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都是考过武举的,其中也有高手,但同在扬州城中,认得捕头的人不在少数,得仔细乔装打扮才能避免被认出来,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白秋霜忧心地叹一口气,点点头:“只有这样了,你去罢。”
阮玉急匆匆出了门,她望着儿子的背影,心里担心得不得了,玉儿原先娇滴滴地养在家里,什么都不懂,第一次主事,就碰上这样左支右绌、风雨飘摇的艰难处境,真是太为难他了,要是这一回不成,不知玉儿得消沉多久,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她来到祠堂,对着亡夫的灵位双手合十喃喃道:“灵客,你在天上可看见了?你一走,我们娘俩受尽了欺负,如今连天天在你跟前撒娇哭鼻子的玉儿都不得不扛起镖局的重担了,求求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玉儿此番一定要成功。”
堂上,阮灵客的牌位静静立着,白秋霜长叹一口气,拜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阮玉回到镖局,李掌柜大老远看见他就开始嚷嚷:“公子!公子!您快来!有人来应招总镖头!”
阮玉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冲进镖局,院中站着那人回过身来。
身形高大挺拔,穿着朴素的靛青布衣也不失气概,宽肩,窄腰,长腿,黑发高高束起,黑铁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俊朗的下半张脸,和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49章 下扬州阮玉破局
这个熟悉的英俊模样, 就跟刻在阮玉心头似的,一出现,心口就一阵激痛。
阮玉一下子打住脚步, 冷了脸色,道:“这个不聘。”
镖局众人都懵了, 李掌柜忙道:“公子,您还没见识这位少侠的武艺,刚刚他连挑我们二十个镖师,每个都是三招之内……”
“我说, 这个不聘。”阮玉提高了音量。
李掌柜闭了嘴, 同其他老掌柜和老镖师们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有一位绝世高手上门,前几日还在为总镖头的事儿急得焦头烂额的公子,怎么突然不要人了?
谁也不知道阮玉怎么想的, 一个个闭起嘴巴都不说话,一片沉默中,这位蒙面人开了口:“为何不聘我?”
出乎意料, 他开口的声音却不是秦故那样清亮爽朗,而是低沉嘶哑,像喉咙受过伤似的。
阮玉顿住了。
……不是秦故?
不可能, 这个模样, 他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他道:“为何不用真面目示人?把面具摘下来。”
蒙面人顿了顿, 道:“脸上有疤。”
他似乎性格颇为沉闷, 说话也惜字如金, 同秦故截然相反。
阮玉心中有一丝动摇,但又想,天下真的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他还是坚持:“你要在我的镖局做事,我总得见过你长什么样。”
蒙面人顿了顿, 抬步走到他跟前,站定。
在他走过来的这几步里,阮玉紧紧盯着他。
身法,步态,都和秦故不一样。
脸可以易容,声音可以假扮,但走路的身法步态是多年的习惯,极难改变,阮玉心中又多了几分动摇。
蒙面人在离他两步远处站定,稍稍揭开面具,露出额角烧伤的疤痕,而后迅速戴上了面具。
虽然只是一眼,但那疤痕十分明显。
容貌有损就跟身有残疾一样,时人认为这是上辈子作孽太深,死后下地狱被油锅煎过,投生转世后仍有印记留在身上,所以这些人处处都要被人低看一眼。
秦故是何等的天之骄子,就算要来找他,也会光明正大地来,犯不着扮成毁容的人来接近他。
说到底,他身份太高太贵重,想要得到什么一向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不必拐弯抹角伏小做低,所以行事一向直来直往,不会花太多心思。
阮玉心中强烈动摇起来——这个蒙面人实在来得太及时了,武艺又远超众人,正好能解他燃眉之急,若真这么赶走了,他还得去请捕头、请其他高手,仅有一夜的时间,让他上哪儿找这么多高手去?
他咬了咬唇,转向一旁的李掌柜:“方才他与镖师比武,使什么武器?”
