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想要呼唤谢云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王爷,箭的数目都清点好了,请王爷过目。”
宣凤岐听到之后:“进来吧。”
话音刚落慕寒英便双手捧着那数了一天一夜的数目册子走了进来。
宣凤岐从他的手中接过那本册子,他一页一页翻,等他翻到最后的时候忽然紧锁起眉头来:“去年我大周与北召国打仗用了一万支木箭,本王记得大周每逢战争便会多造六千支箭,这铁箭没有少,可是这多造的三千支木箭去哪儿了?”
慕寒英接着说道:“禀王爷,据李总督所说,在兵器运输途中难免会遇到匪徒之类,他说去年给衡城运送木箭的时候便被穷山恶水的匪徒劫走过两批木箭。”
宣凤岐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气得直接将那本册子摔到地上:“放肆!把李偃昌给本王带上来!”
慕寒英听到后连忙道:“是!”
李偃昌在这冰天雪地里数了一天一夜的箭,他冷得直打哆嗦,眼圈下的乌青十分浓重,尽管他已经很疲累了,可是当他听到了宣凤岐刚才发怒时的话吓得差点跪倒在雪地里。
李偃昌步子虚乏地走了进来:“不……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问后冷笑了一下,他指了一下地上的那册子:“本王问你兵器库里少的那三千支木箭去哪儿了?”
李偃昌听到这话后浑身发抖:“禀……禀王爷,那些箭都在运往衡城的路上被劫走了。”
宣凤岐听到他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后脸上的怒气更加一分:“既然这批箭在运送的途中就被劫走了,那你为什么不上报?衡城满城战士全部战死了死无对证,你觉得后面又没有人细查这些箭,所以你就敢如此胆大妄为!”
李偃昌听到之后眼珠疯狂转着,他好像想到什么说辞似的头又是往地上一磕:“王爷,下官确实有失职之罪,求王爷从轻发落!”
宣凤岐听到他还有脸求饶,于是便怒声道:“失职之罪?你欺上瞒下,延误军机,按我大周律该当处斩!”
李偃昌听到这话之后先是一怔,随后猛的抬起头来:“王爷饶命啊!”
宣凤岐不等给他辩解的机会:“慕寒英,将此人拉下去,斩!”
门外慕寒英听到这话之后连忙喊了两个护卫过来:“拉下去。”
李偃昌死到临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连忙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王爷,下官知错了,王爷饶命啊!王爷——”
宣凤岐听到这人的声音之后便不由得感觉到烦闷,他知道兵器制造司总督肯定有问题,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问题。衡城在前方抗敌,而后方连运送兵器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说不定衡城战败还另有隐情。
宣凤岐雷霆之怒下又命慕寒英彻查当年押送那批兵器的人。
短短三天,兵器制造司总督李偃昌被处斩,兵器司里所有人都被彻查的消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下完雪的第三天,天空放晴,万里金芒照耀在一片雪白的大地上。虽然今天已是暖和一些了,可是外面的空气仍然是冷的,小孩子是格外喜欢雪的,他们天天都在外面玩雪,玩累了就钻回屋里去,但大多时候京城的街道都很冷清。
温郁当时正在习剑,当他听到这件事后先是一愣,他将剑放在剑架上:“还真有这事?”
跟他说话的那名少年用玉冠束起高高的马尾,他身穿着一身青色圆领袍,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明亮:“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啊?据说是襄王一声不吭去了兵器司,随后就命李偃昌在他面前一支一支数箭,查了一天一夜后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温郁是不怕冷的,当他练完剑后手背上的关节都被冻得通红。他想一定是他浸淫在这虚华的官场太久了,要是他再不握起手中的剑的话,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废人一个了。
那少年看到温郁对此事毫不知情后十分惊讶:“不会吧,这事动静这么大你竟然不知道?”
温郁回到屋里倒了一杯热茶饮下:“三日前下那么大的雪,狗都不敢出门,我这府上除了你更是无一人拜访,你是我去哪里听这些事?”
