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知惑,怎么哭了?”可三姑还是发现了我的异状,拿了餐巾纸给我擦拭,我捉住了她的手,看了薄翊川一眼。
他没在看我,而是牵着乔慕走进了跳交谊舞的几对人影间。
“三姑姑,你可不可以把我哥丢的那张唱片,帮我捡回来?”我压低声音求她。
“是你送他的啊?翊川真是......好,三姑姑现在就去。”她抹了抹的眼角,站起身来,朝垃圾桶走去。
当她拿着唱片站起来时,薄翊川似乎注意到了,与乔慕跳舞的步伐微微一滞,但很快侧过脸去,没有朝我的方向看。
尽管在薄翊川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已经成了我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习惯,但在他跳完一支舞回到宴桌边时,我仍然逼迫自己推着轮椅迎向了三姑,将她手里的唱片接过来,捧在了怀里。
我吹了吹唱片上的灰,发现上面被砸出了一条裂痕。心脏也似裂成了两半,我抬眸朝薄翊川看去,放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头一次将自己所有真实的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尽管开口挽留他也只是为了能够离开,可我无比感谢三姑姑点醒了我,让我有足够的借口做我此刻本就想做的事,说本就想说的话。
“哥。”我唤了他一声,“哥,我想通了,我错了,我不想失去你。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客厅里一静,所有人都朝我看来,薄翊川也不例外。
可兴许是见多了太多次我做戏的神态,哪怕此刻我是真情流露,他却只扫了我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眼,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无视我,客厅里的所有人便也无视了我,从鸦雀无声恢复成了热闹喧嚣,没有人将目光在我身上多做逗留,唯有乔慕朝我投来讥嘲的一瞥——我此刻模样狼狈极了,比十几年前被他推进水里时还要狼狈,他一定为此感到开心,十年前我被他挤走了,十年后还是一样。
我灵机一动,朝乔慕笑了一下,将目光挪回薄翊川身上,扬高了声音:“哥,晚上来我房间好不好?我想你了。”
薄翊川仍旧没有理我,但乔慕脸色却变了变。
诚然,薄翊川对薄家所有人宣布我是他的妾室,可对于乔慕而言,我是薄翊川的家里人,是他的枕边人,而他还是个外人。
“三姑姑,你去帮我劝劝哥好不好?我想一个人待会。”
“行。”三姑摸了摸我的头,“我去好好说说他。”
见她把薄翊川叫进了房间,我压低声音:“干爹,我知道您听得见,接下来我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是为了回到您身边,请您相信我。”
等了一两秒,耳根处传来了嗡嗡的回应。我看向宴桌,果然没一会,乔慕就如我所料,按捺不住起身离座,朝我走了过来。
我盯着他笑了笑:“谢谢你来吃席啊,慕少。”
他拿起桌上的厝花茶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我面前:“吃席倒是其次,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跟你和解。以前我们之间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和你就会是一家人了,让我们冰释前嫌,好吗?”
我舔了舔牙,只觉万分好笑:“小小的,不愉快,吗?”
他晃动着酒杯,神态悠然:“其实,我以前不是讨厌你,而是害怕你。只是因为你和我太像了,我阿妈和你阿爸一样,出身低微,身不由己地进入了一个这样的大家族,我们都是不想死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拼命往上爬的人。看见你,我就像看见镜子里原形毕露的我自己,所以才一心想把你赶走。薄知惑,我欠你一句道歉。”说着,他碰了下我的杯子。
“用不着道歉,我不接受。”我打断了他,“我跟你一点也不像,少他妈套近乎,我没把别人当救命稻草,活到现在,好也罢赖也罢,我都是我靠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巴着别人活算是什么事啊?”
乔慕嘴角抖了抖,被我呛得险些绷不住,却还是极力维持住了微笑:“何必这样呢,一家人冰释前嫌,和睦相处不好吗?”他前倾身子,压低声音看着我,“对了,你还喜不喜欢你哥啊?”
我一怔,这破绽显然被他捕捉到了,他笑意加深:“你哥现在知道了吗?十几年了,你现在,是不是还害怕他知道?”
