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能不清白吗。
他观察着段怀英的脸色,继续道,“就是身边……有两个走得近的朋友。”
“一个叫沈虞,服装设计师,比他大一届的学长,两人朋友圈互动频繁,上个月还一起去看了画展,照片儿里靠得挺近,沈虞看他的眼神……我感觉有点儿不一样。”
段怀英的下颌线绷得笔直,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咖啡杯在桌面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溅了两滴在桌面上。
可他此刻根本没空在意,满脑子都是金禹说的“靠得挺近”“眼神不一样”。
“还有一个肖清和,你别说,那个长得更好看的,大美人儿类型的。”
段怀英:“说重点。”
“哦,重点是这个肖清和是他大学室友,现在是个男频编辑,家里什么背景不知道,但看着应该也不缺钱……”金禹见他脸色难看,赶紧补充,“这个看着就是正常朋友,互动大多是讲讲圈儿里的事和吐槽工作,没什么暧昧的。”
段怀英沉默了很久,反复摩挲着咖啡杯沿,眼底的情绪被阴郁取代。
他想起楚颂工作间歇打电话时他听到的那句“阿鱼”,当时还没过于在意,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沈虞。
“他们……是情侣关系?”他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金禹耸耸肩:“不好说。没看到明确的关系,但沈虞对他确实很上心,楚颂搬家都是沈虞帮忙操办的。”
他拍了拍段怀英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楚颂这几年没公开过恋情,说不定只是关系好的朋友。”
段怀英没说话,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下。
他想起自己在M国的四年,楚颂生病时是谁照顾?难过时是谁安慰?这些本该由他参与的时光,全都被那个叫沈虞的人占据了。
“他今天,吃了我做的三明治。”他突然说,像是在给自己找底气,语气里带着点固执的骄傲。
金禹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你?做饭?连泡面您都嫌麻烦,您老人家做饭啊?”他上下打量段怀英,“你在M国不是连厨房都不碰吗?怎么,为了追人连洁癖都治好了?”
他没和金禹说的是,实际这些事情他四年前就做过,楚颂很喜欢,回国之后,他还特意向甜颂的甜点师亲自请教过。
“没治好。”
段怀英认真地说,“我戴了无菌手套,用了新开封的食材,做完还消毒了厨房。”他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他没讨厌,都吃完了。”
如果做这些是为了楚颂的话,那即便每天都做,也不是不可以。
金禹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委屈模样,忍不住笑:“行了,至少他没拒绝你的东西,这就是进步。”
他凑近了些,“不过说真的,楚颂这人不错。我看了他的画,画风跟他的人一样,软乎乎的,难怪你念念不忘。”
段怀英有些威胁的神色看向金禹。
金禹:“你这什么眼神儿啊?我这是客观评价,没想跟你抢人,我的天!真的……你神经病吧。”看谁都像假想敌,看谁都像潜在情敌。
“他右眼下的痣还在。”他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左眼角的痣。
“还不是因为你啊,”金禹戳穿他,“强迫症的臭毛病,非说对称的东西好看,人点掉左边那颗,不就是想跟你划清界限啊?”
他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你左眼角这颗痣纹得挺像啊,楚颂看到没?什么反应?”
