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背长出透明新翅,除了脑袋和腹部以外,身体的其余部位俨然已经变换成为了黄猄蚁的形象,她闪身,消失在了乌珩眼前。
嗡鸣声自各个方向传入耳中。
乌珩手指握了握,他环视四周,远处,又传来了虫潮汹涌的声音。
但他好像已经吃不下了。
“她去哪儿了?”杜微辰在黑影中努力扒拉着,想要探出头。
“别说话!”李青呵斥好友,她浑身热汗,紧张得口干舌燥,黄猄蚁的嗡鸣保持着一个规律的频率,时高时低,时轻时重,像是在刻意玩弄他们。
“嗡——”一道声音突然加重。
李青迅速转身,兰晴秋可怖的深红复眼紧紧贴着自己的面目,尾刺将她们两人穿在了一起,几对锋利的长足将李青牢牢禁锢于兰晴秋的怀中,李青脸上肌肉抽搐,腹部肉眼可见的隆了起来。
兰晴秋表情讥讽,她一掌将李青推了出去,抹了下嘴角,“这是一件荣幸的事情,笑一笑吧。”
杜微辰在逐渐消失的暗影当中,目眦欲裂,“阿青!!!”
防护罩溶解到一半,兰晴秋朝他冲过去,乌珩跃下巨石,也同时朝对方疾速奔过去,半路消失。
藤蔓跟笋塔一样拔地而起,挡住兰晴秋去路,双手持刃的少年从天而降,刀刃垂直刺向地面上的头颅。
兰晴秋翻身出现在乌珩头顶,举尾欲刺。
藤身中冒出无数分支,将兰晴秋身形刺得闪避,歪倒到一旁。
乌珩认准时机,手臂够住藤蔓,旋身刀锋横扫,刀刃抵达兰晴秋面前时,兰晴秋口中突然喷出一股明黄色的腥臭液体。
由藤蔓绞出来的长刀沾上液体,迅速软化,发黑,并且有蔓延迹象。
一股钝痛,传递到乌珩的手背上。
“你不知道,我们是有毒的吗?”兰晴秋在藤蔓的攻势中,身姿优雅地来回穿梭。
她注意到藤身上的叶片,有片刻失神,“虞美人吗?我妈妈最喜欢的花。”
谢崇宜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目光陡然转为凶狠,一股毒液朝着男生面中喷去。
自谢崇宜掌中流泻出来的黑色液体像游蛇一样缠缚住了这股毒液,毒液竟然被它吸食干净。
“你……”兰晴秋终于变了神色。
谢崇宜懒得再听废话,直接拔出了她的整条脊椎。
翅膀还在兰晴秋的背上,但她无法不坠落了。
“小谢去看一下刚刚受到袭击的人。”吴典吩咐后,走到气息奄奄的兰晴秋面前,手持采血针和试管蹲下。
采血针扎进兰晴秋颈项的血管,她呻吟两声,看着吴典,“我做你的蚁后啊。”
吴典不发一语,看着暗红色的血液到了试管的三分之二,他拔出采血针,“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说完,一道无形刀刃刺进兰晴秋心脏,她心脏前后出现一个血洞。
兰晴秋怔愣一瞬,她从不可置信的表情转为浅浅的微笑,“地球上的全部生物都想要更幸福的生活,你们就一直对其他的生物屠杀下去吧。”
奇异的是,在吴典拔刀起身后,兰晴秋身上的蚂蚁特征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穿着白色衬衫,格子短裙,栗色长发铺了满地,肩上还有一个玲娜贝儿的小背包。
吴典取下她的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没出所料,他在一堆小东西里找出一张身份证。
兰晴秋,23岁,枳州人士。
乌珩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吴典旁边,他蹲下来,察看着地上的东西。
