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摸起来的触感很奇妙。
细腻的很有层次感,而且越摸越觉得顺滑有趣,比摸兔子好玩。
商晞甚至遗憾地想,他但凡是个纯人类,可能真去养宠物了。
养几只文鸟珍珠鸟,再养几条蛇,生活估计特有意思。
他一边摸一边思绪漫游,英语老师一眼看出来谁在走神,鬼魅般漂移到商晞旁边。
“在玩手机呢?!上课不好好做笔记,右手放桌子下面在玩什么!”
商晞:“啊。”
“老师我错了。”他老实道,“我好好听课。”
“手机交出来。”老师铁面无私道,“上完课再还给你,再抓到一次直接没收!”
商晞把书包拿起来:“其实……手机在包里,您看。”
老师愣了下,更严厉道:“那在玩什么,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也不知道短视频在流行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玩什么盘核桃盘珠子的越来越——”
商晞默默地把师哥交了出来。
傅从宵被摸得很舒服,睡得乐不思蜀,骤然暴露在冷空气里,一个激灵醒了,睁开眼和英语老师四目相对。
老师的怒吼响彻教室。
“上课不许盘同学!!”
晚上再回宿舍时,傅从宵照例变回人,吃饭洗澡准备做题。
他擦着头发站在床边,目光飘向商晞的床。
小夜莺很警惕:“干嘛!宠物不许上床!”
傅从宵轻声说:“你今天让我被老师一通骂。”
“那也不行!同学之间要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小夜莺一身正气:“就算零下三十度也不行,冷你就贴着暖宝宝睡!”
傅从宵听话地答应了,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商晞写了一会儿作业,感觉宿舍里过分安静。
他不太适应地找了个话头。
“你不开心啊。”
傅从宵神色如常:“没啊。”
两人又不说话了,各学各的。
商晞心想我还惯着他臭毛病了,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
玩了半局,人在看屏幕,心思又开始晃荡。
他硬邦邦地问:“是不是我拒绝你,你不高兴了。”
傅从宵温和道:“是不太好,刚才不该让你为难的,我没有不高兴。”
宿舍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键盘声偶尔响几下。
商晞心想傅从宵啊傅从宵,你但凡开窍一点卖个惨呢,我耳根子这么软我不就直接答应了吗。
退一万步讲,你就不能撒个娇说,我聪明可爱又毛绒绒的师弟,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他憋了一会儿,感觉时间非常漫长。
游戏一关,小夜莺闷声开口。
“算了。”
“只能冬天一起睡,小心被我压到。”
傅从宵轻轻应了一声。
商晞瞥他一样,见那人还在写题,草稿纸上的几行字都工整漂亮。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少年有点恼。
“你早就猜到了我会这么说,是吧?”
“是师弟心疼我。”傅从宵温和道,“你现在想反悔也来得及。”
商晞提了一口气,想说那我现在就反悔,你就惨兮兮地睡树洞里吧。
他憋了半天,看着那人的眼睛,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完了。少年有点烦躁地想。
我还真是惯着他。
商晞换好睡衣以后,裹进被子里,放松地轻叹一声。
天气太冷,生存区也新增了取暖的棚舍,上课时变鸟混混时长就行,还是做人舒服。
他喜欢舒展的腿,喜欢整个人陷进被子的柔软感觉。
小蛇游到扶手上,吐了下信子。
少年微阖着眼,说:“来吧。”
小蛇反而犹豫,在看了他许久以后,从被子缝隙里钻了进去。
少年刚沐浴过,纯棉睡衣都沾着铃兰香气。
虽然从前偷偷过来睡过,但这次是贴近一起睡,傅从宵只觉得心跳很快,好像近了远了都不太好。
他迷恋着被子里的温暖气息,但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秒,商晞把整条蛇都抄进怀里,像哄宠物那样慢悠悠道:“就睡这,别挑地方了。”
夜莺本就有较浅的冬眠习性,从说完话到睡着也就几秒。
小蛇睁着眼睛,在喜欢的人怀里仍不敢动。
它过了好几秒才找回呼吸,试探性动了一下。
商晞已经沉入梦乡,并不在意。
小蛇露出浅浅的笑,又吐着信子嗅他臂弯间的气味。
然后用尾巴轻轻缠住他的手腕,把下巴放在他的手背上,就此睡着。
周一下起大雪,升旗仪式改在教室里进行。
窗外飞雪如鹅毛,室内玻璃洇着雾气。
校长照例讲完一通有的没的,结束前话音一转。
“最近一个月天气转冷,学校里还是有很不好的风气!”