李掌柜忙说:“使的是剑,剑术精妙绝伦,乃是顶尖高手。”
秦故惯用的是刀。
使刀多是劈、砍等大开大合的招式,使剑则是挑、刺,路数截然不同。
每个习武之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武器,招式也就随着武器来,形成体系后轻易不会改变,因为学得太庞杂,会互相影响,反而样样都学不好。
秦故出身侯府,侯府原先就是武将世家,侯爷定不会叫他乱学,用武艺路数来看,应当是不会出错的。
阮玉心中松下几分,想道:也罢,就先把他留下来,明日比武大会压阵,顺利过完明天再说。
他道:“那好,你暂且留下,明日我们办比武大会,迎战各路英雄,若你能力压群雄,保我们信义镖局顺利开张,我就考虑聘你当总镖头。”
蒙面人立刻道:“一言为定。”
他同阮玉一抱拳,自报家门:“我叫古十三。”
阮玉也向他抱拳:“古少侠,请。”
他亲自为古十三引路,带他熟悉镖局。
信义镖局的四进大院落由阮灵客亲自设计改造,方方正正的院落呈回字形布置,外围一圈是镖师们的住处,一座座小四合院围成整整一圈,将镖局护得密不透风,尚未娶亲的镖师可住在这些院落中,已娶亲的镖师轮值时,也需在此住宿。
中间一圈是仓房、马房、武器库等,最里头一圈是议事堂、会客厅等,而地下还有一个密室,是专门存放银镖等重要镖物和门中秘籍珍宝之处,需两把钥匙共同打开。
“原先两把钥匙都在我爹手里,因他既是镖局主人,又是总镖头。”阮玉一边走,一边说,“如今我学艺不精,只能退居幕后当镖局主人,总镖头从外招募,所以这两把钥匙一人一把,待你正式成为总镖头,我就把其中一把钥匙给你。”
古十三的目光一直跟着他,轻轻点点头。
他和秦故长得实在太像,阮玉心中仍没有完全相信他,被他看着就觉得不舒服,冷声道:“古少侠,你在看什么?”
古十三收回目光:“抱歉。我在想,方才阮公子为什么一见我,就说不聘我。”
阮玉顿住了。
半晌,他道:“看错了,将你认成了其他人。”
古十三追问:“是什么人?”
阮玉心头一酸。
是什么人?
什么人能叫他戴着面具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除了日日夜夜在心中描绘的那一个,还能有谁?
他心中一声哂笑,阮玉啊阮玉,想想那雨中空荡荡的姻缘树,想想那一阶一阶爬下山时的肝肠寸断,该了断了。
他转身往前走:“……现在已是无关紧要之人了。”
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廊中,好半天,身后都没有人跟上来,阮玉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古十三还站在原地。
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孤零零站在那儿的模样,无端透出一股落寞。
阮玉叫他:“古少侠,怎么不走?”
古十三抿了抿嘴,跟上来,沉默不发一言。
阮玉将他带到议事厅左边的一间小四合院:“这是总镖头的住处,以前我爹轮值时,就住在这儿,现在是你的住处了。”
这是唯一一间位于中间一圈的住宿院落,往外院走几步可以传唤镖师,往内院走几步就进了议事堂,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好位置。
古十三点点头。
阮玉想了想,又道:“明日比武大会,第一轮是普通镖师的群战,第二轮开始单人挑战,便要守擂台,我已粗略排过一次阵容,还请古少侠再将镖师们试一遍,明日就倚仗你了。”
古十三定定望着他:“……定不负所托。”
阮玉这才把镖师们聚起来,交给他,自己则去同几位掌柜安排招待宾客等杂事。
古十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拐过弯,再看不到人影,才转回头来。
阮玉一直忙到深夜,总算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回到家中时,白秋霜竟然还没休息,正同刚刚接来的小师妹说话,见他回来,连忙问:“如何?可借到人手?”
“有人上门应聘总镖头,镖师们同他过招,没有一个能撑过三招,是个绝顶高手。”阮玉由宝竹伺候着脱下披风,“我便让他暂时留下,先撑过明日再说。”
白秋霜立时松了一口气:“当真是及时雨,我下午还在求你爹爹显灵呢。”
又问:“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有诈?”
