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这些不认识的高层人?物为明日的对策争吵。
有人?说要赶紧撤退,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找时机报仇。有人?说一旦撤退就?不可能再回来,也会助长帝国军的嚣张气焰,还是要打。也有人?说区区一个逄星洲不足为惧,只要无相大人?回来,什么人?都不过?是蝼蚁,所以得去找无相大人? 。
高层们吵起来也没?个完,坐在上首的两人? ,摩菲·戈尔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颜诡的神?色越来越冷。
最后,颜诡一拍桌子,止了争吵,才发话了。
“你们难道真?的认为,有了逄星洲的助力,帝国这次会放过?我们?既然?派了勇者来,摆明了要将?我们一锅端了。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要抱着些许侥幸,等着被逄星洲砍下脑袋吗!”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但一针见血,将?部分人?极力逃避的现实摆到了眼前。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高层们低头? ,不再有人?说起要逃走。
这时摩菲·戈尔德笑吟吟开?口了,“明天这仗自然?得打,各位都是有远见的人?,我相信,大家都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放弃真?正值得效忠的人?,也不会抛下组织独自逃跑。但为了获得胜利,为了击退敌人?,也为了验明忠心,我们总需要更多保障。”
说着,他轻轻巧巧将?不少任务分配了下去,包括物资募集、药剂制作、武器改良等等。
不少人?脸色铁青,但在这种场合也不好拒绝,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说会好好去办。
从?这一场会议中,乌镶月才发现,高层不止不是铁板一块,似乎还各有算盘。有人?收拢大量药剂师,有人?收藏了大量武器,有人?储备了大量物资,这些他曾经以为应该为整个组织使用的东西,原来对这些人?来说是私人?的。
如果不是摩菲·戈尔德和颜诡一唱一和地逼迫,他们还不想拿出?来,投入这场自己都有可能死掉的战争。可这明明关乎性?命,这些东西留着又有什么用?
作为小喽啰的乌镶月不太懂。
会议结束,其他人?散去。摩菲·戈尔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这没?什么奇怪的。即使世界毁灭,也有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他们之所以加入组织,也不是对帝国有多讨厌,不过?是在这里?能获得更多利益罢了。既然?是为利益来的,自然?不舍得把自己辛苦攒下的家底交出?去。”
乌镶月听得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好一会才憋出?一句,“……无相大人?可真?辛苦啊。”
能把这么多别?有用心的人?聚集在一起,还要管理,无相大人?可真?是辛苦,起码他感觉自己做不到。
“他有什么辛苦的?”
红发青年嗤之以鼻,“除了跑来下命令,说要攻打这里?或者那里?,平时都不见人?影,更别?说管理这些人?。他收了这些家伙进?来,给了职位也就?不管了,也不知?道是以为他们没?有二心,还是不在乎,到头?来,管着这些人?的活计,还落到了我们几个头?上。七星说得风光,说不定一开?始他就?想好了找我们来当冤大头?,给他管理这那的……”
颜诡瞥他一眼,辩解了一句,“无相大人?行事风格暂且不说,这些人?确实是有能力的,交给他们相应的任务都能完成,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无相大人?也就?是看人?眼光从?不出?错了,但负责这方面,哼。”
摩菲·戈尔德说着有些自夸的话,突然?望向乌镶月,“不过?我确实很好奇,无相大人?到底是怎么精准地找出?有才能的人?,并且放到合适的位置上的?刚刚那些高层里?,有一个曾经是众所周知?的地痞流氓,没?人?知?道他在锻造上有极高的天赋。但听说无相大人?只一眼就?招揽了他……这种事,也是你们情报的功劳?”
我怎么知?道?乌镶月哪里?懂什么无相大人? ,他不想随口找个理由结果露馅,便生?硬地转移话题,“明天真?的能够挡得住逄星洲吗?”
两人?都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可这个话题确实重要。颜诡稍微轻松了一些的神?色又严肃起来,摇了摇头? ,“不知?道。”
乌镶月满脸惊讶,“可你刚刚说按照今天的方法做一遍,总能再拖延一次的!”