口红,纸巾,钥匙,小梳子,小镜子,还有几枚糖果发夹。
最下面,躺着一个体积最大的物品,乌珩拾起来,发现是一本日记,他直接翻开第一页。
[3.15日:我感觉我可能回不去了,李迪他们都死了。]
[3.17日:好多虫子,蚂蚁,天牛,甲壳虫,还有很多稀有品种,如果能回学校的话,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3.20日:我发烧了,妈妈。]
[3.21日:我的骨头很痛,头也很痛,我旁边全是蚂蚁,好大好大,其中一只特别大,它应该是蚁后,它在看着我,它们爬到了我的身上。]
[3.25日:今天也是给蚂蚁当牛马的一天。]
[4.2日:是时候该推翻蚁后的统治了。]
[4.10日:此处只有一个黄猄蚁群,地面上的昆虫皆被我们驱逐干净,我打算建造一个属于我的蚂蚁王国,我需要更多的蚂蚁,更多的食物,更宽广的领地。我将会使蚂蚁变得像人类一样,我们也将拥有完善的社会制度,角色职能,成熟的职业构架,人类会像其他昆虫一样被我驱逐,或者成为蚂蚁的宠物,我势必成为蚂蚁王国的第一届女王,也是未来蚂蚁历史上最优秀最无法超越的女王。我叫兰晴秋,我是一只蚂蚁。]
乌珩合起日记本,兰晴秋心理过程的变化不难揣测,她的心理变化过程正好也是她的生理变化过程。
由人及己,乌珩不禁揣摩自身,他以后也会如此想么:我叫乌珩,我是一株虞美人。
日记本被丢回到地上,但吴典又将日记本和其他物品一样样拾起来,连带着兰晴秋的骨灰,一同装进了同一个密封袋中。
“为什么要做这些?”乌珩问道。
吴典心下很平静,“这是身为同胞应该做的,她并不是自愿变异,在这场灾难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隔壁,李青粗犷的吼叫声传入两人耳朵,乌珩望过去,李青已经半人半蚁了。
众人头顶,虫潮第三次来袭。
但这次他们的攻势却比前两次都要凶猛。
它们分成几股金黄浪潮俯冲下来,在其他人都在抵挡它们时,其中一支队伍,抬走了李青——它们的最后一只蚁后。
已经哭肿了眼睛的杜微辰见状,一个走神,两只黄猄蚁马上扑倒了他,他声嘶力竭,“放下!我草你妈,放下!!!”
吴典正要去追,乌珩正好想赶尽杀绝,他将吴典拉到一边。
藤蔓脱手而出,缠着竹身一路绕了上去,藤身乍然撕开,乌珩踩在一张新生的绿叶上,出现在半空中,揽住虫潮去路。
李青被保护在虫潮的中间,她身上作为人类的特征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复眼与触角冒出来时,她翻动陌生的笨重的身体,通身金甲,鼓胀的尾部打着颤,里面的蚂蚁卵肆意畅游
“我……”她口器大张,口器下方一对大颚碰来碰去。
乌珩看着对方闪烁的红色复眼,他的心往下沉了一沉。
“我叫李青,我叫李青,我叫李青,我是一名人类,我叫李青,我叫李青……”她口器里还能发出人声,像是自我催眠。
但没过几秒钟,刚刚诞生的蚁后就抬起了她硕大的头颅,复眼不耐又贪婪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她哈出口气,语气与之前的挣扎痛苦截然不同,她享受而又威严,“我叫李青,我是一只蚂蚁。”
乌珩的脑海里出现的却不是感染,而是传承。
人与人,人与动物与植物,动物与动物又与植物,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单一物种或是彼此之间,繁殖与心理上的需求,生理与精神上的演化,核心都是物种文明的传承。