“又有多位同学,把自己的朋友、同学,揣在兜里,揣进帽子里,觉得这是在陪人家冬眠,帮人家取暖,真很不好!”
“你但凡摔个跤,手个滑,你同学能被你压成罐头,到时候兽医院也救不回来!要好好考虑后果!”
“更有甚者,还在课堂上玩同学的羽毛,给同学的鳞片抛光,啊,还有往鳞片上画美甲的!”
校长怒喝道:“上课不许做这些!不许盘同学,玩同学,风纪处会加强巡逻,再抓到直接点名通报批评,情节严重直接记过!”
老师在拿手捂着脸,假装看外面的大雪。
好险,差点笑出声了。
也有女生小声叹气:“我还有半条尾巴没画完,好想尾巴尖那里照一圈猫眼啊。”
“你把鳞片画成那样,寒假回家能把你爸妈吓一跳。”
“嗐,那我做法式。”
“重点不在这里!!”
下午上生存课时,商晞在帐篷外烤火等人。
傅从宵来晚了十分钟,帮他带了香蕉可丽饼。
两人在炉火旁吃完零食,不一会儿就落得头发眉毛上都沾着雪。
“晚点再去棚舍那边睡觉吧,”商晞说,“我想玩会儿雪。”
“行。”
小夜莺飞出帐篷,先是被冷的一激灵,仍是坚强地在寒风里扑棱着飞向雪地。
眼镜蛇跟在后面,还没游多远,一眼看见某个毛团子扎进雪里。
再冒出来,已经是浑身雪粒的冰麻薯。
傅从宵也觉得冷,只是耐着脾气在陪他玩。
现在一瞧他又在犯傻,觉得好笑。
小夜莺被雪淹没的一瞬间都有点茫然。
这厚度,人一脚擦下去没感觉,他整只鸟都能被完全淹没。
小鸟连打两个喷嚏,忙不迭往棚舍里飞。
它身上本来就沾着许多雪,飞过去的半分钟里身上越落越多,最后成了雪团子。
落进棚舍里,监管老师喊了一声。
“抖干净了再进去!别搞得到处都是水。”
小鸟有点委屈地应了,在外头抖雪。
傅从宵快变成一条白蛇,进来时也不急着打理自己,慢条斯理舔了一口小鸟。
像在吃冰淇淋。
商晞瞪他。
干嘛,占我便宜?
傅从宵又舔了一口。
还真别说,口感冰冰凉凉的,很有意思。
监管老师在登记处放了两条一次性毛巾。
“蹭干净了再进去。”
“学校说了,如果这儿呆着舒服,可以随时来过夜,平时别耽误上课考试。”
已经是期末的最后两周了。
考试之前,商家父母特意联系到傅家老太太,说明来意以后两家人吃了个饭。
还真就敲定下来,这个寒假,傅从宵来他们家暂住,不习惯随时可以送回去。
傅从宵的身世,老太太清楚,包括商晞本人在内都不知道一星半点。
那家人喜欢从宵,完全是因为两个孩子感情甚好。
老宅如今冷清寂静,的确没有必要硬拗他回来。
期末考试一结束,两人一起收拾行李,推着箱子去高铁站。
从叠衣服收书开始,异样感就格外清晰。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突然被飞鸟叼住了线,要一起归巢。
他们一起去车站,一起检票,一起找自己的位置。
商晞哼着歌,瞧见师哥有点沉默,问:“感觉不太好吗。”
傅从宵摇头。
“太陌生了。”
高铁座位的前一排坐着一对母女,女孩很小,一开始闹着要玩手机。
她的妈妈拿出一本书,在列车平稳运行时压低声音读给她听。
商晞原本戴着耳机在玩游戏,依稀听见几个字眼,把一侧耳机摘了下来。
女人在读安徒生的《夜莺》。
欧洲人的笔下,在遥远的中国,皇帝拥有偌大的华美花园。
所有人去中国旅行时,都能看到花园里的瑰丽景色,但最赞叹的都会只有那一只夜莺。
商晞像是在看沿途风景,其实在听故事里的每一个字,心情明显很好。
夜莺被皇帝接回宫里,所有人都为它的歌声狂欢,直到有天皇帝收到一个礼盒,里面装着一只机械夜莺。
它的全身装满钻石,红玉,翡翠,拧动发条以后可以不眠不休地唱上三十遍。
而真正的夜莺独自飞走了。
傅从宵早已察觉到这点小动静,见商晞闷闷不乐,觉得好笑。
商晞瞪他。
干嘛,还不让听故事了。
许久以后,假夜莺断掉弦索,再也唱不出歌。
皇帝病危难救,看见死神坐在他的床头,和许多个魂灵的脑袋一起交谈不休。
