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们虽然面露惊讶,但一想他的绩点排名,能通过本来也合理。
“怎么都大二下了才转呀,会不会落的功课有点多?”
“之前家里不同意。”
“人还是要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忆哥我看好你!”
“就是以后没法拜托忆忆帮忙带饭了哈哈哈,以后还是朋友!有事喊我们!”
南忆收好杂物,拎着行李箱下楼。
柏助理等在宿舍楼前,看到他时上下打量了片刻。
“没受伤。”
“我该跟上去的。”柏助理说,“是我失职,抱歉。”
南忆无意解释宿舍楼的规矩,也不想探究他怎么会知道楼上的事。
他今天像是新生重新开学。
课表改头换面,还领了三十几本要补的教材,明天开始去应用物理系上课。
再度坐进库里南时,青年抬手抚过书,从《力学》《电磁学》一路碰触到《热力学与统计物理》,此刻才好像被唤醒快要不存在的欲望。
下车时,管家守在一侧,熟稔地接过他的外套。
“先生今天回来了。”
南忆原本还处在放松状态,声音发紧。
“先生问过我吗?”
“还没有,他在客厅看报纸。”
南忆呼吸停顿片刻,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男人倚在山羊绒沙发的左侧,但违背视觉的,仍是偌大客厅里唯一的重心。
濮冬泓今日结束了公务,换了身深灰色的家居服。
他常年健身,以至于质感柔软的睡衣仍能透出饱满的胸膛轮廓,以及宽阔的背,紧窄的腰。
长腿随意交叠着,勾勒出令人喉头发干的线条。
南忆不想多看,但视线不受控制地又扫了一眼。
他几乎快要忽略掉,谁才是这里更需要维持外貌优势的人。
濮冬泓道:“不敢过来?”
南忆低低嗯了一声,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即便男人现在要吻他,也是天经地义的,对方早已支付过足够的报酬。
或者更过分点。
哪怕佣人管家这里,但如果濮先生要解开他的扣子,抚摸他的咽喉,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会发抖,但绝不会躲开。
他已经走到濮先生的面前。
“坐。”
南忆不近不远地坐好,姿势拘谨,终于流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笨拙不安。
他内心虽然都做好自我献祭的准备了,但其实连接吻都没有感受过。
一面觉得,即使被这男人翻来覆去地玩弄也是应该的,一面又因为坐得有些近就慌张起来,青涩到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南忆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报着混沌又隐秘地渴望,亲过那个藏着摄像头的宝石灯。
他终于后悔起来,希望男人不要询问这件事,更不要问自己对他是否抱有什么……欲望。
“不敢坐过来吗。”
南忆低垂的睫毛都颤动起来,无声无息地又凑近了一些。
他的袖子快要搭到男人的衣角了。
濮冬泓看在眼里,说:“你今天见到贺重北了。”
“嗯。”南忆局促地讲了前后情况,做好了道歉准备,他不该狐假虎威。
濮冬泓并没有太大情绪,关注点反而在别的事上。
“你该主动向我汇报这件事。”
“你被我收养了,不是吗。”
南忆下意识抬头看他,忽然听懂其中的台词。
濮冬泓并不介意他使用这份权势,但要求自己主动联系他,有什么都要讲给他听。
“我怕打扰您。”南忆的声音有些小,“加了您微信以后,我除了说谢谢,其他的话题……都不清楚什么可以说。”
“平时有任何事,我都可以和管家,或者柏助理讲,我不会隐瞒任何事的,先生。”
濮冬泓淡声开口:“称呼改下。”
南忆轻轻点头。
“在外人面前,你可以称呼我为濮先生,如果今后与我结婚,你可以喊我冬泓。”
南忆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了下,连舌尖都忘了要放在哪里。
他急促地呼吸片刻,低声问:“您是这样考虑的吗。”
“我还没有说完。”濮冬泓平缓地说,“当你做错了事,想要撒娇,又或者二者兼具时,你该喊我哥哥。”
南忆重复着这两个字节,仿佛在隔着声音同他接吻般有些战栗。
“……哥哥。”
濮先生像是在讨论用餐的礼仪,直到此刻,声音都沉稳从容。
“如果是上床呢?”
南忆脸颊发烫,已经不敢用余光看候在远处的其他人。
他们明明只牵过一次手。
濮冬泓比他有耐心太多,如沉慢灼人的炉火,烧得他坐立难安。
可是答案已经再清晰不过了。
南忆咬着下唇,感觉自己在轻微摇晃。
“Daddy。”
濮冬泓温和地轻嗯一声。
南忆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以为这场漫长的教育即将结束了。
男人却问:“很难为情吗?”
