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思索后 暗四点头“在的 六哥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我进去看看”
沈悠正给沈怀珩讲述军中训练之事 见暗四来了 喊他起来
暗四见两人没在亲近 便开口“陛下 暗六自西境归来 带来情报”
“喊他进来”
暗六进来后 将西境急迫的战事全部上报
沈悠也听着 眉头越皱越紧
京中大权离了身后 漠北部落与季止断了联系后归顺朝廷
季止却又与西境蛮夷勾结
此时西境的战事似乎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两人之间出奇的沉默了许久
最后沈悠率先开口“阿珩……让我…”
“不行!”沈怀珩开口打断“悠悠 你可知西境地势险要 一场战事有多危险?”
“阿珩…”沈悠有些泛红的小手附上了沈怀珩的手背“这是我的责任啊 我也想为你分担朝堂忧虑 信我……”
沈怀珩望着那双从未动摇的眼眸 终是叹了口气
他俯身揽住沈悠 掌心抚过对方坚毅的下颌 忽然倾身吻了上去
唇齿相触间 有担忧更有信任
“那好…悠悠想去便去把”沈怀珩抵着他的额头 声音微哑“打退蛮夷后 必须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我面前”
沈悠用力点头 回抱住身前的人 将脸埋进那片温暖的龙纹锦缎里
“若是打不过不要逞能 先保住自己 大不了我将西域的土地割让给他们”
沈悠捂住沈怀珩的嘴 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千里江山 少了一寸都不行”
城楼上的风 裹挟着离别的寒意
出征那日 京城的天色是沉郁的铅灰色 像是被谁用浓墨晕染过 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北城门早已敞开 城外的官道上 黑压压的军队如一条蛰伏的巨龙
甲胄在微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旗帜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沈”字将旗在队伍最前方挺立 如同沈悠本人 透着一股不容撼动的决绝
城楼上 沈怀珩一身玄色常服 未戴冠冕 只用一根玉簪束着长发
他凭栏而立 身影被身后的宫墙衬得有些单薄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栏杆 目光牢牢锁在城下那个即将翻身上马的身影上
沈悠穿着那身他亲自命人打造的玄铁甲 肩甲上的兽纹在阴云下若隐若现 衬得他本就挺拔的身姿愈发如松如柏
亲兵为他牵过战马 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鼻腔里喷出白气 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凝重
周身寂静的可怕
沈悠接过缰绳 利落地上了马
他没有立刻策马前行 而是习惯性地抬头望向城楼
——他能感受到那里有一道他熟悉的 炽热的目光在等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 周遭的风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城下的沈悠 脸上沾着些许风尘 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里面有对家国的责任 有对战场的无畏 更有对城楼上那人藏不住的眷恋
他知道沈怀珩在担心什么 西境苦寒 蛮夷凶悍
这一去 生死难料 归期更是渺茫
可他别无选择 正如他那日在御书房所说 守土卫疆 是他身为将军的宿命
城楼上的沈怀珩 目光复杂得像一潭深水
他是君王 理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蛮夷犯境 自当派良将征讨
可他更是沈怀珩 是那个会为沈悠一道伤口彻夜难眠的人
他看到沈悠眼底的坚定 那是属于军人的热血 是他永远无法也不愿磨灭的东西
只是这坚定背后 藏着多少凶险 他比谁都清楚
风从城楼缝隙钻进来 掀起沈怀珩的衣袍下摆 也吹乱了沈悠额前的碎发
两人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遥相望 没有言语 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那一眼里 有担忧 有不舍 有信任
更有无需言说的约定——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漫长如万年 又短暂如朝露
沈悠率先收回目光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勒转马头 对着城楼的方向 郑重地叩首 动作干脆利落 却带着千钧重量 随后 他直起身 扬声道:“传令!出发!”
“出发——!”
“出发——!”