“……”少年听到他这话之后沉默了片刻。
“快过年了,你们户部事多,我还以为你听小道消息比我知道的多呢。”
温郁接着说道:“上次去玄鸣山祭拜的时候我阻挠过宣凤岐的侍卫,宣凤岐现在想杀我还不一定,我现在只求自己死得痛快一点。”
少年听到他这番话后连忙安慰:“温兄,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嘛,若是有一日襄王要杀你,那我肯定求着我爹保着你,我家三代忠良,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襄王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温郁听到他这话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你我啊是不一样的,你是安国公的独子你哪日上战场立下战功加官进爵还是有希望的,我啊就只能一辈子被困在这个烂地方不见天日了。”
少年听到之后又道:“要不然我让我爹向襄王进言,给你封个将军当当?”
温郁听到之后连连摇头:“俗话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就算是让你爹求来的,我也不要。”
少年听到温郁此刻有无限感慨,于是自叹自说:“谁说不是呢,我家三代为大周尽忠,结果我爹才是个安国公,可是你看襄王,仗着自己有一副魅惑人心的好皮囊就能封王……”说到这里,少年半开玩笑道,“真好啊,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长成襄王那样,这样皇帝都得把皇位让给我。”
温郁听到他这话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此刻厉声道:“别胡说!”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来:“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再说了就算生成他那样的皮囊,没有他的手腕最终是不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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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也是,宣凤岐未及弱冠便侍奉在先帝左右。先帝前半生为了自己的皇位殚精竭虑,后宫三千佳丽如同虚设,可是他却独独对一人青眼有加,他直到自己驾崩前夕还想着怎么加封宣凤岐。
据说宣凤岐出身于淮楚,后来先帝在一次微服中遇到了他,见识了他的才华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宣凤岐就这样被先帝带回宫中。
宣凤岐此人十分不好琢磨,要是真的说他才华的话,他曾经跟先帝一起修改了《大周律令》,编纂新的《大周史》。除此之外,此人更是在宫宴上与诸位学富五车的官员对过诗词。从那个时候起,所有以为他是靠着容色成为先帝身边宠臣的人都不得不改变了这种固有的想法。
宣凤岐确实是有才华的。谢玹虽然在争夺皇位时手足相残,落下了话柄,但他本人并不昏庸,想当年多少人看见他登上皇位迫不及待想把才貌双全美人送到宫里,可是他偏偏就是不为所动。
可是当满朝文武看到宣凤岐年纪轻轻一步一步从朝堂下走上去,走到先帝身边的时候,那些人才恍然大悟。
宣凤岐命人彻查去年负责运输兵器的那些人,最终的结果是那两批箭是在碧阿江与衡城交界处被劫走的。碧阿江连接着大周、北召国还有北方部分草原,此处确实是鱼龙混杂之地,要是想要追查那两批箭的话那可就难了。
宣凤岐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了地图上的几条关塞。要是能把这张地图写进他的研究报告里,那必将是轰动业界的重大发现。
但……可惜了。
正当宣凤岐看着大周国土的地图头疼的时候,外面孟拓忽然来回话:“禀王爷,审问张铁匠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宣凤岐听到孟拓这话后紧锁起眉头来,他缓缓转身看着孟拓:“本王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孟拓听到这话连忙屈膝跪下回话:“王爷……那日陛下就在您的身边,陛下说这就是您的意思属下才去照办的。”
宣凤岐听到这里后更是觉得奇怪了。他可从来都没有跟谢云程说过这些话,而且谢云程年纪还小,他也不会把审人这种话挂在嘴边说与这孩子听。
宣凤岐现在无暇管谢云程是怎么说的,他刚才听到孟拓说事情有眉目了,于是他便坐到一旁:“起来回话吧。”
孟拓听到之后:“是,属下谢王爷!”话音刚落,他便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支木箭,“王爷,这便是那张铁匠在兵器司里打造的箭支,还请王爷过目。”
宣凤岐见状伸手接过了那支箭,这支箭的箭矢也是三角开刃,唯一不同的是箭的尾部没有大周的印记。宣凤岐拿出了他遇到那天刺客使用的箭来对比,虽然这个铁匠打造的箭与兵器库里的箭很相似,但是工艺水平还是比不上兵器制造司。
宣凤岐将两支箭放到桌子上:“还有呢?”
