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商晞收好行李,准备去参观敬仰许久中央音乐学院。
出发前,他特意问了一声。
“师哥,我要走好几天诶,你要不要来送我?”
傅从宵在写卷子,没有回头。
“很忙,估计没时间。”
商晞怔了下,轻轻喔了一声。
他轻轻摸着手机一角拴着的蛇牙护身符,有点难过。
作者有话说:
小夜莺:Q∧Q
路过的学姐:你快哄他!!!!!!!!!
他大大咧咧惯了,几乎没有和谁冷战过。
师弟师妹都难掩兴奋,还在小声嘀咕第一次做鸟的新鲜事。
商晞看着窗外,手机突然震动。
[长宵]:一路平安
商晞盯着看了两秒,决定不回复。
师哥就是故意不送他的,忙个屁。
小鸟审判官在心里正义落锤。
罚坏蛇被冷战三天!
两排夜莺唰唰应和:“清汤大老爷——”
十分钟后,手机又震动一下。
[长宵]:飞机上很冷,记得找空姐要毯子。
商晞冷酷地开了静音。
人走不知道送一送,这时候想起来嘘寒问暖了。
宿舍里,傅从宵烦躁地转了几圈笔,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他等了半分钟仍没回音,直接打电话过去。
微信电话被慢吞吞地接了。
“干嘛。”
“给你发消息,看见了吗。”傅从宵问。
“哦。”
傅从宵沉默片刻,慢悠悠道:“商晞。”
“嗯。”
“在闹脾气是吧。”
商晞登时心虚起来:“唔……”
他心里的小鸟法官双手撑桌,姿态强势:“心虚什么!就是在闹脾气!”
“商晞你要硬气起来!”
少年十分硬气地说:“那你哄啊!”
傅从宵怔了下,也没忍住笑,笑了足足半分钟。
等笑完以后,语气也转得放松温暖。
“北京之后几天风景很好,有机会可以去景山公园逛一下。”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找老周开个假条,过去接你。”
商晞小声说:“好嘛。”
“那我先挂了。”
“嗯。”
电话挂断,少年发了半分钟的呆。
不对!人家也没哄啊!!
诡计多端的坏蛇!!!
飞机上果然很冷。
商晞裹好毯子,不适应感仍然有些明显。
整个暑假,他基本都在家里,偶尔外出也是逛逛吃吃。
今天和师门一起出行,才有种重新回到普通社会的不真实感。
人们大部分都是普通模样,由于天气热,有不少年轻男女都穿着T恤甚至背心,或者穿着凉鞋。
商晞会不自觉地看向他们的脖颈和脚踝,有种难以言说的低落。
如果某一天,蛇裔与羽裔的秘密被公之于世,人们可以凭借衣服外表一眼认出来,谁是同类,谁是异端。
而一直穿高领衣服和长裤的人,恐怕也会被孤立。
好想摘掉脚环,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感到不安时,仍是轻轻摸着那颗蛇牙。
傅从宵送他礼物前,早已把蛇牙打磨得干净圆润,不会轻易刺破指腹。
有些时候,它的确是让他安心的护身符,就好像师哥随时都在他身边一样。
入夜时,一切都变得寂静。
傅从宵还有两份卷子没有写,在察觉到安静时下意识侧目,看见寝室里黑暗空荡。
他逼自己刷会儿视频转移注意力,又或者开着音乐刷题。
但内心始终焦躁着。
片刻以后,小蛇从毯中钻出来,嘶嘶地吐着信子。
它左右探寻着,像是不知道要去哪里,片刻后游上商晞的床侧扶梯,靠近了他散乱的被褥。
小蛇犹豫片刻后,钻入柔软被褥里,一瞬间被最熟悉的费洛蒙完全笼罩。
它任由犁鼻器贪婪地摄取所有气味,不安感即刻降到最低点。
已经忍受太久了。
整整一个暑假,他都见不到他。
开学还没有过几天,又要分开。
他知道这些话都不能说出来。
他变得粘人,依赖,也许还有病态的占有欲,这些都不能见光。
小蛇蜷在被子的深处,等待着所有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消退。
它继续忍耐着孤单。
北京果然连着几天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商晞玩得很尽兴,还在中央音乐学院被很多教授加了好友,去录了好几首歌作为实验素材。
他不喜欢歌剧和声乐,每次练习时都是挑几首自己喜欢的流行歌,但荣教授对此完全没意见。
“唱歌不是为了拿高分,也不是为了证明技巧,本来就是为了抒发你最本真的情绪。”
“那如果我唱很悲伤的歌呢?”
