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那一手寒梅剑法惊艳四座,更击败玄机阁大力剑士魏琇莹,一举成为本届魁首的热门人选,而且他月尊传人的身份再无质疑。
刚现身,便有数名修士迎上前来,个个面带笑意,语气热络非常:
“铁道友今日神采更胜昨日,看来对魁首之位已是胸有成竹了!”
“寒梅剑法果真名不虚传,昨日那一招‘梅影横斜’,实在精妙绝伦啊!”
“梅蕊一脉隐世多年,如今有铁道友这般英才现世,实乃道门之幸。”
旁边几名年轻修士更是目光灼灼,语带钦佩:“还望铁道友得闲时,能指点一二……”
话音未落,又有人递来玉简灵丹,皆是示好之意。一时间,铁横秋身周尽是笑语寒暄,竟似被围得水泄不通。
铁横秋人生一百多年来,都是遭受白眼过来的,遭到这般奉承反而不自在起来,不禁暗叹:当了元婴,才发现修真界是可以很友善的。
铁横秋拱了拱手,倒不习惯推拒这些人,一时不知如何脱身才好。
正当他疲于应付之际,月薄之在旁忽地轻咳两声,冷不妨淡声道:“吵得我头疼。”
四周霎时一静,众人面上皆浮起几分讪讪之色。
铁横秋忙扶着月薄之的臂膀,对众人一脸抱歉:“我家夫人身子弱,经不得人多的。”
虽有人对月薄之的倨傲略显不满,却也不得不卖铁横秋几分颜面,只得赔笑道:“是我等疏忽了,既然尊夫人不适,还请快些去歇息罢。”
铁横秋趁机便扶着月薄之往前走。
没想到,看台那边居然还真的给月薄之留了座。
“啊?我现在的待遇这么高了?”铁横秋自己都有些发懵,低声喃喃。
月薄之在一旁轻轻笑了:“如今你已是名副其实的元婴剑修第一人,在外行走,也当得起一声‘老祖’了。”
铁横秋怔了半晌,才摇头道:“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月薄之却淡然道:“你当得起。”
铁横秋心念一转,侧头揶揄:“我若成了老祖,那你又该是什么?”
月薄之瞥他一眼,静了片刻,才慢悠悠道:“我可比你年轻多了。”
铁横秋顿时语塞,半晌一顿,笑道:“那你怎么不喊我一声哥哥?”
月薄之闻言一愣。
铁横秋也是玩笑罢了,真让月薄之喊他哥哥,他也受不了!
却不想,月薄之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问他:“你喜欢这样?”
这话倒也寻常,可被他这般郑重其事地问出,竟让铁横秋没来由地耳根一热,霎时闹了个大红脸。
月薄之狐疑看着他:“你脸红什么?”
铁横秋见月薄之眼神澄澈,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还是下作话本看太多了!
黄书误我!
铁横秋强自按下心头杂念,凝神步入赛场。
接连几场大比,他都赢得轻松自如,势如破竹般杀入决赛。
早早被淘汰的热门人选魏琇莹还来恭喜他:“愿铁道友一举夺魁,马到成功!”
铁横秋感叹道:“魏姑娘真是心胸宽广。”
“这哪是胸怀的问题,分明是面子的问题!”魏琇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若输给一个无名散修,自然颜面尽失;可若是输给最终魁首,那便不算丢人。所以啊,你赢得越多,我越高兴!”
铁横秋:……有道理啊。
还是名门子弟懂的门道深啊。
铁横秋想起什么,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问道:“说起来,我这几天光顾着比赛,也不知道凌霄宫主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魏琇莹蹙眉答道:“这件事,我劝你就不要再去打听了。听说为了大比秩序稳定,大家一致决定不要大张旗鼓查案。要我说,八成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最后也只能含糊了之。”
铁横秋惊讶道:“凌霄宫的弟子也不闹吗?”
魏琇莹轻笑一声:“宫主骤然陨落,首徒又不成器,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心力生事?倒是万籁静,该乐得睡不好觉了吧。”
铁横秋心下一动:“和万籁静什么关系?”