我一时语塞。
我喜欢他这件事,薄翊川兴许曾经相信过,但现在就算我亲口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了,我已经让他彻底失望,彻底心寒了。
乔慕不知我是怎么想的,似乎觉得又拿捏住了我,他轻笑出声:“果然,我就知道,你还是没变,还是一样,自轻自贱,连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不像我,喜欢,我就敢拼尽全力去争,哪怕被你不齿,那又怎样?阿爸的重视我得到了,我喜欢的人,我也要得到了。”
“我自轻自贱?不自轻自贱就是和你一样当十几年舔狗?你以为真的给你舔到了?”我幽幽冷笑,“你就做梦吧。”
他一愣。
“你以为订婚了,你就坐稳了拿督夫人的位子了是吗?他和谁结婚我都没意见,唯独不能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乔慕变了脸色,咬了咬牙,笑了:“你一个将死的人......”
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果然看了我的体检报告。
看来我先前的感觉是对的,乔慕知道我就是阿实。
因为我的反应,乔慕眉心舒展,握住我的手扯开了:“原来,你知道自己有病啊,我就说呢,为什么前段时间我和你提这事时,你那么大反应,要堵我的嘴,你不想让川哥知道这件事,是吗?”
见我不答话,他又笑了笑:“对,我知道你就是阿实,前几天,我看了你的体检报告,血型和各项指数都和阿实相近,最重要的是嗜铬素A——那个神经性内分泌肿瘤的标志物,太罕见了,不可能这么凑巧。”他凑近我耳畔,“我不管你为什么不想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你哥,也不关心你的死活,但你既然想隐瞒这个秘密,就早点消失,反正你消失过一次,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依照嗜铬素A的浓度而言,你应该最多只剩下三个月了,妨碍我和川哥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争到最后,不也是让川哥替你扫墓吗?何必?”
我一瞬呼吸停滞,脑海里浮现出他描述的那个场景。
不,我绝不要死在薄翊川面前,或者被他得知死讯。
见我不语,他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卑鄙小人,是,我的确是,我不像你,小时候还有哥哥护着,如果不是那次川哥随他阿爸来参加我阿爸的寿宴时,在花园里发现了我,救了我,牵起我的手到我阿爸面前,说要和我做朋友,我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成为一个玩物,一条狗,还是压根就活不下去?”
我不由想起幼时被薄秀臣他们欺凌的情景。
乔慕和我幼时的成长环境,的确很相似,但不同的是,他没有薄翊川的哥哥,他比我还要孤立无援,举步维艰。
“我虽然是个卑鄙小人,但我也有心,川哥救过我的命,他是我努力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动力,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身边,这辈子我都会倾尽所能对他好。所以,你可以放心的消失。”
“我会消失。但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到。”定了定神,我轻声回答,揭开了婚服下摆,给他看我被栓在轮椅上的双脚。
一瞬,乔慕的眼底闪过错愕,继而又变成了嫉恨——我这举动就像在对着他炫耀,炫耀薄翊川对我的控制欲,可他不知道被薄翊川控制是我从小到大的常态,只是他头一次看见而已。
他嘴角绷得很紧:“好,你要我怎么做?”
我凑近他的耳畔说了几个字,乔慕睁大了眼,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薄知惑,这样不会连累川哥吗?而且做完我肯定脱不了干系。”
我扯起嘴角,摇摇头:“放心,我比你更在乎他的安危和名誉。至于你的嫌疑......这种事,你难道不会假手于人吗,非要自己上?”
薄隆盛在羁押途中逃跑和薄翊川巨额加密货币失窃的事引起了东盟国际刑警组织的重视,现在薄翊川周围一定布满了警方的眼睛,他又把我看得那么死,更没有ZOO的人能协助我,这种情况下,如果要做到先把他摘干净,再脱身回到干爹身边,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话音刚落,耳骨里就传来一长一短两下震动,是赞许的意思。
——果然,干爹在考验我会不会用这个我一定能想到的办法回到他身边,他恐怕早就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只等我下决心并付诸行动。
“乔慕,你在做乜?”薄翊川的声音突然从后边传来。
我俩默契地同时闭了嘴。
薄翊川目光终于落到我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伸手把乔慕往后拦了一点:“离他远点,他是个会伤人的武疯子。”
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禁一阵欣慰,看来突然出手伤缇亚那次让他长了戒心,他开始提防我对每一个他能用上的身边人下手。
这样很好,既让我看上去没有违背命令,也害不到他。
“我错了,哥。我想通了,我不跑了。”我低声哀求,把婚服下摆拉高了一点,露出被皮带缚住的脚踝给薄翊川看,“你晚上可以来我房间一趟吗?你怎么罚我,我都乖乖受着,只要你原谅我,好不好?”
