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瞬间,比起疑惑,乌镶月更多的是心惊,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碰无相!
在此之前,无论颜诡和摩菲·戈尔德态度如何,都是不会轻易近身的。这也是他敢假扮无相的底气之一,如今这条看似共同的潜规则被打破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猛转头,近乎吃人的视线,正好对上季星·戴纳好奇的眼光。
紫发炼金术师站在原地,神情无辜得好似刚刚拽起黑袍的人不是他。
但下一个动作就足以证明其绝非无辜——他抬手捻了捻指尖,像是在仔细回忆触感,然后脱口而出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感慨。
“居然是真货啊。”
什么真货,又在验证什么?乌镶月满心疑问,不敢暴露一个字,快速冷静下来,沉下语气,兴师问罪,“如果你活腻了,我可以帮你解脱。”
“无相大人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这会儿,季星·戴纳又好像重新长了眼睛,一句话间就承认了他的身份。
“……”乌镶月难以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开玩笑,繁多的思绪中,甚至开始思考灭口。
这样的人不受控制,太过危险,万一真的某天叫破了他的身份,一切就完了!
“嗯?您想杀了我吗?”
没想到只是一点杀气,对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还一脸平静地问了出来。
“可您如果现在杀了我,我就没法给您炼制药剂了。您不是说,想要延长寿命的药剂吗?我给您带来了。”
乌镶月杀意一滞。
延长寿命的药剂?贵到有市无价的那种药剂?无相大人为什么想要这个?之前看的无相大人明明才中年模样,看着寿命还长,根本不需要这种药剂。
该不会是季星·戴纳在骗他吧?可这种药剂要是真的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胡乱思考了一分钟,他冷声道:“拿来。”
紫发炼金术师毫无意外之色,从自己的袍子里掏了掏,戴白手套的手递过来一瓶药剂。
淡金色的药水,仿佛流动的黄金,看着就极为珍贵。
乌镶月不懂炼金术,众所周知,越澄清的药剂一般越贵,这瓶比他曾经买过的低价药剂好看许多,品相很好,一看就能卖出天价。
无相大人的装扮里也有手套,不怕碰到就会中毒。他隔着手套,接下了这瓶药瓶,另一只手又摸上了刀柄。
“无相大人,这是其中之一,别的我也带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动作,季星·戴纳适时出声,再次打断了他的杀意。
乌镶月顿了下,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没听说过炼金术师会读心术啊。
他久久注视这位看着温和到没有一丝传闻中疯狂意味的炼金术师,忽然指了指旁边隐蔽的巷子,“到那里说。”
这里离加卡托兰大本营太近了。
季星·戴纳没有异议,甚至先一步迈出了脚步,将空荡的后背暴露了出来。
乌镶月沉默着跟着他身后,开始慢慢地、不着痕迹地调整步伐、行走距离、呼吸节奏。
“对了,无相大人,这次计划中要用的药剂,我还有一点疑问。”
刚一进入巷子笼罩的阴影,季星·戴纳就开口了。
身后人依旧沉默。
紫发炼金术师似乎习以为常,继续自顾自说,“这批药剂的威力,比之前说好的要弱不少,您为什么……”
想要征求意见似的,他自然而然转头,下一秒,话堵在了嘴边。
没有人。不是无相一言不发,而是——已经不见了。
不知何时,那位身披黑袍、气势冰冷的大人,已经离开了。
这里只有他。
季星·戴纳站在狭小的巷子内,全身笼罩在阴影的边界内,潮湿腥臭的气味萦绕周围,距离外界稀薄的阳光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许久,紫发的炼金术师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青金色的眼眸收敛了温和的情绪,回归到一种轻飘飘无机质的非人感中。
“可惜了,没能抓到啊。”
这一刻,男人好像才和传闻中疯狂的炼金术师形象重合了。
另一头,乌镶月正在拔足狂奔。
可疑,实在可疑,可疑到他怀疑如果他杀了季星·戴纳,下一秒就会发现这个人不但没死,还露出诡异笑容的程度。
而且这次要实施的计划里,需要很多炼金药剂。
季星·戴纳作为加卡托兰以一敌百的炼金术师,暂时还不能死。死了肯定会找真凶,总不能找着找着找到他自己头上来。
种种思考下,他做出了决定——跑。
面对变态,还是揣测不定的变态,正面应对是讨不到好的。
反正季星·戴纳是常年闷在实验室的炼金术师,这次送完药剂,肯定又会回去蹲实验室。只要这段时间他避开这个家伙就没问题了。
纵使季星·戴纳察觉到什么异常,也没有机会揭穿。
乌镶月仔细思考了一遍,深感自己的英明神武。不愧是他,完全没有中敌人的奸计,还得来了珍贵的药剂。
一路七绕八绕,在某个无人角落里,他快速把黑袍脱下,变回不起眼的腰带。
这是他之前拿回家研究时发现的功能。无相大人这件黑袍,竟然本身就是一件炼金物品,展开是斗篷,收缩则是腰带。因此它能被随身携带,躲过了之前家被偷的案件。
“无相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他嘀咕着,将其归功于大人物的奢靡作风,仔细系好了腰带。
再走出来时,他衣着普通,身份更是泯然众人——加卡托兰普通底层成员,乌镶月。无人能将他与那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无相联系起来。
“阿月,你回来啦!”