“咳,我也只是随口一说。”魏琇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记得吗,先前云隐宗势颓,被各方蚕食?其中就以凌霄宫出手最狠。如今形势倒转,压力全落到凌霄宫头上。他们当初从云隐宗吞下的好处,如今不仅被万籁静尽数收回,还倒赔了不少呢。”
铁横秋倒不以为意:“凌霄宫主当初的确仗势欺人啊,万师兄这么做也没错。”
“修真界谁会讲对错呢?”魏琇莹笑了一下,“就像咱们阁主,近年越来越老了,阁内要把他踢下去的风声越来越盛。我看他再不认清形势,自己退下来,就要被暗杀了。”
“你师尊要被暗杀了,你还乐呢?”铁横秋道。
魏琇莹却道:“玄机阁中多是机关术士,像我这般纯粹练剑的是异类。阁主之位由谁坐,于我而言并无分别。横竖谁坐上那位子,我便称谁一声师尊罢了。既然都是充门面的,我当然希望一个强者给我充啦。”
铁横秋感叹道:……正道魔道,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嘛。
日子转眼就到了决赛。
铁横秋对此还是非常重视的,而月薄之嘴上说没所谓,但还是挺支持的。
主要体现在决赛前夜,蛊毒很懂事地没有发作。
总决赛,他遇到的对手,正是何处觅。
铁横秋也很感慨:“没想到是和他巅峰对决了!”
月薄之冷冷道:“他可是你的好师兄,你手软些,也是寻常。”
铁横秋暗道:这哥们又要作了。
铁横秋忙说道:“这可事关净时莲心,是要治你的病的!什么师兄师弟,就算我亲爹来了,我都照砍不误!”
这话让月薄之感动不起来,因为他不觉得砍亲爹是什么大事。
铁横秋大步踏上试台,目光扫过观战席。
原本属于凌霄宫主的位置已然空置,而原先居于次席的万籁静,此刻座次已挪至正中,端坐于百丈仙人的左侧。
只见万籁静高踞台上,长袍随风轻扬,周身隐隐流转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深沉气息。
铁横秋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寒意掠过脊背,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未深究。
铁横秋面对何处觅,心中并非全无负担。
此战于何处觅而言,同样至关重要。若能夺得魁首,何氏少主之位便将彻底稳固,昔日轻视他的人,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这就是修真界:道理硬,没有血统硬;血统硬,终也没拳头硬。
为了此战,何处觅甚至提前将不少珍宝送至铁横秋手中,言语间意味深长:
“净时莲心虽然是世间至宝,但你想要拿去的话,我是不会和你争的。但无配不成方,即便有净时莲心,要熬制灵药,也需要很多天材地宝配伍。如果我能坐稳何氏少主的位置,何氏会鼎力相助,不计成本地为你炼就疗伤丹药。”
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
何处觅的言下之意,是希望铁横秋在台上留一手。毕竟魁首的虚名对他这等散修并无大用,而铁横秋所求,不过是为道侣制药。而这件事,何处觅是可以帮上大忙的。
这是双赢!
铁横秋也不是没有心动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向腰间那柄长柳剑时,心头却骤然一定:若在擂台之上弄虚作假,我如何对得起月薄之,又如何对得起梅蕊一脉的传承?
何处觅有一点说得对,我是一介散修,虚名对我无用。
但我也不仅仅是一介散修!
若我败在台上,世人不会说是散修铁横秋输给了何处觅,只会说是月尊传人败给了何氏少主!
更别提,铁横秋要是故意放水,肯定会被月薄之看出来的。
到时候这醋坛子打烂,又不知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的醋海翻波!
铁横秋便对何处觅郑重道:“剑修出手,就要对得起自己的剑!”
这话很短,但足以让何处觅听清楚了铁横秋的决心。
何处觅非但不恼,看着铁横秋的眼神还更加敬佩了:“好,不愧是铁师弟!那我们就擂台上见真章吧!”
说着,何处觅还是把带来的礼物留下了。
铁横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
何处觅却轻摇珐琅扇,含笑打断:“无论胜负如何,你我的交情不变。”
铁横秋望向他,目光之中亦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今日,擂台之上,二人也是如此对望。
他们郑重拱手:“请赐教!”
铁横秋手腕一抖,长柳剑倏然刺出,剑身细如长针,柔若垂柳,一招“寒梅点雪”,直逼何处觅双目。
何处觅手腕轻振,那柄看似风雅的珐琅折扇“咔嗒”连响,扇骨节节相扣、延展拼接,顷刻间化作一柄金纹精美的长剑,格挡下铁横秋这开门见山的一击。
他步法变幻,剑势陡然刚猛,长剑破空,金纹流转如霞,剑风凌厉刺向铁横秋下盘。铁横秋却不硬接,长柳剑倏然一抖,柔韧剑身弯如新月,轻巧卸去攻势,旋即弹直反击,剑尖颤动如梅花乱舞,点点寒光直刺何处觅周身要穴。
二人身影交错,剑光缭绕战作一团,台下观众只见光影交错,已难分辨二人身形。
百丈仙人端坐台上,抚须含笑,连声道:“好,好,好。不错,不错。正道剑修一脉,果然后继有人。”
万籁静亦微微颔首,笑意温润。
“玄机阁主”在一旁笑道:“说来有趣,这两位俊杰,竟皆出自云隐宗门下。那云思归虽已入魔,教导弟子倒确有几分过人之处。”
万籁静却轻笑摇头,道:“云思归在位时,私下总有事忙,何曾亲自指点过弟子?”
