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鞘by他山之猹

作者:他山之猹  录入:11-10

“好了。我知道了。”江封应道。说罢,他转身看向房间正中的那座巨大的全息模型。红色还亮着,上面闪烁着的数字是出故障前最后一刻监测到的数据——是一个远远不及理论上限的数字。
“接下来按照四号计划继续执行,通知邹秉宣去I283。调两队人给我。”江封道,“我需要先去取一份文件,半个小时之后在五号起降点集合。”
江封看向唐珩,“跟着我。”
走出数据中心,唐珩回想着江封刚才的一系列反应,忍不住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都不紧张?]
江封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紧张?]
[光源出故障难道不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吗,为什么我感觉你早就……]话说到一半,唐珩忽然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他蓦地停下了脚步,停顿了一会儿。江封似乎并不介意他此时的异状,继续向前走着。
唐珩又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他皱着眉,紧紧地盯着向导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唐珩道:[你早就知道会出事。靶城也好,光源也好,甚至是何牧做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
江封只移动视线看了他一眼,黑得近乎纯粹的眼中看不见半点龃龉。
江封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唐珩突然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他不知道这件事江封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而具体又计划到那一步。唐珩这时看不到前线的实时画面,就连面对虫族的经验都寥寥无几,可是在刚才,在看到屏幕上失联数据急速跳动到一个令人发指的数据的时候,他蓦地感到了一阵惶然。
唐珩道:[你要把何牧撤下去,或许还有肖晖,和其他什么乱七八糟我不知道名字的人。这是你们计划好的。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光源”一出事,那么多在前线的哨兵还有向导,他们……]
他忽然又说不下去了。
他对事情完全不了解,被蒙在鼓里,又有什么资格贸然指责。
话语间,江封已经推开了房间的门。这是江封之前带唐珩来过一次的宿舍,依旧和上次到来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弃物框里那两支喝光了的饮用水瓶不见了踪影。
江封道:[无论我做什么选择,光源都会出问题。]
唐珩:[但是你明明可以事先预防……]
[唐珩。]江封道,[我再重复一遍。光源出故障——这件事不是我的手笔。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可控范围内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门在身后关闭,发出锁扣咬合的“嗒”的一声。
“你做每件事都是这样的吗?”或许是只有两个人的密闭房间提供了足量的安全感,有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那我呢?把我从禁闭所弄出来,又说可以让我做什么黑暗哨兵。这也是你把自己利益最大化之后的选择吗?”
唐珩的嗓音粘滞得厉害。
他太久没有说话了,一直和江封待在数据中心里,一天下来,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只有傍晚收到营养剂作晚餐时的那句抱怨。
唐珩看着离自己不过一米远的这名向导。明明所有灯都开着,视觉阈值也稳稳地维持在清晰的程度,可他却觉得江封的神色晦暗不明起来。
然后,唐珩看到江封朝他迈动了步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
唐珩知道自己那句话里的冒犯,数十天之前被压制的记忆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倏然紧绷起来。
“你……”
唐珩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地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紧接着是肩胛骨撞上金属板的“嘭”的一声,疼痛也一并传入大脑。
唐珩没有料到江封会把自己推到门板上——在所有攻击方式中,这几乎是无害的了,甚至连疼痛都很轻微——但这并不妨碍唐珩因姿势改变的不适应而皱起了眉。
江封没有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
唐珩看着向导陡然放大在眼前的脸,在对方那双近在咫尺的眸中,看见了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自己。
大脑足足空白了十多秒,直到舌被搅弄着,有什么软热的东西划过上颚,引起身体一阵无法自抑的轻颤痒意,唐珩这才意识到——
他被吻了。
舌尖划过齿列,细细的水声被作弄出来。
但是这个吻里含着的□□不多。
唐珩隐约能感觉得出来,这并不属于情人间的缠绵,或许连“吻”都称不上,但这种截然相反的认知更让他迷惑了。连结中传来的是对方冰冷而自持的情绪,可是鼻腔满溢着的向导信息素的气味仍旧让他的身体微微发烫。
对视中,唐珩看见江封眼中那道虹膜与瞳孔间的界限缓慢化开,融成一滩浓稠的墨色。
他感觉江封的手捏上了自己的下巴。

第七十三章
被抵在门板上,这种完全受制于人的姿势让唐珩感到别扭。他皱起了眉,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活动,却不想江封在这时猛地收紧了钳制在牙关处的手,与此同时,一股几乎要穿凿身体而过的无形力道当头降下,顿时将哨兵的身体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强行精神控制带来的疼痛又久违地从意识深处泛起。
江封不再吻他,只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于无声中,向导的精神触角伸了出来,它们向外延展着,又像受到强引力似地收拢回来,织着牢笼,将二人紧密地围在其中。连结的存在愈发地明显了,宛如有什么东西低语着,从他们相贴的身躯,从他们交抵的舌,从他们本就存在着联系的精神世界逶迤而过,絮絮诉说着诱惑的词句。
他们是一体的。
他们本应当是一体的。
猝然诱发的结合热让哨兵再一次懵住了。
唐珩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却看到江封渐渐红了眼眶,那双泛着妖异色泽的眸子中,癫狂与冷静翻覆着,像是涌动的浪。
——席座向导不能与哨兵结合。
这句李擎不久前说过的话蓦地在唐珩脑海中闪现,但紧接着,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你想和江封结合吗?