“那是场面话。”谋略家先生?面无表情,“总得给他们点希望,才好让他们为我们卖力。但实话说,这次恐怕拦不了的。不止是因为这种计策第二次效果会降低,也是因为……逄星洲在。”
摩菲·戈尔德双手抱胸,微微叹气。
“面对帝国的勇者,我们再怎么努力也顶多拖延一阵。说到底,能赢过?逄星洲的,大概只有无相大人?了。”
颜诡没?有说话,但显然?是赞同的。
乌镶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这两人?毫不避讳他的态度,以及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似乎总在传递给他一个信息。
——无相大人?必须得来。
可无相大人?怎么来?他心里?也着急,除了他,根本没?人?知?道无相大人?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不过?是个假扮无相大人?的小喽啰,怎么能够正面迎战连七星都说打不过?的逄星洲?
他支支吾吾应付了过?去,晚上独自往回走,还在思考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又不可能给他们变一个无相大人?出?来。
结果无意识路过?一条黑漆漆的巷子,还没?来得及找更亮的路走,旁边忽然?探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过?去!
乌镶月猝不及防,立马反应过?来,已经握紧了刀尖,就?要刺入那人?的胳膊。
“是我。”闷闷的声?音似乎从?布料下传出? ,想不起来是谁,但略显耳熟。这一丁点的耳熟,成功阻止了一场血案的发生? 。
他保持警戒转过?身,正想让对方表明身份,却在一转头?就?认了出?来。
“……是你?!”
为了防止帝国士兵攻上城来,加卡托兰这一夜做足了准备,日光照射下,大量结晶柱子?伫立于城墙前方? ,牢牢挡住帝国军。同时两侧搭建起了数十座临时瞭望塔,弓箭手与枪手在其上虎视眈眈。
与前一日的手忙脚乱相反,帝国军这回面对阻拦在前方?的结晶石柱,没有全?部涌上来努力?敲打,只?派出了一小支队伍。这支队伍防护得?严严实实,人手一个小桶,靠近结晶柱后,将桶里的液体倾倒而下,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结晶上开始飘散烟雾,如雪融化,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拦不住了!”
观察到这一幕的弓箭手和枪手连连出手, 箭矢如雨从天而降,却还?未近身,就被?帝国的盾兵挡住。以盾兵开路,帝国军开始大喝一声, 奋力?冲锋。
“冲啊——!!”
“上面的, 快打啊!快!”
城墙上的士兵嘶吼着,不断往下方?泼洒药剂,意图点火焚烧。好不容易等火星起来,却发现帝国军没一个被?烧着。他们身上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身体和火焰隔绝开来。
“怎么回事!”手段都不起效,加卡托兰这方?已经有些慌张了。
“竟然这么快就破解了。”今日指挥塔上,只?有颜诡一个人坐镇。
他神色阴沉,从冲锋的大军背后,隐隐看?见了一个身着炼金术师白?袍的身影——巫庚……他果然来了,这次能这么容易轻易融化结晶柱,大概是?也是?这位帝国最强炼金术师的手笔。恐怕之?前准备好的那?些炼金药剂的作用都要打个对折了。
尽管颜诡希望能多撑一会,但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昨天充分发挥用处的炼金药剂、炼金器具,今天却如同纸糊的老虎,还?没发出威慑的怒吼,就被?轻易戳碎了假面。
帝国军势如破竹,一路攻上了城墙,又将城门轰开了大半。
这一切甚至都没有逄星洲出手,仅仅一个巫庚,就废了他们大半的攻击手段。
接下来还?有什么办法?还?能从哪个方?向?做出选择?
颜诡额头渗出冷汗,作为主指挥,他必须想出一个能够改变战局的办法,必须阻止颓然如山的失败,必须……他闭了闭眼,否决了脑中一个又一个想法,再从剩下那?些有着微弱可?能性的方?案中,挑选出几个可?行的。
他没有时间推演,只?能拿出最好的,让传令兵传下去,再观察战场情况,做出进一步的判断或选择。这是?一件极其耗费精神、半点不容注意力?分散的工作,每一份脑力? 、每一秒思考,都必须全?部用上,才能在这样瞬息万变的局势里,保持住一丝优势。
帝国军确实也因为颜诡不断做出的决策,迟迟未能彻底攻开城门,反而以一种稍占优势的姿态,与加卡托兰军胶着在这里。
正因为他那?样专注,以至于那?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城墙上时,他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呵,帝国军的实力?,仅此而已吗?”