命令如浪潮般向后传递 军队开始缓缓移动
沈悠的身影随着队伍向前 玄甲在阴沉的天色里偶尔闪过一丝冷光
那匹黑马的步伐沉稳而坚定一步步将他带向遥远的西境
沈怀珩站在城楼上 看着那道背影越来越小 越来越模糊 直到快要消失在官道尽头
他的手指死死攥住栏杆 指节泛白 连带着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闷得发疼
他想喊住他 想让他再回头看一眼 想告诉他不必如此拼命……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悠要去保住他们的天下 那片他们一同守护的山河
他深吸一口气 猛地转过身 不再去看那个方向
眼眶有些发热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去
他是皇帝 沈悠在前方浴血奋战 他能做的 便是守住这后方的安稳 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传旨”沈怀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却异常坚定
身后的李公公连忙上前:“奴才在”
“传朕旨意”沈怀珩迈开脚步 向城楼内走去 玄色衣袍在台阶上划过利落的弧度
“户部即刻调拨粮草 务必保证西境军需 不得有误;兵部协调各州驿站 确保军情传递畅通;吏部严查朝中异动 若有谁敢借机生事 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 脚步未停“告诉各部 此次出征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奴才遵旨!”李公公低着头 能感受到帝王话语里的决心 不敢有丝毫怠慢 转身便匆匆去传令
沈怀珩一步步走下城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却暖不了他此刻微凉的指尖
他知道 从沈悠转身的那一刻起 他们便要各自守住自己的战场
一个在西境的风沙里 一个在京城的朝堂上 直到重逢的那一天
城门另一侧的角落里 白青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看着不远处那个即将随大军出发的身影 眼眶红得像兔子
白鸠辞穿着一身墨色劲装 背上背着长剑 正与几个副将交代着什么
他身姿挺拔 侧脸的线条在阴云下显得格外分明 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
可只有白青知道 昨晚那人抱着他 在他耳边说了多少句“等我回来” 声音里藏着多少不舍
交代完事情 白鸠辞快步走到白青面前 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怎么又哭了?”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 触碰到白青的脸颊时 却格外轻柔
“我才没哭”白青吸了吸鼻子, 倔强地别过脸 却还是忍不住掉了两滴泪 砸在白鸠辞的手背上 温热的“又不是见不到了…有什么好哭”
白鸠辞低笑一声 声音放得更柔:“我答应你 会给你写信的 而且 我们很快会再见”
“军中信件哪能随便传”白青哽咽着 抬手抹了把脸
“我知道的 你别勉强”
他懂他的 家国在前 儿女情长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白鸠辞是武将 更是心怀天下的人 他不能拖他的后腿
“不勉强”白鸠辞温热的大掌握住白青带着墨玉扳指的手 落下轻轻一吻
“我已经跟负责押运粮草的士兵说好了 让他们每次送粮草时 顺便把信带给你”
他握紧白青的手 让那枚温润的扳指贴合在他掌心“西域到京城 一来一回要十五天 我保证 每月至少给你寄十五封信 让你知道我安好”
十五封信 几乎是每隔一天就有一封 白青知道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军中有军规 私人间的信件本就受限 还要借着运粮的士兵传递 其中的麻烦可想而知
他用力点了点头 把脸埋进白鸠辞怀里 闷闷地说:“好 我等你的信 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别受伤”
“好”白鸠辞回抱住他 下巴抵在他发顶 深深吸了口气 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气息刻进骨子里 “等我军平定了蛮夷 我就回来陪你 再带你去江南看桃花 好不好?”