意识中倏地刮起风暴。唐珩感觉自己灵魂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怂恿着迎合,一半又怒斥着反抗。可这两个念头最终又汇成一支。
他需要拿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宛如顶着千钧重负站起,用力之下,唐珩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而将他定死的力量似乎是那么的威不可犯。
但细微的松动还是出现了。
就在桎梏即将被挣破动的时候,那股叫嚣着结合的推力又忽地散去。唐珩望见江封的眸中眼光浮动,然后,前一秒还似钢铁铸就的牢笼就倏然溃散了,精神触角重新隐没于向导的体内,钳制着他的所有力道在这一刻全部松了开来,只剩那只温凉的手还覆在下颌的位置。
趁着这一瞬间的松懈,唐珩突然发力。两人的位置瞬间调转。
被强吻的怒火这是才迟钝地又冲了上来。
唐珩狠狠地瞪着近在咫尺这人,满腹想要以牙还牙的心思,却在对上江封的视线时忽地失了气势。
向导眼角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的眼神平静,但因为那还未恢复的瞳色,又显出一种教人心颤的脆弱。
在这之前,唐珩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江封,不是相处时的淡漠疏离,也不是发令时的高不可攀,更像是藏在深井中的一弯月,一日又忽地映入了怀中。
兴许是察觉到唐珩看来的目光中的异样,江封面色一滞,继而闭上了眼。
唐珩蓄势待发想要还击的那只手,突然就挥不下去了。
他窘迫地撇过头去,顿了一顿,又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时,他才又问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江封依旧是闭着眼。
“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如果想要答案的话,那么我的回答是:‘是的’。”江封的音量不大,吐字却很清楚,“把你带出圣所,引导你成为黑暗哨兵,这些都是我将自身利益最大化之后的选择,还有……”
说到这里,江封却又蓦地噤了声,两颊显出僵硬的线条弧度。是他咬紧了牙关。
唐珩怔忡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了。
这是刚才那一“吻”的后遗症。虽然结合的进程最后被向导亲手中断,但连结依旧存在着,甚至是因此而更被夯实了些。
而受此影响,他想要坦诚。
“还有什么?”唐珩的表情沉了下来。“你有事情在瞒着我。”
说着,他凑上前去,面庞压近江封,说话间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许久的沉默之后,江封重新睁开了眼,径直看向这个逼近自己的哨兵。
“还有,我带你来靶城,是想要利用你。”江封道,“即便只是暂时性的精神连结,对我的实力也还是有所提高。虫潮在即,我需要有一名哨兵辅助我。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唐珩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答复,脸上那作出来的凶恶再也维持不住了。他眨了眨眼,像是忽地就被抚顺了毛,连稍早些的郁结都消失殆尽了。
虽然江封的表达听起来有点那么让人不爽,唐珩想道,但是这其实不就是承认了想要自己给他当搭挡的意思吗?