阮玉顿了顿,略过外貌肖似秦故这一点,道:“他下午训练镖师,排兵布阵时,我在旁看了几眼,是北派风格。南北一向互不干涉,那几个镖局再有能耐,也请不来北派的人插手此事。这样的高手,除非他自己愿意,也犯不上蹚这样的浑水。”
白秋霜点点头,她的师妹也在旁宽慰几句,阮玉这才回院休息。
短短一夜眨眼而过,第二日清晨,公鸡打鸣,旭日东升,阮玉就准时睁开了眼。
以前爹爹还在时,他日日睡懒觉睡到日上三竿,一直想不通爹爹怎么就能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地在公鸡打鸣的时候起床。
现在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终于明白,当肩上担着一整个镖局成百上千号人的生计时,多躺一刻都如坐针毡。
宝竹伺候他换上新衣,这是为了今日比武大会特地做的华服,薄紫外袍堪堪曳地,里头搭着一身雪白,沉稳又不失少年风采。
阮玉坐到妆台前,本以为连日劳累,一张脸肯定憔悴得不能看了,没想到瘦了一大圈,脸上娇憨的颊肉没了,倒愈发显出秀美的五官,一双眼睛不再像从前那样娇滴滴软绵绵的,而是干净精神,带上了点不罢休的劲儿。
宝竹为他简单束起马尾,淡扫长眉,胭脂在脸颊和唇上轻轻一点,笑道:“公子,这样倒比以前还要好看呢。”
阮玉微微一笑,站起身,又想到古十三今日要坐镇,穿着那身布衣可不像个总镖头的样子,就道:“带上黑雕羽披风。”
信义镖局门前张灯结彩,搭起了擂台,阮玉走进镖局时,里头一派忙碌,李掌柜正在指挥伙计们搬桌子搬椅子,阮玉四下一看,古十三正在不远处交代镖师们,背着手,侃侃而谈,倒挺有总镖头的架势。
他走过去,喊道:“古少侠。”
古十三转过头,看见阮玉身着薄紫华服,整个人清新秀美好似在发光,笑着朝他走过来,面具下的双目微微睁大,看呆了。
阮玉走到了他跟前:“披上这件披风罢。”
他叫宝竹为古十三披上黑雕羽披风,又亲自为他理了理肩上油光发亮的雕羽,古十三只怔怔地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今日凶险,我全家性命,信义镖局多年荣光,全系于古少侠一身,拜托了。”阮玉说着,就要朝他深深一揖。
还未弯下腰,一只大手伸出来一把托住他,不叫他拜下去。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古十三望着他,一字一句道。
阮玉同这双熟悉的眼睛对视, 微微一颤。
就在这时,李掌柜匆匆来报:“公子,今日又有东西送来, 是一对招财进宝的金福娃。”
阮玉一顿,轻轻瞥了一眼古十三。
古十三只扫了一眼李掌柜手中捧着的金福娃, 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阮玉收回视线,摆摆手:“既是好兆头,收下罢。”
晌午时分,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信义镖局现下三十六名镖师, 在擂台下严阵以待, 白秋霜和师妹一块儿坐在台前正中的一张八仙桌,陪着知府大人,其他各桌贵客也陆陆续续入席, 阮玉这才登上擂台,一敲铜锣,台下众人纷纷抬起头看过来。
“多谢诸位贵客前来捧场。”阮玉朗声道, “信义镖局能重新开张,承蒙老天眷顾,承蒙各位厚爱, 这两年里对我们伸出援手的亲朋好友, 一开张便义无反顾回到信义的老伙伴, 这些恩情, 在下一一铭记于心。”
台下众人望着他, 那些目光,有担忧,有质疑,有观望, 也有期盼。
阮玉顿了顿,提高音量:“开镖局,话说再多,不如技高一筹!今日信义镖局便在此摆下擂台,迎战各路英雄好汉,若有好手,尽管上台!信义定不负各位父老乡亲厚望,以此一战,重振威名!”
这话铿锵有力地砸下来,台下才终于响起了喝彩声,不一会儿,就有人举手:“我们先来!”
摆擂台有彩头,而且彩头可以叠加,阮玉这次放出去的风声,每赢一局的彩头是十两银,对普通镖师而言,是半年的工钱,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而且第一轮是群战,多少能浑水摸鱼,到第二轮单人挑战可就是手底下见真章了。
阮玉走下台来,古十三就在擂台旁,盯着那上台挑战的三人看了片刻,在镖师中点了三人:“这三人下盘不稳,功底不扎实,想必会些偷鸡摸狗的手段,你们上台先声夺人,把他们打懵了再说。”
三人领命上台,阮玉心里到底有些忐忑,小声道:“群战五局,输两场也没事。单人战要守擂,得叫他们保存体力。”
古十三背着手,看了看他:“有我在,不会有败。”
高手大多自傲,这会儿阮玉也不便拂他的面子,只得在心中捏一把汗,在台旁紧紧盯着场中。
出乎意料,群战异常顺利,有古十三排兵布阵,每一场镖师们都赢得极快。
阮玉不敢放松警惕,群战不用守擂,来砸场子的人不会把目光放在群战上,想必都在第二轮的单人擂台等着呢,他深吸一口气,走上擂台:“多谢各位江湖好汉捧场!第一轮群战我们拿下五局,现在开始守擂,有请总镖头,古十三!”