皇帝疯狂的大叫,希望用什么掩盖掉这些声音,可四周只剩下足够淹没他的静寂。
就在这时候,窗外的夜莺唱起了歌。
傅从宵听到这一段,脑海深处的许多段记忆被一瞬击中,呼吸停了好几秒。
他完全知道那些寂静是什么样子。
女人坐在前排,继续读书里的故事。
死神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也在迷恋它的歌声,用权杖、令旗、皇冠去交换一支又一支歌。
祂思念起自己的花园,化作白雾消逝。
「“请你永远跟我住在一起吧。”皇帝说。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这样的请求。”夜莺说,“你小小的歌鸟现在要远行了。”」
傅从宵眸色一缩,心口晃过突兀的刺痛。
前排的女人合上了故事书,对着睡着的女儿念完最后一句话。
「它飞走了,也从未属于任何人。」
商晞听完,表示满意。
非常正确的同类,救活那个狗皇帝也只是大发慈悲的炫技一下,谁要再呆在那种鬼地方。
他抬手要戴好耳机听歌,却在抬起来的一瞬间碰到傅从宵的手。
然后被抓握着牵紧,还有些微微用力。
商晞讶然地看向他,却发现傅从宵的眼眸里有难以言说的低落,闷着什么都不说。
他任由他牵着自己,觉得好笑。
“干嘛,心疼夜莺?”
“下次我给安徒生打个招呼,让他给你写个小蛇的故事。”
此刻,有旅客推着箱子路过走道,也有乘务员端着水果咖啡四处推销。
他们隐秘地牵着手,一个人想要束缚什么,另一人从不逃脱。
指腹和掌心都干燥柔软,在握紧时有轻微的痛。
傅从宵并不解释,牵了许久以后才松开手。
商晞习惯了这种别扭的撒娇,都没想过让他轻点。
行程很快,商家父母在出站口等了许久,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地打招呼,过去帮忙接行李。
家里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更有五花八门的奇怪零食。
“这次考虑到从宵过来住,我们把床换了一下。”罗素荷打开房间,“上下铺,你们两自己分。”
商晞看了看焕然一新的家:“衣柜也有新的了诶!”
“是的,你们都有各自的书架和衣柜,还缺什么可以随时跟我们说。”
商和平道:“如果你们觉得空间太少,我们就把书房重新打扫一下,你们分开住。”
两个人随口道。
“不用。”
“没事。”
罗素荷眉毛一跳,又看向他们。
仍然表情自然平和,完全不像在谈恋爱。
她放弃纠结这件事,拉着傅从宵去看阳台新养的一盆蛇莓。
商家并没有傅家的阔绰奢华,反而充盈着傅从宵未体验过的亲昵与烟火气。
厨房有人在乒乒乓乓的洗碗,浴室有人在一边洗澡一边唱歌。
一家人吃晚饭坐在一起看电视,嗑着瓜子闲聊明星的家长里短。
他坐在他们之间,一时间觉得温暖不真实地降临在自己的周围。
商晞悄悄问他:“怎么这么拘谨,不习惯吗。”
傅从宵半晌说:“像在做梦。”
再就寝时,商晞去了下床,傅从宵去了上铺。
学校里一直是上床下桌,他们反而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共寝。
上铺的人一翻身,下铺也会有轻微的摇晃。
关灯以后,连手机按钮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商晞听了许久,说:“师哥,你睡着了吗。”
“没。”
“哦。”他望着黑漆漆的床板,没来由地说:“要不你下来睡吧。”
傅从宵怔了片刻,坐起来,问:“那我变回去?”
“不变。”少年小声说:“就这样。我们挤一会儿。”
不为什么,他就是想和他挤一会儿。
傅从宵从上铺下来,瞥见商晞往墙边靠了靠,让出大半位置给他。
碰到对方主动,傅从宵也显得腼腆。
“我上来了?”
