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的种子在溯游种植可行的话,木系异能者是不是可以直接催发它们,那今天种,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丰收了?基地现在几千人,光凭他们自己攒的那些食物,肯定支撑不了多久。”薛屺说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周意也说。
乌珩这时候动了,他看向周意,浅绿的眼睛镀了一层金芒,“周意,你,去跟着闻垣吧。”
周意愣在座位上,“你要赶我走吗?”
乌珩很轻地摇了摇头,“拂晓社还是有你的位置,但他更了解你,更知道你适合做什么。”
周意离开后,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那……”阮丝莲犹疑着开口了,“杨澳和杨瑜他们两人,怎么办呢?”
两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基地内的工作压根不是搬一块砖扛一根木头的力气就可以的,普通人类要花费一天做的事情,异能者只需要一秒钟,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也跟着阮丝莲一起去采集了信息,信息采集完成后,打扫了大家的房子,努力做事,存在感降低。
但那是在混乱时期,现在大部分人都回到了被安排好的位置上,他们就像多出来的螺丝钉。
“他们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乌珩认为,没有什么用处的人,也有没有什么用处的活法。
“好的。”
乌珩甚至还让人又送了几箱奶粉给杨瑜。
晚上,消息传来,拟定今日为溯游城的命名日,他们的新生。
公历2039年1月16日,农历2038年12月22日,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周,溯游城的天气从被正式命名开始那天起,急速降温,但幸好,城内的生产在异能者普通人类的共同努力下,冬衣和过冬的粮食已经勉强能跟上。
后面的半个月,杨小云先是让队内的异能者重启了风水电系统和通信系统,然后在请教了工程学专家后,带领着人先是把进入溯游的入口与溯游城之间的道路和敖舍划出的十几处农场总共近十万亩地之间和与溯游城的道路接连打通,这样,粮食的运送和没有异能的人类前去帮把手就被减低了很大一部分的阻碍。
他的任务在前期的繁重程度和敖舍的任务不相上下,敖舍和沈平安带着一群人,几乎快在外面的农场里住下了,木系异能者无法再一两天的时间就把粮食催熟,最快也要一周,而在这期间,农场不能离人,溯游的本地生物宛如碰到了天降甘霖,成群结队地来偷来抢。
已经成熟的红白萝卜、土豆芋头、白菜菠菜还有小麦和稻米在不同时间,一车车地运进城内,这是所有人自从走进末世以来,看见过的最水灵灵的蔬菜。
所有人可以凭借身份磁卡里的劳动值兑换刚收集回来的蔬菜主食,劳动值按分计,普通人类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换取劳动值。
当天晚上,城内热烈庆祝到半夜,炫目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乌珩坐在客厅里,看哈利波特的碟片看到半夜。
不止基地内幸存者们的生活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乌珩的生活也是,现在的他不用出门,每天早上,门口都会自己出现一些食物或者生活用品、书本画作、还有不知道保存了多久放出来都像是复制粘贴过八百遍的影像碟片,但勉强还能看,乌珩没日没夜地看,偶尔被谢崇宜抓去会议室当吉祥物听他们唾沫横飞地讲话。
先不提医疗教育方面的重启,光是法文法条的重新拟定,乌珩就在会议室坐着听他们争了一个星期。
“人吃饱了,就会开始做坏事。”应流泉这个卑弱的老实人,他的主张竟然是凡是犯错,一律枪毙。
乌珩的发呆并没有关系,谢崇宜会帮他注意听。
会议结束后,暮色四合,谢崇宜看着又开始往嘴里喂东西吃的乌珩,他现在都不吃那种粗制滥造的肉干了,现在吃各家各户热情赠送的肉饼肉铺果干。
“叩叩”
敲门声在谢崇宜出声提醒乌珩他们可以离开了时,响起。
来的人是莉莎,她推开门,踌躇着帮居民区的人说出了想法。
“他们想,换一个总会会长。”
“进来说,”谢崇宜拍拍桌子,托着腮,“为什么呢?”
莉莎轻步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蒋会长是军人,更是异能者,她已经无法站在普通人类的角度上思考了,她不知道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见两人都没有作声,莉莎紧张起来,“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累,都为基地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制度需要不断完善,不是吗?”