段怀英:“他看到了,没说什么。”两个人还没就这个问题说过:“我晚上约了他吃饭。”
“哟,有戏啊!”金禹挑眉,“你再加把劲,记得嘴甜点,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无论男女,那都是吃软不吃硬。”
段怀英:“废话多。”
什么软的硬的,可楚颂的话……大概是吃他这张脸。
他向来知道自己什么对楚颂最有杀伤力,必要时刻,这一切都可以使用。
至于,沈虞——
这人像根刺,扎在段怀英心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大多是关于在M国的生活。
金禹是他在M国画室的合伙人,他虽然不会画,但是他懂画,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画,两人也是因为在M国的契机相识——抢一幅画。
那是楚颂之前很喜欢的画家,偏偏金禹也看上了这幅画。
金禹让他给他一个理由。
段怀英告诉他,这是他最喜欢的人最喜欢的画家。
金禹:“那时候我就知道,啧,你这种人居然也能是个情种。”
刚去M国时,段怀英的公寓里空荡荡的,除了画架就是消毒水,连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
后来他发现,段怀英把楚颂的画稿扫描进电脑,设成了屏保,手机相册里存满了楚颂的照片,从高中认识开始,一张都没少。
段怀英从前不会画画,但他生生用那几年的课余时间看遍了几乎市面上所有的绘画书籍,开始学画,把自己弄得像半个艺术家,甚至还开了小有名气的画展。
“你画展上展出的那组《想念》,当时那什么艺术评论家还说你‘情感细腻’,他们哪知道,你是把四年的疯都画进去了。”
段怀英的指尖捏紧咖啡杯,杯壁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他想起那些在M国的深夜,他对着画稿一遍遍修改,把楚颂的眉眼画得越来越清晰,却始终画不出他右眼下那颗痣的神韵。
“我欠他的。”他轻声说。
“好好的金融大佬不当,非得回来追妻,”金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你那个主题馆,是不是打算做成楚颂专属啊?我看设计图上全是糖啊、蛋糕啊,跟你以前喜欢的极简风格完全不一样。”
段怀英的嘴角弯了弯:“他喜欢。”
还真是?!
聊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时,金禹看了眼手表:“行了,不耽误你约会了。记住,别总想着工作,多聊聊私事,比如……高中时候有意思的事儿?”
他们那时候真的有什么有趣的吗?楚颂……又真的想回忆吗。
他挤了挤眼睛,“还有,看着他离那个沈虞远点,必要时……我觉得你可以宣示主权。”
段怀英点点头,起身买单。
金禹:“行啊,蹭你一杯咖啡,也不枉我在这儿陪你废话这么半天。”
段怀英:“少来。”
走出咖啡馆,翻到楚颂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居然是一小时前发的,照片里是沈虞和模特站在t台上举着奖杯,配文:“阿鱼棒!(竖大拇指)”
段怀英的指尖泛白,死死盯着照片里的人:长得不怎么样,不够好看,楚颂一定不喜欢。
“他是我的。”
他低声说,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办完其他事回到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调整了自己带着些凶意的眼神。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楚颂发来的消息:“我快到餐厅了,你到哪了?”
“马上到,十分钟。”
或许他该想想,自己是该当好好猎人,还是该换个策略——像个猎物似的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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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菜馆门前,楚颂站在门口,段怀英的车缓缓停在路边。
段怀英没穿往常的衬衫,而是换了件浅色的针织衫,惬意随性的样子不大像他。
他停好车,手里拎着个纸袋,走到楚颂面前:“等很久了?”
“没有。”楚颂别过脸,“刚到。”
要命,果然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垂涎段怀英这张脸。
段怀英:“进去吧,我订了靠窗的位置。”
包厢里的灯光调得很低,实木桌上摆着上好的瓷器餐具,古香古韵。
段怀英把纸袋放在桌上,里面是盒包装精致的糕点:“绿豆糕。”
楚颂的目光落在糕点盒上,喉结动了动。那是他高中时爱吃的东西之一,段怀英总说“太甜伤牙”,却会在他上课偷偷画画时,塞进他课桌里。
“你个大老板……现在还吃这个?”
楚颂嘴硬,手却诚实地掀开盒盖,绿豆糕的清香漫开来,形状还是当年的小兔子模样。
“给你的,特意。”
哦?这会儿不说他了?哦,也没有能说他的身份了。
段怀英替他倒了杯温水,指尖捏着杯耳递给他,“医生说你体寒,还是少喝冰的。”
这人连他体寒的毛病都记得,却偏偏像是忘了他当年说过的伤人话。
他抬眼看向段怀英,对方正垂着眼看菜单,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幅画——哎不公平,这张脸怎么能这么好看。
段怀英抬眸:“想吃什么?”
他把菜单推过来,指腹不小心碰到楚颂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段怀英先收回手,“你点。”
真让他点?