“是的,我很害羞。”南忆十指握紧,说,“我会尽快习惯。”
濮冬泓为他扶正衣领,附耳低语,如同迟来的奖励。
“……乖孩子。”
红虾鱼籽脆塔作为开胃前菜,佐酒是法拉利香槟。
南忆不太确定自己在吃什么,虽然管家会逐一介绍,但他的注意力混乱分散,像无序炸开的烟花。
他不自觉地在想,那个人竟然考虑与自己结婚。
念头还未转完,南忆又觉得荒诞,仿佛他们此刻已经订婚了,从今夜起开始适应共同生活。
濮冬泓距离感留的很足。
除了那晚牵手以外,他们都没再有任何肢体接触,言语上的冒犯又像是公务确认。
他们会结婚。
他们会上床。
南忆喝香槟的动作有点急,被呛得咳了几声,眼尾泛红。
濮冬泓坐在他的旁侧,并没有多看一眼,吩咐管家再多加一例汤。
“你今晚会变成鸟吗。”
南忆刚舀了一勺柠檬雪芭,闻言看向对方。
“会的。”他说,“我每天晚上都需要化形几个小时,维持激素的平衡。”
“我可以看吗?”
南忆怔了下,很快答应。
主菜是黑松露烤鹿肉。
他使用刀叉时,仪态恢复作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仿佛在南家的许多窘迫未存在过。
南忆食不知味,终于迟迟地想到其他因素。
他是鸯鸟。
也许濮先生对他感兴趣,只是好奇这一层,想要个新鲜特异的宠物。
心里有什么缓缓下沉,像是不切实际的期盼泡泡被戳破。
晚餐以后,南忆低声问:“濮先生想去哪里看?”
“是我的卧室,还是浴室?”
“你选吧。”
南忆轻嗯一声,领他前往自己的浴室。
这感觉复杂古怪。
像是马戏团终于开幕,他要展出自己的不堪,完整满足对方的窥探欲。
他心里觉得抵触,在等待电梯时,仍是说了实情。
“濮先生,您也许记得,我化形以后是雌鸟。”
“鸳鸯里……只有公鸟色彩艳丽。”
雌鸟黯淡普通,像草灰色的野鸭子。
他已经提前觉得难堪起来,此刻宁可男人看中的是自己二十岁的年轻身体。
那些化形的鸟类里,有孔雀天鹅,仙鹤苍鹰,可他什么都不算,化形时连性别都变得模糊。
浴室门打开时,南忆以为要在对方面前脱掉衣服,手指已经搭在纽扣上。
他转过身,却看见濮冬泓等在门外。
“我喜欢小鸟,”濮冬泓说,“不用紧张。”
“等你准备好了以后,我再进来。”
男人关上门,一时间浴室里只有浴缸里的水流声。
南忆茫然地站了几秒,把衣服脱下又叠得整齐,在温和水流里化回原身。
犹如灰褐色的奶油上溅满微小雪点,小鸯鸟摆动着橙黄色的脚蹼,轻轻叫了一声,示意男人可以进来。
它的眼侧有狭长的雪色长纹,小巧的喙边缘是浅粉色。
没有金属色的羽冠,也没有华丽动人的繁殖羽。
小鸯鸟飘在浴缸中央,在看见男人推门进来时,因为紧张又叫了几声。
它的声音细碎柔软,像山雀喜鹊那样短促可爱。
一眼看过去,是个会发出叽喳叫声的蓬松灰团子,像超市货架上的毛绒玩具。
濮冬泓本就高挑宽阔的身形被无形放大,缓缓坐在冰川石浴缸的边缘。
他再度对它张开手掌,任由温暖水流拂过掌纹,等待小鸟自己凑过来蹭他。
小鸯鸟犹豫片刻,还是本能般被吸引,游到他的掌心中间。
它大着胆子,把柔软小腹落在他的手心,停顿几秒后,索性将自身也予以交付。
全部重量,不过一个苹果。
濮冬泓平日里显得冷峻危险,此刻反而把姿态放得很低,让人觉得亲近而值得信任。
他没有贸然抚摸小鸟的翅羽,而是等待对方多适应一会儿,才低唤了一声。
“小鸯。”
南忆保留着清醒的意识,此刻蓦然抬头看他,发觉自己多了个昵称。