低沉的、平静的,如同在叙述事实般的声音,不大不小,略显讽刺,放在平时需要认真?聆听才能从嘈杂的环境里听清,这时却一瞬间传遍了整片战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声音。
巫庚在后方?滴落药剂的手慢了一分,多余的一滴提取液掉入瓶中,嗤一声烧毁了整瓶药剂。
今日同样坐镇后方?的金发骑士,拿起长弓,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站在城墙上的黑袍身影,似乎对那?人的无所畏惧感到困惑,低低念出了对方?的名字,“那?是?……”
庞吏在阵前劈砍的动作一顿,眼底燃烧起怒火,踩踏过不分敌我的几人,猛地俯身前冲,“无相——!”
然而更多人,或者说,加卡托兰一方?的人,用惊天动地的呼喊,淹没了他嘶吼的声音。
“无相大人!”
“是?无相大人——!”
“无相大人回来了!”
相隔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出他们的激动与澎湃,还?有那?个被?呼唤者的地位尊崇。
暗处的摩菲·戈尔德摇摇头,“还?真?是?喜欢选这种能出风头的场合。”
指挥塔上的颜诡呼吸一顿,好一会才像破水而出似的,捂着受伤的胸前,脸色惨白?地重重吐出一口气,“可?算是?……来了。”
就连躲在小黑屋里没完没了炼药的季星·戴纳都忍不住,往城墙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了这是??”
众望所归,被?目光拱卫在中心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却用手指掐着掌心,不让一丝慌张与紧张泄露。
乌镶月挺直脊背,不知道?逄星洲有没有看?见他。按照戴在身上的炼金器的作用,整个战场的人都会听见他的声音。他尽量不去想被?逄星洲看?见后,会不会遭遇与颜诡一样一箭穿胸的下场。
经过那?么多心理斗争,他好不容易决定赌上这么一把,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被一点畏惧吓退。就算逄星洲真?的再来一次一箭穿胸,他也准备好了演完这场戏的所有准备。
没事的,没事的。乌镶月对自己重复两遍,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没有任何吩咐,也没有提前说明,按理来说是很难理解的。可这一刻,所有加卡托兰的成员却好似有了同一种共鸣,几乎眨眼间就全数噤声。即使有不懂的,也被?其他人拽着,很快闭了嘴。
战斗仍在继续,刀刃相击、枪弹飞射的声音没有停下,只?有加卡托兰的人不再说话,沉默的眼神里染着一种异样的、灼热的狂热,从无声中,透露出令帝国军有些寒颤的诡异。
“这些人都怎么了,疯了吗?”帝国军嘀咕着,对上方?那?个黑袍男人多了一股不自知的敬畏。
安静下来的速度超乎乌镶月的想象,他原以为还?需要用上扩音装置,现在倒是?方?便不少。他很快锁定目标,微侧了身体,对准正不断冲锋过来,挥舞着长刀的男人道? ,“帝国这次派来的勇者,就是?你吗?”
“什么勇者!”庞吏冲到城门下,甩开长刀上的鲜血,用刀锋指向?了高高在上的黑袍男人,狠声道? ,“上次城外一战,你带给我怎样的屈辱,现在我来加倍奉还?了!”
“是?吗?”
乌镶月认得?庞吏,但他还?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他,“既然你不是?勇者,那?么勇者在哪里?这场战役如果没有勇者,即使?我不在,也不会打到如此地步。现在我都已经现身,可?昨日据说极为英勇,救下数千人的勇者不在这里,却是?你在这啊。”
那?话语中的遗憾与轻蔑毫不掩饰,听得?庞吏血液不断上涌,几乎快用目光把无相片成片。
随着乌镶月的话语一出,其他加卡托兰的人也跟着附和,叫骂起来。
“是?啊!勇者都不在,怕不是?被?无相大人吓跑了!”
“哈哈哈,你这样的家伙,还?想打赢无相大人,明明连勇者都不是?!”
勇者、勇者,又是?勇者。
无相短短几句话里,重心全?是?勇者,连他姓甚名谁都不在乎,好似只?看?得?见勇者,好似只?知道?勇者,除了勇者全?都一无是?处,简直和昨日一模一样!
庞吏握紧长刀,呼喝着砍杀周围的敌人,眼白?都快染上血红。
昨日帝国军士兵被?衣服捆绑得?动弹不得? ,他本?来下了令,要其他人不顾这些士兵,继续进攻。想也知道? ,这种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只?能短暂阻拦的手段,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继续进攻才是?正道? !
可?谁能想到,那?个消失了大半天的勇者却在这个时候赶到,救下那?些没脑子?被?困的士兵不说,还?带着其他人一起营救!原本?只?会消耗一部分人就能攻下这座城,可?现在呢?时间拖延那?么久,战力?全?失,没能攻下这座城,现在对面的首领出现,士气高涨,连后续的手段也不清楚,更难攻下这里了!