他故意翻到最辣的那页:“那就来份水煮鱼,特辣的。”
段怀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他吃什么无所谓,但楚颂不行:“好,再加点不辣的菜,怕你辣着。”他叫来服务员,特意嘱咐,“水煮鱼的辣椒少放一半,麻烦了。”
楚颂爱吃辣,但吃辣会胃疼。
菜上齐时,段怀英没动筷子,先拿起公筷给楚颂夹了块糖醋排骨:“你以前爱吃这个。”排骨炖得软烂,糖醋汁裹得均匀,显然是特意交代过的。
“段总,”楚颂咬着排骨,声音有点闷,“又是送糕点又是夹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追我。”
段怀英抬眼,眸子里的光在灯下晃得人眼花:“不能吗?”
“打住。”
楚颂只是随口一句,段怀英居然顺杆儿爬,慌忙打断他,心里像被排骨的糖醋汁糊住了似的,“说正事,主题馆的灯光方案我改好了,明天发你邮箱。”
段怀英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很快掩去,换成乖巧的模样:“好,都听你的。”他夹起块清蒸鱼,细心地挑去刺,放进楚颂碗里,“多吃点鱼。”
楚颂盯着碗里的鱼肉,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段怀英也是这样,在食堂里替他挑鱼刺。
“段怀英,”楚颂放下筷子,“你最近这样……到底想干什么?”
段怀英的动作顿住,灯光落在他脸上,左眼角的泪痣显得格外无辜:“说过了,想弥补你。”这话不假,“也不尽然,现在我确实需要你。”
应该是说的是项目没错吧,没错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还是这么大一笔钱财……那这灾肯定也是大灾……呸呸呸。
即便告诫了自己,楚颂的心脏仍是猛地一缩。
他最受不了段怀英这副样子,一阵儿诚实得要命,说什么都打直球,从不懂得委婉。
有时候给他的感觉又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让人狠不下心推开。
可理智在冲他尖叫——别上当啊楚颂,这大概是段怀英什么圈套,他天生长这副男妖精样子,最会骗人了!
“别跟我说这些。”楚颂硬是别过脸,看向窗外挂着的灯笼,“我早就忘了。”
“你没忘。”段怀英轻声说,“你连续眨了两次眼睛,你说谎的时候,就这样。”他往前倾了倾身,距离拉近。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楚颂的耳根瞬间红透。他猛地往后靠,撞在椅背上又气又恼:“段怀英,你!”
段怀英:“开玩笑的。”他重新坐直,替楚颂续上温水,“快吃,菜要凉了。”
楚颂看着他从容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段怀英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用最无辜的表情设了一个又一个陷阱。
可该死的是,他好像……并不讨厌。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饭,楚颂正想说互动屏的音效方案,段怀英忽然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挑不出错处:“看到你朋友圈发的一条新动态。”
楚颂的筷子顿在半空,朋友圈?哦,是那条朋友圈是沈虞领奖的照片。
“哦……你说阿鱼啊,是的,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改设计稿,拿奖也是情理之中。”楚颂笑着说,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喜悦,完全没察觉段怀英握着水杯的手指悄悄收紧。
段怀英的喉结轻轻滚动,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你们……关系很好吧。”
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他抬眼看向楚颂时,睫毛垂得很低,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你提起他时,语气很开心。”
楚颂:“嗯,阿鱼是我学长,这几年帮了我很多,我们是很好,除了有时候爱故意欺负我一下之外,他人真的很不错。”
他笑着解释,完全没注意到段怀英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得吓人。
段怀英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笑意,心底的醋意像藤蔓疯长,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还微微勾起嘴角,只是那笑容没达眼底:“真好啊。”
他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拨了拨碗里的汤,声音带着些叹息,“是我的错,这几年不在,连你现在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楚颂的心猛地一揪。
段怀英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失落,让人听了别扭。
“这……跟你没关系。”毕竟不管如何,是他甩的人。
没关系,跟他没关系。
段怀英看起来更不开心了。
楚颂看着对方低垂的眉眼,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段怀英也是这样,明明在意得要命,却总是什么都不肯说,三千年后从土里挖出来嘴都还是硬的。
