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凤岐见谢玹说这些的时候便觉得他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
宣凤岐走到谢玹面前试探性地说道:“陛下,如今民间已经开始传我是亡国祸水了,陛下真的要这样做吗?”
谢玹听到之后声量陡然增高:“谁?到底是谁敢这样说爱卿,孤立马下令杀了他!”
宣凤岐见状轻笑了一声:“没有,我也只是听说。可若陛下真的为我做了这些,那我可真的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了,我跟在陛下身边只是因为仰慕陛下,而陛下又给了我令艳煞旁人的地位权力,我什么都不要,不过若是陛下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从陛下这一次,怎么样?”
谢玹听到之后癫狂的神情似的消减了不少,他双目放光,“当真?”
宣凤岐露出了一个勾人心魄的笑容:“当真。”
谢玹十分焦急地说:“何事,你快说来!”
说到这里时,外面忽然雷声大作,宣凤岐的那张脸上逐渐被阴沉笼罩,“我要陛下诛沈长青的九族。”
谢玹听到后脸上忽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沈长青?沈长青是谁来着……哦对了,他好像我册封的大将军来着,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他要谋反了吗,不行!我绝对不会容许有任何异心之人待在我的身边!”
宣凤岐此刻拿出自己怀中浸满药粉的手帕在谢玹面前轻轻一挥,谢玹就这样毫无防备直挺挺倒了下去。
宣凤岐真的想现在就拿刀将谢玹碎尸万段,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还没有将谢玹的江山收入自己的囊中,宣凤岐不光要将谢玹碎尸万段还要让他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权力是怎样葬送他的。
果然,谢玹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早朝之前他依稀在宣凤岐耳边念叨了几句话,“爱卿啊,孤昨晚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孤的耳边说神武大将军要谋反,你以为此事如何?”
宣凤岐听到之后微微一愣,他还以为谢玹全都忘记了,但现在他却拿不定主意了,按照谢玹心狠手辣的程度,若是他此刻说一句沈长青的不是,恐怕沈长青的九族就真的保不住了。
不对,可是沈长青明明也是他的灭门仇人,在这个时候他明明应该要将沈长青置于死地才对啊。
可是他为什么会想起自己在街上看到的那幅温馨的场面,沈长青怀里抱着的孩子何尝不是小时候的他呢?如果沈长青一家真的以谋逆之罪论处,那么那个孩子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他呢?
谢玹见到宣凤岐长久沉默不语,于是便问:“果然爱卿也觉得沈长青有谋反之嫌?”
宣凤岐摇了摇头:“陛下最近是太累了才会做这个梦,一直以来沈家军对陛下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背叛陛下呢?”
谢玹听到这话之后笑了一声:“果然是爱卿阅历太浅了,忠心可不止要看表面,行了孤该上朝去了,爱卿若觉得累了可在这里多留片刻。”
宣凤岐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是,臣恭送陛下。”
谢玹走了之后,宣凤岐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谢玹这段时间被他缠住已经一连七天没有上过朝了,这几天他恐怕有的忙了,趁着这段空隙宣凤岐已经坐上了去神医谷的马车了。
因为宣凤岐长时间用药应对谢玹,那些药也好像渐渐的对谢玹失去了效力,为此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神医谷求一味更加强效的药。而且他本来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谢玹,所以他此行也并非只是想求令谢玹陷入春梦无法自拔的药。
他要的是一味一劳永逸的毒药。
神医谷的位置确实很隐秘且向来不放外人进来,但宣凤岐禀明来意并报上谢瑆的名号后,守在外面的弟子很快就进去通传,片刻后宣凤岐就被恭恭敬敬迎进谷中。
宣凤岐进入神医谷后便被两个弟子带入了一间内堂中,有人为他端上了茶水,“贵客稍等片刻,师爷很快就来了。”
宣凤岐微微颔首:“多谢。”
宣凤岐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药香味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只是能给谢瑆那种药的神医谷真的清白吗?宣凤岐没有动那些人给他端上来的那盏茶。
片刻过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便掀开了竹席走了进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用苍老的声音道:“阿绶,我要单独跟这位客人说会儿话,你先下去吧。”
年轻男人听到他这话后有些警惕地看着宣凤岐的方向,只是最后他也没说什么,而是点了一下头离开了。
宣凤岐见状连忙起身双手一拱:“想必您便是这神医谷的谷主了,晚辈姓宣,晚辈拜见老谷主。”
老者听到他这番谈吐之后微蹙起眉头来,他以待客之道将宣凤岐请到桌前继续坐着。片刻后他才开口问:“不知宣公子来我这神医谷到底所为何事?”