他未来极有可能也会变成一只“蚂蚁”。
黄猄蚁为了保护名为蚁后的种群轴承,扑向挡路的人类,以前所未有的疯狂。
藤蔓自底下窜起,碎石飞溅,竹林被连根掀翻一整片,被绞碎的蚁群,外壳如刀片一样倾泻而下。
柔软的藤蔓缠上蚁后的身躯,跟变异以前一样,蚁后主要负责繁衍,攻击力在蚁群当中却算不上王者,乌珩将她抓到眼前。
天与地之间,就剩这最后一只蚁后了。
腥臭扑鼻的血雾之中,蚁后在藤蔓的包裹之中挣扎扭动。
她三对复眼深红邪恶,可细看之下,却还蕴含着母性的温柔与包容。
乌珩动手取出她体内的能量核,面无表情地把她掰成两半,从半空中丢了下去。
“阿青!”下方,杜微辰朝天呐喊,在蚁后尸体掉到地上后,他扑过去,“阿青!阿青……我们说好以后衣锦还乡的……”
回到地面后,乌珩与吴典手中各有一枚能量核,不同的是,吴典手中兰晴秋的能量核在经过检测,只是登记很低的D,而乌珩手中李青的能量核却是最开始估计的B。
吴典试图拿起两枚能量核做一下对比。
乌珩抓着李青的能量核不撒手,口中道:“生命的更迭传递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完,他把能量核放进自己的口袋。
“……”吴典表情平淡,却将审视的目光投在了一旁谢崇宜的脸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能玩到一起了。”
越山青插话,“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下山,去枯荒。”吴典说道。
“我不去。”乌珩举了下手,又放下来,“我要去挖竹子。”
吴典牵起了乌珩的手,他将检测笔按在他的手腕内侧。
“A?”他收起检测笔,又取出了一套采样设备,“我要抽你的血。”
乌珩不讨厌吴典,他甚至没有抽回手。
吴典微微弓腰,他用手指摩挲着少年纤薄皮肤下面的血管,选出了最粗最直的一根,冰凉的针管挨上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蓦然从旁边伸来,从吴典手中将乌珩拽走。
“他不是你们京州的人,也不在异常生物行列当中,即使作为公民,他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人的行为,他有权不配合你们京州的检测和实验。”谢崇宜冷漠道。
“你说得倒没错,”吴典收起采样设备,坦承道,“但他是罕见的植物共生体,他的样本具有很高的实验价值和社会价值。”
吴典目光缥缈,语气不变,“目前我们所发现的植物共生体没有一例没有被植物反噬占据躯壳,其中大半坚持不到C级就会失去人类意识,到了B级,植物会控制人类意识,但也最多只到B级。你的朋友现在已经是A级植物共生体,他的确是我们目前所遇到的所有样本中的个例,但他不可能成为特例,除非他本来不是人类。”
乌珩将手递给了吴典,“抽吧。”
虞美人之前的确有过异常行为,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植物共生体被反噬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吴典抽完血,从包里翻出了一支几毫升的喷剂,“驱虫剂,实验室特研。”他将喷剂丢到乌珩怀里,转身离去。
“驱虫?”
