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厉害,摩菲·戈尔德也是个人类,没有了炼金器具,没有了众多护卫,就是个普通的有一点实力的人类。
这样的人,只要被他引到偏僻处,再略施小计,想要杀死岂不是易如反掌?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搞头。不仅能有效解决问题的源头,还能回归自由,重新规划逃跑。
“你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呢,有什么坏主意了?”
不知什么时候,摩菲·戈尔德走到了他身后,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什么坏主意。”乌镶月心虚地大声起来,“我在想那位大人派发的任务,现在我有思路了,你跟我来。”
“去哪里?”
“你不是说不问,只会帮忙吗?”
“对啊,我不会问全部的任务,但总要问清楚执行的部分,才能更好地帮忙呀。”
混蛋情报家,尽会搞文字把戏。
乌镶月一想反正待会要干掉这人,就压下了不爽,眼睛一眨就编出了一个谎话。
“我们去找隐藏的探子,他们会在今天接头。”
说罢,贯彻了绝不多说的优良品质,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回是他胸有成竹,完全不担心对方不会跟上来。
摩菲·戈尔德皱了皱眉,果然没有多问。
两人从宽敞的大路,慢慢走到偏僻的小道,又七绕八绕,绕进废弃的贫民区,穿行在狭小到只能侧着身子走过的巷子里。
现在是春天,马挪河城却依旧寒风萧瑟,愁云惨淡的。阳光稀疏,傍晚就黑得特别快。不过走了一阵子,天色就黯淡了许多,更别说狭窄的巷子。衣角摩擦的声音与沙沙的风吹声,总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这里真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越走越深,也愈加荒无人烟,气氛也逐渐安静到诡异。红发青年挑了挑眉,似乎终于产生了疑惑。
“当然。”
“你应该知道,你杀不了我吧?”
“……当然。”
两人一问一答间,好似一片相安无事,没多久,他们走出弯弯绕绕的巷子,来到一处摇摇欲坠的楼房旁。
“他们会在这里交接。”乌镶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又指了指楼房,“我们在这里等,不容易被发现。”
贫民区的很多房子都这样,搭建的时候不过是为了有个地方住,杂乱的木材与泥土砖,加一些芦苇茅草就足够。面前这房子破破烂烂,半边墙壁都塌了,一看也是胡乱搭建的高危住房。
要是来一阵大风,说不定一下就能把这房子吹倒。
摩菲略一打量,就否决了提议:“这里不行,太危险了。”
“好,那你选。”一路上都显得独断专行的少年,这时大方让出了决定权。
这反而让摩菲更加警惕,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但与此同时,他又颇为自傲,相信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喽啰,根本不可能伤得了他。
“这里。”用挑剔的目光扫了一圈,摩菲勉勉强强选中了一处高地。周围没有建筑,全靠一块大石头遮挡身形。如果消息属实,从下方往上看,很难察觉上方有两个人。
“好。”黑发少年依旧爽快答应了。
这很奇怪。
摩菲·戈尔德再次打量旁边人的样子,没能看出什么问题。
“你叫乌镶月,对吧。”他记得在资料上看过的名字,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对这种底层人员太在意。
“嗯。”
“你为什么加入组织?”
摩菲也记得资料的理由,上面写的是……
“因为仰慕无相大人。”
这不奇怪,事实上组织里因仰慕无相而加入的成员很多。大多都是底层或中层。
“仰慕啊……”摩菲眼眸闪了闪,“你跟在无相大人身边多久了?”
“……这不能说。”
摩菲打量了两眼黑发少年,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无相大人对你看重到这种程度吗?居然连这个也不让说。”
聊天是缓和气氛的好办法,何况其中一方有意调节。两人一同躲在高坡上,氛围忽然变得平常起来,似乎之前隐约感受到的危险都是错觉。
“要是无相大人有很多像你这样的手下,对我们可是个威胁了。”
摩菲开始沿着重视的话题,旁敲侧击无相有多少这种暗桩
“威胁与否,是你决定,而不是无相大人决定的。”乌镶月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手已经摸向后腰处冰冷的利刃。
红发青年皱眉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没有注意到旁边少年的神色变化。
乌镶月是杀过人的。
在北屿城还没有被加卡托兰占据,仍然属于贵族统治下的时候,奴隶商人很多。贵族最喜欢的,商人最好卖的,就是容色清丽的少男少女。
乌镶月记得第一次用刀杀死那个奴隶商人的感觉。他那时太小,准头不好,第一下没能刺中要害,让那恶心的家伙有机会喊叫出声。第二下,即使有鲜血腻滑的阻碍,他也稳稳地刺中了。
不是因为他克制了恐惧,而是那把刀实在太好。原本用来割掉舌头、不留难看伤痕的刀,总是很好的。
现在这把刀在他的手中,不再像第一次那样颤抖、冰凉、腻滑。
只需要一刀,划开脖颈,在喷涌的血液中割断出声的喉咙,他就没法呼吸,也没法呼救,更不能再逼问他,夺取他的自由。
杀意凝聚,利刃悬停于红发青年背后。
“来了!”
