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在沈渺的身上消失得很快,他撑着地面,被宁必真扶了起来。
“渺渺,现在我可以去陪你种花了。”
沈平安听见了外面的门被拉开的声响,两人应该是出去了,安静下来,他也跟着松懈了下来,靠着门板,仰头大口呼吸。
“你让我看看你被刀子扎的地方。”毛凤英忽然开始扒拉他的衣裳。
沈平安轻而易举就把对方的手挥开,身形保持着没动,但也没有和毛凤英说话。
男生休息了一会儿,才倚着背板慢慢下滑,坐到地板上,他低头解了衣服,入眼已经没有了伤口。
可是伤口的位置,藤蔓从内部长了出来,如凸出皮肤表面的绿色血管般根根攀援着胸膛,里面似乎真的有血液在奔流,留下纤细柔软的藤稍挂在肩头。
看着这一幕,毛凤英捂紧了嘴巴,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
沈平安对毛凤英的惊惧视而不见,他继续搜摸着全身,表面上,蛊虫没有对他产生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可从不属于他的植物的表现上可以看出,蛊虫已经侵占了他,所以就连虞美人的主体都只能嫁接在他的身体上,而无法与他融合。
但这也足够了。沈平安嘴角居然露出些微满足的微笑。
天光大亮,但雨未停,整个汉州仍旧被笼罩的阴霾之中。
由于沈渺生日已然来临,不少基地在收到宁必真的邀请后陆陆续续都来到了汉州,给沈渺庆生,来的多数是异能者极其携带的家属,在基地大门前拿出邀请函,就不需要像乌珩他们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特长”,直接进门接受身体检测录入信息即可。
宁必真和沈渺本人都没有出现,只是嘱咐下属给客人将食宿安排周到,于是,S区的那几栋教学楼里的异能者逐渐多了起来,但彼此与彼此皆是生面孔,即使擦肩而过,也只是点头示意,不会多说一个字。
生日的前一天下午,他们学校以前的后山的一处出现了奇怪的骚乱。
一颗开满了粉色花朵几乎不见叶片的高大紫薇树在葱茏的后山并不显眼,但仔细看,能看出它粗壮扭曲的枝干一直有着细微的震颤,再仔细看,好几处的枝杈上都蹲着或趴着人。
一根纤细透明的蛛丝绷得笔直,薛屺挂在树梢,使劲把下面的人往上拉。
“谁这么重!!!”薛屺满头大汗拉上来一个林梦之。
“嘻。”
一处蹲了三个人的树桠依旧稳稳当当,连一片花瓣都没落下。
窦露拂开挡在眼前的花丛,朝下看去,狐疑地抬头,“沈平安能搭理我们吗?他会不会让宁必真把我们全部都射下来?”
树皮湿滑,林梦之差点滑了一脚,他蹲稳,“作为一个牛逼的异能者,我认为,我们应该有更牛逼的联系方式。”
“沈平安被种了蛊,我们要是直接联系他,他说不定会出卖我们。”薛屺也朝下方看去,“我们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尽量降低存在感,避免引起宁必真的注意。”
“那我们现在在干嘛?”窦露问。
林梦之紧攥着近处的树枝,仰头,“阿珩,你说我们在干嘛?”
“这里的风景很好。”少年蹲在比他们高的地方,一身黑色雨衣上落了几片花瓣,他顺手摘了一簇花塞进嘴里,以为是甜的,结果有些发苦,他吐了出来。
“吐我头上了!”薛屺压着声音喊。
“对不起。”
紫薇树位于后山山腰,这里不仅可以俯瞰整个校园,也是从山体中凸得最明显的一个位置,低头便是城堡的楼顶。
乌珩一直在观察着几扇窗户后面人影的走动,记下了几乎每个房间的用处和位置,也看见了前方院门口已经长得与玫瑰齐高的虞美人。
沈平安在一楼临近后山的一个房间出现,他身后跟着沈渺。
“来了来了!”窦露紧张地趴下了身体。
居于最高处的X也拢着翅膀,把自己埋进树冠之中。
从乌珩的视角,沈渺背对着沈平安,他说:“接下来的生日会要辛苦你了,会有很多客人要来。”
沈平安说应该的。
沈渺又说:“如果你想念你的朋友们的话,你可以去找他们。”
沈平安竟然皱眉,说不用。
“小宁做事比较冲动,他做的事情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
“他们在说什么啊?”窦露着急地小声问两边的人,“为什么我用异能都听不见?”