哨兵想得太理所当然,是以错漏了江封说话时显而易见的不自然。
“就这个?”察觉到话音轻快得过分,唐珩清了清嗓子,又道,“不就是给你搭把手的事情吗?老子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呢。”
说完,他一挑眉,干脆地把人放开了。
“你直接说不就可以了,老子又没说不帮。”想到刚才那种巩固连结的方式,唐珩禁不住又有些脸热,便索性转过身朝室内走去,“那什么……你是不是现在还需要休息一下?你的文件在哪里?我帮你找吧。”
“没有文件。”
“嗯?”唐珩一愣,回头看去。
这道目光却没有得到回应。
或许是刚才的精神力消耗得狠了,向导急需要恢复精力,江封站在原地又轻阖上了眼。
见此,唐珩的喉结动了动,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就此安静下来,陪着他。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江封如期出现在了起降点处。
从半露天的那片遮雨檐向外望去,轻易地就能看见之前如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般亮着的那栋高楼,此时它不再刺眼地发着光,而是像是燃至尽头炭木的,依稀在玫红的夜幕中留下一幢暖橙色的残影。靶城的中转站暂时封闭了,而各式飞行器仍旧接连不断起降着,宛如受惊了的蜂群,从靶城的这端飞向另一端,携着生的希望,奔向死的无畏。
唐珩收回了远眺的视线。
他默默地跟在江封身后,与向导隔着半步远的距离,而他们的面前,站着的是整装待发的士兵。
飞行器起飞的隆隆声中,没有争议,没有议论,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制住。
江封的目光扫过这些士兵,扬高了音量,“我需要你们在C区撑六个小时,做得到吗?”
“能!”
斩钉截铁的回应如重锤落地,融作了一声。
唐珩与江封一同上了飞行器。
当看到驾驶位上的李擎时,唐珩着实震惊了一下,但转念又想到舱内的江封,便也觉得不是不可能。
这一架飞行器内坐着的都是熟面孔。
江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或许是出于对首席向导的尊崇,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身旁被空出了大半个人的身位,与另一排被挤得被迫和人臂膀相贴的唐珩形成了鲜明对比。飞行器内的人数是按照载额划定的,那一帮壮汉缩手缩脚地挤在一处瓜分了剩下的空间,看起来委实有些滑稽。
坐在唐珩旁边的最开始是一名向导,等起飞时的颠簸过去,他视线再往旁边一移,二人之间蓦地就多出来了一位哨兵。接触到唐珩看来的视线,那名哨兵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与之前的那名向导耳语了几句,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憨的笑容,像是春日里的棕熊。
这两人是搭挡,抑或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
唐珩看向他们的目光一沉,继而又落向前排的位置。
[江封。]唐珩唤道。
被喊着名字的向导正在翻阅一份文件。感知到这一声,江封没有抬头来,只眼角余光看去,递予一记无声地询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喊你一下。]
说罢,唐珩逃也似地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经过特殊处理的舷窗上呈现的仍是千篇一律的街景,可看着这种一成不变的景色,唐珩又禁不住觉得心情有些不合时宜的雀跃。
他允许了自己唇角的微小上扬。
光源在那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发出的辐射与光热足以让巨量的虫族受其吸引,当它猝然熄灭之后,剩余的“白炽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虫子们的主要目标,其中,离它最近的南三十七号靶城首当其冲。
C区位于南三十七号靶城与一号光源直线连线的中部。
如果忽略舱内不断积蓄的如乌云般的压抑,那么这一路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平和的。可是下一秒,这种平和就被打破了。
猝不及防的,飞行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众人还来不及从这阵摇晃中回过神来,飞行器就猛然向上拔升,约莫半分钟之后,才又重新恢复了平稳行驶的状态。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渐渐的,路途愈发颠簸。飞行器的几组连续的变速转向下来,竟是让唐珩感觉到了久违的眩晕感……
终于,飞行器悬停住了。
“首席。接近C区了。”李擎道,“但是下面虫族分布得太密,高度降不下去。”

江封和李擎的对话声音不大,由于隔断的存在,李擎的声音听不清楚,但江封的两句听闻却是被听得一清二楚的。
与唐珩隔了一人的那个向导兴许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听到江封的问话,不禁小声地问自己的哨兵,“‘房顶’有什么特别的吗?如果有虫子你们哨兵不方便下去,我们向导也是可以用精神力攻击的呀。”说罢,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用更低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这里的大家都很厉害。就算不行,首席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搞定的吧?”