摩菲·戈尔德骤然出声,惊得乌镶月的气息一乱,下意识把刀藏起来。
“什么?”
他惊魂未定,偷偷往后挪,观察红发青年的动作,警戒对方的反扑。
摩菲挑了挑眉,压低了嗓子,“还能是什么,你带我来抓接头人,现在怎么还惊讶起来了。”
乌镶月这回是真惊讶了,他往下面一瞧,真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出现在了之前他指过的空地上。
但这不可能,他明明是瞎说的。难道是摩菲·戈尔德安排的?想套他的话?
乌镶月越想越觉得这里可能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但摩菲在一旁看着,他不敢把想法表现出来,只能压下惊讶,继续虚与委蛇:“他们来得比我想象中早一点,不一定是我要抓的那两人。”
不是不一定,是肯定!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现在摩菲·戈尔德还不动手,可能还有顾忌。
“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再等一等……”他要找机会逃跑,不然等摩菲·戈尔德诡计暴露,就完蛋了。
“不必了。”
话还没说完,摩菲突然用手抵住唇,发出了夜莺一样清脆的鸣叫声。
两长一短,连续两次后,哒哒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
有部队!
乌镶月顿时心惊肉跳,左右环顾,思考现在抓住摩菲·戈尔德要挟的可能性。
下方那两人自然也听见了,当即慌张地往外跑。可已经来不及,一身黑色军装的加卡托兰小队,将他们包围,轻而易举卸下了他们反击的武器,将人抓住了。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两分钟内。
乌镶月还没为摩菲的奇怪举动惊讶,事情就结束了。
“你……”为什么要抓那两个人?他们不是你安排的吗?
他看向一脸轻松起身的红发青年,感觉自己的嘴里粘黏了胶水,不知道从哪里现在说话是不是自爆,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跑。
显然,这里全是摩菲·戈尔德的人。
想到这里,他又一阵悚然。这个骗子,根本不是单独一个人跟过来的。
如果刚刚真的刺下那一刀,他真的能够顺利杀死面前这个人,而且全身而退吗?
“嗯?”摩菲发现了他的注视,笑意盈盈,好似安慰,“别担心,功劳不会抢你的,只是帮你抓人,重要的情报还是你提供的,相信无相大人会理解的。”
理解啥,理解他不但假扮自己,还胡乱杜撰任务吗?
乌镶月沉默了一会,眼见着其他人要把那两人带走了,才开口。
“你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当然是审讯室。”
为什么是审讯室?难道是为了戳破他口中的假任务?
乌镶月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只能咬牙继续套人设,“但那是无相大人要的人!你不能这么带走他们,他们应该和我走。”
“和你走?”摩菲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好啊。你和我们同行,他们不就算是和你走了吗。”
“你这是胡搅蛮缠!”乌镶月看得出来,对方不想放人了,他咬了咬牙,好似不情愿地退了一步,“你带走他们也可以,作为交换,你要为我备一匹好马。”
“不。”对方回答得很快,“你现在还不能走。”
被轻易看破了想法,乌镶月神色凝重,越发觉得这人不好对付。
“凭什么?我是无相大人的手下,不是你的手下。我要去找无相大人汇报,你阻拦我,是想违抗无相大人吗?”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掩映的稀薄月色下,红发青年侧过脸,半张脸被黑暗吞没,唯有那双绿莹莹的眼眸,似冷血动物般闪烁着光芒。
“但你真的以为,我会好心到,让一个刚刚想杀我的人若无其事离开?”
他发现了!