是的,他是他的小鸯鸟。
他已经属于他了。
灰团子抖动着羽毛,回应般清脆地叫了一声,习惯性梳理自己的羽毛。
它看起来实在像可口的奶油点心,黑芝麻栗子味,带着雪粒的清冽微甜,咬上去口感一定很好。
南忆掩饰般啄了几下羽毛,再偏过头,发觉自己还窝在男人的手里。
他的胸膛,只有濮冬泓的掌心那么大。
只要男人五指收拢,他就可以被托到半空中,未必再能飞出这个人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不如其他小鸟赏心悦目,原本有些闷闷不乐。
但此刻,注意力已经完全偏移了。
在濮冬泓的手边,他变得渺小又过于柔软,这本该是危险的。
男人终于开始抚摸他的羽毛。
南忆本以为这其中会带有狎昵的逗弄,毕竟变成鸟类以后,他的敏感点会更容易被碰到,一旦五指收拢,那人的指尖就能轻而易举地穿过细密羽毛,揉弄他的背脊与尾巴。
濮冬泓只是温和又安静地,用指腹梳理着南忆的翎羽,从额头到后颈,不紧不慢,温和到让后者都有些昏昏欲睡。
濮冬泓一直很喜欢鸟。
他从小就想养一只心意相通的鸟,父母知道以后,先是带他去宠物市场边挑边逛,但始终没有对上眼缘。
后来做生意,偶尔酒宴里会有雕金鸟笼,里面装着八哥或绣眼鸟,作为绿植盆景的一抹活气。
旁人见他驻足停留,特意挑了听话乖巧的鸟,要训得最懂事的那种,一笼一笼的送进来。
濮冬泓逐一看几眼,不投缘,也就退回去了。
直到今日,他的小鸯躺在怀里,内心深处也如同被羽毛轻轻刮了一下。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对南忆第一眼就动心了,所以才爱屋及乌,因此额外爱怜对方的原身。
也可能是南忆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的。
所以南忆青涩时是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自己的欲念也是对的。
坐在窗边读书沉思时是对的,变作小鸯,叽喳两声蹭蹭指背也是对的。
仿佛被心底的异动织罗着与南忆一寸寸锁紧,濮冬泓并未有神情变化,但两人都没察觉他在浴缸旁坐了这样久。
没有言语交流,没有暧昧引诱。
为它梳理染着雪点的漂亮翎羽,掬起温暖的水流披拂过它的翅膀,像它的主人,像它的仆人。
南忆不作声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心里变得低落。
方才聊过的那些话,也变得像是玩笑了。
濮冬泓看起来毫不动情,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和动作都干净坦荡。
那些露骨的邀约,此刻变得像幻觉一样不真实。
他心口像蹭过砂纸,为难地面对着那份渴望。
他希望濮冬泓对自己做点过分的事。
已经等了很久了。
直到水温微凉,濮冬泓才发觉他们在浴室停留了接近半个小时。
“先变回来吧,”男人抽回手,用冷沉声线掩饰着不自然,“我有话要问你。”
没有等濮冬泓离开浴室,小鸯鸟像绒球般扎进水里,浪花飞溅的须臾里,青年湿淋淋地仰起身体,水珠自耳垂落到锁骨。
他生涩地引诱着他,又不希望对方发觉这其中的小心思。
濮冬泓始终没有移开视线,把其中细节都看在眼里。
“你是雌鸟?”