“我也是,”薛屺是蜘蛛,按理来说,这么近的距离,他不应该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宁必真把声音屏蔽了?”
“本来就没说话吧。”林梦之猜测。
房间里的两人很快就结束了对话,结束对话之后,比沈渺略高一点的沈平安在看见沈渺抬起手臂时,低下头。
沈渺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靠我靠!谈上了!”林梦之差点从树上翻了下去。
屋内,沈平安的目光锐利地朝紫薇树所在的位置投来,树上三人身形一僵。
但幸好,对方似乎什么也没发现,跟在沈渺身后,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人走了,窦露才敢再次开口说话,“队长,我有点受伤。”
薛屺深有同感,“平安哥哥竟然用那种眼神看我们。”
“阿珩,怎么办?沈平安好像真的被影响了。”
林梦之抬起头。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乌珩搭在树枝上细白的手指和弯曲在胸前与腿上的发丝,贯穿枝叶的光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郁——但跟以前多少有些不一样了,以前阴郁是因为忧伤,现在却只剩下了捉摸不透的危险。
“怎么办啊?”窦露也抬头求助。
乌珩半天没说话,又过半天,他才低头,“后山是不是有一片野葱?”
“野葱能救沈平安?”薛屺亮起眼睛。
“我想吃野葱煎蛋和野葱炒鸡。”
“……”
几人差点没跟上乌珩的换话题速度,但跟上后,他们咽了咽口水,“我们也想吃。”
头顶上方传来不小的动静,X一路跳下来,显然也是想吃,但是,一块白色糊状物也正伴随着它一起降落。
林梦之听见声音,扭着头看自己的肩膀。
“叉哥你不要随地吐痰好嘛。”
薛屺嗅觉比较敏锐,他提醒林梦之,“队长,放心好啦,这不是痰,这是鸟屎。”
“……鸟屎好像还不如痰吧!”林梦之被熏得眯了下眼睛,人也脚下一滑,噼里啪啦摔下树,他在地上气急败坏。
“老叉你他妈就是故意的,你又不是没脑子又不是不知道不能乱拉屎,你有本事在阿珩身上拉一个试试。”
窦露跳到草地上。
“屎是上一秒拉的,锅是下一秒下的。”
“我觉得阿珩很溺爱叉哥啊,叉哥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早就做成菜了。”
“叉哥每天吃我们三个人的饭。”
几人讨论了一番,一致认为乌珩太过溺爱X,致使X不仅除了吃喝啥也不干,还把其他人当玩具,不过,虽然吵吵闹闹一路,三人也没有少拔野葱。
变异野葱几乎长满了它那一块地,半人高的野葱鲜嫩水灵,掐不了多少就是一大捆,三人一齐努力,给X背上绑了七八捆。
乌珩没关注他们,他把野葱和感兴趣往空间里收了不少,并且在看见空间里又多了几只小羊和一群小野鸡后,允许陈医生吃一只野鸡。
满载而归。
走廊里绿油油的野葱堆成了一座小山包,直逼天花板,幸好他们的房间在最靠边的位置,不至于挡了其他人的路,也不至于有过路人看见了要蹭上一口,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呢。
“今天晚饭就吃野葱煎蛋和野葱炒鸡,这里还有香椿,怎么做?”林梦之气喘吁吁。
薛屺则是找到阮丝莲,“阮姐姐,我想吃包子,野葱肉的。”
阮丝莲已经在扎头发了,“那你还需要去找乌珩要肉和面粉。”
“没有厨房!”林梦之忽然想起来。
“直接在走廊搭一个不就行了。”窦露的视线也开始寻找乌珩。
乌珩脱了雨衣,挂上衣架,又拿了干毛巾给X擦身上湿透的羽毛。
他面前围着三个人要这要那,要食材的要食材,要灶具的要灶具。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乌珩一口气都给他们了。
等人都离开了,X站在乌珩的双腿之间,它甩了甩脑袋,让乌珩继续给自己擦毛。
乌珩一边给它擦毛一边看向对面的窗外。
谢崇宜和薛慎带着蜀葵在早上就离开了S区,对方要尽可能地在不浪费资源的情况下,摸清楚如今的汉州基地究竟有着多少异能者,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位置,以免到时候因为时间花费太多导致的误差,影响结果。
外面的走廊,几个被邀请来参加生日会的异能者,被他们的动静从另一头吸引了过来。
他们站在了还在处理沙葱的几人背后,很是好奇。
“这是韭菜?你们哪来的这么多?这一看就老香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又不会送你一撮。”林梦之直接跳到此类对话的最后一句。
中间的络腮胡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一个走廊都能听得见他的笑声。
他旁边的青年比他要尴尬得多,“只是问问,我们也有些日子没吃上新鲜蔬菜了,北方沙漠化太严重了。”
对方已经把我好想吃写在了脸上,但埋头择菜的几人都没有什么动静。
“哎,我这个星期拉屎都拉不出来了。”络腮胡摸着屁股长叹。
拉不出屎,那问题很严重了。
就在林梦之和薛屺都有所动容的时候,乌珩抱着最小号的X走出来,站在门口,凉悠悠道:“那也不给。”
“北方基地不是没有了?”