宣凤岐听完之后从自己的衣中拿出了那瓶药放到了老者的面前,“素问老谷主妙手仁心,不知您可知此物是什么?”
老谷主听到后缓缓拿起了桌上的药瓶,虽然药瓶中的药物已经用空,但行医用药多年的他一下就闻出来这药是什么。他有些震惊地看向宣凤岐,随后双手颤抖的将药瓶放在原位,“此药名为醉生梦死,能让人在昏迷中不断做着春梦,但此药的药性太烈,若是长期使用恐怕会使得身子亏虚,再往后就补不回来了。”
宣凤岐听到他的话后点了一下头:“如果这种药渐渐的对人不起作用了,那有没有比它更厉害的药能代替它?”
老者听到他这样说后蓦的睁大了双眼,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视着宣凤岐,“你前来神医谷就是为了取药害人性命的吗?我神医谷世代行医,为的就是治病救人,这害人性命的事情,我们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我尊你为客,老夫现在也不得不送客了。”
宣凤岐听完他这话后下意识觉得:这名老者没有直接说出没有那种药的话,这就代表着他手中一定有那种药。
宣凤岐此刻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谋算,他见状连忙起身随后端正地跪在了怒上心头的老谷主面前。
老者看到他端出这般姿态后眼中的疑惑更盛,他看着宣凤岐:“你这是干什么?”
宣凤岐就像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无比坚定地开口:“不瞒谷主说,晚辈此行前来求药是为了报自己的灭门之仇。如今只差一步就能取了仇人的性命,可是那药却逐渐对他没了作用,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晚辈也不想这般为难老谷主,求老谷赐药于晚辈!”说完他便朝着老者叩了一下头。
老人见状慌乱从竹椅上起身去扶他:“你这是干什么?”
宣凤岐仍然□□地跪在原地:“若是老谷主不答应,晚辈便长跪不起!”
老人此刻昏花的眼睛看清了宣凤岐的面庞,他结合着刚才这人说自己姓“宣”的话有些狐疑地开口:“你叫宣凤岐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蓦的睁大了双眼,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看着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您……您认识晚辈?”
老人听到这话之后眼中多了丝惊喜,他连忙将宣凤岐扶起来,“好啊好啊,你竟然还活着。”他一边扶住宣凤岐一边说着,“当年去赴你祖父所说的生辰宴的时候,你还是个豆丁大小的小孩,如今竟长得这般好了。”
老人迎着宣凤岐不解的目光继续说道:“你的祖父有颗慈善之心,当初我云游四方的时候恰好经过扬州,那个时候我不幸遭遇了山匪拦路抢劫,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就连性命都差点不保。就在这危急关头是世珣兄救了我,他还将我带至府邸容我修养了几日,之后他听说我住在神医谷后还以礼送了一匹好马好生派人将我护送到了神医谷。”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感叹:“原来竟还有这一段往事。”
老者听到后深深叹了口气:“是啊……我那些年也曾数次去拜访过世珣兄,明明我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我再去的时候他的府邸以及周围的一切都烧成了一堆废墟,我在扬州四处打听,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宣家不小心着了大火,那一大家子人和周围的街坊四邻全都被大火烧死了。”
就当老谷主唏嘘不已的时候,宣凤岐忽然攥紧双拳咬牙切齿道:“不是的!我们宣氏一族是被人灭口的!”
老者听到他这话后眼睛瞬间睁大,他缓缓起身看着满脸隐忍的宣凤岐,“孩子,所……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个跟你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是……”
宣凤岐听到之后又跪到了老人面前:“老谷主,晚辈知道神医谷从不插手外世之争,可是晚辈的家人都被仇人所害,晚辈之所以苟延残喘到现在都是为了给族人们报仇,所以纵使知道老谷住您为难,晚辈也不得不求您帮助晚辈!”
老者看到他又弯下腰时连忙起身去制止他:“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世珣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会帮助你,只是……”
宣凤岐听到他答应之后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真的?”
