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10-24

这交易听起来太过美好,反而让铁横秋更加警惕。
铁横秋想起云思归那一截充满魔气的灵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若取了你的灵骨,只怕也会沾染魔气。”
古玄莫笑道:“小友心智坚定,昔日我对你道心种魔,不也被你化解?区区一截沾染魔气的灵骨,又岂能动摇你的道心?”
铁横秋却没有接话:当年被道心种魔时,他确实屡次借善念压制杀性。但最终根除魔障,却是月薄之出手,硬生生将魔气从他灵台中抽离。
这件事,古玄莫恐怕是不知道的。
古玄莫看出了铁横秋眼中的戒备,只当他是疑心其中有陷阱。
古玄莫便又说道:“老夫如今被九幽玄铁链锁在地牢最底层,莫说是你这样的元婴高手,便是一个炼气修士要取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你大可到地牢里,直接找到我的肉身,将我的灵骨抽出。”
“如你所说,此处乃是魔宫腹地,地牢必然也是重重禁制。”铁横秋道,“我若是贸然前去,月薄之岂有不发现之理?”
黑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摇曳不定:“你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点子上。那你可曾想过,为何老夫与你在此交谈至今,月薄之却毫无察觉?”
“嗯……”铁横秋心里也是奇怪。
他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只是一缕黑影,应该是古玄莫从地牢逃出的一缕神识。
这缕残识孱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魔宫外墙都越不过去,难怪要在此处引诱自己。
然而,地牢内禁制重重,更有九幽玄铁锁链镇压,古玄莫竟能分出一缕神识逃逸,已是非同寻常。
铁横秋目光微凝:“天阶魇魔,果然有些不寻常的门道。”
“呵呵……这倒不敢当。”古玄莫说道,“我能侥幸脱出一缕神识,不过是趁着月薄之入定的间隙罢了。”
铁横秋立即从这句话里意识到蹊跷之处。
月薄之入主魔宫已非一日,期间必然多次入定修炼。为何偏偏这次,能让古玄莫寻到了可乘之机?
这里头,必然有什么铁横秋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他却不急着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阁下若还有所隐瞒,这合作之事,不提也罢!”
没想到铁横秋年纪轻轻如此敏锐油滑,古玄莫也不得不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也罢,老夫就与你交个底吧……”

这事儿其实他知道了。
这两年来,月薄之就藏在他的屋檐之下,如影随形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两年的日子,虽然不算很长,但足够让老夫寻到一丝喘息之机。”古玄莫继续道,“正因如此,此番月薄之归来入定,老夫方能分神脱困。”
铁横秋眉头微蹙,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事实上,古玄莫却依旧是有所保留的:他并没有告诉铁横秋,更重要的是,这次月薄之是负伤而回。
古玄莫细细打量着铁横秋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来,这个年轻人对月薄之负伤之事确实毫不知情。
铁横秋的确不知月薄之受伤。
因为先前有汤雪明春的例子,铁横秋一直以为,即便化身陨灭,也不会对月薄之造成什么实质影响。所以当蘑菇爆炸之后,他见月薄之不仅没有显出虚弱之态,反而更显张狂,便只道是月尊神通广大,连福地爆炸都能硬抗而毫发无伤。
铁横秋睨古玄莫一眼:“即便你能分神出窍又如何?这缕神识如此薄弱,怕是风一吹就散了,根本逃不出去。”
“小友所言极是。若非走投无路,老夫又何须在此与你周旋?”古玄莫的残识泛起一阵波动,传出苦涩的意念,“只要你答应合作,老夫愿将毕生修为所凝的灵骨相赠。届时你功力暴涨,足以摧毁魔宫根基。地基一毁,禁制自破!”