旁边几个人听了,窃窃私语:“私下?私下的事是指……”
“对哦,不是说云思归都忙着卖钩嘛。”
听到这话,玄机阁主的脸皮几乎绷不住要裂开。
披着玄机阁主皮的云思归暗自咬牙:何处觅何其恶毒,居然想出了这样的谣言来害我!
要知道,什么走火入魔杀人放火的传闻都也还好,偏偏是这种下三路的难缠。
简直是臭狗屎一样,一旦沾上了,那是不疼不痒,却能恶心好久!
万籁静说完那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后,已然将视线转回台上。
但见台上已经是风起云涌,铁横秋剑势骤变,长柳剑如灵蛇吐信,倏忽间连出七剑,剑剑皆点向何处觅剑招流转间的细微间隙。
何处觅挥剑疾格,珐琅长剑虽绚烂如霞,却被那如影随形的细密剑光逼得步步后退。
万籁静叫道:“好!”
百丈仙人也感叹道:“这招寒梅吐蕊,已经有几分罗浮仙子当年的意思了。”
万籁静含笑问道:“晚辈年轻识浅,未曾有幸见识罗浮仙子的风采。不知她当年是何等惊才绝艳?”
百丈仙人目光微凝,似遥忆往昔,片刻后只缓缓道出一句:“罗浮仙子的剑心,纵是月薄之,亦不能及。”
此言一出,四座皆寂。在场众人无不神色一肃,心生敬仰。
就在此刻,台上何处觅一声清啸,竟也使出压箱底的绝招!
那柄流光璀璨的长剑骤然分解,节节断开,化作十数段金纹闪烁的珐琅碎片,悬空飞旋,如蝶群纷飞,自四面八方扑向铁横秋。
铁横秋眸光一凝,却不退反进。长柳剑倏然回卷,剑尖轻颤如柳梢点水,在身前划出一道道绵密柔韧的圆弧。
何处觅见状,指诀疾变,碎片凌空回旋,再次聚合为剑,清喝一声,人剑合一,如金虹贯日般直刺而来!
铁横秋却不闪不避,长柳剑倏地笔直如松,迎向来剑。
双剑剑尖于空中精准相抵:“铮——!”
清越剑鸣久久不绝。
何处觅的剑再难寸进,而铁横秋的剑尖却微微一颤,一股柔韧绵长的后劲骤然吐出。
何处觅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巧劲透剑而来,手中长剑几欲脱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震退十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望着自己微颤的右手,又看向依旧气定神闲的铁横秋,终于缓缓还剑入鞘,抱拳苦笑道:“铁道友修为精深,何某……甘拜下风。”
台上台下,一时寂然,旋即掌声雷动。
铁横秋收剑入鞘,拱手一礼,声音清朗:“承让了!何少主重修剑道不过数日,便能臻此境界,天赋之高实属罕见。假以时日,剑道造诣必然青出于蓝,远超云思归那老匹夫!”
听到这话,云思归眉心一跳:没事就踩我两脚呗。
何处觅笑而不语。
此时,百丈仙人缓缓自席间起身,苍老却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场:“如此说来,本届大比的魁首——已然产生了。”
铁横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灼灼地望向百丈仙人,眼中满是对净时莲心的期盼。
而月薄之也与有荣焉般含笑望着铁横秋。
他凝视得那样专注,仿佛比起能救命的净时莲心,他更在意的是铁横秋那抹意气风发的笑容。
就在此时,云思归忽然抬袖,扬声道:“仙人且慢!”
声音蕴含真气,清晰传遍全场,顿时将众人目光尽数吸引过去。
百丈仙人微怔,抚须问道:“玄机阁主有何要事?”
只见云思归不慌不忙,拿出一枚发光的玉牌,说道:“实不相瞒,前日魔修作乱之事,让我心下难安。我特命弟子搜山,他们今日果然有收获!”