此话一出,台底下众人交头接耳。
“古十三是谁?”
“扬州城里没听过这号人呀?”
“别说扬州城里,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都没听过。”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戴着面具的古十三身披黑雕羽披风走上台来,众人一看他十分年轻,竟穿着故去的阮门主那件标志性的披风上台,登时哗然。
“哪来的毛头小子?!阮门主在江湖赫赫有名,他的披风岂是随随便便一个无名之辈能穿的?!”
“还戴个面具,这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的?”
“信义镖局看来是要完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坤君果然成不了气候,居然请个这样的人来当总镖头。”
话音未落,迎面一道破空之声,方才说出这话的人只觉得头皮一扯,耳边啪的一声响,头上的木簪竟应声碎裂,木片当啷掉在地上。
“哎哟!”他一下子捂住脑袋,“谁?谁偷袭我?”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往台上看去,古十三将手中剩下的小石子抛起又接住:“再对阮公子出言不逊,我打烂你的脑袋。”
台下众人暗暗心惊。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竟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这么远的距离,耳力如此精准,在人山人海一片吵嚷中瞬间辨出诋毁阮玉的是哪一个,而且小石子堪堪击中那人发簪,又未伤人——要知道,江湖中人对武功的最高评价,便是收放自如,大开大合不算本事,杀人不见血才是高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总镖头显然深谙此道,一个小石子,就堵住了众人的嘴。
众人不禁在心里猜测——年纪轻轻,武功造诣就登峰造极,这是哪位不世出的高人收的关门弟子不成?
台下再没人敢对他穿这身黑雕羽披风指指点点,古十三阔步走到擂台正中,同阮玉并肩而立,伙计搬上两张八仙椅,古十三先抬手请阮玉坐下,自己才走到另一张八仙椅前,一展披风,坐下身来。
总镖头压阵,但并不是一开始就出手,因擂台战不论挑战者还是守擂者,每人都只有一次上场机会,站上擂台就不能再换人,输了才下台,为防有心之人用车轮战,总镖头是留到最后应对高手的。
第一名挑战者上台,古十三派出年轻镖师石小六迎战。
石小六才十七岁,毛头小子武艺平平,在扬州府这么多镖师里根本排不上号,台下众人也有不少同他交过手,登时一声嗤笑。
“信义怎么派这小子打头阵,随便什么人都能把他踹下台。”
“这是青黄不接没人手了,毛头小子将就用呗,哈哈哈哈!”
其他镖局的人混在人群中唱衰,哪知道石小六今日不知是被哪位仙人摸了头顶,茅塞顿开,竟然屡出奇招,连赢三局,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这是石小六?”
“上个月我还同他交过手,他怎么一日千里了?”
底下的其他镖局有些坐不住了,再叫信义赢下去,士气一路高涨,那局面可就无法挽回了。
可是派出的年轻镖师全都铩羽而归,没办法,第四局开场,广全镖局只能派出一名老镖师前来挑战。
这位老镖师乃是扬州府中颇有威名的双刀侠,人称“季双刀”,在多个镖局当过教头,是这个行当的老前辈了,现下正是广全镖局的六大镖师之首,他一上台,石小六高涨的气势登时被压下一大截,警惕地盯着他。
季双刀冷哼一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信义当真是江河日下,竟派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打头阵。”
石小六初出茅庐,和他的江湖地位那是天差地别,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在守擂战遇上他,这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他一时慌了阵脚,连忙求救地看向坐在台上的古十三。
古十三大马金刀稳坐钓鱼台:“小六,你年轻力壮,怕一个老头子做什么?比体力也把他比下去!他声名在外,怕输给你,你初出茅庐,输给他也没人说你什么。千载难逢的练手机会,还不把握好?”
此话一出,季双刀脸色一变,石小六一握拳:“总镖头说的对,我输了也不亏!老头,放马过来!”
季双刀勃然大怒:“竖子敢尔!”
他拔出双刀冲过来,石小六却一反方才几局的冲动,东躲西藏,仗着年轻跑得快,专在背后偷袭,季双刀没沾着他的衣摆,却挨了他几脚,气得脸红脖子粗,追着他满台跑。
台下众人跟看戏似的,一阵一阵哄笑,等季双刀跑得气喘吁吁,石小六才猛然发力,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踹得噔噔噔连退五六步,直退到了擂台边缘,季双刀连忙拿刀支住身子,这才没有掉下台去。
台下众人也一阵惊呼,石小六这是要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季双刀刚刚站稳,胸膛仍在不停起伏,石小六趁机冲上来,想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哪知道季双刀猛一抬手,双刀接住他的刀,石小六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他旋身扔下了擂台。
姜还是老的辣!