铁横秋闻言,冷笑连连:“你这话哄谁呢?月薄之困住我,靠的是魔宫禁制吗?以他的本领,就算拿个猪笼都能把我装起来跑不得。”
“那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玄莫像是早就猜到铁横秋会有这般质疑,平静地解释说道,“自月薄之登临魔尊之位,这魔宫地脉便与他灵脉相生相连。正因如此,他才能借地脉之力,有源源不断的魔气供应,灵脉不绝,杀招不息,再无人能敌。”
听到这话,铁横秋大感震惊:无论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施展术法皆需调动灵气,而灵气运转全凭体内气脉,非经年苦修不可得。
修仙界素来有言:“炼气为始,金丹为成”,说的是,修士唯有先学会引气入体,方算真正踏上仙途;而待金丹凝结,体内气脉自成周天循环,灵力源源不绝,至此才算是真正具备了独当一面的战力。
然而,这些灵力终究源于自身修为,即便是已臻元婴化神之境的大能,施展惊天动地的神通时,同样需要调动体内积攒的灵力。
但是,按照古玄莫的说法,成为魔尊之后,居然能够让自身灵脉和魔域地脉相连?那岂不是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想起话本中记载的故事,都爱写魔尊独战群雄,血战数月仍能越战越勇的情节,他向来只当是市井说书人的夸张叙事,如今看来,居然是有迹可循的!
若魔尊真能借地脉之力,那所谓的“鏖战不竭”就绝非虚言。
古玄莫继续道:“此外,还能通过意念操控魔宫的禁制,因此,他但凭一念,便将老夫镇压于此。”
铁横秋越发惊讶,原以为魔尊之位不过是一个头衔尊号,却不想竟有如此玄机。难怪魔域之中,魔尊不出则已,一出便是惊世枭雄。不但能在群雄环伺中稳坐魔宫,甚至还能让正道为之颤栗,原来是有这等通天手段。
“但世间万物,皆有其代价。”古玄莫残识发出阴冷的笑声,“地脉反哺之时是助力,可若地脉被毁,那反噬之力,纵使他魔功盖世,也难逃重创!”
听到这话,铁横秋脸色凛然一变:“你要谋害月薄之性命!”
话音未落,铁横秋就要挥拳捶向古玄莫。
拳风未至,古玄莫那缕脆弱的残识已被凌厉气劲震得剧烈颤动。
老魔头大惊失色,仓皇闪避。这一拳若真落下,他这缕好不容易逃出的神识怕是要当场灰飞烟灭。
古玄莫暗暗心惊,想到:看来,这姓铁的虽然和月薄之闹掰了,但还是余情未了啊。
他心思电转,语气转为轻快:“你可想多了,月薄之修为通天,就算灵脉受创,也不会危及性命的。”
铁横秋冷哼一声:“我岂能信你?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不会伤他性命,但修为必然大跌,到时候,你还不第一个要他的命?”
古玄莫却道:“我伤成这个样子,地宫一毁,立马就得逃逸了,哪儿顾得上要他的命?我尽管很想要他的命,但最想要的还是自己这一条老命呀。”
铁横秋继续摇头:“即便你不要他的命,他树敌众多……”
“正因仇家遍地,一旦修为受损,他必当闭关疗伤!”古玄莫的残识急切地闪烁着,语速加快,“届时他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管你?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
铁横秋斜睨着那缕飘忽的残识,目光如刀。
古玄莫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或许有些不忍。但你仔细想想,以月薄之那霸道偏执的性情,若不是修为跌落,实在无能为力,怎么可能放你自由?”
铁横秋陷入沉默。
他缓缓站起身来,在魔宫寝殿内来回踱步,像是一只苦苦思考的困兽。
古玄莫的残识悬浮在旁,如同将熄的烛火般明灭不定。
他注视着铁横秋,心中焦躁不已。这缕神识本就虚弱不堪,更可怕的是,月薄之随时都可能从入定中醒来!