“异能者动动手指头,一天就能拿到几百劳动值,可以兑换几百斤的粮食,但是几百斤的粮食,没有异能的人类也参与了种植培养,异能者一天就可以兑换掉他们一个月的种植成果……”莉莎独自面对着两人,两人都有着一张与凶恶绝不沾边的文秀感,但绝对实力的上位感却能压得人头都难以完全抬起来,她艰难地继续往下说,“他们不是觉得不公平,不是想要争取优待,他们很害怕,害怕被排挤,被歧视,被边缘化,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异能者来为他们发声,这就像,就像一个男人作为一群女人的发声者一样,如果不作出调整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发起抗议。”
乌珩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手里的东西,“换阮丝莲?”
莉莎面露难色,"阮小姐很好,我也向他们提出过建议,但他们说阮小姐是蛇母,所以……"
乌珩掀起眼帘,“我说,换阮丝莲。”
他绿缎子一样的眸色,没有任何感情,让莉莎再也说不出话来。
莉莎离开后,谢崇宜才说话,“虽然我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我不太建议眼下直接换上阮丝莲。”
“他们要的不是优待,而是一份踏实感和归属感,我们的理所当然实际上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忽视。”谢崇宜伸手摸了摸乌珩的脸颊,“给你送吃的那些人里,也有他们,食物对他们而言,其实比对异能者而言,要珍贵得多得多。”
乌珩垂下眼,想了一会儿,忽然再次抬眼,“班长,你是不是快死了?”
谢崇宜改摸为掐。
谢崇宜一语成谶,莉莎所说的抗议,在三天之后于政府大楼前现身,他们倒没有打砸烧掠,就是举着牌子旗子要求更换蒋荨和阮丝莲,消息还没传达到乌珩那里去,另一处也爆发了冲突。
“阮丝莲在课堂上被一个小孩绊倒了。”一只体型瘦弱的黄鼠狼共生体跑跳到乌珩面前,前爪上都是血。
基地的医院还在照陈医生那八百条意见新建,现在只有一个临时的卫生所,乌珩和谢崇宜赶过去的时候,窦露已经在那里了,她一看见两人,就红了眼睛,恨恨踩着地,“待会我就去把那小孩捏死!欺负一个孕妇算什么本事?”
沈平安和应流泉也很快从外面赶了回来,一个还穿着满是黄泥的靴子和蓑衣,一个是在深山老林里做地理勘察的途中收到了消息急急赶了回来,薛慎没来,他在昨天被派去支援枯荒撤离。
卫生所不大,所以轻易就被阮丝莲的惨叫声给穿透了。
“其他的孕妇生孩子,也会这样吗?”窦露不再气愤了,她努力踮脚想往帘子里看,真要能看到了,她又赶忙蹲了下来。
会开玩笑活跃气氛的人,眼下都不在,所以也没有人能回答她。
应流泉作为老师,他想自己应该开口安慰自己的学生,但一想到自己的异能不分亲疏,他想他还是一直闭着嘴为好。
乌珩坐在靠墙的长凳上,他偏头看着浅蓝色的帘子里面,这么薄的帘子根本挡不住他的视线,他对阮丝莲没有男人和女人的概念,除了谢崇宜,其他人在他眼里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并不避讳。
阮丝莲身上盖着被子,空气很冷,她却满头大汗,青筋从脖子一直爆到额头上,陈医生和他的助手在旁边辅助她生育,但显然作用不大。
乌珩慢慢收回目光。
几个小时过去,阮丝莲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了,陈医生才从里面走出来,“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平安你大爷!那是蛇!”窦露站起来,双腿都已经蹲麻了,七弯八拐地冲进去——瞥见箩筐里的那几条蛇,她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陈医生把帘子拉开,血腥味漫开。
谢崇宜看着坐着没动的乌珩,揉了揉他的头发,“进去看看?”
乌珩慢慢摇了摇头,他手指在阮丝莲成功分娩后,从冰冷开始回温。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谢崇宜能看出,乌珩被吓到了,他把乌珩拉起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吃完给他们打包带一些回来。”
吃已经印了乌珩的骨血里,他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跟着谢崇宜走了。
谢崇宜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按照他的身高特制的自行车,两人今天都没穿工作制服,一个毛衣一个风衣,一前一后坐上去,不考虑到时代,还真像冬日下晚课后的大学生前去美食广场觅食的场景。
“不是每项决策都会按照你预想的往下发展,”街边的一盏盏灯先后亮起时,谢崇宜的声音轻柔地从前方传来,“是否能够不偏不倚地精准执行落实,也要看中间每个阶段的经手人。”
“阮丝莲很适合这个位置,但她现在的属性,不合适。”
自行车停在了居民区最热闹地段的一家小酒馆门前,谢崇宜把车锁好,回头一看,乌珩一脸茫然地站在不远处,乖乖地在等着自己锁车,身旁有路过的人认出他来了,一脸惊喜又敬畏地低喊了一声领主,他望过去,淡漠地点了一下头。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乌珩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接过笔,在对方递过来的小本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写完后,他笔尖顿了下,在下面写了补充: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
那两人走后,谢崇宜才把乌珩领进小酒馆,酒馆内灯光昏暗,有人坐在角落里弹吉他,旋律温和,店里的空地还趴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猫。
店家送上酒水和今日份的菜单,同时一眼就认出了乌珩和谢崇宜。
谢崇宜竖起手指,“不搞特殊待遇。”
店家诚惶诚恐地离开,谢崇宜给乌珩倒了一小杯酒,乌珩喝了之后,“好喝,自己酿的?”