络腮胡脸上悠闲的神色隐没了,“北方基地没有了,北方基地那块地还在,我们还是从那块地上来的。”
一条藤蔓沿着门框爬上来,结成一个板凳供乌珩坐下,他问道:“现在北方基地的情况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已经在南下的路上。”
“准备去哪里?”
“分成了几个批次,分别输送给所有的大型基地。”
乌珩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艳羡的表情。
如果这些人都是他的就好了。
络腮胡对对方这不合时宜的表情感到奇怪,看对方年纪也不大,索性直接问了,“你这什么表情?”
乌珩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面前这堆如山的沙葱,说:“一起吃?”
择菜的几个人齐刷刷转头,不解地看向乌珩。
乌珩反而淡然处之,他的恩惠是没那么好接下的,收下他的食物就更是如此,看着这三人一秒换下愁容,欢天喜地挤进择菜队伍,他在后面也免不了露出微笑。
校外的D区。
E区囊括了两架横跨江面的大桥,一半的建筑物仅剩还未及时修复的残容,路线与以前一致的街道裂的裂,断的断,各具风格,远不比A区完整干净。
薛慎手中拿着记录本,他边走边写,既不影响写写画画,也不影响走路。
“不计他们各自携带的家属,E区有两万六千八百五十名异能者,等级最高是B,”薛慎边走边说,“算上其他几个区,异能者数量有可能在七八万左右,老谢,这么多人,还都是异能者,A区还尽是高阶,你确定能行?”
“问题不大。”谢崇宜一手牵着比肩高的蜀葵,一手握着一杯在街边买的物廉价美的薄荷水。
“你知道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薛慎推了推眼镜,“如果乌珩知道,他宁愿看着这七八万人去死。”
“他不会知道。”
“你是在打赌我不告密还是认为一口气吞噬七八万股能量杂质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薛慎合上记录本,“你这让我很难办。”
谢崇宜咬着吸管斜睨他,“难办什么?”
“乌珩要是知道我帮着你隐瞒你病情的发展,他不会砍死你,但是砍死我的概率是百分之百。”薛慎作为旁观者,冷静且清醒许多,“你应该告诉他,他有知情权。”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没必要再去时时刻刻提醒他。”谢崇宜说完后,明显不再想聊这种话题了,他拽了拽手中的牵引绳,警告蜀葵,“喂,你也不许说。”
蜀葵只顾往前走。
薛慎走在另一边,“放心,它又不是X那个大漏勺。”
两人带着一条体型硕大的灵缇走在路上,哪怕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也依旧吸睛。
一路上,不仅有成年人对他们施予注视,还有小孩惊叫着要过来摸狗,只是被家长及时拉住,末世以前的狗就不能随便摸,末世之后的狗就更加不能想摸就摸了。
吸睛的不止狗,还有人,在提心吊胆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末世,面瘦肌黄才是随处可见。
但在各个区游荡的这两人却不同,合身的衣裳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形,面目之间看不见一点末日带来的恐惧阴影——末日摧毁的从来不是人类表面上的生机。
一队急匆匆的队伍在夜幕降临时从两人面前路过。
薛慎一把拉住最后一个,“发生什么了?”
对方打量了薛慎一眼,才说:“有丧尸群在接近,可能是尸潮。”
“汉州的丧尸不是被驱赶得挺干净?”
“对,但是现在丧尸也食物匮乏,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它们还是会回来,赶走就行了。”青年说完,扶了下帽子,迈腿追赶上队伍。
谢崇宜在旁边剥了口袋里携带的肉干喂给蜀葵。
蜀葵嚼着肉干,三两下就咽下了肚,谢崇宜在它背上擦着手,同时望着因为丧尸而喧闹起来的街区,说道:“我们该回去吃晚饭了。”
“我以为你会去看看城墙外的情况。”薛慎看见谢崇宜竟然在专心喂狗,着实惊讶了一下。
“我还想多活几天。”谢崇宜懒懒道。
“几个小时之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谢崇宜似笑非笑,眼里没有一点亮度,“我只解决多数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薛慎长长的“喔”了一声,“滥用谢崇宜是浪费资源。”
“但你可以去,正正好。”
“嘲讽我?”