心脏顿时软了几分,连带着对段怀英的戒备也少了些。
“其实……”楚颂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地:“还是那些。”
段怀英猛地转过头,眼里闪着光:“还是那些?”却在楚颂点头后,又迅速收敛了情绪,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晚餐快结束时,楚颂指着文件上的插画展区设计:“这里,射灯角度要再调高点,避免直射画稿。”他说话时凑近了些,发丝不经意间扫过段怀英的手背。
“按你说的调。”
段怀英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伸手想去够楚颂面前的文件,指尖却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两人都顿了顿。
段怀英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倒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抱歉,没注意。”
他收回手,在桌下悄悄蜷缩,回味着刚才的触感——楚颂的手很软,现在也没那么凉了。
离开菜馆时,晚风拂过,微凉。
段怀英拉开副驾车门,手自然地挡在门框上,避免楚颂碰头,就这么几步,他还是执意要送。
车停在楚颂家楼下时,段怀英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楚颂,帮他解开安全带。
距离瞬间拉近,他能清晰地看到楚颂右眼下的痣,和自己左眼角的痣遥遥相对。
四年前楚颂和他分手点掉了左眼下的痣,现在他们现在对称了。
有那么一瞬间,楚颂甚至觉得他会亲上来。
段怀英却突然后退了些:“上去吧。”
楚颂欲走,却听段怀英喊他。
“楚颂。”
回头,路灯的光落在段怀英脸上,他语气认真又带着点试探:“明天……能陪我去看看主题馆的灯具吗?工程那边说最好你亲自选款式。”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一定是借口。
可楚颂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想起刚才饭桌上那张好看的侧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段怀英:“那我明天,来接你,晚安。”
段怀英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温热的呼吸拂过楚颂的耳廓,“记得早点休息,别再熬夜画画写文了。”
楚颂“嗯”了一声,像被踩中尾巴的猫般头也不回地跑进楼道,一股脑上了电梯冲进家门,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不对啊,他跑什么!?
呼哧带喘,摸出手机,是沈虞发来消息——
【沈虞:dinner with段家太子爷啦!怎么样,没被吃干抹净吧?】
楚颂回了个白眼的表情包,阿鱼这家伙,好话一句没有,专门儿往别人烦得要命的地雷上踩。
【可颂: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废话少说。】
【沈虞:没事儿不能聊聊吗?你那新书写怎么样了?】
……真是一句让人高兴的没有。
新书的事,也很棘手,他现在真没什么头绪。
他得好好想想,平复一下。
哎呀,自己怎么脑袋一热又答应他见面了呢。
楚颂,你还真是不中用,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段怀英坐在车里,看着楚颂家亮起的灯光,嘴角扬起个极浅的笑。
按开两个多小时没开的手机,满屏都是金禹发来的有的没的消息。
“无聊。”
【金禹:怎么样啊段老板,和您那小对象处怎么样了。】
【段:计划之中。】看在“小对象”这三个字份上勉强理他一下。
【金禹:哟,上次看您这么费心还是M国那个并购案,您可真不容易啊。】
呵,多余理他。
段怀英点开楚颂的朋友圈,那条恭喜沈虞获奖的动态,他盯着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一帧一帧,眼底藏着难以忽视的占有欲。
示弱不过是狩猎的手段,他太了解楚颂了,高中时候就是如此,吃软不吃硬,见不得他半分委屈。
既然他还在意。
那就好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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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笑]
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屏幕上跳动着“温姐”两个字,他的太阳穴瞬间突突直跳。
温姐又来给他贴催命符了。
楚颂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狗腿语气上线:“美丽的温姐晚上好啊,出去散步了吗,今晚月色特别美……”
“美什么美!”
温姐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开来,“你的新大纲呢?上周说这周给我,现在都周几了!楚颂我警告你,这本文要是再拖稿,你就等着去喝西北风吧!”
楚颂缩了缩脖子,举着手机远离耳朵,完了,“可颂宝”都不喊了直接喊他大名,问题严重了。
“快了快了,正在收尾,明天一定给出来!”