商晞不作声地点点头。
他掀开被子睡进去,两人挤在窄床上,同一时刻感觉到安心。
世界被镜映成了两端,一面属于原始自然,一面属于文明社会。
而他们被卡在中间,像是身份矛盾的存在。
每次回到全是普通人的世界时,商晞都会有难以言喻的不安全感。
在靠近傅从宵的时候,他的呼吸都会变得平稳一些。
还有师哥在。
他们是一样的。
小床很急,而商晞也在长高,他们随便翻了个身,都会膝盖抵着膝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扫过皮肤。
商晞刚要说句玩笑话,门被敲了两下。
罗素荷说:“我进来了?”
小夜莺急中生智,一把摁住师哥塞进被子里。
傅从宵:“……”
罗素荷把门推开一条缝,不太放心。
“这两天降温太厉害,感觉你的被子有点薄,要换一条吗。”
“不用,特别暖和。”商晞感觉傅从宵的呼吸都扑到自己手背上,又怕妈妈误会,“您也早点睡吧,我这儿很舒服。”
罗素荷问:“从宵冷不冷啊?”
上铺自然没有回应。
“他早就睡着了,白天太累了。”商晞说。
“好,那我不打扰了,晚安。”
“晚安妈妈。”
等门关上,商晞再一掀开被子,傅从宵长缓一口气。
“你劲还挺大。”
商晞嘟哝了一句,靠着他睡着了。
傅从宵有点怔神,在月色下看他长长的睫毛。
很快,某人睡着睡着拱到师哥的怀里,没过一会儿又变成了小鸟。
小鸟在舒舒服服地打盹,也没发觉自己变小了。
片刻以后,傅从宵变回眼镜蛇,先叼着被子做好通气,再把小鸟球卷到怀里。
它想起夜莺那天浑身沾着雪粒的样子,用信子又舔了一口。
毛绒绒的,还泛着甜味。
高三的寒假其实很短,只有一个月不到。
过年时,商爹带着他们猛猛放炮,买了一车厢的礼花。
“新年大吉!!你们都一飞冲天!!”
“爸!新年快乐!”
在轰隆鞭炮声里,傅从宵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找了个角落接电话,仰头看漫天的灯火。
“对,我在嵊州。”
“……这样吗?”
等电话聊完,他走到商父和商晞身边,有些歉意。
“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提前走了。”
“诶,你家出事了吗?”商晞下意识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是,”傅从宵表情复杂道,“我可能要提前去北京。”
他被预录取以后,各项保密资料也快速发到了大学的OAC特招处,由对应老师分析研究。
因为签过保送协议,他在下个学期已经可以不去高中,而是直接去参加预备训练,与基础研究。
今后如果提前修完学分,大学也可以提前毕业,或者提前读研。
从天台下来时,罗素荷还在客厅里嗑着瓜子看春晚,有点惊讶。
“三千块这么快就放完了?”
“没呢,还有一大半。”商和平说,“再过十几天,咱得送干儿子去北京啦。”
“哎??”
等傅从宵说完情况,罗素荷称赞着笑起来:“这是好事呀,恭喜你!”
“好多小孩一辈子最苦的时候就是读高三,从宵这么厉害,直接都跳过去了!”
商晞也在跟着祝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师哥要提前走了。
但这种事,迟早都会来的。
夫妇把傅从宵当亲儿子养,先是带着他购置数套妥帖舒服的冬装春装鞋子,又准备了新行李箱和大学报道常用品。
傅从宵哭笑不得:“谢谢叔叔阿姨,真不用,那边一般都要穿警服。”
“你一个人在北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商和平把采购清单又看了一遍,随口道,“等小晞去了西安,他也得像你这样自立。”
商晞本来在帮忙叠衣服,临了有点懵。
“啊?西安?”
罗素荷疑惑道:“你打算去的那所大学就在西安啊。”
小鸟石化在原地:“什么,我还以为我要去北京——”
他一直以为全中国最好的大学都在北京。
“如果你要去学军医,上海、西安、重庆,多的是好学校。”商和平这几个月都在做攻略,临了有点无奈,“你不是成天都在体能训练,B级考试都过了吗?”