这一切都是?勇者的错,什么勇者,不过是?个靠着圣铭教光环,胡乱搅合的废物!
越想起昨日的一幕幕,庞吏挥刀的力?度就越重,那?些泼洒沾染的鲜血,好似一同在他的胸腔中鼓动,嘈杂着呼喊着,让他难以平静,只?能靠不断砍杀,才能短暂平息那?股几乎克制不住的情绪。
本?就是?烈火烹油的状况,这时上方?那?人轻笑一声,再度开口,“你看?上去很急躁,进攻的节奏都乱了,你很慌张吗?还?是?在担心?”
放什么狗屁!庞吏不搭理他,只?把这些话当做扰乱军心的叫骂,当做路边野狗的狂吠。
可?那?话如同趴在耳边,还?在说,“现在这情况,你担心什么呢?该不会是?因为勇者不在,你根本?没有赢下我们的把握吧?毕竟……仅凭你的话,按照上次的战况来说——说不定又是?一次给你的屈辱啊。”
“你找死——!”
庞吏怒不可?遏,一扬马蹄,终于不分敌我,踩着人踏空,长刀抡圆了往下砍。
锋利渗血的刀刃,几乎下一秒就要砍掉黑袍男人的脖颈。
“无相大人!”周围传来无数惊呼。
面对这样的情景,无相不闪不避,像是?根本?不在乎,又像是?吓傻了,庞吏更倾向?于后者。他满心愤恨,要让那?张恼人的嘴永远闭上,让那?颗可?憎的头颅挂在战旗上,让他再也没办法瞧不起他!
电光火石之?间,庞吏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减,就连人带马往下一坠。
长刀顺着惯性砍下,却连因高度的改变,连那?人的脚尖都没擦到。被?城墙反震的力?道? ,让庞吏一瞬间难以置信,他甚至都没有看?背后发生?了什么,就胳膊一转改变动作,挥出了,不,是?扔出了长刀!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什么都没做到就……
愤恨的话语还?未在心底成形,长刀旋转着,刚飞到无相面前就好似触碰到了看?不见的墙壁,骤然失去了力?道? ,啪嗒掉了下来。
什么——? !
下一幕发生?的事更让他目眦欲裂。
一支尾端发黑的箭矢,急速越过他的头顶,毫无迟滞地,穿透了无相的胸膛!
“哚——!”极其细微的一声,听到庞吏的耳朵里,却比心跳还?要响亮,比这个中箭的人还?要惹人愤怒。
连被?人拖拽都没有回头的帝国将军,看?见这支明显来自己方?的箭,却回过了头。
远远的,他的目光跨越奋战的军队,望见了毫不意外的那?个人——金发冰蓝眼眸的骑士还?握着一把犹在震颤的弓。
滔天的怒火终于无法遏制,庞吏乎咬碎了后槽牙,眼光如刀,仿佛要越过这么远的距离,将那?个原本?该是?最大援助的男人一刀刀剜下肉来,“又是?你、又是?你,总是?你!逄星洲——!”
加卡托兰士兵一拥而上,将失了武器的庞吏逼出了城墙,再次竖起防线。庞吏似乎也没了之?前那?股非要报仇,只?对着无相一个人杀的气势,反而一勒马绳,要往军队后方?奔去。
但不能让他就这么过去。
乌镶月忍着痛,将深入胸前的箭矢尾端斩断,再次出口挑衅。
“真?是?无趣。形势一旦恶劣,帝国的人只?会像狗一样向?勇者摇尾乞怜吗?不过正合我意,叫他过来,总比和你们这群软脚虾打有意思。”
还?好,还?好他借无相的名义,找摩菲·戈尔德要了防御背甲,找季星·戴纳要了能防御一次的炼金器具,不然他现在一定七零八落了。
从他昨夜,遇见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的七幺幺,得?到了关于帝国军内“勇者一行和庞吏不和”的消息开始,他就制定了这个计划——以自己为诱饵,也必须完成的计划。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绝不能让庞吏回去找勇者。有些情绪,只?有压抑得?越深,才会引发越可?怕的后果。
“软脚虾?”庞吏果然因这些话止步,回望的目光冷冷的,“躲了这么久才出现的你,和这个词更为相称。你一直在说勇者的事,难不成你其实很害怕他?”