石小六一屁股摔在地上,哎哟叫了一声,但信义的镖师们一点儿都没气馁,反而高高兴兴把他扶起来:“小六,不错嘛,居然能跟季双刀打得有来有回,叫我们刮目相看!”
“是呀,还以为季双刀多厉害,也不过就比咱们小六强那么一招嘛。”
“好小子,跟总镖头学了两手,不可同日而语了。”
石小六拍拍屁股,神气道:“以后小爷就是差点打败季双刀的人了,哈哈哈哈!”
台上的季双刀虽然赢了,但被这么个毛小子打成险胜,脸上也无光,他咬咬牙,抬刀指向古十三:“古镖头,请赐教!”
古十三靠在八仙椅中,哼了一声,慢条斯理道:“石小六都能同你打这么久,你还不配叫我赐教。”
“你!”季双刀大怒,但古十三说的恰恰是事实,他此时回口,倒显得输不起,只能憋着话,憋得脸都青了。
古十三一挥手:“雷震天,你跟他打。”
雷震天便是阮玉对黑雕羽披风起誓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老镖师,是追随阮门主多年的老部下,原先在扬州城中与季双刀齐名,阮门主死后他消沉了两年,最近才重出江湖。
他走上台来,高大魁梧的身材宛若一堵石墙,季双刀登时警惕,他方才被石小六消耗了太多体力,这下哪是雷震天的对手?
他拔出双刀,雷震天根本不放在眼里,抡起长刀劈过去,当啷一声金石相撞,季双刀被震得虎口发麻,双刀差点儿脱手,酸软的胳膊根本反应不过来,雷震天当胸一踹,把他踹下了擂台。
台下观战的知府大人捋了捋胡须,微笑点点头:“田忌赛马。嫂夫人,你家新请来的这位总镖头,不仅身手过人,还深谙兵法,排兵布阵颇有一套。这些莽夫,不是他的对手。”
白秋霜笑道:“大人看人一向很准,有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台上,雷震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洪兴、云立、广全三家镖局几乎把能派的镖师都派出来了,仍叫雷震天连赢了六局去,把三家的当家镖师打了个遍。
信义一时士气高涨,雷震天每赢一局,镖师们都在台下高呼口号:“镖传四海!信达三江!信义镖局!威震八方!”
又一人被甩下台来,雷震天刚喘出一口气,一道尖亮的嗓音响起。
“洪某前来领教!”
台下众人皆惊。
洪经发乃是洪兴镖局总镖头,现下扬州府第一高手。
镖局开张,少有其他总镖头亲自来砸场子的,毕竟都在扬州府做生意,和同行当面撕破脸,日后处处都会争锋相对,彼此都没好处,派个当家镖师来试探一下就得了。
但是洪兴和信义之间,乃是血海深仇。洪兴在信义倒台后,大举吸纳信义镖师,一跃成为扬州第一镖局,可以说是踩着阮灵客的尸骨上台的。
坊间传闻洪经发就是害阮灵客的主谋,如今阮玉带着绝世高手杀回扬州,定会为父报仇,信义此番若是旗开得胜,第一个不拿他开刀还拿谁开刀?
今日洪经发不亲自出马,夜里睡得着安稳觉么?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今日就撕破脸皮,且看他信义到底有几分能耐!
洪经发一步一步走上台来,这位高手的长相身形同他的姓名相反,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雷震天握了握拳头,不善地盯着这个谋杀旧主的对手。
古十三顿了顿,一瞥身旁坐着的阮玉,阮玉握着扶手的手指已经泛白,眼睛死死盯着场中的洪经发。
古十三又看向雷震天,同他使了个眼色,雷震天这才抬起刀来:“早听闻洪镖头武艺超群,今日便叫雷某领教一番!”
话毕,抡着大刀就冲了上去,洪经发身形一闪,脚下竟起了虚影,转瞬到了雷震天背后,雷震天大惊,连忙回身拿刀格挡,堪堪挡住洪经发一脚,被踹得噔噔退了两步。
台下有人惊呼:“是鬼影步!洪镖头的拿手绝活!”
古十三眯起双眼,紧紧盯住了他的脚步,再次给雷震天使眼色。
雷震天再次出手,可洪经发身形有如鬼魅,叫他根本沾不上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