“嗯,你尝尝就好,他们家的酒度数都不低。”
“你怎么知道?”乌珩端着酒杯,忽然觉察到不对,眯起眼睛。
“想什么,”谢崇宜笑出声,“闻垣手底下的人经常光顾,他们介绍给我的,唔,听说薛慎偶尔也会来。”
“学委?”
“感情之路不太顺利吧。”
“梦之不会喜欢他。”乌珩很了解林梦之。
谢崇宜双手伏在桌子上,上身往前很有侵略性地靠近乌珩,“那我们打个赌,我赌会。”
乌珩:“我赢了你可以长命百岁吗?”
“哈,为难我。”谢崇宜又伸手去捏乌珩的脸。
点完单后,店家表面上答应着不特殊待遇,实际还是给两人的炒面底下藏了一大堆肉片,乌珩的食欲众所周知,所以不止炒面,就连烧肉,都是一整坨一整坨地往桌子上端,生怕乌珩吃不饱似的。
城里店铺的老板基本都不是异能者,多数都是异能者家属,异能者在外打拼,他们在城内干点轻松活计谋生,大致上看起来还是欣欣向上的。
乌珩的嘴里没有停下过吃东西,但他也没有停下过观察店内,客人比之前多了一些,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他和班长,他们混坐在一起,很多张面孔乌珩都没有见过,可能也见过,但他没记住,他们的神情都很快活、洒脱,比他之前途径的所有基地都要快活,他不禁勾了一下唇角。
比起他们这里的快活,卫生所简直如正经历了一场大战后的混乱。
一条小蛇被窦露喂食喂得翻白眼。
“啊啊啊啊!它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
“好像是噎到了。”
“蛇不都是直接吞吗?噎到什么?”
在陈医生的辅助下,几条幼蛇终于吃到了它们落地后的第一顿食物,吃饱后,它们就从箩筐里爬走了,悄无声息地全部团在了阮丝莲的枕头边上。
阮丝莲还在沉睡,自然不会像人类生孩子那样伸出双手充满母爱地说“给我看看我的孩子”,窦露坐在窗边的小凳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她呆呆地望着那几条幼蛇,它们浑身覆满了黑鳞,口腔鲜红,她刚刚喂食的时候看见了,大口吞咽的时候像极了个怪物,但是吃下东西后,它们就会用脑袋轻轻蹭她的手指,哪怕现在,它们团在阮丝莲的旁边,有两条也还没有睡着,而是把脑袋搭在同伴的背上,睁着大眼睛望着窦露。
“看什么看?”窦露恶声恶气地说。
它们把脑袋藏起来。
“还挺可爱。”靠在窗边的沈平安,淡淡道。
“你儿子!你女儿!”窦露回头说。
“……”
过了两个小时,乌珩和谢崇宜送来饭食,都吃过饭后,就只剩窦露留了下来,她一直守到阮丝莲睁开眼睛。
“咝——咝咝——”吐信子的声音一阵一阵地在阮丝莲耳边响起,她又闭上眼,那阵声音还是没有消失,她再次睁开眼,忽然起身,拔起枕头用力一挥,几条黑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哎呀!”窦露被吓了一大跳,她先让阮丝莲躺下去,待她情绪平复后,她才去小心走过去把几条摔得七荤八素的小蛇捡起来,放进箩筐。
阮丝莲侧躺着,身体剧痛,下身更是苦不堪言,眼泪一道道流在枕头上。
窦露转到她面向的那一边,蹲下来,很近地看着她,“没关系的,陈医生说了,你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那些,那些东西,我感觉它们还挺喜欢我们的,以后它们长大了,我不在的时候,它们还可以保护你。”
阮丝莲没有说话,眼睛里盛满了眼泪。
“别哭了。”窦露快心疼死了。
“我知道你很想做那个会长,我会帮你的,他们抗议也没用,再说了,你现在已经不是蛇母了……”窦露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其实很清楚,只要那几条蛇还在,阮丝莲就不可能被那几千人接纳,以后溯游的人会越来越多,抗议声也会越来越大,而且,窦露也是理解他们的,她都能理解,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阮丝莲依旧无言。
窦露手指在床沿握了握,“我有个办法,我去把它们放生,放生不就行了,那样就行了。”
阮丝莲的眼皮这才动了动,她声音虚弱嘶哑,“真的可以吗?”
