是?”
洛严听宣凤岐这番推理后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那双眼睛。宣凤岐在想杀人的时候就是喜欢用这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人看的,洛严点头道:“丝毫不差。一直以来王爷身边围着太多人了,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引您注意。”
宣凤岐听到这番话后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怀疑:“照你所说,你是为了引起本王注意才做的这一切,而不是为了取本王的性命?”
洛严听到这话后低下了头,他咬紧了嘴唇不再回答。
宣凤岐见他不说话,于是继续说道:“不过你说的有一点确实没错。那些刺客的目的不是要取本王的性命,他们早就得到了你的消息埋伏在半路了,而且本王身边的人数不如从前,死士队伍却有五支,他们原本可以速战速决,但最后那些人却硬生生撑到了皇宫里禁军前来支援。所以他们得到的命令并不是取本王的性命,他们有别的目的。”
说完,他便走到洛严面前用套上刀鞘的匕首剐蹭着他的脸颊:“洛神医,你有多大的本事本王都一清二楚,自然你说谎本王也会知道。本王只是想知道,你背后的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让你潜伏在本王身边的?”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下意识看向宣凤岐拿的那把匕首,他知道若这刀鞘卸去,宣凤岐是真的会杀了他。但他此刻眼神却没有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他抬起头来想准备就义那般闭上双眼:“以往种种皆是在下有愧于王爷,王爷若想杀我,那便请吧。”
宣凤岐看到他这副不怕死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你曾是神医谷的天才弟子,你被老谷主寄予厚望,世人见了你都得称赞你一声神医。只是那些世人知道不久前玄都城内的那场瘟疫你这个神医也是知情的,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洛严听到这话后就像被热水溅到般控制不住自己往后挪了一下。他的脸上终于不是那种云淡风轻准备就义的模样了,他眼神不停闪烁望着宣凤岐。宣凤岐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终于全都是厌恶了:“你刚从大狱里出来还不知道吧,长公主自刎了,她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了本王,包括你们的背后主使。”
信念崩塌只在这一瞬间,洛严忽然像是被戳中痛处一般,他将埋得低低的,直到抱膝痛哭起来。他原本想着自己认下一切罪责,宣凤岐就可以把所有怒气宣泄在他身上,这样他就可以守住秘密,但他没想到宣凤岐什么都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严才小声啜泣着:“抱……抱歉,确实是我出卖了你,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宣凤岐直起身子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个是上身不由己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你知道你是一个医者吗,你明明知道一切内幕却放任瘟疫在玄都城中蔓延,你知道这次有多少人死在这场瘟疫里吗?”
洛严听到这里时就像崩溃似的抱着头不停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他只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将瘟疫带来,自从瘟疫的消息传来我就日夜不安,我知道我若出手那个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所以……”
他就像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再也没说下去。他未说完的话宣凤岐就接着替他说:“所以你就设计假装惹怒了陛下,让他送你进了大狱,这样你便可以在大狱里研制药方了,你背后的人也无法时时刻刻盯着你不放了,对吧?”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才稍微冷静下来,就算他行医无数,见惯了生死,他也无法在宣凤岐保持那份理智。洛严失魂落魄地点了一下头:“我整日良心不安,恰巧那日陛下来找我,所以我便想出了这个计划。但王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害那么多人的,我……我只是……”
洛严到底是年纪轻,宣凤岐把这些腌臜事摆在明面上他便慌了心神。宣凤岐此刻又弯下身来看向他,这眼神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似的:“只是什么?”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样问后又垂下头来不语。
宣凤岐继续道:“凡是有人作恶总要有些理由,本王相信洛神医做这些事肯定有身不由己的理由。只是事到如今了,你还不对着本王说实话,本王不知道真相又如何会帮你?”
洛严听到宣凤岐会帮他这几个字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只是这道希望的眼神很快便消退下去:“不……这世上谁都帮不了我,王爷也是一样。”
宣凤岐见他还是不肯说实话,于是便冷冷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次犯的大错足以让你千刀万剐了。若你不说的话,那么那个在背后害死那么多人的幕后主使将永远成为秘密。你费尽心思想保护的人不过是一个喜欢滥杀无辜,玩弄人命的暴虐者罢了。”
“不!不是的!”这是洛严在众多沉默中第一次反驳宣凤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