孟拓回答道:“属下按照陛下的吩咐将人交给了大理寺审问,这里是张铁匠的供词,请王爷过目。”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衣中拿出了一张按着红色指纹的供状纸。
宣凤岐一眼就看出来那枚红色纸纹是血的印子,旁边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即使宣凤岐没有去过大理寺也想象到了,大理寺的人用了何种手段逼供。
宣凤岐皱着眉头接过了那张供状,上面写的是:张铁匠从小便很喜欢各种兵器,只是民间能买的都是砍柴用的砍刀,剑器弓箭以及其他兵器又是少之又少。张铁匠在几年前知道一个黑市,他所得的箭都是从那里买来的,据他所说每当战场打完仗之后便会有人在战场捡死人身上的兵器,然后拿到黑市上卖。
宣凤岐看到这里便没了后续,他抬起头来看向孟拓:“他有没有交代那个黑市在什么地方?”
孟拓听到这话又是连忙一跪:“属下无能,那张铁匠还未来得及说出那黑市在哪儿就已经咽了气。”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微愣了一下。
张铁匠死了?
他好不容易才掌握了一丝线索,结果那人却在关键时刻死了。
宣凤岐一气之下将那张供状揉成团一下扔了出去。孟拓见状连忙伏下身子来:“请王爷息怒!”
宣凤岐冷静片刻之后觉得自己心有丝丝抽痛,他现在才想起来他这副娇贵的身子可不能这么容怒。宣凤岐稍微平复一下心绪之后看向还在跪着的孟拓:“你先起来吧。”
孟拓听到这话反而不敢动了,他仍旧跪着:“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处罚!”
宣凤岐今日真的觉得心累,他明明刚才气就消了,结果这个孟拓还跪在那里一味求罚。宣凤岐叹了口气,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句:“滚出去!”
孟拓听到之后才微微抬起头来:“是,属下遵命。”
宣凤岐松了口气,这原主身边的人还真的是奇怪。
就当孟拓正起身离开的时候,宣凤岐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他又叫住了孟拓:“等等,把人送到大理寺的命令是陛下跟你说的吗?”
孟拓听到这里整个人一顿,他忙回过身来接着回话:“是,陛下说……这是王爷您的意思。”
或许……他当初真的该去内堂问一下宣凤岐的意思。
宣凤岐听到之后微怔了一下,随后他又道:“你先下去。”
孟拓见宣凤岐此刻还没有要责罚自己的意思,心中暗暗生出了一丝庆幸:“是,属下遵命!”
虽然说谢云程下的这个命令也没什么问题,但宣凤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感觉现在谢云程变得有些危险了。他的心思不像单纯的小孩子一样。
虽然张铁匠死了,但是刺客的事情还是要查的,既然有嫌疑的人死了那么就从他身边的人查起。
宣凤岐相信,刺杀他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就算一直查不出那天的刺客是谁,他也能等着想要杀他的送上门来,毕竟他在大周最不缺的就是敌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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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跟我念——碧(ē)阿江
第14章
这些时日来,宣凤岐命人重新清点了兵器库里所有的兵器,其中他还查办了不少人,兵器制造司里瞬间少了不少人。
重新清点兵器这件事十分繁琐,若是现在让一个毫无经验的人任职兵器司总督那确实难办了点。宣凤岐思来想去便将兵器司副总督蒋义山顶替了这个空缺。
蒋义山此人办事倒是勤勉,他从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兵器制造司中任职,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只管为兵器库登记的副使,这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是兵器司里的副总督了。
已经被处斩的李偃昌比他要晚进兵器司十年,但是李偃昌却凭着自己的出身处处压蒋义山一头。蒋义山熬了二十多年也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蒋义山被扶正之后办事雷厉风行,不过半月他便捧着清点好的册子前来襄王府回话。宣凤岐看完那一本本厚厚的清点的册子之后眉头越发皱得紧:“怎么自从元盛五年起兵器的数目就开始对不上了?”
元盛是先帝谢玹在位时的年号,谢玹一共就在位十一年,而宣凤岐正是在谢玹在位第八年的时候来的玄都。所以之前的事宣凤岐也不甚了解。
蒋义山听到宣凤岐如此发问忙解释道:“禀王爷,兵器库里的兵器都是在李总……哦不,是在罪臣李偃昌派人清点,下官虽有副总督之名,在内却什么也说不上话。至于少的那部分估计只有罪臣李偃昌知道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露出丝冷笑:“哦?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该杀了李偃昌?”