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刚才大概也猜到了灭了宣氏满门的人到底是谁了,他用一种长辈慈祥般的目光看着宣凤岐,“唉……孩子,你要知道你要走的这条路无比艰难,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纵使这样你还要这样做吗?”
宣凤岐目光无比坚毅地说道:“我心匪石,不可转移。”
老人听到之后又是深深叹了口气:“好吧,我便如你所愿。”
宣凤岐听到后一脸惊喜:“那晚辈就在此谢过老谷主了!”
老人用一种十分担忧的眼神看着这个满心想着复仇的孩子,他无奈地开口:“唉……好孩子,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若是我当年也在扬州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宣凤岐听到他自责般的语气连忙摇头:“不不不,这件事与您无关,该死的是那些滥杀无辜,身处高位之人!”
幸好当年他没有去,如果他去了恐怕会落得跟宣氏满门一样的下场。
宣凤岐想到这里又继续问:“老谷主,您为何要替荣王谢瑆做事,您可知道他都拿了那些药做什么?”
老人像是早就猜到宣凤岐会这样问似的,他十分颓靡地叹了口气。早在宣凤岐拿出那瓶药的时候他便知道宣凤岐已经跟荣王搭上关系了,因为这种药近些年来他们神医谷只给过荣王。
老人无奈地叹息道:“荣王在他的封地叩住了我不少弟子,若我不听命于他,恐怕我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就要性命不保。神医谷百年来一直都不插手外界纠纷,只是这次涉及自家人性命,我也不得不破例与那豺狼虎豹合作,我知道此事一旦败露就会连忙神医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孩子们去死……”
宣凤岐看到老者纠结无比的表情后正了一下神色:“老谷主您放心,只要我宣凤岐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会护神医谷周全的,你的那些被荣王胁迫的弟子我会想办法尽快将他们救出来的。”
老人听到这话之后忽然泪眼朦胧,他颤巍巍地走到宣凤岐身,“好孩子,真的是苦了你了。”
宣凤岐摇了摇头:“只要能够复仇成功,再多的苦楚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老者只是对待自己疼爱的徒子徒孙们一般心疼不已地看着宣凤岐。片刻后他低下头来默自垂泪。
宣凤岐此刻悄悄上前问了他几句话,老者一下止住了伤心,他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宣凤岐,“你真的要这种毒药吗?”
宣凤岐看到他眼中的担忧之色后默默点了一下头,“为了以防万一,我一定要这种毒药。”
老者坐在原地沉思了许久,最后他才开口:“此毒制作繁琐,若你真的想要,那就半年后再来吧。”
宣凤岐听到后连忙叩谢:“多谢老谷主。”
宣凤岐这一趟从神医谷中得到了比醉生梦死更加厉害的药,这药会更加快速地将谢玹的身子掏空而且也能让太医察觉不到痕迹了,他本可以慢慢的让皇帝这样死去的,但事到如今他总觉得不安心,他总觉得皇帝察觉到了什么。
宣凤岐回去之后又在各方势力周璇,外面唾骂他的人更多了,而他就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似的继续跟谢玹待在一块。每次谢玹想在清醒的时候与他亲近的时候,宣凤岐总会用药让他昏死过去,他流连在宣凤岐那里的时日越来越长,外面骂他是个养男宠的昏君的人越来越多,当然他们也还不忘带上宣凤岐这个魅惑君上的亡国祸水。
只是又过了两个月,谢玹待他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而且谢玹还时常问他沈长青是否会谋反,宣凤岐每次都笑着搪塞他。
可是这并未消除谢玹的疑心,他这些时日经常召见军营中的人,有一日宣凤岐正好在侧,而禁军统领也在旁边,谢玹就笑着指着宣凤岐,“以后见到襄王就如同见到孤亲临,知道了吗?”
宣凤岐只当他是开玩笑,可是禁军统领却无比认真地朝着他行了个礼,“是,末将遵命!”
直到那个人走的时候,他还未从谢玹的话中回过神来,而就在此刻谢玹上前一脸痴迷地对着他说道:“凤岐,孤为了你能与你共享江山,所以无论孤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你都会答应我的吧?”