商晞都快哭出来了:“我不想离你们都这么远啊,你们在浙江,宵哥在北京……”
他深呼吸一口气,明白自己也不能永远做小孩。
“……我会很想你们的,每天都想。”
傅从宵摸了摸他的头发。
私心里,他当然希望商晞也去北京。
大不了只学医,或者学音乐,以他们的身份,毕业后不难找到工作。
但夜莺不是温室里的小鸟。
商晞看着活泼稚嫩,其实很有闯劲,有很强的责任心。
师姐给他布置实验室的杂活累活时,从来每个角落都是井井有条,每一个试管烧杯都一尘不染。
他想去哪个领域闯荡,都是天赋与热忱的指引。
再就寝时,商晞拱在师哥的怀里,把搜索页面翻来覆去地看。
和爸爸说的一样。
邀请他的那所大学在西安,其他几所在上海、重庆,广州也有。
偏偏没有一所在北京。
他背对着傅从宵,握着他的手臂,把怀抱拉得更紧了些。
“只能这样了。”
“嗯。”
商晞难过得说不出话。
他感觉鼻尖发酸,许久以后低声说:“我是真的很想做军医,也看过专业介绍,对那些内容都很感兴趣。”
傅从宵温和地说:“那很好。”
“可是我也想每天都见到你,”少年抓紧他的手,像是想永远躲在他的怀抱里,“我想每天和你一起去打饭,一起做实验作业,一起写报告,一起睡着……”
“我就是想每天有事没事都看见你,冬天你可以找我取暖,夏天我也可以贴着你的鳞片蹭个凉快。”
“而且,而且就算是在北京,我都觉得两所学校隔得太远了,一点都不方便见面。”
傅从宵听见他絮絮地说着,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忍不住想,原来他这么喜欢我。
原来不仅仅是我在依赖他。
商晞平日里纵容着,玩笑着,又好像把距离保持地恰到好处,从不过火。
傅从宵只打算徐徐图之,把黏人的一面尽量收敛着。
此刻听见怀中的人说出这些话,他心口滚烫,只低头亲他的碎发。
细碎微凉,像小鸟的羽毛。
商晞难过地说:“迟早会有这一天,我们也不能永远做高中生。”
傅从宵用鼻尖蹭他的碎发,缓慢地说:“除非你打算和我一起做特警,否则很难像你想的那样,每天都黏在一起。”
“就算你做了特警,我们也会分开训练,分开出任务,总会有分开的时候。”
“我听到这个词都生气。”商晞把脸闷在枕头里,“真烦。”
然而日子还是飞快地过着。
很快,到了假期的尾声,一家三口送傅从宵去北京读书。
傅从宵自己收了一箱子的东西,商家还额外添置了满满一箱,还表示缺什么到了学校再多买点。
飞机上都是返工的人,有老头坐在商和平旁边,好奇道:“这两个是你儿子啊?”
罗素荷直乐:“是啊,大的今年去北京读大学,保送的,厉害吧。”
老头猛竖大拇指:“保送北大啊!太厉害了!”
商晞心想您这耳朵也不是一般的好。
他吃着空姐发的小零食,瞄到傅从宵在玩手机坠子的小羽毛,轻咳一声。
傅从宵侧眸看他。
“你去读大学以后,要记得多发朋友圈,偶尔发自拍给我看。”
“好。”
商晞忧心忡忡道:“老北京藏龙卧虎的,你训练也注意安全。”
“嗯。”
商晞不说话了。
他安静了很久,久到傅从宵去悄悄牵他的手,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商晞已经想用力亲他两下了。
他只是看着傅从宵,望着他眸子里的深翠色,半晌轻轻开口。
“真不想和你分开,哥哥。”
离别的伤感逐渐被新学期冲淡。
帮傅从宵把宿舍里剩余东西打包寄快递的时候,小鸟还蔫着没什么精神,在电话里问他在北京过得好不好。
“北京又在下大雪,”傅从宵那边传来隐约的风声,他的嗓音低沉清冷,有几分不自知的迷人,“我这几天在做入训体检,之后可能就跟着师兄师姐们集训。”
以前住在一起,商晞很少跟他发语音,今天听得有点走神。
师哥的嗓子好勾人啊。他快忘记对方在讲什么,下意识地嗯哦几声,又说:“你抽屉里的饭卡,我拿去注销了?”
“不用,你把余额花完吧。”
“咦,好耶。”
学校小超市的零食都好好吃!今晚就刷师哥的卡!
没过几天,又有新生入学,老周很快就给商晞分配了一只新的舍友,大名高学渊,本体白天鹅。
学弟带个黑框眼镜,才高一就有一米八五,在以前的学校拿过奥赛金奖,课余爱好是数独。
就是在宿舍里特别安静,几乎没有存在感。
商晞恍然了一秒,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师哥的铺位会一直空置着,哪怕对方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