“你的孩子。”谢崇宜似笑非笑着提醒少年。
数枝藤蔓在地底下抽出来,一大捆,她们长势喜人,绿叶茂盛葱茏。
谢崇宜比乌珩还要先找到被黄猄蚁蛰到过的那一条藤蔓,他将对方抓到手中,同时还拿走了乌珩手中的驱虫剂。
两人在战场的角落里矮下身子,乌珩一屁股坐在地上,谢崇宜蹲着,两人身上缠着同一条藤蔓,藤蔓的稍端挂在谢崇宜的耳朵上,蠢蠢欲动。
乌珩攀着谢崇宜的肩膀,目光发暗,“班长,它想吸你的脑髓。”
谢崇宜拧开驱虫剂,“你让它试试。”
说完,味道刺鼻的喷雾从喷口处喷洒到藤蔓表面,乌珩咕哝了一句冰冰的,凑近认真观察。
这是驱虫剂,不是杀虫剂,一只只半成熟的幼虫从凸起物中破皮而出,掉到地上,有的是背朝地,有的是面朝地,背朝地的很快就将自己翻了个面,幼蚁成群,无头苍蝇似的四处逃窜。
两人看着这一幕,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出手。
乌珩慢慢直起身子,“刚才我看了兰晴秋的日记,前面三分之二,能看出她还是站在人类的视角在讲述自己的感受,但是到了后面,视角发生了转变……”
“变成了蚂蚁视角?”谢崇宜侧头,微微挑眉。
“那个女人也是这样。”乌珩黑发垂下,遮住眉眼,他头发如今长得很快。
谢崇宜听了后神色并无疑惑,他朝黄猄蚁幼蚁离去的方向微抬下巴,“它们会发展成新的蚁群。”
乌珩眯起眸子,他回忆起自己在几分钟之前搪塞吴典的回答,一切斗不过只是生命的传递与更迭,蚂蚁,人类,本质并无不同。
藤身上的虫卵全部清理干净后,谢崇宜眼尖地看见了乌珩发紫的手背,他倾身过去,把对方的手捏到掌中。
乌珩跟随着谢崇宜,对自己手背上的黑紫施以关注。他身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淤痕。
谢崇宜用一把匕首,割开了乌珩手背的皮肤,紫黑色的污血往外涌出,挂在两人身上的藤蔓已经疼到瘫软——宿主受伤远比自身受伤要疼得多,它们真恨不得以身相替。
“很多蚂蚁都有毒,不过都不足以致命。但末世蚂蚁的毒液不可小觑,它可能会把你也变成蚂蚁。”谢崇宜袖管里爬出一只黑色虫子,多足虫类,且每条腿都很健壮,约莫掌心大小,躯体纤长,通身漆黑如墨,腹部布满柔软的黑色绒毛,满头的小眼睛。
它爬出来后,顿住,像是在分辨方向,身体停驻,一动不动。
哗啦,一道灰影闪过。
“X!”
咕咚,X一脸骄傲地将虫子咽了下去。
刚下肚,X就开始不耐烦地转动脑袋,它把脖子歪来歪去,最后前颈的羽毛开始脱落,粉嫩的皮肤底下,黑色虫子的轮廓时隐时现。
谢崇宜叹息,“乌珩,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另一个能力。”
“我另一个能力被实验室命名为,病毒。”
乌珩马上就明白过来,他一把把X抓到手中,掰开它的嘴,手指捅进喉咙,虫子举止活跃,抱住他的手指,离开了鹦鹉的体内。
X哇哇干呕,用翅膀捂着脖子,“什么鬼东西什么鬼东西?”
虫子继续着任务,松开少年手指,爬上他污血淋漓的手背,肢体一瘫,趴在了伤口上。
它的口器竟然在腹部。
乌珩感受到一阵酥麻的痒意,虫子的腹部也鼓胀了起来。
完成任务后,它身体僵硬,腹部猛然炸开,黑色的身体碎片落到地面上。
乌珩若有所思之后,恍然大悟。
谢崇宜,吴典,还有那个叫生姜的,他们都出自京州,以同一种方式或幸运或不幸获得了不同于末世异能的近乎诡异的特殊能力,这不重要,他关心的不是他们的人生经历。
重点是,他们身上自带一种芬芳气息,尽管大同小异,但闻起来,味道都很不错。
据谢崇宜前面所说,从实验室里出来的人不止他们三个,其余大抵也都在京州。
也就是说,他有了更多的选择,不再只有谢崇宜一个人。
乌珩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连呼吸都变快升温。
乌珩闭眼冥思,在脑海中迅速过完一遍食物的各种吃法。
但最美味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还是生吃吧。
“你们每个人的能力都不一样。”乌珩看向谢崇宜。
“嗯。”
“谁比较厉害?”乌珩肯定要从实力最弱的吃起。
谢崇宜挑着眼梢,姿态散漫,但眼神专注起来,“你想关心谁?”