“……嗯。”
南忆提起这件事,虽然想说得轻描淡写,但垂眸时声音不稳,还是暴露出内心的忐忑。
“OAC说,这是正常的基因表达,我平时还是……男孩子。”
“但在男性状态下……也可能会……”
他不肯往下说了。
濮冬泓扶他离开浴缸,用羊驼绒的宽大浴巾把南忆裹紧,亲手擦拭他滴答流水的发尾。
以对方的地位,并不需要再亲手做这种事。
濮冬泓做得不紧不慢,也的确是在照顾一个幼失孤怙的孩子。
南忆短暂失神,又发觉自己被拢在对方的气息里。
他的目光停留在男人的胸膛前,抿着唇,克制着自己问多余的问题。
先生,哥哥,daddy。
您为什么不肯抱我呢。
直到头发变得干燥柔软,南忆才想起方才中断的话题。
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变得坦诚,还是想要引诱对方欲念失轨。
“医生说,我可能会受孕。”
濮冬泓轻嗯一声,不动声色地想,他想要的小妻子就是南忆这样。
……他们的婚戒该定什么样的款式最好。
南忆察觉到对方的冷淡疏远,在换好家居服以后,试探着轻轻碰了下对方的指背。
濮冬泓没有避开,他的心才回缓了跳动频率。
“休息吧。”男人眨了下眼,让他们的接触仅止于此,“明天见。”
南忆即刻看向时间。
现在刚刚八点。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急切又讨好,他后退一步,压着起伏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在被恶劣地欺负着。
他的所有细微反应都被濮冬泓尽收眼底,但后者摆出告别的利落姿态,干脆到像先前浴缸旁的亲昵都未存在过。
南忆疲于隐藏自己的焦躁,还未察觉自己被一步一步钓着胃口。
他此刻只觉得浅尝辄止。还想再多要一点,更多一点。
他希望濮先生碰触自己的脸颊,把自己抱在怀里,整晚都腻在一起,手指缠着手指,吻也可以绵长到没有尽头。
他觉得自己头脑发昏,但再抬眼时,濮冬泓已经要走了。
下一秒,南忆不受控制地开口。
声音清沉柔和,像是没有半分异样。
“可以提前说晚安吗,Daddy?”
濮冬泓垂眸而笑。
“晚安。”
去陌生专业读书的感觉,像开学报道第一天。
南忆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物理书,高中时残余的知识竟然还能起到一部分作用。
他听得不算流畅,好在老师们并分不清楚谁是插班生。
有几位老教授按点进来,讲完四块大黑板的公式按点就走,全程不点名不提问,但根据课间的议论,期末考试不是一般的凶猛,没人敢翘课。
一上午的大课上完,南忆收好笔记本和提问本,准备回家恶补基础,起身时目光微顿。
贺重北抱着香槟玫瑰和冰椰咖啡,在后门已经等了许久。
南忆见过他这副嘴脸,许多次。
贺重北其实是相当能屈能伸的性格。
为了期末不挂科,他能给老师买奶茶揉肩膀,甜言蜜语说个没完。
碰到宠溺自己的长辈,又相当擅长蹬鼻子上脸,好处绝不错过一丁点。
高中时,贺重北没少试图用这些小恩小惠钓人。
他看上谁,就狂轰滥炸似的又哄又追,等腻味了再说句性格不合适,飞快地断崖式分手。
南忆叹了口气,准备从前门离开。
贺重北早已锁定了他的位置,见南忆往前走,几个箭步就蹿到阶梯教室的前门。
所有学生都注意到这个招摇的公子哥,离开时都盯着他怀里大到夸张的花束看了几眼。
南忆如同忽视空气一样走向助理。
“小忆,”贺重北的声音显得无奈又温柔,“不生我的气了,行吗。”
“巴掌也扇了,狠话也放了,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至少……”
“别演。”南忆说,“滚开。”
助理接过书包,用眼神询问是否需要喊保镖过来。
南忆摇头,迈步下楼
“你听我说,”贺重北不得不拎着一满怀的东西跟上他,“我知道,濮伯现在对你很好——你终于能读物理系了,这真的很不错,其实你一开始跟我爸妈说,我们家去打个招呼也是一样的。”
南忆走得轻快,连影子也把贺重北甩在身后。
“南忆——南忆!”贺重北发怒了,也是真得追不上了,加重声音道,“我不管你和濮伯现在是什么关系,他比你大十二岁,虽然辈分上占便宜,但到底没那么光彩!”
南忆站定,声音没有波澜。
“说够了吗。”
贺重北强行把偌大花束塞到助理手里,后者转手就扔进垃圾桶。
“不,最重要的不是这样。”他逼近南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清,“你知道你是什么,我是什么。”
“濮伯再有钱有势,他永远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翅膀,没有羽毛的普通人。”
“南忆,我不一样,我是鸳鸟,你是鸯鸟。”
“这世上没有比鸳鸯更般配的了,连老天爷都要我们在一起,你明白吗。”
贺重北原本是恨着南忆的。他恨这人清高到交往两年都亲不着嘴,恨南忆让自己心痒难耐还没法泻火。
如果不是这张漂亮脸蛋,这副又软又冷的腔调,他也不会被吊着这么多年。
几句话一说出口,贺重北反而自己都快信了。
他今天来本来是想报复南忆和濮家的。
他要把南忆追到手,然后狠狠折辱,打肿所有人的脸。
也许是演得太情真意切,贺重北反而动了真情,说到后面红了眼眶。
“别说这座大学,哪怕是整个城市,有几个人明白我和你的境遇?”