哨兵笑了一笑,也学着他的模样小声道:“不可以哦。这样做会使飞行器的动力系统受到干扰,失灵,然后坠毁的。”
“噢。”
在一片紧张的焦灼中,这一番对话并不是特别显眼。唐珩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注意到他们,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们坐在了自己的旁边。察觉到那个向导又朝舷窗的方向投来视线,唐珩皱了皱眉,向后靠了一靠身子。
哨兵抱歉地对他颔首,“不好意思啊。”
“没事。”
相比起自己周围的人,唐珩其实更在意江封此时的情况。但一如既往的,那人并不需要他的关心。
很快,决定已经被做下了。
江封道:“放梯索。准备下人。”
舱门缓缓地在眼前打开。
混杂着厚重土腥气的风嘶吼着灌入飞行器内,混杂着难闻的铁锈味和另一种类似于金属在高温下激发出的味道,飞行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原位。
唐珩顺着开启的舱门往外看去。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是贴地飞行地穿梭于楼宇之间,而是处于一种半空的高度,将将可以俯瞰这一片废墟,可视野里又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在夜的绛色中,只有远处一线隐隐的光——那是来自于繁华不眠的主城。
梯索被放了下去。舱内的士兵逐个向前,见此,唐珩也随之站起了身。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江封通过连结的话语。
[唐珩,你留在最后。]江封道,[先待在这里。你的任务是保证我和你自己的安全。]
[我不想搞特殊待遇。]
得到这个回复,江封才终于回过头来,视线笔直地掷向唐珩,[听话。按我说的做。]
唐珩:[……]
唐珩趁着起身的角度往下面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向导为了防止他不听命令地突然跳下,没有给予任何视觉辅助,是以这一眼便只搜刮到了一片废墟的隐约的轮廓。
好在“特殊待遇”也不是全然的特殊,除了唐珩之外,还有几对哨兵向导也留了下来。这让唐珩感觉好受了一些。
坐在唐珩旁边的那一对搭挡也下去了。按照顺序,他们是最后一组。
或许是因为前面已经有人开路了,哨兵便让向导走在自己的前头先下去,一手攀着梯索,一手则牵着自己的向导。风声将二人自以为小声的腻歪交流刮进了舱内,听得唐珩撇了撇嘴,又忍不住一个劲地看向江封的方向,似乎要将他的后背看出一个窟窿,好看看藏在胸腔内的那一刻心脏是不是也如自己那样,由于持续的注视而加快了跳动。
突然,飞行器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拽,然后绳索受不住力而猝然绷断。
紧接着,唐珩听见了一声嘶吼,是仓惶的,悲恸的,沙哑得不似人声,更像是野兽濒死时的咆哮——是刚才那个哨兵发出的。
出事了!
江封就站在离舱门最近的位置。他看着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落到房顶上,散开,侦察。为了安全起见,他用精神力监视着这一片区域的情况,少数几只不受屏蔽器影响的虫族也很快被发现消灭了。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可就在下一秒,变故突生。
一只蠕虫倏然蹿了出来,它不知道在接着同类尸骸掩护而潜伏了多久,这一咬便是致命的。在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它张开巨口,露出狰狞的口器,继而狠狠地咬在了绳索上。
——连同位于偏下方的那名向导一起。
眨眼之间,前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人就没了,只剩下半截手臂,握着的手还残留着交握的余温。
那名哨兵顿时就疯了。
被江封击毙的那只蠕虫在他面前化作黑色尸骸,就像是一朵倏然于眼前炸开的黑色烟火,带来的却不是值得庆贺的欢愉,而是死亡的噩耗。目眦欲裂中,哨兵松开了攀着梯索的手,嘶吼着向下扑去,扑进楼宇周围涌动着的褐色虫潮之中。
江封骤然放出的想要控制住那名哨兵的精神力,扑了个空。
江封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目光移动,瞥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的唐珩,表情一滞。
在一段长久得足以让唐珩发现的停顿之后,江封的视线越过他,看向更后面的那些士兵。因为刚才的异响,舱内出现了微小的骚动,但是由于长期以来的纪律,很快又平静下去。
江封这才重新看回唐珩,“你过来做什么?”