“好 ”白青用力点头 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回来后…可要记得娶我……”
号角声再次响起 是集合的信号
白鸠辞松开他 后退一步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有眷恋 有承诺 还有不容动摇的决心 “好…会的…我走了”
“嗯”白青咬着唇 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只是用力挥了挥手
白鸠辞最后看了他一眼 转身毅然决然地汇入了出征的队伍
他没有回头 脚步坚定
很快便与其他士兵融为一体
他翻身上马 几步追上沈悠 跟在他身侧 朝着远方的地平线走去
白青站在原地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 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他死死攥着掌心的墨玉扳指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枚扳指被他的掌心焐得渐渐发烫 带着白鸠辞残留的体温 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支撑着他即将独自面对的漫长等待
风还在吹 带着城门处的尘土气息 也带着远方西境的风沙味
白青抬起头 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 在心里默默说:我等你回来 等你带我去看江南的桃花
城楼上的帝王在为江山筹谋 城门下的少年在为爱人守候
而远方的风沙里 他们牵挂的人正策马前行 带着家国的重任 也带着身后的万千牵挂 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战场
这一去 山高水远 岁月漫长 唯有思念与信念 能跨越千里 连接起彼此的心房
“哥 小悠这次……真勇敢”
暗四看着远方离去的大军 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总觉得此次战事 绝非寻常
西境的风总带着沙砾的粗粝 刮得军帐帆布簌簌作响
沈悠站在悬挂的地图前 指尖沿着蜿蜒的河流划过 眉头微蹙
自他抵达西境已过半月 季止的大军依旧如沉水般静默 既不推进也不后撤
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藏在连绵的黑山背后 没人能猜透那层阴影里藏着怎样的盘算
直到现在 连季止的人也没见到
这么拖延下去对任何一方都有弊而无利
可眼下也不能贸然打过去 毕竟敌人实力很强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甲胄碰撞的脆响 沈悠收回思绪 正要转身取桌上的兵书 后颈忽然贴上一片温热
紧接着 双臂被人从身后环住 力道不算重 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熟稔
他浑身一僵 随即放松下来 唇角不自觉地漾开浅痕
“阿珩…可是你?”他回头时 撞进沈怀珩带着笑意的眼眸里
龙袍早已换成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 却依然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
沈悠抬手抚上对方眼角 那里还带着未褪的风尘“你怎么来了?京中诸事……”
“诸事有朝臣盯着”沈怀珩低头啄了啄他的唇角 声音低沉如揉碎的夜色 “我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帐内的烛火忽然变得摇曳 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投在帆布上 影影绰绰
沈悠想说些什么 却被更急切的吻堵住了呼吸
“悠悠…天亮前我要返程 我们别再浪费时间…”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带着的龙涎香 混着西境特有的干燥气息 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此时帐外几步远 白鸠辞正提着一盏油灯走来
他本想和沈悠商议明日探查季止粮草营的路线 脚步却在看到那交叠的影子时顿住
油灯的光晕在他脚边投下小小的圈 他沉默地立了片刻 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
篝火噼啪作响 火星时不时溅起 落在脚边的沙地里 转瞬熄灭
白鸠辞坐下 将油灯放在一旁 伸手拨了拨火堆
木柴燃烧的暖光映在他脸上 却驱不散眼底的空落 他从怀中摸出一沓信笺 十五封 整整齐齐地叠着
每封信上都画着花
青青的笔触总是这样 明明是男子 却能将梅枝的傲骨 牡丹的秾艳画得入木三分
有一封画着初春的柳丝 嫩黄的芽苞垂在水边 水面上还浮着只灰扑扑的两只鹧鸪 歪着头看柳影 憨态可掬
白鸠辞指尖拂过那只鹧鸪 心里像被温水浸过 软得发疼
只是不知青青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又在书房里 一边抱怨墨汁沾了手 一边一笔一画地画着他可能见过的景致
正怔忡间 忽然有柔软的触感缠上他的肩膀
不是风沙的粗糙 也不是篝火的灼热 是带着体温的 细腻的肌肤
白鸠辞心头猛地一紧 多年军旅生涯的警觉让他几乎是本能地动作——左手扣住对方手腕 右手反剪其臂膀 利落的擒拿将人压在膝间
“啊……疼疼疼”一声轻呼带着熟悉的软糯 撞进白鸠辞的耳朵
他浑身一震 力道瞬间卸了大半 急忙松手将人扶起:“青青?!”
月光下 白青揉着被捏红的胳膊 眼眶泛红地看着他 鼻尖微微抽动:“阿辞……是我……”
白鸠辞心头又惊又喜 更多的却是后怕与不解
他赶紧将人揽进怀里 手抚过对方被风沙吹得有些干燥的脸颊:“你怎么来了?这里是西境 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怀珩有深厚内力 昼夜兼程十个时辰抵达并不奇怪
可白青连骑马都生疏 更别提长途跋涉到这千里之外的边陲
又没有自己在身边 他是如何来到西域的?