宣凤岐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他笑着对谢玹道:“当然。”
不知从何时起,宣凤岐忽然变得像没有灵魂似的,他时常望着天空发呆要不然就是因为心疾沉睡过去。谢玹是真的喜欢他的,但是这喜欢中到底包含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谢玹会派宫中最好的太医为宣凤岐诊治,也会将数不清的名贵补药送进他的王府中。
宣凤岐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他细数着时日什么时候才是半年以后。他真的好累好累,他好想解脱。
某一日午后,他在院子看着开败了的海棠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孩童嬉戏玩耍的声音。这阵声音使得他想起了自己过往那些美好的时光,他一时神往竟不知不觉地朝着府门外走去。
那些小孩子的声音是从他的王府后侧的巷子里传来的,他走到巷口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孩子在拿着一个蹴鞠跑在路上,“不给不给,谁让你输了耍赖的,我不跟你们玩了!”
那孩子像一阵风似的从巷子那头穿梭到了这边,而就当他想要拐过去的时候却忽然撞到了站在巷口的宣凤岐,小孩子的球就这样滚落到了一边。而追上来的那些孩子抱起那球就准备跑,刚才撞到宣凤岐的孩童见状也顾不得眼前的人,他连忙大喝一声:“你们要是敢拿走我的东西,我娘就要去你们府里要了!”
“哈哈哈……谁都这么大了还只知道喊娘?”
“略略略,不知羞!”
面对着一群顽童的嬉笑,那孩子很快就大哭起来。就当中间的那个大孩子将球高高举到头顶上想呼唤着周围几个人一起围绕着他起哄的时候,一只无比苍白的手一下就拿走了他手中的球,中间那个有七八岁的孩童见状一脸不悦,“你是谁,把球还给我!”
宣凤岐冷冷开口:“这是你们的东西吗你们就抢?”
所有人看到他的模样后都不由得呼吸一滞,他们看到那个大人阴鸷的表情后就被吓得魂飞魄散,有几个人已经心生畏惧哭着跑开了。而站在中间的那个人指着宣凤岐出言不逊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等我告诉我爹,我就让他把你关进大牢里去!”
宣凤岐听到之后眼睛眯起了一个笑意,他缓缓弯下身与那个孩子对视:“好啊,尽管告诉你爹好了,别忘了告诉你爹,我住在襄王府,我欢迎他随时来找我。”
虽然宣凤岐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可是他这个样子可着实将这个孩子吓得不轻,七八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当他听到“襄王府”这三个字的时候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随后他也顾不得宣凤岐手中的蹴鞠,而是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宣凤岐见那些人都散了之后才将球抛给了刚才跌倒在地的孩童,那孩子倒是一下就接住了球,他的眼中忽然冒出了亮晶晶的光,“漂亮哥哥,你好厉害啊,我娘今天晚上要做桂花糕,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宣凤岐听到后弯下了身子看着那个孩童的脸——他是沈长青的儿子。
或许多年前的午后,他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地在大街小巷跟着一群孩子玩耍,玩累了就回家加家里永远有人给他准备香甜可口的点心。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幕啊……
沈长青虽然是亲自对他们宣氏一族动手的人,可是他听命的却是皇帝,若不是谢玹他也不会去扬州杀那么多人。在这个时代君命甚至比臣子的性命还要重要,一旦稍有差池便是株连九族,祸及家人。
这些都是大人之间的仇恨,他怎么能牵连这么小的孩子?