乌镶月呼吸微滞,心脏直直沉了下去。
第6章 第 6 章
都不知道第几次说了。
但乌镶月所能说的,好像也就这么一句,完蛋。
仅仅隔了一天,他又回到了地下牢房里。
唯一能庆幸的是,似乎想继续看他垂死挣扎,又似乎是看在他无相大人暗桩的这一层身份上,摩菲听了他的据理力争,同意给他分单人牢房,并且送来了食物和水,让他不至于饿死,或者饿到干一些不是人的事。
乌镶月讨厌饥饿,也讨厌变成野兽。
狼吞虎咽吃完了送来的餐食,他躺在地上发呆。地面又冷又硬,还充斥着潮湿发霉的气味,闻久了,好像自己也泡在腐烂的泥土里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他真要被埋土里,腐烂发臭了。
作为没什么用的小喽啰,乌镶月姑且还有点自知之明。
首先,他欺骗了摩菲·戈尔德,说自己是无相的暗桩,编了一个假任务,结果抓到了两个假探子。
等摩菲·戈尔德审完他们,一定能明白,根本没有所谓的任务,他也不是无相的暗桩。
即使侥幸那两人真是什么探子,他之前想杀摩菲·戈尔德灭口,被逮个正着。光这一件事,就足够摩菲·戈尔德把他大卸八块了。
现在……似乎只剩死路一条了。
乌镶月想着想着,撑不住疲劳的眼皮,大概也因饱餐一顿的莫名安心感,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叫醒他的不是穿过窗柩的第一缕光,而是哐哐作响的拉门声。
他一个激灵从地上翻起来,手都摸到刀柄了,正好对上开门的肌肉老兄的眼神。
这位大哥他曾经见过的,是一天前带他去审讯室那位。
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乌镶月挤出一个笑脸,“早上……好?”
肌肉老兄不语,肌肉老兄一脸冷漠。
然后抓小鸡仔一样拽住他的脖颈子,试图把他直接拖出来。
“疼疼疼!”对方手劲儿太大,乌镶月被衣服勒得差点不能呼吸,当即大喊起来,“好歹同事一场,有我今日,说不定是你的明日啊。如果要死,至少给我个痛快,这样彼此折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这一堆啰嗦话里,到底哪一句打动了肌肉老兄。
总之,乌镶月没有惨被自己衣服谋杀。
他再次被“请”到了审讯室。
一回生两回熟,何况在看见肌肉老兄的时候,乌镶月就有了预料。
看见一脸闲适、悠哉翘脚的红发青年,他先一步出声了。
“无论如何,我都是无相大人的手下,你如果想杀我,就不怕触怒无相大人吗?”
这是他唯一攥在手中的牌。事到如今,不管有没有用,都得打出来试试。
“哦?”摩菲·戈尔德似笑非笑望着他,“那如果无相大人知道你想杀了我,他会生气吗?”
乌镶月抿唇,目光扫过桌上的纸张与灯台,走近了一步。
“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你叫我来,是为了说这种废话?”
“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摩菲·戈尔德指了指桌上的纸张,“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不会是马上要施加在他身上的酷刑?又或者纸上涂满了毒药,一碰就死?
乌镶月脑中跳跃出一个接一个的阴谋,结局无一例外,全是他啪叽倒地,而摩菲·戈尔德在一旁哈哈大笑。
垃圾高层,想杀人还弯弯绕绕。
“我的……东西?”他缓缓靠近桌子,也距离红发青年越来越近。
在指尖触碰到那一沓纸之前,乌镶月猛然转身,银亮的刀光闪烁,在空中划出锋锐的杀气。
轰隆,外界骤然响起雷声。
惨白的电光穿过云层,窜入了这间狭小的审讯室,一瞬照亮了对峙的两人。
翻倒的椅子旁,黑发少年压在红发青年身上,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刃抵住青年的脖颈,眉头压得极低,漆黑的眼底却是一片死寂,宛如焚烧过后的荒芜平原。
声音却低低的,甚至透出一丝异样的柔和。
“你要赌一赌吗?你先扎穿我的心脏,还是我先割断你的咽喉?”
“呵。”被迫仰着头的摩菲笑了一下,喉结滚动间,擦过锋利的刀锋,便多了一道细小的伤痕。
像是一个轻佻过头的招呼。
但他终究缓缓松开了抵着黑发少年后心的小刀。
——任由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现在是真的好奇了。”被完全挟持的男人语气依旧悠然,“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杀心?我自认除了一开始不小心抓错你,后来可没有做错什么,都是你单方面想杀了我吧?”