如此露骨的暗示,薄翊川却面无表情,压根没朝我的脚踝看上一眼,这明明就是最吸引他的,似乎无动于衷,目光掠过我怀里的唱片,他冷笑了声:“惺惺作态,色诱外加感情牌是吗?说着,他竟将它夺了过去,递给了旁边一个佣人,“扔到外面去,别让我再看见它。”
我像坠入万丈深渊——低头也低了,引诱也引诱了,可他还是不上我的钩。这个逃走的计划,薄翊川回心转意,放松对我的警戒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是我姿态还放得不够低,态度还不够软吗?
“哥,别丢,那个是绝版的,丢了就再也没有了。”就算死皮赖脸也得达成我的目的,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抓住他的手,试图再说点什么软化他的态度,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早点丢掉。”他冷冷道。
说的分明不止是那盘CD,更是他对我的心。
而后直到宴席散场结束,薄翊川都没再搭理我。
到佣人把我送回房间,绑回床上,胸口至肠胃的疼痛还在持续。
我知道,这是我迟早要面临的那种情况,就和当初医生说的一样,先前我发病只是受体内禁果激素的影响,跟癌症无关,且因为禁果刺激多巴胺分泌,有一定止疼作用,所以神经性内分泌癌早中期我都不会感觉到疼,等我能感觉到疼时,就意味着癌细胞已经扩散,侵蚀脏器,禁果产生的多巴胺也就无法压制癌痛了,越往后,痛感就会越强烈,发作的频率也会越来越高,到离世前几个月是完全离不了止痛药的,整个人也会因为器官衰竭而形容枯槁,下不了床,走不了路。
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薄翊川不回心转意,我真的会被困死在这个笼子里。
难以承受的痛楚令我精神恍惚,我抬眸看向头顶的监控器,借着疼痛挤出眼泪来,期冀薄翊川能来看一看我,让我可以尽快缓和我们的关系,可直到我熬到了夜尽天明,门口才传来了脚步声。
我睁大眼看过去,却见进门的是推着餐车的季叔。
扶我坐起来后,他先递了一杯热班蘭奶汁给我,虽然知道里面被下了药,我仍然喝了下去。待过了五分钟,季叔才松开我的腕带。
“季叔,我哥呢?”
“大少啊,在楼上书房里呢。”
我一愣:“今天他没去公司吗?”
“今天周末,说是在家远程办公。”
到午饭过后,夕阳西下,我才听见楼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门没关,我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门口,但他的身影风一样掠过门前,没朝里边看我一眼,我大喊了一声哥,他也没做停留,晚餐后经过时也是一样,一直到天黑,薄翊川也没有再下来。
没法,我只好静静凝视着监控器——他在监控器里能看见一切,如果他想理我,随时都可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我又回到了当年的树洞基地里,挖起土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挖呀,挖呀,便在土坑深处看见了那张黑胶唱片。我大喜过望,把它拿起来,裹在衣服里,刚钻出树洞,便感到它从怀里滑了出来。
低头一瞧,怀里空空如也,我一下惊醒过来。听见背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我回头一看,就对上床缦间漆黑的双眼,薄翊川站在床边,俯视着我:“薄知惑,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哥,唱片呢?”我侧过身,仰起头,攥住他的手指。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颌:“我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眨了眨眼,像小犬一样蹭了蹭他的虎口:“我说了,我想通了,我以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当雇佣兵了,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
“是吗?怎么突然就想通了?”薄翊川面无表情,显然根本不信我的话,“前天不是还一心想逃,逼我死心,要我放你走吗?”