古玄莫越来越心急,出言说道:“月薄之随时要醒来,时间不等人啊……”
铁横秋眉头紧紧皱着,长叹一口气。
此刻的古玄莫被焦虑和虚弱双重折磨,全然没有察觉异样。
若是他全盛时期,以魇魔洞察人心的本事,定能看穿铁横秋此刻的踌躇不过是伪装。这个狡猾的邪恶剑修,正在用沉默打乱他的节奏,让他在焦躁中自乱阵脚。
见时机成熟,铁横秋状似艰难地抬眸,眉心仍紧蹙着,声音带着几分迟疑:“那地基在何处?要如何捣毁?”
古玄莫一喜,语速飞快地说道:“魔宫地核就藏在正殿最中央地砖之下三丈深处!”
铁横秋回忆了一番,道:“那正厅地砖用的是下元之气凝成,难以击破。”
“所以,只要你用了我的灵骨,修为突破,自然无坚不摧。”古玄莫诱惑道。
铁横秋却摇头:“你的灵骨有魔气,我不能用。”
古玄莫急声道:“你既已破过老夫的道心种魔大法,还怕这区区灵骨上的魔气残余?”
“当然怕!”铁横秋信口就来,“破你种魔术的时候,我是半步化神,现在我只有元婴修为。”
“破魔与否全凭道心,与修为何干?”古玄莫越发焦急,劝说道,“小友啊,你道心之坚老夫亲眼所见,何必妄自菲薄……”
“以前是以前,如今却不一样了……”铁横秋故意露出沧桑的表情,幽幽叹息,“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若是古玄莫全盛之时,此刻只需心念微动,便能洞穿铁横秋心底最隐秘的念头。
奈何此刻他这缕残识虚弱不堪,面对铁横秋这个意志坚定的元婴修士,难以施展读心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铁横秋表演,却辨不出其中真假。
不过,古玄莫活了这么多年,的确也没见过如此眉清目秀、眼神清澈、道心坚定的邪恶剑修啊。
铁横秋忽而剑眉紧蹙,仰天长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转眼又咬牙切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情绪转变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古玄莫这老怪物饶是见多识广,都被他这一套演技组合拳打得头昏眼花。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取那灵骨!”铁横秋猛地起身。
古玄莫大喜!
却又在下一刻,铁横秋颓然跌坐,手指深深插入发间,声音哽咽:“可是……可是我心乱体弱,如何能够……”
说着,他低垂头颅,睫毛颤动。
古玄莫大悲!
古玄莫的残识终于承受不住这般反复折磨,在空中剧烈扭曲变形。
这千年老魔何曾被人如此戏耍过?若非被地牢禁制消磨了道行心智,又兼此刻神识虚弱、心急如焚,怎会被铁横秋这等小把戏耍得团团转?
“够了!”残识凝成一团,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你若真怕魔气浸染,老夫便传你《太一澄心法》!”
这黑气化开,在墙壁上流淌,组成一篇玄奥经文:“此乃上古秘传,可净化灵台黑气,涤荡灵脉浊秽,甚至还能破道心种魔大法,你且看好。”
铁横秋心下大喜,他想要的正是此物。
当然,以他的见识,其实也不知这个玄妙心法的存在。
他原本只是猜测,像道心种魔这般逆天功法必定存在克制之法。毕竟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却不想古玄莫被逼到绝境,竟真将这等上古秘法拱手相告。
铁横秋当即凝神静气,将墙上流转的经文一字不落记在心中。然而,这上古秘法晦涩难懂,铁横秋本就不擅长文理,困惑地皱起眉头:“这字好难懂啊,我没读过书啊。”
古玄莫的残识急躁地颤动,却不得不逐字解释道:“首句‘太初有明’讲的是运转心法时,需想天地初开时第一缕晨光……”
铁横秋一边暗自牢记,一边还时不时请教道:“等等,这‘紫府归虚’是何意?”
“紫府者,上丹田也……”古玄莫只好耐心解释,声音里满是憋屈:大爷的,这个姓铁的是真没读过书啊。
想他堂堂天阶魇魔,竟然沦落到给文盲启蒙的地步?