两人贴合得太近,摩菲·戈尔德说话时的胸腔起伏、发音的震动都能清楚感受到。
乌镶月厌恶地拧眉,却没有放下刀,目光望向审讯室外,思考该怎么利用摩菲·戈尔德逃出去。也多亏他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连武器也不搜查,就这样关他进去了。
这是下策,但他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方法了。谁叫他既没有会担心他生死的父母亲朋,也没有能招呼命令的下属仆从。
他只是个小喽啰,唯一值钱的,唯一拥有的,也就是这条命和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了。
“乌镶月。”摩菲·戈尔德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似乎是不满他的沉默,“你一直把无相大人挂在嘴上,难道不觉得现在需要考虑一下,杀了我,该怎么向无相大人解释吗?”
解释个屁!无相都在下面等你了!
“闭嘴!”乌镶月粗暴地将刀嵌得更深了几分,顿时划出了一道红艳艳的小溪。
他烦的不止是摩菲喋喋不休的话语,罔顾生死的态度,更是对方每说一句话,就不断震动的胸腔频率。
太鲜活了,也太真实了。
好像在说,他要杀的,真的是一个和他一样,会呼吸会说话会动的人。
摩菲·戈尔德仅仅安静了一会,又开始不知死活地叭叭:“你不愿意让我做个好死鬼,我却得完成约定。在杀我之前,你总得看看那份资料。不然我们昨天辛苦抓到的探子,可一点用也没有了。”
探子的资料?
胡扯八道,探子真不真他能不知道吗?
乌镶月冷笑一声,“你在那上面到底下了什么毒,威逼利诱也要让我碰。”
“下毒?”摩菲·戈尔德一顿,忽然明白过来,“你以为我会报复昨晚的事,因此杀你?”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既然你想拿,那你去拿来!”
乌镶月用下巴点了点,刀尖一寸未离,支使摩菲·戈尔德去拿散落在地的资料。
红发青年莫名其妙闷笑了两下,伸手在地上摸索了片刻,捏住资料的一角,递了过来,“大人请看吧。”
语气恶心巴拉的。
乌镶月让他举着资料不许动,目光随意扫了两眼,实际在等毒发的时刻。
纸张上肯定有毒。等毒发到这人说不出话,他就大喊救命,然后趁着其他人抢救摩菲·戈尔德,乱作一团的时候逃跑。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但他看清资料上的字,还是有一瞬间觉得这世界疯了。
上书——“帝国军提前行动情况汇报”。
第一页就写清楚了,这是从昨晚那两人嘴里问出来的。因为帝国军打探到了他们之前的计划,因此做出了提前行动的决断。他们两人交接是为了将消息传递给潜伏的其他人,好在关键时刻引发混乱,背刺加卡托兰。
乌镶月越看越觉得离谱。
不是,昨晚那两个倒霉蛋,还真是探子?
而且还真的是来交接重要情报的?
不,这不可能。
“你在骗我。”乌镶月恶狠狠瞪向红发绿眼的青年,他知道这人擅长情报战,现在弄个假情报也是轻轻松松,“你有什么阴谋?”
奇怪的点在于,骗他有什么用?
已知他的假身份是无相大人的暗桩,他需要一份从探子那里的情报。所以制造这份假情报,是为了让他被无相大人惩罚?