“那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摇了摇头,仰头看着他,“直到昨晚,我才发现我不能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没有你,哥,你是我这辈子除了阿爸以外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家人,也是我钟意的人。反正薄隆盛和干爹都已经取到了他们要的东西了,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和ZOO解约了。先前我一心想回去,其实只是贪报酬,但现在我想明白了,金山银山都没有你重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以后堂堂正正的赚钱。”
掐住我下颌的手指收紧了,但头顶却是一片沉寂。
我抬起眼皮看去,薄翊川垂眸看着我,睫毛微颤,眼底的波澜却稍纵即逝,转瞬归为了无边黑夜,静了几秒后,他才启唇:“演得真好,要是我失忆了,一定会信你。可我还记得,之前你做过的一切。”
说完,他松开了掐着我下颌的手,我手脚被缚没法动弹,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他的拇指。他手一僵,蹙起眉心:“松开。”
我叼着他的拇指,摇摇头,忍着胸腹袭来的阵痛,舌尖轻扫他的虎口,希冀至少能激起他对我的欲望,哪怕要被他狠狠折腾一顿,只要能迅速缓和我们的关系得到逃走的机会,我此刻也能做得到迎合他。
可他掐开我的齿关,迫使我松开嘴:“明明接受不了和我做,只有要帮你干爹帮薄隆盛的时候,才舍得主动朝我投怀送抱,你这会又想做什么?要我剩下的资产还是整个集团?”
“哥,我从没想害你。”我受不了他眼底透出的厌憎,有种把什么都说出来的冲动,疼痛使之变得更加强烈,我只好咬住了嘴唇。
“说这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抛下这句,他就甩手离去,重重关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归为一片死寂的黑暗,像一座坟墓,我被活埋在里面,只有呼吸与心跳为伴,却仿佛能听见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是什么时候疼晕过去的,醒来时,我汗流浃背,浑身粘腻,身下床单都是湿的,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好像墓里腐烂的尸体。
薄翊川会不会把我就这样关起来,扔着不管,任我慢慢死去?
这种想法令我一阵恐惧,我喊了起来:“有人吗?季叔!兰姆姨!”
可我喊哑了嗓子,也没有人理我。
我看向监控器:“哥,我渴了,我好渴,给我杯水喝,好不好?”
一两分钟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来的不是季叔,竟然是薄翊川。他西装革履,穿戴齐整,显然准备出门,见他拿着杯水走到我面前,递到我嘴边,我不禁愣了愣。
“不是要水?”他垂睫看着我,黑瞳如两口积满淤泥的深井,倒了一粒药在手心,递到我的眼下,却没有发话。
我愣了几秒,意识到这是一个服从性测试。
他要彻底折断我的翅膀,磨平我的棱角,把我完全驯服,变成他笼子里对他百依百顺的的金丝雀。我僵在那里,不禁感到万般讽刺。
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就像主人与小犬,薄翊川天性强势,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我掌控我,他从始至终都认为我是与阿爸一脉相承的男妾之子,又把我视为他的私有物,所以会在我没有按他所设想的那样选择他回应他时将我囚禁强占;我天生任性犟种,没法接受被系上项圈受制于人,成为一朵如他所愿生长的菟丝花,我们彼此的成长环境、心理缺陷、地位失衡、父母辈的纠葛,这才是我们之间解不开的症结,即便没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重重误会与阻碍,即使十年前我没有离开,随他一起去了香港,我们这段畸形的关系也走不到最后,难以善了,可能还是会闹到像今日一样,重演父辈的悲剧。
兴许佛祖赐我机会让我回到薄家,并不是开我的玩笑,而是送我来渡劫,容我在生命结束前参悟情爱之苦,放下执念,消除遗憾。
深吸了一口气,我笑了下,凑上去,顺从地舔掉了他手心的那粒药,喝了一大口水,咽进去,抬头把嘴巴打开,给他检查。
薄翊川俯视着我,猝不及防地掐住我的牙关,两根指头直接探进我齿间,在我的上颚和舌底刮了一圈,确认我没藏药,才收手。
见他的表情虽然很冷,但眼神透出了些微满意,我趁热打铁:“哥,我饿了,想食椰浆饭,还想洗个澡,我身上都臭了。”
“我让季叔过来。”
见他收了手要走,我连忙喊住他,把语气放软到极致,近乎撒娇:“哥,我不想要季叔来,你喂我,帮我洗澡,好不好?”
薄翊川却没留步,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很快,楼下车声远去了。
食完早餐,洗过澡,我又被绑回了床上,因为食过药,我昏昏昏欲睡,没一会,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不知昏睡了多久,再睁眼时,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又过去了一天。
心下焦灼翻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从楼下上来,心知是薄翊川回来了,我朝门口喊了声:“哥!”
砰咚一下,似是人体摔倒在地上的动静。
“哎,大少!这是怎么啦,怎么喝成这样?”
“哎呀,别问了,快扶大少上去!”
“兰姆,去煮点醒酒茶!”