“我和你才是同类——濮冬泓他能明白化形期的疼吗,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他没法变成鸟,也永远没法懂你要什么。”
“对,我之前是混蛋,我知道你真的考虑过和我好,不是因为你家里,是真的喜欢过我。”
“我那时候跟你说,鸳鸟本来就多情浪荡,这是天性,没办法,但是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真不会再和那些人鬼混了。”
“小忆,我肯改,我们有误会,你重新给我机会,成吗。”
南忆没说话,继续下楼。
“你要去哪,”贺重北急了,伸手要牵他的胳膊,“我送你好不好,以后我都陪着你。”
助理闪身挡开,让贺重北身体往后一倾,差点栽跟头。
“我要回家。”南忆脚步未停,“先吃饭,然后回房间睡一会儿,下午还有课。”
贺重北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话,可脸色还是变得更加阴沉。
“回家?”
“你现在管濮伯的房子叫家了?南家的人知道吗?!”
助理温和道:“贺少爷,据我所知,您家现在只剩两个港口了吧。”
“用不着你来威胁我!”贺重北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他刚要谩骂南忆,却一眼看见对方清瘦纤长的背影,忍着气道:“你要走就走,但是南忆,这天下没有第二对像我们这样的鸳鸯了。”
“再也没有了。”
助理听得膈应,加快脚步匆匆跟上。
直到回家,南忆都没有再表露出更多反应。
他有五六本书要补,空闲时间都在听大一网课。
只是听了几句,又按了暂停键。
管家候在一边,续了小半杯雪梨茶。
“先生今天在家吗。”
“在五楼书房。”
“我想见他。”
管家说了声稍等,很快得到了确认。
“请随我来。”
南忆有些没准备好,仍是随尹管家上了五楼。
电梯缓缓打开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走近更深的领地里,像是每一步都等同于被吞没更多。
他内心焦躁,又说不出其中细节。
直到深铜大门打开,英式复古书房展露眼前,在看到濮冬泓的同一刻,南忆的呼吸才平缓几秒。
他知道那个人什么都会知道。
但他们已经约定过了,有什么事,他都要主动告诉他。
管家已无声地关好大门。
男人在批阅文件,手侧有四面屏幕,以及被分类整齐的多份文件材料。
南忆没有选择坐在他的长桌对侧,而是任由自己呼吸不稳,一步一步走到濮冬泓的身边。
就像是越过安全界限,不管不顾地再贴紧一点。
濮冬泓淡声道:“怎么了?”
南忆在听见他声音时,心头就开始发酸。
其实没有什么。
只是他的确是异类,是听障,也是被南家当作累赘的多余孤儿。
他内心是骄傲的,却又清楚认知自己浮萍般空悬的人生,即便此刻站在濮冬泓所给予的一切面前,也很难扬起安全放松的笑容。
南忆怔怔看着濮冬泓,目光从对方高挺的鼻梁看到微抿的薄唇,许久才开口。
“贺重北今天来找我了。”
濮冬泓说:“他对你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话开始变得很难说出口。
南忆清楚自己对贺重北再无半点亲近可言,可在说出口时,言语变得微妙,像暗示又像刺激。
“他带了很大一束香槟玫瑰,还有我以前喜欢喝的咖啡。”
“他说,我和他才是鸳鸯,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南忆总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妥,说出来冒犯挑衅,哪怕他本意不是这样。
濮冬泓仍是沉静温和的状态,声音很暖。
“还有呢?”
“他说他以前很浪荡,但以后会改,要我重新给他机会。”
南忆沉默两秒,说:“我不擅长吵架。”
“我最后只说,我要回家吃饭休息,然后走开了。”
濮冬泓道:“你处理得很得体,他为你失态了。”
南忆即刻想问,那你呢。
濮先生,你会为我失态吗。
他什么都没有说,隐忍又紧绷的站在男人面前。
可濮冬泓已经不肯再说任何话了。
他们之间安静到让人难以忍受,南忆实在撑不住了,有些难堪地再次开口。
“可以牵一会儿你的手吗。”
直到此刻,濮冬泓才露出笑意。
他伸出手,给予奖励般张开五指。
南忆立刻伸手牵紧,即刻还想要更多,他觉得不够,他要更过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