要怪也得怪月薄之如此风流人物,居然喜欢个不认字的?
这世间因缘真是难明!
月薄之此次伤得不轻,整整一夜都沉浸在深层入定之中,未曾醒来。
铁横秋全神贯注地研习着这门上古秘术。要知道,即便将这《太一澄心法》的典籍直接摆在他面前,以他目前的修为境界,怕是参悟十年都难窥门径。但此刻有古玄莫这位浸淫道术千年的宗师亲自指点,每一句口诀、每一处关窍都讲解得透彻明了。
残烛将尽时,铁横秋终于将这门玄奥心法的要义尽数掌握。
在这魔域之中,浊气如滔天巨浪般翻涌不绝。加之铁横秋近来遭遇连番变故,道心早已蒙上一层阴翳。虽不至于堕入魔道,却时常感到念头滞涩,仿佛行走在泥沼之中。
每每至此,他不得不反复运转《清心诀》来平复心境,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此刻,当他运转《太一澄心法》时,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灵台如被九天清泉洗涤,道心澄明似万载玄冰,连最细微的杂念都无所遁形。这般纯净的悟道之境,就连当年在云隐峰吞吐日月精华时,都未曾体验过。
他心神突然一震,脑海中《插梅诀》的口诀与梅蕊剑法的招式竟自行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幅完整的道韵图谱。
“原来如此!”铁横秋眼中精光暴涨,体内真气不由自主地按照全新领悟的轨迹运转。那《插梅诀》不是什么独立心法,而是梅蕊剑法最核心的内功根基!每一式剑招都暗合《插梅诀》的运气法门,二者相辅相成,宛如并蒂双梅。
他暗自运转功法,在识海中幻化出一方演武场。只见意念所至,《插梅诀》的心法如清泉般在经脉中流转,与梅蕊剑法的每一式都严丝合缝地契合。
识海中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寒梅吐蕊”施展出来,竟比月薄之当年还要精妙!
毕竟,月薄之虽天赋卓绝,却因心脉隐疾无法修习《插梅诀》内功,只得其剑法皮毛。这就像只取梅树之花,却未得其根骨精髓。
只不过,这不代表铁横秋的剑道造诣胜过月薄之了。
自从传神峰那场惊天之战后,月薄之法相大成,弥补心脉缺陷,更创出全新的“血梅剑法”。那套剑法有着摧心蚀骨的狠绝,招招夺命,比之正统寒梅剑法更为凶戾难当。
然而,铁横秋心中依然十分骄傲:无论如何,此刻的他确实胜过了当年的月薄之。
这份成就,放在整个修真界都堪称惊世骇俗。
这样田忌赛马,也是他好心态了。
古玄莫的残识悬浮在一旁,光芒黯淡得几乎透明。见铁横秋参悟完成,残识勉强聚起最后一丝力气:“现在……你总该履行承诺了吧?”
铁横秋心底闪过一丝冷笑:帮你这糟老头子打我家道侣?
神经病啊。
月薄之再怎么对我,那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伤他的根基呢?