蒋义山听到后连忙跪下:“王爷,下官并无此意!李偃昌他欺上瞒下,延误军机,确实该杀,下官的意思是,王爷杀他杀早了。”他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用眼中余光观察着宣凤岐的神色,“若是让大理寺审审的话,说不定他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微微一愣。
是的,那天他刚睡醒就生了气,所以一气之下就让人把李偃昌斩了,要是那个时候把李偃昌交给大理寺审问或许真的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宣凤岐此刻锐利的目光投向了蒋义山,蒋义山跪在地上低着头。宣凤岐见状轻笑了一声:“蒋总督说得确实有道理,那日确实是本王气昏了头才下令将李偃昌处斩的。这件事确是有本王的不是。”
宣凤岐跟蒋义山说话的,蒋义山仍不敢抬眼直视他。
他曾经听说过,好像是有一个武官在回宣凤岐话的时候像着了魔似的看着他,宣凤岐当时不声不响命暗卫将人拖出去挖了眼睛,凌迟处死。
全大周都知道宣凤岐是不好惹的。
蒋义山听到宣凤岐语气柔和起来后反而有些害怕了,他正了正神色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慌张:“王爷英明睿智又怎会有错?”
宣凤岐听到蒋义山这番奉承的话后又是一笑:“你跟李偃昌同僚多年,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你真的丝毫不知?”
蒋义山听出宣凤岐这话是对他起了疑心,于是连忙抬头道:“王爷,下官虽与李偃昌同官多年,但因他的祖父是荣王殿下的人,下官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出身,平日里李偃昌行事也是从不知会下官,下官这才一无所知啊!王爷这些日子在兵器司内彻查可见下官有一丝对大周不忠之意吗?”
他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一个五大三粗,发中都夹杂白发的中年男人竟然想在这里哭?
宣凤岐这个时候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本王这些时日对兵器库彻查确实发现了不少白食俸禄之人,可是蒋义山啊,你想坐到兵器司总督的位置已经想了许久了吧?”
蒋义山忽然听到宣凤岐这样问他,他先是愣了一下:“是……王爷,若说下官从未对总督之位抱有觊觎之心那是假的,可是这不光下官有这份私心,若是放在全天下人身上,下官也不信没有一个人像下官一样想争这总督之位。”
宣凤岐听完他这番话之后觉得此人可用,就当他斟酌之时,蒋义山又道:“王爷,下官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是肯定要讲的。”
蒋义山这是抬起头来:“不知王爷可知买卖兵器一事?”
宣凤岐紧锁起眉头来:“买卖兵器?你是说李偃昌吗?”
蒋义山接着道:“正是,虽然下官与李偃昌同官多年,但是这些年并无多少来往,有一次下官发现李偃昌的人正往外运出一批刀枪铁剑,下官以为运到皇城校场供禁军使用的兵器怎么样也不该偷偷摸摸。但是当时碍于李偃昌的人盯得紧,下官没机会去查这批兵器的走向,但是下官事后留意打探了一下,李偃昌的下属喝醉酒的时候说了什么有人出高价买这些兵器。”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惊讶:“他竟然敢动国库里兵器出去卖?”
蒋义山接着说道:“就当下官再想查下去时,李偃昌那天走露消息的下属便消失不见了。下官当时也害怕会被李偃昌所害,所以请王爷恕下官失职之罪!”