宣凤岐空洞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不忍,他蹲着身子与面前的孩童平视,最后才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不了,我今日就不去了。”
小孩子一脸失望,他垂头丧气地说:“哦……那好吧,那以后你还会来这儿吗,我想给你送糖糕,我知道有一家店里的糖糕很好吃的。”
宣凤岐听到他那稚嫩的嗓音后点头笑道:“好。”
夕阳下他看着那个孩子逐渐跑远,最后消失在了街道中。
那天的夕阳红彤彤的像是火烧红了半边天空,而半年后沈府也是这样一片红得刺眼的火——谢玹以谋逆之罪将沈长青家满门抄斩了。
而那天他恰好去神医谷拿那种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死去的毒药。
当他的马车路过沈长青的府邸的时候,他才知道谢玹的命令。原来谢玹真的在神志不清醒的情况下记住了宣凤岐对他说的那句话。
沈长青在夺位之争后就一直受到谢玹的重用,可是时日一久他带领的兵都被称为“沈家军”,就连沈长青在军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谢玹最是多疑,别人越说夸赞沈长青他便越是疑心。谢玹从来都不是宽厚之人,他早在半年前就因为自己梦中的那句要“诛沈长青的九族”而耿耿于怀,而且沈长青手中握着的兵权也越来越多,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臣子在民间竟然比他还要广受百姓的爱戴。
最终他跟临淮侯一起做了一场局,将沈长青要谋反的事情钉死下来。他以雷霆手段办事加纵使沈长青承受天大冤屈也是有口难辩。
当宣凤岐看到沈府跟当年他的家一般衰败颓落时,他的眼中忽然失去了色彩。他隐约间看见了自己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无数人在他的耳边哭泣,这些人或许是宣氏的族人或许也是沈家的人。
就这样,宣凤岐病了。心痛之症发作,他一连几天都昏睡不醒,而这期间谢玹正在料理叛贼沈长青的后续事宜,宣凤岐只知道他看见那冲天火光一下悲从心起吐了血,随后他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
在那几日后他都是昏昏沉沉的,只不过他能够听到几个人焦急的声音。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他彻底清醒过来,而坐在他面前一脸颓靡的人见到他醒过来后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你醒了,等一下啊,我去叫人。”
宣凤岐的目光呆滞,他就算是醒了也像块木头一般呆呆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忽然很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自己,厌恶一切。
第161章
谢玹正在料理着沈长青谋反一事, 所以谢瑆便急匆匆地乔装打扮赶到了宣凤岐的府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很怕宣凤岐忽然死掉。
以前他的那些玩具死去的时候,他会想……真可惜啊, 怎么就死了呢,看来只能找下一个了。可是轮到宣凤岐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慌乱无比,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竟然有了想把宣凤岐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想法。
宣凤岐看到来者之后眼前才逐渐恢复了一点清明,他见到神医谷的老谷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还在梦境里昏迷不醒, 可是当那名老者将手搭在他的脉上的时候,他才惊觉这真的是现实。
谢瑆见到他搭脉有一会儿后才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老人听到之后眼中满都是震惊与悲愤,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他因伤心而五内郁结, 再加上过度刺激导致身上的毒药发作,若想留住性命日后必得小心养护,不可大喜大悲。”
谢瑆听到之后朝着他挥了挥手:“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老人眼中闪烁着悲愤无比的泪光, 只是他还是移步走开将位置让给了那个男人。
谢瑆走到宣凤岐的床前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宣凤岐苍白的脸颊,“这次为什么病的这样重?”
宣凤岐的目光只是呆滞着看着前方并不作答。谢瑆见状迫使他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说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宣凤岐此刻眼神空洞,他语气冰冷道:“我打算杀掉谢玹了。”
谢瑆听到这话后反而有些慌了, 他跟宣凤岐部署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掉谢玹, 可是当他看到宣凤岐用这种僵硬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而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他愣了片刻后又接着道:“这个不着急,皇兄刚料理完了沈长青的事, 如果我们现在行事会引起他的注意,落稍有不慎就会落的满盘皆输。”
宣凤岐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神望着谢瑆:“怎么难道你信不过我吗?”
谢瑆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盯着质问,他张了张嘴沉吟了片刻, 最后才道:“不是……”
宣凤岐抬起头来继续道:“谢玹那里我会想办法拖住他的,你只需要让你的私兵在谢玹死后支持我便可。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他乖乖把另外半块兵符交给我,你要做的就是封锁消息,别让关外的那些人回来。”
谢瑆听到他这番话后低下头思考了许久……很显然宣凤岐能够说出这些早就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原本早就想那么做的。宣凤岐真的在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他感觉好像再也抓不住宣凤岐了。
谢瑆点了一下头:“我会照着你的说的去办。”
宣凤岐点头之后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任何一句话。谢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宣凤岐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的时候心里又漫上那种刺痛感,他看着宣凤岐像是抱怨似的说:“我听说你重病不起,特意千里迢迢赶来看你,我为了进玄都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你就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他的眼神终于从一开始高高在上变成像这样惶恐不安了。
宣凤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了,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就当宣凤岐的头偏过去的时候,谢瑆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似的,他想要抓住宣凤岐,可是他却发现他的手里空空如也,就好像他从未抓住过这个人一样。
宣凤岐这个时候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