不过呢,你的灵骨嘛,我的确挺中意的。
于是,铁横秋立即摆出一副老实小狗的样子:“自然自然!我这就去地牢寻你。”

铁横秋刚要迈步前往地牢,却见古玄莫的残识猛然一滞。
那道黑影剧烈震颤,瞬间如泡影般彻底消散在虚空中。
铁横秋心中一跳:残识若因灵力耗尽而灭,本该像油尽灯枯的蜡烛一样缓缓熄灭,断不会这般突然溃散。
这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隔空施法,强行击碎了这道残识;要么,就是古玄莫自己主动引爆了这缕神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月薄之醒了。
铁横秋轻抿薄唇,随手拢了拢松散的寝衣领口,佯装漫不经心地起身踱向书柜。
这场景若叫外人瞧见,怕是要惊掉下巴——在禁制森严的魔宫深处,在这本该存放上古魔典的书架上,竟整整齐齐码放着数百册坊间话本。
那些被翻得卷边的旧书页泛着温润的黄色,有几册连封皮都快要脱落了;旁边却堆着几摞崭新的话本,油墨香气犹存,显然是近日才从人间搜罗来的新货。
铁横秋随手拿起一本,坐在椅子上翻阅起来。
不多时,殿门响起声音,一袭皎若霜雪的白衣飘然而入。
铁横秋头也不抬,只当不知。
月薄之来到他面前。
铁横秋缓缓抬头,与他视线相对。
月薄之还是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美得动魄惊心。眸底似藏深雪覆覆的远山,寂寥中自生一股清绝之气。眼波微动时,如银鳞泛泛、雾锁寒江;凝神看来时,更是如剑锋凌厉,明明那般危险,却又叫人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从前铁横秋一瞥惊鸿,只要看到这双眼,就会心如鹿撞。
此刻的他,也是心跳不已,但主要是因为紧张心虚。
铁横秋拿不准,月薄之到底知不知道古玄莫来过的事情。
但他也只能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主动开口说话。
铁横秋将目光重新投放在话本的纸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能感觉到月薄之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身上,那视线如影子一样把他全部笼罩。
从前他们之间,都是铁横秋负责打破沉默的,如今他不肯承担这个责任,任凭这沉默在两人之间风化成一片难堪的荒漠。
这一回,终究是月薄之先上前一步。
他抓住铁横秋的手,说:“这个话本可合心意?”
铁横秋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才刚看两页。”
“嗯,你喜欢的话,我让魔侍再搜集些来。”月薄之握着铁横秋的手,语气散漫似闲话家常。
铁横秋悻悻看着月薄之:“你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月薄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儿,是我们的家啊。”
铁横秋一怔,“家”这个字,对铁横秋而言其实也有着同等的诱惑力。
他和月薄之,也都是无家可归漂泊百年的孤独人。
然而,铁横秋缩了手。
却在指尖相离的刹那,月薄之幻化成了汤雪的模样。
看着这面孔的陡然变化,铁横秋一时怔住了,缩手的动作也僵住。
汤雪那双含笑的眼注视着他:“你看,若是换成这张脸,你就不躲了。”
铁横秋一时没来得及回答。
汤雪的模样又变得恶狠狠起来:“你果然已移情别恋!”
铁横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震得后退,但因为坐在椅子上,却也退无可退,背脊硬生生靠在椅背上。
素来温润的汤雪,此刻脸上带着浓烈的怨恨:“你根本不喜欢我啊,你从来没爱过月薄之。你爱的是一个幻想,一个执念……你真正喜欢的,就是汤雪这般的郎君。即便如何自欺欺人,事实就是这样……”
铁横秋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话语他太熟悉了:当年汤雪也曾这样一字一句地质问过他。只是他从未想过,汤雪连声吐露的,原来都是月薄之深埋心底的不安。
汤雪又靠近了些,眨着那双湿润的眼睛:“你不爱月薄之,你爱汤雪……”
铁横秋道:“这事儿连我都不曾想过,你倒言之凿凿!”
汤雪冷笑一声,眼中水光化作寒冰:“这还要想吗?月薄之对你千般疏离,你反倒百般纠缠,不离不弃。但一旦汤雪之事揭破,你就要弃月薄之而去了。在你要逃离月薄之的时候,却奔向你和汤雪放纸鸢的地方……这还不足以说明,月薄之和汤雪在你心中,谁轻谁重?”