“可以!”窦露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她一回头,几条小蛇搭在箩筐边沿的脑袋,齐刷刷地缩了回去,“……”
她四下看了看,没什么遮掩的东西,就直接把外套脱了下来,把几条蛇裹在里面就端了起来,端起来后,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你不看看它们吗?”
阮丝莲没有反应,看着窗户外。
窦露扭头走了出去。
却在外面撞上乌珩,乌珩独自来的,手里还拎着一袋小苹果,一看见他,窦露不知怎的,慌得头晕目眩,连招呼都没打,埋着头丢下一句“我要拉屎”就从乌珩身边跑了。
乌珩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抬腿迈上台阶。
窦露连异能都忘记了使用,抱着蛇,在四下无人的街上狂奔,跑了一两公里远,她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抱着东西,她低头一看,蛇呢?
青年回头,几条蛇就跟在她的后面爬,虽然没有表情,但窦露竟然能看出它们现在很不满,很不高兴。
“对不起啊,你们怎么掉了也不吱个声,真的是。”窦露弯腰把它们一条条地拾起来,放进衣服里,动用异能在城内快速移动。
几条幼蛇这次长了记性,用尾巴牢牢缠着人类的手臂,哪怕甩成面条了,也不会掉。
城门口是窦露见过但没记住名字的异能者在值夜,她用磁卡刷开了门,他们在上面问:“窦组长,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有事。”窦露含糊答道。
“注意安全啊,这可是晚上。”他们叮嘱道。
窦露没有回答,很快就跑进了远处的丛林当中。
两人在城墙上对视一眼,都觉得一头雾水,“慌里慌张的干嘛呢?”
窦露移动的速度很快,她异能等级本来就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又是数量最稀少之一的磁异能者,途中她还碰见了几队完成今日工作正往基地赶的队伍,他们连她的脸都没有看清,鬼一样地就从他们旁边飞过去了,给人吓得够呛。
但窦露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觉得游刃有余,她心内泛起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头顶的月光凄惨地照下来,像片白布蒙在她的脸上——都怪这几条蛇,敖舍他爹说过,黑蛇会给人带来诅咒。
不知道跑了多远,可能有几百公里了,因为当窦露的脚步停下来时,周围的风声如同虎啸,气温更是比城周围低了不少。
她掀开衣裳,几条蛇还捆在她的手臂上,神采奕奕。
不行,这里太冷了,它们可能会活不下来。
窦露又掉头往南面移动。
丛林幽深,偶尔野生动物会叫唤两声,庞大的植物群相互缠绕、依偎。
窦露在一处半山腰上停了下来,入目群山连绵,她觉得就是这里了。
她再次把衣服掀开,把几条幼蛇放到地上,它们在原地,几米的范围内,爬来爬去,身体还没有随便一根树枝粗,爬上石块都费力。
窦露试着抬了一下脚,它们没有反应,依旧玩得热闹。
“对不起,真的。”窦露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母蛇就是个把她好朋友当做容器的变异怪物,它们就是代表罪孽的产物,但可能是因为它们太小了,看起来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什么都不懂,又或许,她想起了那头母熊和小熊。
这是她第二次放生,这里已经没有了会抓它们去做实验的人类,科研所的所有决策都要经过乌珩和谢崇宜的签字才能启动,所以这里肯定很安全,而且,苏州雨早就带人给阮丝莲抽血化验过,这几条黑蛇的基因对溯游而言,不会造成可怕的入侵,这里可以成为它们的家。
窦露安慰好了自己,无声地一步步朝后退,脚下踩空,身体直接朝后倒了下去。
山坡异常陡峭,横生的树枝在这时候跟刀剑似的朝她身上劈砍,她一路滚下去,躺在一处平缓的坡上,感觉身体都快散架了。
她缓了半天,才撑着手臂坐起来,一坐起来,她就愣住了,几条幼蛇就趴在她的旁边,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窦露又把它们送了回去。
她这次有了点耐心,蹲着说:“别再跟着我,以后你们就靠自己吧,好吗?我们没办法养着你们。”
窦露说完后,转身就往山下走,她走了一段路,猛然回头,果然,那几条蛇还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她想都没想,手一挥,一道屏障凭空出现,这次她再离开,头也没回,但走了很远,都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顶撞声。
穿过群山后,基地的灯光影影绰绰的出现在视野当中。
“咝咝——”
窦露身体僵住,不可思议地回头,远处,它们又跟上来了,她看出来,它们很累,跟得也很费力。
估计是绕开屏障跟来的。
积压了半天的情绪在这时候倾泻而出,窦露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冲过去,就对着它们一顿吼。
“我不是说了不要跟上来吗?不是说了让你们就待在那儿吗?你们听不懂人话?养不了养不了养不了,我养不了你们!”