这次刚一走进居住的楼房,汤姆依旧满脸热情地同他打招呼,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乌镶月没有忘记之前的事,不搭理他,冷着脸径直往上走。
汤姆仿佛没发现他的拒绝,再度贴了上来,还是那副八卦的神秘口吻,“阿月,你知道吗?杰里·毕夏普之前一瘸一拐回来,然后竟然转性了!”
乌镶月正上楼梯的脚步顿了下,瞥了他一眼。
如同从这一眼中得到了鼓励,汤姆一下子来劲了。
“你不知道,他竟然宣布要彻查之前的盗窃、抢劫案件,还说上面给了补贴,要把之前的工钱都给我们!”
“按照那个抠门死胖子的性格,居然没有把钱全部吞了,还来管盗窃与抢劫的小事。他以前不是还说过什么‘盗窃走了东西也是小偷的本事,要怪就怪自己不好好看着’之类的话嘛,没想到不过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被谁教训了,居然完全变了个样。”
看来即使是奸滑的狗上司,面对顶头上司的死亡威胁,也不敢阳奉阴违。
乌镶月想到这,还颇有两分自得,要不是他,这些钱怎么可能回来。不过还是得找个由头把杰里·毕夏普宰了,这家伙不可信,说不定哪天又变原样了。
“我还听说,不止我们,其他小分队也决定整治了。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管事了,虽然是好事,但总让人觉得背后可能藏着什么阴谋。对了,你最近经常不在,有没有打探到什么独家的消息啊?”
走到房门口,一路大方分享的汤姆终于图穷匕见,搓着手掌,朝他挤眉弄眼。
大概是听到风声了吧,以为高层要管下面了,大部分人都会见风使舵。但这没有必要和汤姆说,这人的态度变化也不逊于狗上司。
乌镶月连眼神都懒得给,直接打开门进去,又砰一声关上了。
木门擦着汤姆的鼻尖,惊得他出了一额头冷汗,等反应过来,才在门口大骂乌镶月,“你这个小混蛋,竟然……”
“汤姆,你觉得杰里·毕夏普会管别人胡乱散播谣言的事吗?既然是整治,乱说话的人,是不是也该被剪了舌头?”
门内传来淡淡的反问,暗示意味极强。
“你!”汤姆脸色顿时青青紫紫,最后啐了一口,“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就忿忿走了。
乌镶月对这人连话都不想多说,这下重获清静,就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他掏出那瓶据说能增加寿命的药剂,对准天花板上的吊灯。暖黄的光线穿过瓶身,又折射出一片淡金色块,倒映在他的眼睑下。
他一时有些出神。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他甚至觉得像一场离奇又快速的梦境,所以从开始奔跑,就不能再停下。
直到现在,他有时间短暂歇息,才忍不住思考。
无相大人为什么需要这种药剂?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才恍惚察觉,他假扮的无相大人,他曾以为无所不能的无相大人,许多人仰望的无相大人。
不知来历、不知过去、不知想法。
到底……是什么人?