“悲伤从来都是很有价值的存在,也许对实验物来说会有镇静和压制效果。”荣教授耸耸肩,“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太在意其他事情。”
交流期间,他听了好几场讲座,还被某位教授笑着问要不要来他那里本硕连读。
小老太太直接上去给人一拳:“想什么呢!这孩子早就是我学生了!”
“哎你看你!退休了脾气还是这么大!啊哟,劲儿也大!”
几个小孩都是第一次去北京,教授特意安排了博士师哥过来当向导,把故宫长城之类的景点都安排了一遍。
转到前门时,商晞买了好几样特产,也不确定傅从宵喜欢吃什么。
文创店的小玩意买了很多,大部分都是珐琅彩的冰箱贴,很漂亮。
忐忑地等待几天以后,终于到了回杭州的日子。
一出行李转运处,商晞一眼看到瘦高的身影。
“师哥!”他推着行李箱冲过去,"我在这边!"
荣教授走在后面,感叹道:“年轻人真有活力啊,这飞机坐得我腰都快断了。”
小夜莺一路飞奔,冲到师哥面前率先捧起一大袋礼物。
“全都是你的!怎么样!”
傅从宵帮他接过行李箱,抽空看了一眼礼物。
一半冰箱贴流麻书签,一半碳水高糖炸弹。
“也没必要买这么多。”
“要的,”商晞固执地说,“你明年就要读大一了,我们再过一年,都见不着面了。”
傅从宵动作一滞,呼吸都变沉了几分。
商晞紧紧地靠着他,并没有发现自己也在汲取久违的安全感。
两个少年一起往前走,连在大巴旁放行李时都靠在一起,直到回校时距离都没有拉开过一米。
他们已经习惯了一种不曾被察觉的共生。
拖着行李回去时,宿舍门口站着两个老师,其中一个瞧着像是周教授。
“教授!”商晞雀跃道,“我给您带了稻香村,特别好吃!”
周宝福很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傅从宵站定在他们面前,已经有了预感。
“从宵,刚才没有打通你的电话,”宿管老师低声说,“很抱歉,你父亲他……”
商晞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抓紧了傅从宵的袖子。
“你爸爸在一个小时前,醉酒后意外触电,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傅从宵的眼神透露着悲凉与笑意。
他静静站着,说不出什么。
宿管老师非常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这件事太突然了,但人生就是会有很多意外,你现在有任何需求,包括今后需要心理医生,都可以和我们说。”
傅从宵平静道:“我去奔丧。”
周宝福凝神说:“需要我陪你吗,面对这些事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商晞突然开口:“我也要陪他一起去。”
傅从宵反而愣了一下。
他其实早已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但也并不确定,张红是否真的会安排这场死亡。
他预备过该怎样去面对这些,怎样独自度过整个葬礼期,却唯独没有幻想过,自己可以被陪着。
他此刻才露出十八岁孩子应有的迷茫神色。
“你们……可以陪我吗?”
“当然可以,”周宝福不假思索地说,“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身边长辈很少,有师长陪着,就算有什么事不知道该怎么办,随时也可以问我。”
“至于……”周宝福看向商晞,不确定道,“商晞的学业现在很稳定,我可以帮他再争取三天假期,但时间到了还是要回来上课。”
学生有特殊情况,在重大变故前有好朋友陪着也是少许的安慰。
傅从宵站在原地许久,握住了商晞的手。
后者一瞬反握得更紧,努力地给他力量。
傅从宵轻声说:“所以,我爸爸真的去世了?”