乌珩想也不想,“你。”
他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他闭紧嘴巴想道,他一直就非常关心谢崇宜,甚至可能比关心林梦之还要多一点。他不是在自我感动,他是希望能打动谢崇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当然可以朝对方动手,哪怕打不过,啃上一口也算过瘾,但乌珩又觉得那样没有什么意思,那样使得他的等待失去了价值和意义,也让谢崇宜变得跟其他食物一样,毫不特别。他愿意给谢崇宜一些特殊待遇,他应该能等到那一天,班长将自己沿着骨骼肌理切割好,摆放在光可鉴人的白瓷盘子里,然后邀请他品尝。
谢崇宜忽然站了起来,他颀长身影,从下方看去,刺眼的太阳光在他身上映出了几块阴影,他垂视着地上看似真挚忠贞的少年,扯了下嘴角,“骗子。”
不识好歹,乌珩心想,接着弯起眼睛,灿烂又虚弱的乱糟糟的小鬼。
谢崇宜以为自己现在的姿态一定难看得很,任何高耸雄伟的事物忽然坍塌的时候都将面目全非。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无法抵抗地陷落,陷落于一个半疯的阴郁骗子——正在陷落的人最清楚始作俑者有多清醒,谢崇宜还没有蠢到给自己给自己洗脑的地步,也没那么缺爱。
所以他大步离开,但就像女娲补天需要七彩石,他的缺口也需要特定的事物才能补回原样,现在只能裸露着,任风吹雨淋。
乌珩抱着差点被谢崇宜感染的昏昏欲睡的X,慢慢靠在了身后的石头上,他有时候也想知道自己的食物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又生气?
拾回来的能量核堆成了一座小山,吴典的挎包仿佛百宝箱,他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圆球,蓝色小球亮起后,地上的能量核全部消失。
没等众人发问,吴典主动道:“到了枯荒,一部分能量核交予牺牲的异能者家属手中,剩下的,多劳者多得。”
大家这才没有了异议,想也是,要是吴典不出手,这么多能量核,他们根本就带不走。
反复确定磁场异常消失后,吴典询问大家是否返回,基本都是点头。
除了乌珩。
乌珩指指谢崇宜,“我们还有事。”
吴典知道两人关系好,他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来时十几个人,返回却不到五个人,吴典,越山青,郑西,还有哭得头昏脑涨的杜微辰。
四人背影消失在竹林后,谢崇宜双手插在兜里,淡淡道:“我没说要跟你一起。”
乌珩仔细想过后,牵住谢崇宜的手,“但你留下来了。”
他比之前要长高了,看谢崇宜的脸时不必再把头昂得太高,稍微抬眼,就能直视对方,“班长,别这么对我,好吗?”
宛若撒娇又宛若示弱的口吻,毫不意外地把本就心情郁郁的谢崇宜点炸了,他反擒住乌珩手腕,箍住对方的腰身后,迫使对方连连后退,直到将对方抵上了一棵竹子方才罢休。
但也只是步伐罢休,被乌珩灰绿色的眼睛活泼地注视着,谢崇宜很难不视为这是一种无言的勾引。
男生偏头吻住乌珩,唇齿相触后,谢崇宜径直撬开了对方的齿关。
乌珩软绵绵地张开嘴,他倚着粗壮的竹子,鼻息间尽是谢崇宜炙热的呼吸与好闻的气息,他手指轻轻勾住谢崇宜的手指,鼻子里发出享受的哼哼声。
谢崇宜一只手掐住了乌珩的下巴,他的吻跟他这个人一样不好招惹,不仅吻得很重,还吻得很深,占有欲很足地不放过乌珩口中的每一处角落,并且今天的吻还带着气恼之意。
乌珩在舒适之余,也能感受到舌尖偶尔传来不明显的刺痛。
谢崇宜放开乌珩下巴,吻也随之变得温柔,他手指捋开乌珩额头的碎发,在厮磨地舔吻中,半睁眼睛,眼神清明锋锐地观察着对方。
少年闭着眼,眼皮微微隆起,时而蹙眉,一脸享受。
乌珩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谢崇宜早已心知肚明,但明明是粗暴开头的接吻,他竟然也能乐在其中。
这番坚决贯彻享乐主义的情形,谢崇宜突然就不再感到气恼,他越发觉得乌珩有意思,喜欢上对方这件事情,也跟着变得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乌珩:呼吸
谢崇宜:手段了得
第92章
乌珩明显感觉到这次的吻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之前他们的接吻都很下流,可能也只有下流,换成猪马牛羊来做这件事情,也无甚违和。
但今天比以前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因为这多出来的东西,他们的行径也不止只有下流,唇齿之间流淌着温柔的感情,彼此的面容轮廓都变得比之前清晰。不是牛,不是羊,一个是乌珩,一个是谢崇宜。这次是无可替代的。
以至于分离的时候,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自在。
“往哪边走?”