他问完这句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明知故问,不禁皱了皱眉。
唐珩却以为这是对自己这一行动的不满。他朝舱外看了一眼,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瞄江封此时的表情,待被逮着了,就大大方方地看了回来。
唐珩梗着脖子道:“我担心你……我刚才他妈的以为你也要跟着跳下去。吓死我了。”
“我没事。”江封顿了顿,又道,“等一下出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
唐珩来得迟,只瞥见了哨兵跳下去的那一幕,而看着只剩下半截的梯索,轻而易举地便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唐珩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也是。”
梯索第二次降下。
自从出事以后,唐珩就一直守在舱门口,也不盯梯索的状况,就只定定地看着江封。
然后,或许是因为被注视时地不自在,他看到江封难得地皱了皱眉。
“走了。”江封出声打断了唐珩的遐思。
唐珩匆匆地应了一句,继而抢着走在了江封的前面
迈下第一阶的时候,他轻飘飘地道:[我走前面吧,这样如果出事了我还能护着你;就算目标是我,我的反应好歹也比你快一些。]
说着,唐珩又仰头去看江封的神色,然而或许是舱内调暗了亮度,向导的表情晦暗不明,只有那双眸子反射着微弱的光,像是两粒被云雾遮掩的星子。
而一直到全员安全降落到房顶,唐珩都没有等到江封的回应。
他们的落点是在一处三层建筑的天台,而这几乎是附近仅存的建筑了。
唐珩在下梯索的时候向下瞥过几眼。
在深色的夜幕下,依稀还是能看见有什么东西攒动着。兴许是由于这是被精神力探知的,每一只虫子的轮廓都清晰非常,而它们又层层叠叠地拥挤在一起,汇成翻涌的褐色波浪。有什么小玩意儿在罅隙中亮着幽绿的光,一闪一闪的,像是浓雾中遥遥望见的灯塔。
[那是微型阻隔器。]察觉到唐珩的视线,江封解释道,[为了提供降落平台,选定地址的周围会预先安放一些,可以使虫族最小程度地注意到这里,不过只能起短效作用。]
唐珩收回了再次投向楼下的视线,又问:[大概能持续多久?]
[最多五个小时。]
听到这话,唐珩不禁扫了一眼时间——刚过十一点,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唐珩感觉心情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有再继续发问。
除了江封,这里还有十数位向导,与哨兵几乎是对半开的数量。
唐珩默默看着。
没有过多的言辞命令,队列已自行散开,那个男人就站在最前端,背对着他,几乎要融入夜色离去。
若有所感一般,视线焦点处的那人回过了头,递来一眼。
哨兵没有看清楚那一眼中的含义,只是怔忡地立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下一秒,唐珩蓦地一震。
浩瀚的精神力以江封为中心荡开,宛如巨石砸入深潭,溅起的波澜向四下层层地漾去。这一瞬间,天地都静了,哨兵耳边嘈杂的精神噪音消失殆尽,只剩下风吹过沙砾与废墟时微不足道的倾向。遥远处大型机器隆隆地响着,飘渺得像是幻觉似的耳鸣。
夜色是极好的隐蔽。
唐珩起先并没有发现变化,过了好一会儿,才依稀看见有什么不同了。
楼栋周围依旧涌动着密密麻麻的褐色虫子,但再远一些,已然是另外一片景象。像是有梳齿一遍遍地刷过,每刷一道,那褐色中的黑就明显一分。那些黑色虫骸成片地出现,停滞片刻,再又向地面坠去,像是暗涌的潮,一波又一波得扑向海中唯一的礁岸……
这一刻,唐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睁大眼睛,定定地站在原地,眼前的景象翻覆着,而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不久之前,江封与他接吻之后微微喘息着看着他的模样。
那双眼睛里看不见虹膜与瞳孔的界限,只盛着夜色,笼罩着天地万物的、妖冶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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