宿管老师红了眼睛:“我们都很抱歉,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切,反而像在放八倍速的电影,变得快速而模糊。
磕头,烧纸,看着棺材里的身影发呆,然后面对所有人的眼泪与安慰。
傅从宵清楚知道,这个父亲的存在是空洞又讽刺的一个笑话。
但他也知道,从今往后,他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了。
他存在于人世的羁绊已经少到几乎没有什么。
张红戴着黑纱,留着眼泪感谢周商二人的陪伴,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
她在巨大的悲痛前竭力支撑着自己,泣不成声地解释这场祸事的来龙去脉,配合警察完成一切调查。
傅家老太太反而像是早已知道这一天会来,眼泪不怎么掉,只是虚弱而疲惫,更多时间都在独自休息。
停灵的三天夜里,商晞都睡在傅从宵的床上。
他轻轻抱着那条蜷起来的蛇,隔着睡衣用体温去暖它的每一寸鳞片,用掌心去捂它冰凉的尾巴。
小蛇睡起来几乎没有呼吸起伏,只是每过一会儿就会轻轻动一下,确认商晞是否还在。
少年用掌心和指腹温暖着它,不断地轻抚着。
他知道,它的灵魂从未有过剧毒。
它只是脆弱的,不安的,需要被紧紧抱住的一条小蛇。
傅从宵站定看她,以为有什么话要警告或嘱托。
但张红什么都没说,示意佣人递来一个礼盒,里面装着围巾、手套和新风衣。
“少爷,秋天会冷,您在外记得照顾好自己。”佣人说,“老太太这几天恹恹的,还在休养身体,就不出来送了。”
“明白。”傅从宵看向张红:“谢谢。”
张红点了一下头。
她是个很普通的女人。
出身,背景,连名字都泯然众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一声不吭地嫁入豪门,并且让丈夫死在酒色里,最终成为了集团的核心高层。
像是出门买菜一样,完成了一场二十几年的阳谋。
再回学校,悲伤的气氛很快被冲淡。
这些日子里,商晞的朋友越来越多,特别是在运动会以后,扩列的人数指数级增长。
“是他是他!那个风油精战神!”
“早就换版本了,现在是红牛之神!我上次听他唱完歌以后考试愣是没睡着!”
“你反省一下自己好吧为什么每次考英语都能猛睡啊!!”
商晞的扣扣空间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转发,各种段子梗图乱飞,朋友们都在哈哈哈哈点赞评论。
时间一久,经常有人邀请他一起出去玩。
“晞哥!周末一起去漫展吗!”
“这周五,高二年级好多人一起唱K打狼人杀,你来吗~”
“红牛宝贝——我们明晚要考个试,你能提前给我们开个光吗,今晚请你吃饭!!”
商晞喜欢交朋友,但尤其记得要把师哥带上。
傅从宵平日里喜欢清净,他很少打扰他,但最近这段日子性质特殊,最好还是转移下注意力,没心没肺地找点乐子。
傅从宵也不推辞,很利索地过去了。
一进包厢,商晞和大家打招呼:“嗨!我把我师哥也带来了!”
大伙儿先是一愣,然后更热闹了。
“学长好帅啊!!我看到有人在悄悄学你贴鳞片了!!”
“一起唱歌吧,我刚点完好几首,你们看加点什么好?”
“两个学长都好帅啊,来加个微信吗!”
傅从宵淡笑一下,更多时候只是坐在商晞身边,听他唱歌,看其他人打游戏。
商晞随便挑了一首歌,把麦克风递给他,后者也并不犹豫,低声跟着唱。
十七岁的傅从宵,嗓子已经偏向成年人,磁性微哑,听得让人脸红。
不知道是谁把空啤酒瓶放到桌上,开始吆喝着玩真心话大冒险。
在乱七八糟的切歌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游戏。
酒瓶转到哪,惩罚就到谁头上,现场一片怪叫声。
商晞正在炫果盘,冷不丁被指到。
他今晚唱过几首歌,让大家精神状态额外的嗨。
“是你!红牛之神!”
“哈哈哈哈要不换人吧,真怕整个什么大活出来!”
“不行,不许逃!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商晞心想自己应该没什么怕的,正色道:“真心话!来吧!”
上一个被罚的人清了清嗓子:“如果有人抢走你喜欢的人,你会抢回来吗?”
傅从宵本来有些困意,侧眸瞥他。
小夜莺直接坐直了。
“如果只是一点点喜欢的话,抢就抢了,说明那人没眼光。”
同学心领神会道:“那如果是非常喜欢的人呢?!”
“嗯……”商晞斩钉截铁道:“先捆回来,然后一边抽一边问还敢不敢了。”
傅从宵有点惊讶,其他人更是跟着起哄。
“晞哥的画风不对啊!!”
“居然会这么直接,完全没想到——”
商晞咬了口西瓜,不以为意道:“重要的人就该锁在身边,别人多看一眼我都不爽。”
“好有占有欲!意外地很A啊!!”