说着,云思归一挥手,就见魏琇莹为首的几个玄机阁弟子押着五个魔修出现在现场。
铁横秋见状,心中暗叫不妙。
这五个魔修,铁横秋认得,乃是守在白光山附近的魔侍。
略眼看去,魏琇莹的剑法精妙,还配了几个精通炼器的弟子一起,只要锁定了方位,要活捉这五个魔侍并不难。
只见五名魔侍周身被暗沉乌金的缚魔索紧紧缠绕,显然已被彻底禁锢。这缚魔索乃玄机阁秘宝,威力非凡。
眼前这几名魔侍虽身手不弱,可一旦被缚魔索缠上,自然是难以脱身。
不仅是铁横秋,就连一向从容的月薄之,望见那几名被缚的魔侍,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云思归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心底暗自发笑:我虽一时奈何不得你们二人,但对付这些小鱼小虾,却不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我都不必亲自动手呢。
只需借这玄机阁主的身份稍作安排,自有无数正道之士,甘愿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果然,魏琇莹也是只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拱手说道:“师尊,幸不辱命!”
云思归点点头,对百丈仙人道:“我昨日再次启用血晷,寻到了这几个魔修的踪迹,如今看来,之前的血案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一旁的苏若清闻言,眼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死死盯向那几名魔侍,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百丈仙人目光如电,扫过那几名魔修,却缓缓摇头:“他们的修为,还犯不了那样的血案。”
云思归似是早有预料,从容应道:“仙人明鉴。他们服饰统一、行动有序,显是受过严训的魔侍。这等人物背后,必有魔主操纵。那血案想必正是其主所为。”
还未等百丈仙人回应,云思归对魔侍说道:“大胆魔人,还不从实招来?”
五名魔侍虽被缚魔索紧紧捆绑,动弹不得,眼神却清亮如泉,毫无惧色。
云思归指着其中一个魔侍,喝问道:“说出你们的主使!”
魔侍冷哼一声:“神经!你才煮屎!”
云思归:…………死到临头还玩谐音双关?!
云思归大怒,对牵引着缚魔索的魏琇莹说道:“对他们用刑!”
铁横秋:……可恶的老贼,这个撞聋侍卫算半个残疾人了吧,你还欺负他!
魏琇莹接收到“师尊”的命令,马上就要动手。
铁横秋坐不住了,只道:“无凭无据就严刑逼供,这是正道所为吗?”
云思归冷笑道:“难道和魔修还讲江湖道义吗?”
铁横秋脸色发青。
云思归目光如刃,扫向他道:“你这般维护他们,莫非……与他们有所牵连?”
一旁的苏若清闻言眼神骤厉,恍然接道:“不错!血晷之前曾指向铁横秋的道侣……难道你们当真与魔人有所勾结?!”
铁横秋凛然道:“我愿立下血誓,凌霄宫主之死,与我绝无半点干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血誓非同小可,一旦立下,若有虚言必遭天道反噬。苏若清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对。
云思归却冷眼如刀,缓缓开口:“你自然可以立誓自证清白。但你的道侣呢?他可敢立下同样的血誓?”
月薄之却恍若未闻,眼帘低垂,纹丝不动。
铁横秋急忙上前一步,温声解释道:“诸位见谅,我家道侣自幼体弱,修为受损,这般情形之下,又怎可能与凌霄宫主之事有关?”
只见月薄之身形虽高大挺拔,眉目如刻,面容却殊无血色,苍白得惊人。在这初春微寒时节,他独自紧裹着一袭厚重的雪氅,身形在宽大氅衣下竟显出几分单薄,指尖拢在袖中,默然不语的模样,倒真似弱不禁风。
这位“铁夫人”在白光山已是位名人,众人早已习惯了他那副冷傲疏离的模样。
此刻他断然拒绝立誓,在场竟无一人觉得他是心虚,反倒觉得若他一口答应下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更别提他病弱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真的怀疑不到他头上去。
云思归却冷哼一声:“既然无人认罪,那便只能让这魔侍开口了!”
他陡然指向魏琇莹,厉声道:“用刑!”
月薄之闻言眼锋骤扬,眸光如冰:那是他的下属,岂容他人当面动刑?
铁横秋一见月薄之神色骤寒,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好:月薄之肯定要跳起来打人,这一下就彻底暴露了!
电光石火间,铁横秋福至心灵,灵机一动,动若脱兔!
如惊电破空,他瞬身掠出擂台,一把将月薄之牢牢抓在身前。
众人尚未回神,只愕然惊呼:“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铁横秋旋身振臂,一袭玄袍已猎猎加身,玄铁面具覆上容颜,俨然一派尊者气象!