这话乍听起来,还颇有道理,弄得铁横秋一时都怔住了。
铁横秋本就没厘清汤雪的温柔、月薄之的残忍和自己的痴迷,如今被这番话一搅,脑子越发成了浆糊。
铁横秋的沉默在空气中凝固,而月薄之的眼眸却渐渐暗沉下来。每一个呼吸的间隔,都让那双眼睛里的温度更低一分。
铁横秋无意识的迟疑,在月薄之看来,已然是最残忍的答案。
月薄之的眼眸黯淡如将熄的灰烬,唇角却勾起一抹明亮到刺目的笑容。
“呵呵,原来小横秋喜欢的是我啊,那太好了……”汤雪垂首,柔若无骨地伏在铁横秋肩头,“你既喜欢汤雪,我就是汤雪。”
铁横秋僵硬地低头,看着这个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
汤雪翩然起身,如当年百丈峰上那般,行云流水地煮水烹茶。铁横秋怔怔望着他挽袖提壶的侧影,恍惚间再次看见晨雾中雪峰上煮茶的师兄。
然而,铁横秋却不再感到温暖。
仿佛眼前不是温柔可亲的师兄了,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鬼。
青瓷茶盏被一双莹白的手捧到眼前,汤雪笑容可掬:“喝一口,暖暖身子。”
神情语态,一如从前。
铁横秋知道不能拒绝,只能接过来,喝了一口。
茶还是当时的高山木兰茶,只是此刻饮在嘴里,再无甘美,只余苦涩。
铁横秋用余光瞥向身侧的男人,那张温润如故的脸庞上,却有这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在贪婪地注视着自己。
让这双眼睛呆在温柔的脸庞上,虽然很自欺欺人,但也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
他宁愿维持这荒诞的假象,虽然也不知道这种脆弱的平和能维系多久。
但能拖一刻,便多一刻转圜的余地。
铁横秋强作镇定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与汤雪品茗对弈、谈诗论画。殿内熏香袅袅,窗外花影横斜,倒真仿若回到了当年百丈峰上师兄弟相处的时光。
汤雪看着也是和和气气的,再无癫狂错乱之举。
可铁横秋不知道的是,在这张温润皮囊之下,月薄之的灵魂正在被嫉妒的毒火寸寸灼烧。铁横秋每一个放松的姿态,每一抹真心的笑意,都像淬了毒的匕首,反复扎进月薄之最脆弱的软肋。
——你看,他对着汤雪笑得这般温柔。
——可对月薄之,永远只有戒备与疏离。
这些念头在月薄之脑海中疯狂滋长,而铁横秋浑然不觉。
铁横秋全心想的是如何稳住月薄之。
此刻情况太过微妙,莫说月薄之扮的是汤雪,就算月薄之扮的是云思归,铁横秋都会配合演出!
铁横秋垂着头,提着紫砂壶,低头续茶:“师兄,你也喝点吧。”
铁横秋这个表示友好的动作,让藏在汤雪画皮下的恶鬼嫉妒得发狂。
入夜的时候,魔域血月高悬,正是浊气最盛之时。
从前铁横秋也会因此感到困扰,但如今习了《太一澄心法》,倒无大碍了。
而纱帐另一端,月薄之的状况却截然不同。
血月的光辉透过纱帐,将汤雪温润的轮廓镀上一层妖异的红。他嘴角仍挂着白日里那般恰到好处的浅笑,可双臂却如玄铁锁链般将铁横秋死死禁锢在锦被间。
白日煮茶看书倒还好,到了入夜的时刻,铁横秋终于别扭得无法面对。
他看着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顶着汤雪的脸庞,断然是投入不了。
当冰凉的手指探入衣襟时,铁横秋终于忍不住抵住对方胸膛:“我不能……”
推书 20234-10-23 : 开局只有一拐杖?》:[无限流派] 《开局只有一拐杖?!》作者:一千零一个柯【完结】晋江VIP2025-10-17完结总书评数:991 当前被收藏数:2868 营养液数:554 文章积分:30,179,836  本书简介:  每日平平稳稳写报告打游戏的办公室民警苏松清一不小心意外死亡而进入了日不落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