“我可没有。”
今晚的灯光不如昨晚明亮,有些暗沉,但氛围却比前几日热闹了。
为沈渺庆生,特地从外地赶来的异能者纷纷聚齐,其中不少还聚到了乌珩他们这一行人的房间内。
乌珩罕见的大方,掏出了不少好东西招待这些素不相识的人。
四张桌子拼到了一起,上面有众人一起做出来的沙葱肉煎饼、沙葱肉包子、沙葱煎蛋、凉拌沙葱,两大盆炒鸡和一锅鸡架汤,香椿只是加了点盐的白灼,另外还有其他异能者分享出来的,比脸还要大的囊,用水冲泡即可食用的薯粉藕粉蔬菜汤包,吃起来格外清爽的酸辣泡菜,更有一些晒干的坚果果干用来当零食。
“原来你们有这么多吃的?!”窦露震惊道。
“不多不多,”说话的女人赶紧摆手,“地里出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吃不完的就想办法保存下来,毕竟现在吃的可稀罕,就是吃来吃去就是那几样,也没什么新鲜的可以吃。”
旁边一人接着说:“有时候出门不顺利或者直接出不了门,在家连啃半个月土豆的日子都有。”
“我去这炒鸡里哪来的芹菜?!”
但不管怎么说,异能者的日子都过得比普通人类要滋润。
杨澳都只顾得上往嘴里塞,根本停不下来。
乌珩吃着阮丝莲特意给他摊的没有面粉的沙葱蛋煎饼,沙葱是下午现拔,鸡蛋是野鸡蛋,煎出来的蛋饼圆润厚实,清香水嫩,他吃了几大口,觉得不错,分出来一小半,递给阮丝莲。
“给班长留一份。”
阮丝莲起身时,好几道目光黏在她身上离不开。
乌珩的叉子在盘底刮地嘎吱嘎吱响,那几道眼神瞬间就落到了他脸上。
众人都心知肚明,能吃上这一顿满汉全席,都是因为对方点了头。
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然拍桌而起,他手中那杯黄澄澄的液体正是乌珩给的啤酒,尽管对面坐着的人只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他的表情也仍很是尊敬,没有冒昧地就一顿饭便开始和实力远远强过自己的人称兄道弟。
“那个,我说一句,”他打了个酒嗝,“今天呢,咱能吃上这顿好的,全多亏了乌珩,是叫乌珩对吧?”
少年嚼着松子,点点头。
壮汉便继续往下说了,“这些食物在以前那算不了什么,现在可是拿黄金都买不到,你就说这鸡,咱难道就没遇上过,那它们在山上是成群结队地跑,可有多少人能逮住?你说异能等级高的可以,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那鸡不也变异了嘛。”
“所以说,我得谢谢你,都不认识咱,还拿出这么多食物招待咱,我先干一个。”他仰头,咕咚咕咚,一大杯啤酒很快就见了底。
林梦之薛屺还有窦露在一旁看着,怀疑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放开了喝他们的酒。
壮汉喝完了一杯酒,示意乌珩也喝。
乌珩犹豫了一下,喝了一杯在他喝起来宛若掺了尿的中药的啤酒。
其他人也颇有眼力见,在壮汉心满意足地坐下后,也一个接着一个站了起来,敬乌珩酒。
乌珩一一都喝了。
络腮胡捧着肚子,举着杯子,“你是汉州基地的?给宁必真干活?”
“给他干活?他想什么屁吃。”林梦之打岔,吐出嘴里的鸡骨。
其他人听见男生这话,面色一变,有个中年女人看了眼窗外,压低声音,“在他的地盘上,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他。”
“嘁。”
“所以你们也是被邀请来给沈渺庆生的?”有人问。
“我们自己来的,来玩儿。”窦露回答道,“你们都是来给沈渺庆生?你们跟宁必真关系很好么?怎么他邀请,你们就来?”