第10章 第 10 章
无相大人的事,好像谁都能说上一嘴。
比如站出来公然反抗拉加帝国的反叛者,创建加卡托兰的组织者,战场上决胜千里的英雄人物。
但细细一问,具体到长相、出身、喜好等,就没人答得出来了。
“无相大人就是、就是很厉害的人啊,知道这个不就行了。”
有人被问得不耐烦,如此回答。
在大多数人眼里,无相大人好像是一种精神符号,一个外显的支柱,一个遥远传说,而绝非一个正常的、有社会关系、有喜怒哀乐的人。
距离太远的大人物,对底层的他们来说,就是那样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恐怕乌镶月也会将无相大人视作和雕像一样的东西。
没能打听出来什么,乌镶月龟缩在自己的地盘,干活时都特意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一步也不敢往大本营那边窜,生怕被季星·戴纳发现。
他总觉得这位炼金术师有点诡异,比摩菲·戈尔德那种挑明的戏谑要让人警惕。
幸运的是,这两天确实没什么事。
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杰里·毕夏普履行了诺言,当真大力惩治违规行为,让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大跌眼镜。不止如此,他还把当初偷东西的那一批人揪了出来,要求他们要么归还原物,要么照价赔偿。
作为受害者之一,乌镶月的东西大多被卖了,最后得到了零零散散的几件,和一笔钱。哦,还有一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
看得出来,这些惯犯迫于压力才会这么做,等高压政策一结束,说不定哪天还会再犯。
但他不在意这些。能拿回自己的东西,已经比以前好上许多。
除此之外,杰里·毕夏普补发的那一笔钱更让人喜上眉梢。当然,对方没说是归还之前侵吞的工资,只说是上头压的工资发下来了。这样一说,倒还真有人觉得杰里·毕夏普是个好人了。
乌镶月猜测这是他的自救手段。可惜他不吃这套,所以无相大人也不会吃这套。
杰里·毕夏普发钱时痛不欲生、惹人发笑的嘴脸先不说,他的经济状况一下子从抠抠搜搜数着钢镚花的赤贫,转为了一天能买三顿面包的小有积蓄。
虽然比不上那些贵族老爷,但和一般平民相近了。
这值得庆祝一顿!
乌镶月毫不犹豫,锁定了城内著名的甜品店。他早听说那家店推出了季节限定的甜品,美味到供不应求,却苦于钱包干瘪,一次也没敢去。
今天,就是实现愿望的时候!
这次他是一个人去的。原本总陪他一起去吃的杰夫·李德,现在不知道是在牢房里,还是土里。虽然有点可惜,但想想被牵连的事,一下子又不怎么可惜了。
他和组织里其他人关系也一般,没有好到能一起约出去吃饭的程度,之前汤姆或许算半个,但现在不一样了。
乌镶月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直到闻到空气中香甜的味道,心情才好了起来。
这家店的用餐区域是露天的,高大的伞撑开,下方摆着木质桌椅,桌上还摆着鲜花。据说这是从王都学来的办法,既能遮阳,又很引人瞩目。
今天来这吃甜品的人不算多,限定甜品还有,但中心的好位置被占去了,乌镶月不在意这个,环顾一圈,挑了个边角坐下了。
甜品很快被送上来。圆鼓鼓的酥脆外皮,内含雪白柔软的奶油,和清甜新鲜的水果,看一眼就让人食欲大开。
乌镶月吸溜了口口水,拿起勺子挖下一块,惊叹其像豆腐一样柔软,就迅速塞到了嘴里。
好吃!像在牛奶做的云层里打滚,天上还下了水果雨,还像、像……
“想个屁想!他们就是要我们去死!”
糖分带来的满足感中,气急败坏的声音冷不丁闯入,乌镶月差点噎住,连忙灌了一口水才咽了下去。
是从临街的巷子里传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不少人喜欢在无人的巷子或墙角商议事情,自以为无人知晓,也不管是不是隔墙有耳。
作为耳的那一方,乌镶月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坐。
“我当然知道,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我们得想想办法,不然我们真要成了加卡托兰用了就丢的尸体了!”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上头都下了命令,要我们当先遣队!这不是送死吗!”
“所以我说,我们不如趁此机会赶紧跑吧!趁着他们还没注意到,赶紧跑!”
“能跑去哪儿?加卡托兰给的钱是最多的了,帝国军那边死了,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知道!”