宣凤岐沉思了片刻,不久他看向蒋义山:“既然如此本王就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蒋义山听到之后蓦地睁大了双眼,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王爷……”
“若此事属实那么其中牵扯的事情就太多了,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在兵器司任职二十余年,应该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蒋义山听到这话后向宣凤岐行了个叩首礼:“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宣凤岐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整治兵器司的那些人,倒是忘了最近那些文臣武将上奏的折纸已经快堆成一沓小山了。
雪化的时候总是格外冷一些,外面屋檐上落下的雪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虽然雪一点点化开了,但在夜晚的时候仍旧散发着冷到极致的寒气。
此刻抬着宣凤岐的步撵走在皇宫里的长街上。他这些日子去料理兵器司的那些人还未顾得上谢云程呢,所以今天晚上他准备先将奏折放一放,然后去看一下谢云程。
第15章
皇城的长街很长,两边都是灰砖城墙,若是走在其中会让人感觉到压抑,大周朝历来皇帝的寝宫都在乾坤宫,宣凤岐自朱雀门进入皇宫,此刻两侧提着雕花宫灯的侍女看见来人吩咐低头叩拜。
宣凤岐看到这些侍女便想起来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一个晚上……他已经派孟拓去查那个跟他说过许多话的叫怜乡的侍女了,只是这都快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件事仍然是没有半丝进展。
宣凤岐只是担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他刚从棺材来爬出来就问这问哪的事后,会怀疑他是被鬼上身了。先帝在世时虽然不信鬼神,但鬼神之说早已深入民心,若是真的被什么抓住这个机会做了文章,那可就麻烦了。
宣凤岐揉了揉自己的额心,许是近日太过操劳的缘故,他觉得有些累了。步撵走过一座座四方平整,巍峨耸立的宫殿后最终来到了谢云程的寝宫。
乾坤宫的布局是很典型的帝王寝宫,这里背北朝南,阳光能很好得照射进屋子里,从乾坤宫再走进步便是御花园,按照风水学上来说,这里是难得风水宝地。果然就算书里写得再怎么惟妙惟肖,还是得亲眼看过才知古代的建筑有多好。
宣凤岐确实很想对这里周围的建筑研究一下,但他今晚的任务是来看谢云程的,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便走了进去。
就当那些宫人想要回禀谢云程的时候,宣凤岐示意让他们全部退下。宫人看懂了宣凤岐的意思,于是一刻都不敢多呆纷纷退了出去。
宣凤岐刚走进来便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寝殿里的炉火烧得很旺,许是今日寝殿里放了梅花,所以宣凤岐闻着寝殿里传来了一缕缕梅香。
宣凤岐继续往里面走,他发现了孩童手里捧着书卷,嘴里缓缓念着:“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①”
他念完之后还停顿片刻,就好像在思考其中的意思。而就在此刻,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警觉地朝身后望去。
当他看到宣凤岐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的时候蓦地睁大双眼,他连忙将手中的书卷随手扔向一旁然后起身去迎接宣凤岐:“皇叔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皇叔。”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走到他的身边:“去兵器司那日,臣找不到陛下心急得很,后来听说陛下累了叫人将自己送回宫中才放心一些。”
谢云程听到之后就像撒娇似的一下扑进了宣凤岐的怀里:“皇叔,那日我是真的累了,我独自离去,皇叔不会怪我吧?”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缓缓蹲下来平视着谢云程:“自然不会。而且陛下年纪还小,小孩子贪睡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摇了摇头:“不啊,我不小了,过了年我就满十二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之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谢云程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一岁,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在食不果腹的环境下长大,当了皇帝之后又不受人重视,虽然说宣凤岐穿过来后将谢云程身边的人换了一轮,谢云程的饮食起居也是按照最好的来,但这孩子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将谢云程抱进怀中,他轻轻抚摸着谢云程的背:“陛下,以前都是臣不好。当初先帝驾崩不久,前有不臣之心的人盯着皇位不放,后有敌国对我大周虎视眈眈,臣为了料理这些事情而忽视了陛下,望陛下千万不要怪罪于臣。”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亮亮的:“怎么会呢,皇叔是在这宫中对我最好的人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很是满意:“陛下,无论以前臣待您如何,那都是臣不得已而为之。”
谢云程点了点头:“我知道,皇叔本就有许多的不得已。”
宣凤岐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可怜你小小年纪就陷入了这样无休止的斗争之中。若你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便不需要这样累了。”
谢云程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宣凤岐那双浅色的眸子:“比起没有尽头的痛苦谩骂我倒是很喜欢这种斗争。而且,皇叔我一点都不累,万事都有皇叔为我担着,我只需要依附于皇叔就好了。”
宣凤岐看着谢云程一会儿,他怎么都不看透这孩子心中想的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谢云程只是个小孩子,眼神中从来都没有过算计,也或许是……他很会演戏。
是的,谢云程原先就是罪臣之子,皇位争夺下的牺牲品,谁也没有在乎过他,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比起以前受苦的日子,皇宫里的生活对他来说确实好上太多了。
宣凤岐此刻轻笑了一下,他伸手去捡谢云程刚才扔掉的书卷,当他打开那本连他都觉得有些晦涩的书的时候:“陛下近日来大有长近,臣没想到您都开始看这种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