窦露只是随口一问,可被问到的那些人,面色却陡然一变,完全不似刚才轻松欢快,一个个的全变成了苦瓜。
“这不好说。”有人低声道。
“不好说就不说吧,我们又不是猜不到。”薛屺粲然一笑,“吃饭,吃饭。”
大快朵颐的声音继续响起,中途,好几人又陆续给乌珩敬了酒,林梦之看见发小眼珠子都在变色了,还帮忙挡了几回,这些混过社会的可恶成年人,到了末世还喜欢搞这一套。
而乌珩则是发觉自己的反应莫名变得迟钝,他好几次想接话,都慢了一步。
屡次失败后,乌珩便沉默地往口中塞东西吃,他吃相很好,不快不慢也不洒,即使很大口地吃,也不难看,但藤蔓同时出现在桌子上乱抓后往嘴里塞就不一样了。
“啊!!!!”一根藤蔓直接抢走了一个女人手中的煎肉,女人以为是蛇,吓得大叫了一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藤蔓在饭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造作,它不吃这些,只爱生人生肉,这会儿意识混沌,却不吃人,只是拍着饭桌,逗人类玩儿。
乌珩却还在认真地一口接一口吃,浑然不知藤蔓从他身体里跑出来了。
“他、他是变异植物吗?”看着这奇异又瑰丽的一幕,磕巴着问。
“他喝醉了吧。”
“植物会失控杀人吗?”
林梦之丢下碗筷,和薛屺一起抓起藤蔓往乌珩双腿下面塞。
“回去回去!”
“我真服了你又没喝酒,不嫌丢人?”
藤蔓把林梦之和薛屺卷起来在房间里狂甩。
“哇——要吐啦!”薛屺大叫,“我哥怎么还不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在他们房间外一个急刹,接着房门便被一头撞开,一只气喘吁吁的大狗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谢崇宜和薛慎姗姗来迟。
藤蔓悄无声息地已经伸到了门口,薛慎跳了起来,“这是在干嘛?”
“班长,乌珩喝醉了!”窦露大声说。
藤蔓趁机跑出了走廊,在走廊上狂舞。
与那些连叶子都懒得伸出来的藤蔓不同,乌珩脚下是标准的虞美人植株,有大片的锯齿状长叶,有摇晃的茎秆,还有绽开的黑色花朵。
而乌珩吃得全神贯注,腮帮子更是塞得满满当当,对外界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
谢崇宜走到他旁边,桌子底下,花的植株缓缓朝男生的双腿依偎过去,他伸手。
还没碰到乌珩,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别在这时候碰变异植物,可能会伤人!”听起来,这人像是亲身经历过。
“谢谢提醒。”谢崇宜朝声源处微微一笑,然后直接掰着乌珩的肩膀让他转向自己。
少年灰绿的眸子对突如其来的打扰充满了疑惑,他一边咀嚼,一边看着上方人类的脸。
“你们给他灌酒了?”谢崇宜一开口,就开始找责任人。
还在半空中飞翔的林梦之哀嚎:“冤枉啊班长大人!我还帮忙喝了不少!”
“哥哥哥哥哥!快快快!把我弄下来!”
乌珩咽下了满口的食物,双手和周身藤蔓一起抱住谢崇宜,在对方衣服上擦了嘴巴之后,说:“小谢,他们不让我说话。”
男同只是性取向,男同并非病毒。
“你们是什么关系?”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有点奇怪,像情侣,不像兄弟。
“情侣。”
一半的人面露惊讶,不过不是对他们的关系惊讶,而是对对方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承认了感到惊讶——其实在如今这朝不保夕的时候,不少人的性取向经常跟随着需求变来变去,但没多少人会主动曝出。
谢崇宜用手指掐疼了乌珩的脸,乌珩唔了一声,清醒不少,藤蔓也瞬间收了回来。
揉着掐疼的那块地方时,谢崇宜在林梦之的位置上坐下来,他扫了一眼满桌的杯盘狼藉,问:“你们是……”
众人没有挨个自我介绍,就络腮胡出来简略概括了他们这些的身份。
谢崇宜没怎么细想,就知道乌珩在打什么主意,他轻笑一声,“他对你们倒是大方。”
熟知他这笑是怎么回事的人开始惴惴不安,不熟知的生人纷纷附和起来。
见乌珩重新开始往嘴里塞东西吃之后,谢崇宜视线在桌子上找了找,捏起乌珩使用过的酒杯,望着众人,头一回笑得牙齿都露了几颗出来。
“乌珩醉了,我陪你们喝两杯吧。”
“来来来。”他们当然乐意奉陪,小屁孩,喝不死你。
谢崇宜的酒量伴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酒逐渐显现出来,白的黄的红的统共灌下去不知道多少,对面一个接一个地倒,反观他还清醒得很。
他任由乌珩靠在自己腿上玩藤条,只偶尔吃点东西,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跟这些人说话。
“京州基地也有可能沦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