接二连三的对话声中,乌镶月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不仅全程参与了决定行动的会议,计划也是他选的。
加卡托兰的底层人员获取的信息很少,往往在开战前才会得到行动指令。起码和乌镶月住在一栋楼里的组织成员,还不清楚这件事。
但纸包不住火,总有级别更高、消息更灵通的人,提前得知部分计划。
香甜的气息依旧萦绕鼻尖,嘴里还残留着甜腻的味道,品尝美食的黑发少年脑子里,却一闪而过血流成河、尸殍遍地的战场。
乌镶月盯着面前不知不觉被挖得坑坑洼洼、乱七八糟的甜品,感觉自己一瞬失去了吞咽的能力。
沉甸甸的东西似乎悄无声息滑入喉咙,沉入胃壁,压得他整个人呼吸都不顺畅,指尖都泛着冷意。
什么情况?先遣队……这不是最开始的那个计划吗?
那个无视底层组织成员意愿,想将他们的性命当做诱饵的,冰冷无情的诱敌计划。
乌镶月像吞了一口寒风,无数辩驳与解释,在沙哑的干涸中被吹散了。
他怔怔抬头,望向太阳落下的西方,在同样的方向,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加卡托兰的大本营。
紫红交织的晚霞中,第一道阴影,似乎落在了那栋建筑上。
这个晚上,加卡托兰里有一部分底层成员悄无声息离开了。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又或者是没人在意他们去哪。
第二天,晨光熹微,一个身披黑袍、宛如翻涌的乌云一般的男人,来到了加卡托兰的大本营。
“无相大人。”守卫们、士兵们、中层们这样呼唤他。
被恭敬称呼的男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大步来到了当初讨论计划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他到来时,恰好一阵风吹来,吱呀一声,那扇门缓缓打开。
灯火通明的室内,宛如凝郁的氛围中,坐姿各异的三人抬起头,见到了来势汹汹的首领。
某种无形的压迫,似乎在黑袍男人的沉默中诞生。
“无相大人,您来了。”
颜诡放下手中的资料,先起身,恭敬唤了一句,行为挑不出一丝错,打破了那种古怪的氛围。
他的黑眼圈消退不少,但眉宇间依旧带着浅淡的疲倦。
“没想到无相大人这回来得这么早。”这是摩菲·戈尔德轻佻的口吻,尾音在“早”字上拖长,似乎带了点别的意味。
他松松垮垮站起,随后又好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最近不像无相大人的事,还真多啊。”
乌镶月不动声色望向第三个人。这里威胁最大的根本不是摩菲·戈尔德的口头试探,而可能是另一个人。
紫发青金色眼睛,一副温和平静好说话样的年轻男人,加卡托兰里赫赫有名的疯子炼金术师。
对方似乎更慢一拍,看两位同僚都起来,才站起来,张了张口,“无……”
“你们的计划是怎么回事!”
乌镶月跨入会议室,快速打断他,以防对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不知道季星·戴纳的怀疑打消没有,要不是事出突然,他根本不想和这人碰面。
“计划?”
作为计划主要负责人,颜诡瞥向桌上的文件,坦荡回视,“哪里出了差错吗?无相大人。”
一听是差错,其他两人的目光也好奇起来,摩菲·戈尔德更是不怀好意地刺了一句,“不会是又要返工吧?那可得再辛苦颜诡大人了。”
颜诡眉头都拧起来了,居然没有反驳。
乌镶月不明白他们阳奉阴违被抓住了,为什么这么平静。
难道是他误会了?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因素?也对,好歹是七星,怎么会使用已经被敌方探子知道的计划。
“这取决于你们实施的是哪一版计划。”他压下情绪,换了种说法。
七星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季星·戴纳一脸状况外,似乎不在意。颜诡眉头皱得更紧了。
摩菲·戈尔德挑了挑眉,“自然是您选择的那个。”
真是误会?下面那些人不小心听到废案了吧。
他松了口气,确定了自己不会被当做用来挥霍的炮灰,就打算走了。
昨天他胆战心惊了一晚上,还是没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等死,现在问题解决,此地不可久留,七星中三人都在,万一串通起来找他麻烦,可不好应付。
在颜诡等人眼中,黑袍男人听了答案,不知是对此感到满意,还是根本不想多说,身形微转,袍角扬起,似是如时那般,要匆匆离开了。
“无相大人,您不留下来,看护战局吗?”