白青指了指不远处阴影里的两个身影 声音还有些委屈:“是暗四暗五大人送我来的”
暗四暗五从树后走出来 皆是一身尘土 额上还挂着汗珠 显然是费了极大力气
两人对着白鸠辞单膝跪地 行了个标准的暗卫礼:“白将军……”
“你们……”白鸠辞皱眉 刚想说什么 却见两人实在疲惫 便摆了摆手“你们快下去歇息吧”
待暗四拖着暗五隐进了夜色 他才将白青打横抱起 大步走向自己的军帐
帐内陈设简单 只有一张床榻 一张矮桌 墙角堆着几捆箭羽
白鸠辞将人放在榻上 转身去倒热水 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谁让你这般胡闹 西境战事在即 你跑来这里 若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白青坐在榻边 手指绞着衣角 听到这话眼圈更红了:“我只是……只是想你了…难道还不许我看看你……你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可好…”
他原以为会换来几句温言软语 却没想到是责备
那些路上的辛苦 见到他时的欢喜 此刻都化作委屈堵在喉咙口:“我知道路途远 可我看陛下都能来 想着……想着或许我也能见到你 我……我不怕危险的 只是…”
“只是什么?”白鸠辞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 水花溅出些许
“只是一时冲动?你知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危险?季止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游荡 若是被他们掳走 你让我如何是好”
“我没想那么多……”白青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哭腔 “我只是半个月没见到你 信件送的太慢了 我怕……”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却梗在舌尖 涩得发苦
白鸠辞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 心头的火气渐渐消了 只剩下无奈
他蹲下身 握住对方冰凉的手:“青青 我不是怪你想我 只是这里太危险 你不该来的”
曾经那些面对小部落的战事 他可以把白青带在身边
可是这次不一样
“那陛下就能来见小悠 我就不能来见你吗?”白青抬起头 眼里满是不服气
“在你心里 我是不是永远都只会添乱?”
这话像根细针 刺得白鸠辞心口一疼 他张了张嘴 想说不是 却被白青猛地抽回手打断
“我知道了”白青站起身 擦了擦眼角“是我打扰了 给你做了新的棉衣 现在天气还有些凉 记得穿厚点”
他转身就往外走 脚步有些踉跄 却倔强地没有回头
白鸠辞看着他的背影 伸手想拉住 终究还是停在半空
帘子被掀开又落下 带进一阵寒风 吹得烛火猛地暗了下去
帐内只剩下他一人 白鸠辞缓缓坐回矮凳上 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水 一饮而尽
水是凉的 心也是
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可白青那副委屈的模样 又让他不知该如何挽回
次日天还没亮 沈怀珩就赶回宫里了 白青也不见踪影
但暗五说暗四护着他 要白鸠辞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 西境的风似乎更冷了
那晚沈悠与沈怀珩时常一同出入的样子 帐内亮到后半夜的烛火 偶尔传来的低语笑声 在白鸠辞脑海中回放 更显得自己的营帐空旷
他以为等彼此冷静下来就好 却没想这一等 又是半月
这半月 白青只寄来三封信
没有画梅花 也没有画鹧鸪
信纸是素白的 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西境风大 保重 ”
“粮草已托人送到 查收”
白鸠辞捏着那三封信 反复看了许多遍
字迹依旧清秀 却透着股疏离的冷淡
他坐在篝火旁 就着火光将每一笔都清清楚楚的看了一遍
风又起了 吹得篝火发出呜呜的声响
白鸠辞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折好 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他想 青青大概还在生气
也是 自己那般凶他 换作是谁都会难过的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梆子敲了三下 已是三更天
白鸠辞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帐帘被风吹得敞开着 里面黑漆漆的 不像沈悠的帐内 总有暖黄的光透出来
他忽然很想告诉白青 其实他收到那三封信时 心里有多慌
其实他每天都在想 那个总爱缠着他的少年 是不是真的不会再理他了
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这西境的风 他更想念京城书房里 带着墨香的 暖暖的风
白青路过他时带起的香软的风
只是这些话 不知该往何处说
帐外的风还在刮 吹过沈悠的帐 也吹过白鸠辞的帐
白鸠辞坐在榻边 摸着荷包里的三封信 一夜无眠
他不知道白青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 在这寂静的夜里 对着空荡的帐子 想着远方的人
而住在另一侧营帐的白青 正坐在灯下 手里握着一支笔
桌上铺着一张画纸 上面画了半朵未完成的牡丹 花瓣只勾勒了一半 墨线停在最艳的那一笔上
他盯着那半朵花看了很久 终究还是放下笔 吹灭了烛火
西境的夜 总是这么长 长到足够让人把思念翻来覆去地想 也足够让人把委屈藏进每一阵风里
季止形容枯槁 衣衫褴褛的闪进了兰霁月的屋中
“兰统领 我们是不是该谈谈?”