全场骤然死寂,继而骇然四起:“玄袍铁面……是魔尊!!”
莫说是在场的正道了,就是那五个魔侍,也是目瞪口呆,阿巴阿巴。
百丈仙人骤然色变,就连一向从容镇定的万籁静,此刻也不由得睁大双眼,身体无意识地微微前倾。
何处觅怔在原地,喃喃道:“他……他才是魔尊?”
魏琇莹激动了:……太好了,我输给的人不仅是魁首,还是魔尊,这下我可是“惜败于魔尊的剑道高手”了!
云思归虽也面露惊愕,却迅速回神,厉声道:“他果然是妖孽!”说着,他迅速转向百丈仙人,急声道,“请前辈出手,速将此獠擒下!”
铁横秋冷笑一声,把手扣在月薄之的咽喉,一副把他挟持住的样子。
月薄之虽不明其意,却依旧静立未动,任由施为。
铁横秋声寒如铁,喝道:“谁也不准妄动!否则我就捏断他的喉骨!”
听到这话,五个魔侍眼睛瞪得像铜铃,其中四个甚至想道:我听到了什么?难道耳疾会传染吗?
云思归冷笑一声,扬声道:“谁人不知他是你的道侣!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如今又在此演什么双簧?”
铁横秋却嗤笑回应:“什么道侣?不如让百丈仙人慧眼识别,看看我和他之间可有道侣血契?”
百丈仙人闻言神色一凝,当即展开神识细探。片刻后,他面露恍然,扬声道:“二人之间……确实并无血契相连!”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众人皆露诧异之色。
魏琇莹不禁脱口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横秋冷笑一声,倏然伸手,将月薄之脸上那层鲛绡假面一把扯落。
刹那间,月薄之的真实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随即惊呼四起:“这、这是……”
百丈仙人虽早已察觉这位“铁夫人”以假面遮掩,气度必非凡俗,可当真看清对方面目时,仍不禁陡然变色:“你……你是月贤侄!”
“什么?月尊?!”
“不是说铁横秋是月尊传人吗?!”
“这怎么可能……月尊何等修为,怎会如此轻易受制于人?!”
铁横秋冷笑一声:“你们的见识实在是太少了!”
魏琇莹大受震撼:“的确是少啊,要不你给咱大家伙说说呢?”
铁横秋傲然挺立:“我要说的,你们未必会信。”说罢,铁横秋把手往五个魔侍的方向一指,“你们来说吧!”
五名魔侍猛地抬起头,颤声道:“我、我们说……”
倒是撞聋侍卫脑子转得飞快,立即说道:“这还用说吗?你们去血诏城打听打听,谁人不知呢?”
魏琇莹闻言似有所悟,惊呼道:“难道……难道那些话本里写的,竟是真的?!”
铁横秋大受震撼:还有话本呢?
问题来了,在哪里可以购买呢?
铁横秋稳住声线,恢复冷傲之态:“你且说说,都听到了些什么。”
魏琇莹略显迟疑,终究还是开口:“坊间传言,铁面魔尊绑了一个正道仙君在魔宫里,霸道虐囚爱……”
在场不少爱读书爱聊天的修士也都暗暗点头,显然他们也早对这些传言有所耳闻,甚至读过类似的话本。原本只当作是市井杂谈,如今亲眼见证……
难道这一切,竟是真的?!
如今,修士们都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铁夫人老是病怏怏的。”
“我就说铁夫人穿雪氅的姿态有点儿眼熟呢,月尊就是雪氅不离身的病美人啊。”
“怪不得铁横秋对他百般呵护,铁夫人却始终冷若冰霜……”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修士们悟了:这,就是霸道魔君虐囚爱!
当然,也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月尊修为盖世,怎会如此轻易受制于人?”
百丈仙人也目光凝重地望向月薄之,沉声问道:“贤侄,你这究竟是……”
月薄之却只是紧抿双唇,默然不语。
铁横秋却抢先一步:“桀桀桀!当然是因为我人面兽心!”
百丈仙人:……就这么形容自己吗。
铁横秋其实也不知该怎么掰,便对魔侍说道:“你们说说,我到底是怎么囚禁得了月尊的?”
听到这个问题,魔侍们微微松一口气,因为这标准答案早就背熟了,原本是用来应付失忆的铁横秋的,却没想到此刻居然用在正道群雄面前。
一名魔侍当即朗声答道:“月尊先天心疾突发,尊上当时是他的贴身弟子,趁其不备,近身得手。更何况……”他语带敬畏,续道,“尊上后来魔功大成,神通盖世,天下何事不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