摩菲·戈尔德表情没什么变化。
“你是无相大人的暗桩,我没有必要骗你。要杀我的人很多,你不过是其中之一,大可不必担心我的报复。证据就是,如果这份资料下毒了,现在我应该已经死了。另外,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杀了我,而是把这份情报安全交给无相大人。他需要这份资料,并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发挥作用,你应该明白孰轻孰重。”
这一番话下来,好像他才是那个大难临头还不知轻重,只在意私人恩怨、毫无道义的家伙了。
啊呸,尽会花言巧语!说的那么好听,前天对无相大人不是还多番试探。
乌镶月短暂恼火后冷静下来。
而且,这一切的前提是,无相没死。
他清楚得很,这份资料即使送出去,也到不了无相手上。只有他这个假货,不仅对计划一无所知,还打算逃跑。
“我当然知道要怎么做。”他眼珠一转,换了思路,“但我不相信你。你需要向我证明,你没有骗我,也没有欺瞒无相大人。”以防万一,他还拿了无相做筏子。
“证明?”摩菲·戈尔德似乎觉得好笑,也确实笑了两声,“无相大人一看就能明白这份资料的真假。你作为他的暗桩,应该知道,对无相大人来说,根本不需要证明。”
鬼知道啊。乌镶月垂下眼睫,暗暗记住这件事,“他知道。但我不知道,你说不想杀我,可在资料里做一点无关紧要的假,让无相大人发现,导致我吃一点教训这种事,应该做得到吧。”
红发青年的表情一瞬间僵了下,又扬起笑,破罐子破摔似的。
“你想杀我,我回以教训,怎么看,都是我亏了呀。”
“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发少年捡起了掉落的小刀,冰冷的触感划过他的脸颊,像一条小蛇,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
浅薄的刀尖对准翠绿的眼眸,似乎下一秒就能扎入。
“那我们来详细聊一聊吧,你到底在这份资料写了什么。如果说的好,我会给你留一只眼球,如果不好……”
少年笑了笑,弯起的眼眸里,藏起漆黑的恶意与杀气。
“你可以选择,还能留下什么。”
啪嗒、啪嗒,自高空而来的水珠于一墙之隔,摔落成千万片。
摩菲·戈尔德一瞬间瞳孔骤缩,又忍不住舔了舔唇,发出一道气音,“呵。”
他好像确实小看他了。
自称暗桩的组织底层少年,像一眼望到底的普通人,资料上记载的短短文字毫无异常,却又好像藏了秘密,正如此刻抵在脖颈前,那把过分锋利的刀。
让人忍不住在战栗之余,产生一点轻微的、致命的好奇。
于是这一刻,血液逆流,心跳乱套的响动,宛如一场急促的春雨。
预示着某些事物,即将破土而出。
第7章 第 7 章
经过种种曲折,乌镶月得出了结论。
——摩菲·戈尔德真的相信了他是无相的暗桩,并且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至少暂时是这样。
管它是不是阴差阳错下的结果,乌镶月立刻放弃了下策,也不威吓要戳瞎人了,找摩菲·戈尔德要了一匹马和若干物资,宣称自己现在要把消息赶紧给无相大人。
摩菲·戈尔德给了一匹马,却没有给物资。
“以无相大人以往联系我们的频次来看,他不会在太远的地方。你要这么多物资,会让人怀疑你是畏罪潜逃的。我这是在好心帮你。”
红发青年一本正经这么说,不知道有意无意说了畏罪潜逃这个词,但在乌镶月耳朵里,就是纯粹的挑衅。
“谁信你好心。”他嘀咕了一句,到底没有强求物资。
他的本意就是拿到马,然后跑得远远的。之后任凭洪水滔天,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说起来,忘了向你道歉。之前抓你的事,是我推测有误。”
临走前,摩菲·戈尔德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已经审问过杰夫·李德,你不是和他一样的间谍。他承认只是因为喜欢你,追求你才不断找你吃饭。”
外面在淅淅沥沥下小雨,难得的潮湿感,却让人觉得越发冷了。
乌镶月牵着棕色的马,一脸茫然地走出了阴暗的关押区域。
杰夫·李德,之前那个牵连他的间谍,居然,真的喜欢他?那位兄弟不是和他一样的美食爱好者才总是一起吃饭的?
最重要的是,那不是他胡编乱造的事吗?
他忍不住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他说杰夫喜欢他,结果杰夫真的喜欢他。他说会有两个探子在贫民区交接,结果真的出现了两个探子。
“难不成……我拥有了某种特殊的能力?”
比如传说中的言灵?
一想到这点,乌镶月连逃跑的事都不急了,当即热血上头,想要试验一下这份新获得的能力。
正好他走到了原本住宿的楼下。
也不知道他被抓走的那天,汤姆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徘徊在这附近的加卡托兰成员,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古怪得很,平时还有人和他搭话,今天一路走来,竟一个都没有了。
乌镶月不觉得多失落,但不想被当猴子一样看,当即小声说,“我的包袱会被人送出来给我。”
试试言灵的效果,如果包袱真的被送出来,他就不用再上去一趟,迎接更多人的视线了。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衣服都被雨水打湿透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声音不够大?可之前也没有多大声音啊。那是说辞的问题吗?不清楚。
总归是得试试。乌镶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有人会送我的东西出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