“跟你谈恋爱搞不好超刺激哈哈哈。”
师哥在一旁喝着啤酒,若有所思。
过了几轮,酒瓶转到傅从宵。
小学妹毫无求生欲地扔出劲爆问题。
“你最疯狂的幻想是什么!”
众人一静,更加欢乐地开始起哄。
“要来了要来了!!”
“哇,这是我们能听到的吗?”
“盲猜一个炸学校或者拆颈环,反正我天天想这样。”
傅从宵的眸中涌起笑意。
他像是终于能把幽深的欲念亲口讲出来。
“最疯狂的……”
商晞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他。
傅从宵淡声道:“吃掉室友。”
有人直接想起来什么:“商晞好像和他是一个宿舍的!”
“啊,我见过晞哥本体,小小一只看起来真的很好吞掉!!”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有过这种念头!草!我的罪恶感减轻好多!”
“我室友闻起来也超香啊啊啊今天终于可以讲出来了!”
商晞怔怔看着他的眼睛,后者并不避开,反而坦荡到露骨地予以凝视。
他们的目光接触了三秒,让少年甚至觉得漫长。
某个瞬间里,商晞像是回到夜莺的状态里,感受着蛇类独有的注视。
只需要一口。
如同咬住糯米糍一样,那人轻易可以将自己一口叼住,然后轻松吞掉。
生理性的恐惧与难以言说的惶然感同时迸发,剧烈到像某种异常的亢奋。
夜莺与眼镜蛇的体型差,让前者的挣扎都能显得微不足道。
商晞终于开始想,他和天敌居然住在同一个宿舍里。
这条蛇允许小鸟呆在头顶,也纵容小鸟没事嚼嚼尾巴尖。
可只要一瞬间,任何一个瞬间。
他都可以被尽数吃掉。
有学姐过来拍肩。
“别怕别怕,宿舍都有特殊感应系统,就算你师哥真的一口吞掉你,宿管也会拎着尾巴逼他吐出来。”
也有人一顿狂笑。
“鬼故事,学姐讲的案例真的发生过。”
大伙儿终于能把平时压抑着的小心思都释放出来,明显解脱很多。
“继续继续!”
“哎,原来咱都是尽量装得像个人,哈哈哈哈我释怀了。”
“这有什么,谁还没点阴暗小心思了。”
商晞端着餐盘,有点食不知味地又咬了一口菠萝。
他咀嚼果肉时,果肉也在咀嚼他。
酸甜里透着刺痛,但仍旧诱人。
身旁的人信手叉走一块,轻描淡写地问:“怕了?”
商晞再度抬头。
“早该怕了。”他说,“就该躲开你,越远越好。”
傅从宵垂眸淡笑,侧身去拿纸巾。
似乎从游戏开始前,他们就靠在一起。
包厢很大,有无数个可以坐的地方。
沙发,凳子,地上的软垫。
可偏偏他们抵在一起,肩并着肩,腿靠着腿。
傅从宵去拿纸巾时,两人的距离被进一步缩减,连温度的传递都变得更加直接。
商晞低着头,仍旧没有躲开这种接触。
傅从宵拿到纸巾,缓慢地把它揉成一团。
仿佛在漫不经心地侵占摧毁着某种柔软。
“晚了。”
两个少年像是同时在感受着包厢里的喧闹,与一种心照不宣的漫长沉默。
直到酒瓶再度旋转,瓶口对准了商晞。
“哈!晞哥今晚运气不太好啊!”
商晞终于回过神,想都没想道:“真心话。”
“不行哦,刚才已经选过了,”有人嘚瑟道,“你只能选大冒险啦!”
“啊……”商晞头痛道,“我不想出去找陌生人要微信什么的,你们手下留情。”
刚才他亲眼看到了,惩罚变得越来越难。
其他人早就被折腾了好几轮,这时候才不肯轻轻放过。
“给晞哥来点狠的!我靠我刚才真的去找服务员买高考卷子诶,人家看我像弱智!”
“你想多了,服务员在这什么乐子没见过。”
上一轮被惩罚的人想了半天,出了个还算好完成的。
“这样,包厢里你随便挑一个人,跟他十指相扣十五秒。”
傅从宵眸色微动,商晞立刻找到平时关系很好的实验课搭子。
“我跟老陈牵!”
老陈想都没想就把手递过来了:“还不谢谢你的好兄弟!”