乌镶月背后冷汗直流,悠闲的语调半分不变,“比起我,你才是?害怕的那?一个吧。毕竟他一个人能够揽下所有功劳,完成所有事情。我实在是?不明白?啊,帝国既然已经派了勇者,又何必派你们,你们既然打算求助勇者,又何必白?白?死这么多人。”
半句不提帝国军的弱小怯懦,句句都在暗示帝国军的无能废物。
庞吏心知这极有可?能是?无相的攻心计,专门为了挑拨离间才说了这么一番话。可?偏偏这话高明之?处在于,他没有说错一个字,没有扭曲任何事实。甚至那?番关于“既然有勇者在,他们又何必出生?入死的言论”,他在军中都听过不下十次。
是?啊,为什么会有勇者这种人存在?为什么这种人存在,他们还?得?这样疲于生?死?
这话传入庞吏耳中,也传入数万正在努力?攻城的士兵耳中。将军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的态度,更是?给了大多数人心里犯嘀咕的时间。这短暂的思考,让原本?如日中天的战意不知不觉消散不少,于是?攻势渐缓,士气渐弱。
相比之?下,加卡托兰一方?不仅有首领在前线,还?捕捉到了对方?这一瞬的弱势,立刻乘胜追击,反攻了一回。
庞吏敏锐察觉到了变化,当机立断大喝道? ,“区区勇者,根本?左右不了我们的战斗。难道?你们忘了,自己往日是?如何砍杀敌方?,为自己博得?荣耀的吗!”
“就是?!我们很强,和勇者一点关系都没有!”
“冲啊!我们不上,难道?等着勇者抢走功劳吗!”不少人纷纷呼应,里面大概有他们的探子? 。
这番话确实提振了士气,让帝国军重新找回了自信,但也在另一个层面和勇者切割。
乌镶月得?到了想要的效果,略松了一口气。这下无论如何,起码今天这场,帝国不会让勇者主动出手了。
勇者不出手,加卡托兰就尚有一丝余力? ,能够抵御帝国军的攻击。
只?是? ……
他抬起头,远远眺望远处放下弓箭的金发骑士,心中忧愁不减。
明日,又该如何?
无论帝国还?是?加卡托兰,都打不起接连不断的消耗战。
“谁不知道?那?是个好机会。”黑长发的同伴却瞪着他,似恨铁不成钢, “但你实在太冲动了!庞吏今日不许我们在前线,反而?安排到后方的用意,你不明白吗?”
怎么会不明白?逄星洲是被整个帝国称赞的勇者,文武双全、才德兼备,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举动背后的暗含的打压。更何况庞吏对他们的轻蔑并未特意掩饰。
勇者依旧语气平缓。
“但我们的使命,是帮助帝国军赢下这一仗。”
“我们的兵力充足,粮草不少,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打,即使是消耗战, 最先撑不住的也一定是加卡托兰!”
所以?你何必这么着急,将自?己的把?柄递出去!巫庚咽下了最后一句,他知道?这句话不用说对方也懂。
面对等同质问的话语,金发骑士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和?帝国那?些仗着贵族名头?就受不了一点忤逆的家伙不一样,他目光真挚,神色坦然,冰蓝色的眼眸里似乎盈着清澈的天空。
“我们确实有时间?。可阿月没有吧?”
“什么阿月!”
巫庚才因对方态度缓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他分?明是加卡托兰派来给我们设下陷阱的间?谍,连名字是真是假都不清楚,你居然还?惦记着他,脑子进水了的话,我这就给你开个颅好好看看!”
逄星洲摇头? ,“从那?时到现?在,他一直不见踪影,或许是出什么事了,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早什么早?非要?他跳到你面前说他是罪魁祸首,你才信吗?”巫庚是真不理解,逄星洲什么都好,怎么一遇见这种事,就跟脑子突然离家出走了一样,执拗得不行。
“你醒醒吧,那?小子……”
苦口婆心的话才说到一半,外面来人的声音就盖了过去。
“两位大人,将军请你们过去一趟。”
巫庚眉头?一皱,与逄星洲对视一眼,见对方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啧了一声,“你看看,你惹的事,现?在找上门来了。”
“总有这一遭的。”
逄星洲对他笑笑,掀开帐篷帘,直接跟上了传信兵,一副真打算直接送上门的架势。巫庚眉头?皱纹更深,一时间?既想?给找茬的庞吏直接药倒,又想?给前面那?个金发傻大个一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