人类的这一顿发疯,直接让几条幼蛇愣在了原地。
“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们。”窦露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低声说完,转身边走。
几条蛇面面相觑,然后,再次跟了上去。
然而这次不像前几次那么顺利,它们刚跟上去,身体就顿时飞了出去,半空中,它们在瞬间爆成血沫。
它们刚出生,体型不大,血沫都没多少,窦露低下头看自己甩出异能的右手,皱了皱眉,金色瞳孔里写满了疑惑,片刻后过去,她朝前走去,看着刚刚那几条蛇的位置,小声地唤出一声“哈喽”,回应她的是空气中还残留着的淡淡腥气。
她眼前恍惚又出现了那只小熊,以及阮丝莲凸起的肚子,她连忙掉头往回走,很快地走,夜晚的风让她感觉隆冬将至似的,她体内充满了恐惧和烦躁不安,以至于她走得越来越快。
她像是已经要和风融为一体了,像是快和那些无辜的生命一起爆开了,这时,她脚下一滑,比上次栽倒得更加严重,身体一直往下坠落,坠落得没有尽头。
乌珩给阮丝莲削了个苹果,把苹果递给她后,才好奇道:“刚刚窦露出去了?”
阮丝莲知道,乌珩既然是在问,那他想要知道的就肯定比他问的要多,所以她没有隐瞒对方,而是直接道:“露露去放生那几条蛇了。”
“哦,”乌珩没再问,提起了白天的事,“既然蛇已经放生,他们对你上任会长,应该不会再有异议。”
阮丝莲身体还没有恢复,虚弱地笑了笑,眼眶还是红的,“它们太小了,其实应该多养几天再放生的。”
乌珩收起了匕首,摸着腿上X的鸟背,形状美好的眼睛里似有暗光波动,“时间不等人。”
“不等不等!”X张着嘴,大声重复。
“是啊。”阮丝莲靠在床头,手里捏紧了苹果,目光缥缈。
房间里安静得要命,X都被乌珩摸得不耐烦了,扭头用鸟嘴啄了他手腕几下,咕咕唧唧地抱怨,阮丝莲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极快敛住,她开口道:“你怎么刚回去,又过来了?班长呢?”
乌珩坐在台灯照不到的暗处,只有下半张脸是雪白的,看起来荏弱又危险。
“他跟闻垣有事要谈,我过来帮你解决你生下来的那些东西。”
阮丝莲刚想感谢,乌珩却没有任何前兆地站了起来,看阮丝莲的眼神变了,从未有过的隐秘的轻蔑的嘲弄出现在了他的脸上,“没想到你速度比我快点。”
苹果握在阮丝莲的手里,像变成了一坨冻了二十年的冰。
“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乌珩抱着鸟,拉开门走了出去,用力地带上了门。
出门之前,谢崇宜给他的毛衣外面又套上了一件夹克,说是最近的天气已经在往末世以前的正常气象变换靠拢,看月份,这段时间就要下雪了,乌珩一向不会拒绝谢崇宜,拒绝也没用,他听话地穿上衣服,拎着小苹果和X一起出了门。
尽管加了衣裳,可走出卫生所后,乌珩还是觉得不那么暖和,但也没到觉得冷的程度。
青年和一身狼狈返回的窦露迎面撞上。
他还在忖度着对方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窦露却已经在愣神之后,飞快地跑到了他的面前,不同于以前的打打闹闹,她这回仰视着乌珩,无助道:“我把几条蛇都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