商晞伸出左手,下一秒,他的视野被另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截断。
“和我牵。”
傅从宵的眸子被灯光映得犹如冷翠。
寒冷又漂亮,令人移不开视线。
商晞愣在原地,在还没想出对策的同一秒,已经被十指紧扣。
始作俑者平静道:“计时吧。”
包厢里的尖叫声已经震耳欲聋。
“卧槽!!!”
“我靠我靠还能这样吗??真的可以吗??”
“好撩啊卧槽!学长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老陈自觉地缩回手,顺带抓了把瓜子,以目光表示‘哥们,兄弟也帮不到你了’。
商晞几乎听不清其他人在尖叫什么,只是被牵得脸上发烫。
他急着找老陈,就是因为有种无法言说的心虚。
他就是想躲开傅从宵,刚才的时机也明明不算晚。
但傅从宵不急不徐地说一声晚了,定局也会被尽数搅散。
一人掌心潮湿,一人掌心微冷。
他被牵着手,就好像被汲取着更多温度,也再度被蛇尾无声锁住。
其他人都在笑:“慢点数,不急着数完!”
“十!九点五!九——”
有个学妹捂着脸起哄:“学长!!你解释一下!!你在做什么!!”
“我在对我的室友好好道歉。”傅从宵平和一笑,低声问,“刚才说想吃掉你,没有吓到吧。”
商晞原本在尽力忘掉那句话,没想到被对方如挑衅般再度摆到面前。
“你……”
他报复般扣紧五指,让指甲都刺得对方手背微痛。
可傅从宵没有躲,仅是温和从容地看着他。
哪怕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哪怕一切都在暗流涌动。
傅从宵演得沉稳不迫,外人也根本不会知道,每个字都灼热到何种程度。
少年窘迫地说:“好了,十五秒到了。”
傅从宵轻声问:“我怎么觉得,你不想松开呢?”
商晞别开头,再也不肯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十二月,各校预考的时间到了。
实际上,在KTV聚会之后,商晞与傅从宵就很少碰面。
一个人打算考艺术院校,争取去中央音乐学院的保送名额,另一个则早就收到各大军校和公安大学的邀请,需要封闭式训练。
商晞一个人在宿舍呆了两个月,有点闷闷不乐,偶尔在微信里对傅从宵发小鸟飞踹的表情包。
然而那边的训练,包括定向越野等高强度长程项目,不可能有空回个消息。
他像在靠漂流瓶聊天,隔个三五天才能收到傅从宵简短的回复。
商晞其实知道,两人之间一直燃着一点暧昧又朦胧的小火焰,他比较矜持。
现在也没有矜持的必要了,小夜莺忧伤地想,异地关系真像一场瓢泼大雨。
老周提前安排好了日程,打算亲自陪傅从宵去参加各校预考。
虽然后者早就考虑好去做特警,但保险起见,有备选项也不错。
十二月四日,商晞和老周一起去了机场,终于见到了傅从宵。
他第一眼没认出来。
人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感觉是在气质层面,那人一夜之间从高中生变成了大学生。
傅从宵体能过硬,又擅长夜间作战,去封闭式训练时强度拉得很高。
他如被淬炼得宜的上好利刃,薄肌让肩线脖颈都变得更修长好看。
商晞站得不近不远,不作声地瞧他。
两个月不见,有点陌生了。
“还是你师弟心疼人啊,特意说过来送你,”老周感慨道,“也是,你去北京得到处折腾,至少小半个月回不来,这个学期都没怎么在学校呆着。”
傅从宵走向商晞,后者下意识退了一步。
傅从宵站定了。
“你怎么又长高了。”商晞抱怨道,“感觉气质像杀过人一样,特别锋利。”
傅从宵瞧他的表情,说:“嫉妒了?”
“特别嫉妒。”商晞叹气,“我商某人何曾不想成为一只歹毒的夜鹰。”
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递到他的面前。
“听说你要去参加预录考试,喏,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说话时有点小别扭。
“你也可以当成……护身符。”
傅从宵接过去,发觉是小羽毛做成的小挂坠。
夜莺的羽毛很软,浅褐色虽然不起眼,但让人想到松软的糕点,可口的咖啡。
他当着他的面把挂坠拴在自己的手机壳上,张开了双臂。
“师哥抱。”
商晞怔了下,转头看老周:“这人谁?”
老周:“你师哥多久没见你了!这是人之常情!”
傅从宵大大方方地张开手,看起来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