薄翊川喝醉了?我一怔,就听见动静经过了门口,一停,下一秒,门砰地一声,不知是被撞还是被踹了开来,床缦外映出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具健硕的身躯压在了下边。
酒气扑鼻,混合着熟悉的荷尔蒙气息,应激反应作祟,我本能地紧张起来,可手脚都被缚着,没法动弹,然而薄翊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么压着我,似乎醉得太狠直接睡死了。
床缦外,传来季叔的声音。
我心里一动:“季叔,你过来,把我手脚解开,好不好?我来照顾哥。”
“这不行......”
“我药效还没过,翻不了天,再说,楼下不肯定还有保镖看着吗?他都到我房间里来了,我们毕竟已经是夫妻了,就让我来吧。”
季叔犹豫了几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来把我的手脚解开了,和佣人们合力把薄翊川翻了过来。
目光落到薄翊川脸上,我不由想起了上回在邮轮上在他酒里下药的事,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当时的一幕幕,许多疑点茅塞顿开。
上次薄翊川根本就没被我迷倒,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那这回......
心里生起一个猜想,我立刻找季叔要了毛巾进洗手间,打了盆水,给薄翊川擦脸擦身,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再回想刚才季叔同意解开我手脚的事,我更肯定了心里的猜想,不禁舔了舔牙——九成九这位影帝故技重施,这会又在测试我。
想测试我是不是真想通了,不会再逃跑了吗?
这么想着,我将计就计,把他衣裤一扒,没搞一点多余的小动作,就在他身边躺下,手臂搭了在他的腰上,依偎着他,闭上了眼。
起先我留意着薄翊川对我表现的反应,没睡,但他好像存心跟我比定力,想看我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愣是挺尸一般没一点动静,要知我俩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丛林里练伏击一趴就是四五个小时,定力都远超常人,和他互相熬了不知多久,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再醒来时,床上已没了人,但手脚的皮带也没重新系上。
虽然身子还是没什么劲,软绵绵的,但至少站起来不是问题,我走到门前,拉开门,就闻见了肉骨茶和椰糖碗仔糕的浓郁香味。
熬了一晚上,肠胃不疼了,我便又有了食欲,馋得口水直流,正在这时,楼底下传来兰姆姨的声音。
“惑少,醒了吗?醒了就下来食早餐啦。”
“哦!”我精神一振,连忙下了楼,满以为薄翊川会像以前一样和我一起食早餐,却没见他在餐桌边,不免有些失落。
环顾四周,一楼都不见之前守着的保镖,我看了看窗外,不见薄翊川的车,边食边问兰姆姨:“哥出去了啊?去公司了?”
“是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处理香料园的事。”
“那些看门的呢?”我啃着碗仔糕口齿不清地问。
“走啦,跟着大少一起出门啦。”
我神经一跳,立刻逃走的冲动在每根血管里窜动,但直觉隐约告诉我这么干不妥,于是食完早餐,我哪也没去,索性就坐在餐桌边,找季叔要了副牌九,喊了两个佣人过来一块打,一直打到太阳西斜,薄翊川和那些保镖还没有回来,我不禁有点按捺不住了。
食完晚饭,我的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借口去后花园消消食,季叔竟也没拦我,只派那两个陪我打牌九的佣人跟着。
踏进花园里没多久,转悠到玻璃花房附近时,一声耳熟的尖细叫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我一愣,回应了一声,就听见细细簌簌一串动静迅速逼近,接着一大团长满云朵斑纹的影子就扑到了怀里。
“坤甸,你怎么这儿啊,你不应该在蓝园吗?”我被它撞得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喵呜!喵呜!”大肉爪踩过我的大腿,在我怀里拱来拱去,嗅来嗅去,但没舔我,爪子也没收起来,挠得我胳膊上都泛起了红痕,看起来不像兴奋,倒显得有点狂躁,脖子上金铃铛铛作响。云豹成年了以后性情温和稳定,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坤甸就很少这样了,想起之前它被蝎子蛰了那次,我抓过它的尾巴,翻过它的肉垫细瞧,但什么异状也没发现。难道是发那个情了?不对啊,坤甸也有十几岁了,早过了发那个情期了。迷惑了一会,我的脑子里闪过一念,下意识用手轻轻盖住它的鼻子,把它搂紧了。果然,没几秒,坤甸就平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