又过了半个月 春风已染上几分燥热 吹得庭院里的新叶簌簌作响
白鸠辞案头的信笺堆得老高 每一张都写满了给白青的话
从清晨檐角的露珠 到深夜窗边的月光
事无巨细 仿佛要把这半个月的时光都揉进字里再托信使送到那遥远的地方
他一早就等在军营门口 等着白青的回信
可等了又等 盼来的回信却异常单薄 信封上没有熟悉的字迹 只寥寥几笔 勾勒出一朵梨花
那梨花画得极美 墨色浓淡相宜 花瓣舒展的姿态栩栩如生
连花蕊的纤细都清晰可见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纸上飘落 带着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
白鸠辞指尖轻轻拂过纸面 那细腻的笔触像是白青惯用的手法 可心头却猛地一沉
梨花……自古以来 梨花便是离别的象征
“梨花一枝春带雨”那雨里藏着的 是多少不舍与哀愁
他捏着那封信 指节微微泛白 信封薄薄的 却重得像块石头 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怕了 怕拆开后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问候 而是一句冰冷的告别
或是更糟的消息
那封信就那样被他放在了妆奁旁 日日看着 却始终没有勇气拆开 仿佛不拆 那些不好的猜想就永远不会成真
白鸠辞依旧给白青写信 可是白青再也没回过
心中除了疑惑 更多的是担忧
同一时刻 正清宫——
暗六一身玄衣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外偏廊 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这是他刚从西境来的信使手中拦截下的 收信人赫然是兰霁月
兰霁月在上次武比中输给了沈悠 此后便杳无音讯
沈怀珩拆开信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 内容却如惊雷般炸响
——命令兰霁月即刻派人 五日后暗杀沈悠
沈悠如今是西境 乃至整个朝堂不可缺少的存在
更何况此时已是危及性命
“必须立刻通知沈悠”沈怀珩当机立断 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卫营里 暗四和暗五的轻功最好 让他们来”
片刻后 两个身形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书房
暗四暗五是暗卫营中轻功最好的暗卫 动作敏捷如猎豹 尤其擅长在夜色中穿梭
沈怀珩看着他们 沉声道:“西境有密信 兰霁月要对沈悠不利 你们之中 需有一人 明日出发 将消息送到沈悠手中 此行凶险 九死一生 但若能成功 朕赐他免死金牌 日后无论犯下何等过错 皆可赦免”
免死金牌 对暗卫而言 是何等珍贵的承诺
他们一生在刀尖上讨生活 随时可能因为一句错话或一个失误而丧命
这枚金牌 无异于第二条命
暗五听到这话 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若是他哥有了金牌……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暗四 却见暗四微微垂下了眼帘 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殿下”暗四忽然开口 声音平静无波“属下近日旧伤复发 恐难当此任 就让暗五去吧”
暗五一愣 他知道暗四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 所谓的“旧伤复发”不过是托词
沈怀珩也愣住了 往日危险的活计暗四看都不让暗五看 如今怎会让暗五去往西境呢?
暗五张了张嘴 想说些什么 却被暗四用眼神制止了
暗四的眼神里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像是嘱托 又像是诀别
“既然如此”沈怀珩也不疑有他 毕竟暗四向来沉稳可靠
“暗五 此事便交给你了 务必小心”
“属下遵命!”暗五只能抱拳应下 可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沉甸甸的
回到暗卫营的宿舍 两人之间竟出奇的沉默
暗五刚卸下腰间的佩刀 就见暗四猛地扯下自己腰间的令牌 扔了过来
那令牌是暗卫的身份证明 刻着一个“四”字 冰冷的金属砸在暗五手心 带着暗四的体温
“哥 你这是做什么?”暗五不解地抬头
暗四没有回答 反而伸手拿过暗五放在床头的令牌 那上面刻着“五”字
他将两块令牌互换 自己握着刻着“五”字的令牌 沉声道:“我替你去”
“不行!”暗五立刻反驳 “殿下让我去 而且……”
而且你去了这牌子最终送到我手上 这不公平 他想说 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一起受训 一起执行任务
他知道暗四的性子 看似冷漠 实则总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