“左边吧。”
“我们没有指南针。”
“那右边。”
两人步伐凌乱,好几次差点迎面撞上,谢崇宜眼疾手快,将乌珩半搂半抱,朝一个方向拖去,“这边。”
“你知道?”
“顺着根脉能感应到。”
走了几步,乌珩将手指搭上谢崇宜的小手臂,他舔舔嘴唇,“班长,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亲我。”
谢崇宜眯起眼睛,不发一言。
乌珩当他默认,不然就吃了。
两人往山里进发的速度快不起来,下山的几人比他们要快上许多。
杜微辰异能力最弱,不断攀升的气温和过度哭嚎导致的脱水,致使他没走出一段路就只能由其他三人轮换背着往山下走,他的不知道是口水还是眼泪,把三人的后背都各自打湿了一大块。
到山脚下时,越山青发现自己背上的青年没有了呼吸。
“放他到地上。”吴典取下挎包,在平躺着的杜微辰旁边跪下来,迅速把脉搏心跳呼吸都探测了一遍,毫不犹豫地开始做心肺复苏,就连做人工呼吸,吴典也没有半分犹疑。
几轮下来,汗水从吴典额头上不断下滴,他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心脏起搏器。
杜微辰的身体仍旧没有一丝反应。
就在这时,越山青忽然按住吴典的肩膀,“别动。”他说。
越山青弯着腰,将手伸到了杜微辰耳廓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那抹突兀的黑色。
越山青从杜微辰耳朵里拽出来一条吃得肥嘟嘟的蚂蟥。
蚂蟥在人类的手中蜷缩成一团,越山青将它丢在地上,踩成一滩血水。
看着这一幕,郑西蹲下来,敲了敲杜微辰的脑袋,亢亢,里面是空的。
日光炽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汗水沿着皮肤纹理,像洪水一样流泻。
沉默一阵后,吴典起身,将杜微辰绞碎成一小捧灰白尘埃,收进密封袋,他低头,重新挎起包,“别在任何时候掉以轻心,走吧。”
前往枯荒的队伍,移动速度远远不如小支分队。
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类不仅在体力上不如异能者,抗极端天气的能力居然也要逊色不少,他们快被高温烘干了,全凭着意识在把肉体往前拖。
“还有多远啊?”
“十几公里吧。”
炎热的天气下,高大的植物都萎缩了下来,变异动物更是不见踪影,被晒得焦干的大马路上,就只有人类还在艰难前行。
队伍中,与水相关的异能者只有5个,有3个因为给大家供水已经先一步脱了水,最后就只有薛慎和乌芷还在硬扛,尤其是乌芷,因为她的是冰。
林梦之把恩怨抛诸脑后,小命要紧,他将水壶拧开,在乌芷那里产冰,薛慎那里接水,他的饮水量是队伍中最多的,但还是热得像只哈巴狗,“再给我点冰块吧。”
林梦之一口就能把一桶上千毫升的冰水全灌进肚子里,他汗如雨下,热得浑身都是通红,像只被烤熟的大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