出乎意料,在角落里全程除了最开始的招呼外,一声不发的季星·戴纳开口了。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你们都在,还能出什么岔子,他还赶着回去参加集合呢。乌镶月满不在乎想着,打算随便给个理由糊弄过去。
“我……”
“如果您不在,您之前选定的计划或许会出变动,我们就只能先使用最开始的那个了。”
宛如平地惊雷,乌镶月一瞬间脑子都糊住了。最开始的那个?诱敌计划?可……
“那计划已经被敌人知晓。”他干涩地吐出一句话。
“是的,但敌方不能确定我们发现了。”回答的是颜诡。
金发狐狸眼青年说:“因此,仍然有将计就计的价值。”
将计就计?是他所想的那个将计就计吗?所以还会派出先遣队当诱饵,后续再做变动?
乌镶月看向加卡托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三位七星。
偌大的会议室内,灯光如炬,众人的神色清晰可辨,颜诡、摩菲·戈尔德,季星·戴纳,没有一个人露出质疑的表情,没人认为有问题,没人提出需要修改。
好像试图改变的他,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这很正常。
乌镶月对自己说,因为无相大人不看护战场,为了防止出现变故,他们自然会选择更好控制的计划。
他听说过的,上位者总是需要顾全大局,牺牲小我,换取更大的利益与机会。
这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做出了恰当的选择。
“好。”种种思虑从脑中闪过,他听见自己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我留下。”
所以他也做出了选择。
第11章 第 11 章
牺牲一些没用的人,换取更有用的价值。
倘若他不在被牺牲的范围内,大概也不会在乎。
可是作为加卡托兰底层成员的乌镶月,不能不在乎。
今天是计划实施的日子,原本他应该在底层人员集合场地,随其他人一起听战前动员,领取武器和防护道具,再由小队长下发任务,领着他们完成。
忙忙碌碌,如同听从指挥的蚁群。
现在不一样了。他作为顶头的BOSS,不需要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听那些激情满满的宣誓,也不用一步一步辛辛苦苦走到圈定的战场范围,而是可以坐在单独的马车里,一路舒适地到达战场重心。
据说这马车是结合了炼金术的新型号,装饰低调不失精美,跑起来又轻又快,没有颠簸感,防护性能很强,内部甚至可以隔音。
往常出现在底层成员茶余饭后,梦想着未来能买一辆的高级马车,乌镶月提前了三十年,靠着假身份坐上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不走弯路?
但他一点也不开心。
这和他翘了集合,会被当做逃兵,不仅领不到自己那部分工资,还可能会被处罚无关……不对,有关系啊!
乌镶月恍然大悟。
可恶,刚刚形势紧张,回答的时间太短,为了保全自己,不当炮灰,就答应留下了。
现在想一想,他翘了这次战斗,事后免不了一顿训,还会被扣工资!上战场的工资是平时的三倍呢!三倍!
一想到这点,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无数长了翅膀的面包和甜品,好似在眼前挥泪飞过。
不行,就算打算在战场上当个吉祥物,也要想办法拿到报酬。
谁说吉祥物就不需要工资了!作为无相大人,出场肯定是有出场费的!
对前路的忧愁,完全被对工资的耿耿于怀占据,以至于乌镶月一下马车,站在选定的指挥所,出口的一句话就是,“我的钱呢?”
刚下另一辆马车的颜诡脚下一滑:“!”
左脚拌右脚差点平地摔的摩菲·戈尔德:“?”
一脸平静跟在后方的季星戴纳:“啊。”
什么情况?三人同时懵了一下。
颜诡缓过劲来,瞅瞅黑袍男人,“无相大人,好端端的,怎么提起钱的话题了。您的钱,不是归劳·蜜尔娜大人管理吗?”
劳·蜜尔娜,另一位在加卡托兰大名鼎鼎的七星,掌管整个组织的财政,经常全世界跑的大商人,其商业才能强到帝国都不敢对其下狠手,一直试图招揽。传说她是沐浴黄金、脚踩珍珠、身缠宝纱,在无穷无尽的奢华中养出的美人。
乌镶月听说过劳·蜜尔娜,但那和现在的他没有关系。那钱拿不拿得到都是问题,如今是他被迫出场,拿不到报酬怎么弥补他的损失!
黑袍男人低声道:“计划失误是你们泄露的消息,需要在这次战局挽回颜面,向我证明自身能力的,是你们。”
这一句话听得颜诡和摩菲·戈尔德多少有点不自在。他们俩一个管各项计划实施,一个管情报,都脱不了关系。
颜诡想要表明决心:“抱歉,无相大人,这次……”我一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