他看着客厅散落的画稿,心虚得厉害——这几天光顾着和段怀英周旋,新文大纲只写了个开头。
“明天必须给我!”温姐的语气不容置喙,“出版社那边催得紧,你这本文走现实题材,本来就难写,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你不是说缺的素材吗?多出去找找灵感,别总窝在家里!”
他是没窝在家里啊,光往外跑了。
楚颂连声应着,挂了电话后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长长叹气。现实题材哪有那么好写,他连职场精英们每天喝什么咖啡吃什么饭都不知道,更别说写他们的工作日常了。
正发愁时,头顶突然传来“嘀嗒”声,一滴冷水精准地落在他额头上。
楚颂愣了愣,抬头看向天花板,只见墙角的水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紧接着又是几滴冷水落下,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搞什么啊?”
楚颂猛地站起来,刚跑到卧室门口,就听见“哗啦”一声,天花板的墙皮突然脱落,浑浊的污水顺着裂缝倾泻而下,瞬间在地板上积起水洼,他摊在书桌上的画稿和笔记本电脑全被泡了进去。
“我嘞豆!我的稿!”
楚颂惊呼着扑过去抢救,可污水已经浸透了纸页,新大纲的字迹晕成一片模糊。他气得想骂人,刚摸出手机准备给物业打电话,整个房间的灯突然“滋啦”一声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楚颂僵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他从小怕黑,高中时晚自习回家,段怀英总会送他到楼下,看着他房间亮起灯才离开。
此刻被困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头顶哗哗的漏水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潮湿的墙壁上晃动,映出大片斑驳的霉渍。刺鼻的污水味弥漫在空气里,他的画稿泡在水里,笔记本电脑黑屏开不了机,连换身干净衣服的地方都没有。
“喂,怎么了?楚颂?说话楚颂。颂宝!?”
手机突然传出声响,是自己刚才慌乱中误拨出去的电话,没按到物业的,倒是按到段怀英的了。
楚颂一愣,“喂。”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背景里哗哗的漏水声格外清晰:“我家楼上漏水……把我家淹了。”
段怀英:“别怕,我马上过去。”
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沉稳得像定心丸,“待在安全的地方,站门口来,千万别碰电器,也别碰水,我马上到。”
没等楚颂拒绝,电话就被挂断了。
楚颂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想麻烦段怀英,却又在这样狼狈的时刻,莫名地依赖着对方的承诺。
蹲在黑暗的楼道里,拿出手机拍照,无可奈何地发了条朋友圈——“这都什么事啊,人在家中天降洪水,打不死我的也不能一直打我吧?”
十分钟后,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楚颂拎着湿透的背包站在段怀英面前,就看见段怀英身上还穿着那件针织衫,手里却多了件黑色外套。
“跟我走。”段怀英打开车门,把外套披在楚颂肩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肩膀时皱了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楚颂裹紧外套,清冷的混着消毒水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他慌乱的心绪渐渐平复:“楼上装修没关水龙头,把我家天花板泡塌了,灯也坏了,现在物业也联系不上人,都不知道到明天早上会什么样子。”
他看着段怀英担忧的眼神,此刻的窘迫脸颊有点发烫,“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段怀英发动车子,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裤脚,“先去我家吧,明天再处理。”
楚颂刚想拒绝,手机又响了,是温姐发来的微信:“我刚看到你朋友圈!家里漏水了?没事吧?实在不行先找地方住,别影响写稿!”
别影响写稿?!
楚颂看着消息欲哭无泪,正打字回复,段怀英突然开口:“我家有空房间,你可以住到你家修好为止。”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而且我白天大多时候都不在家,你不必感到别扭。”
楚颂的心猛地一跳,刚想找借口推辞,又想起温姐的话,他这行业……好像挺适合给自己找灵感的!
精准地戳中了楚颂各方面的软肋,他抬头看向段怀英,对方的侧脸在路灯下轮廓分明,眼神真诚得让人无法拒绝。
“……好,那麻烦你了。”楚颂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又答应段怀英了!
段怀英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嘴上却依旧平静:“系好安全带。”
车驶入高档小区,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楚颂跟着段怀英走进客厅,看着极简风格的装修愣了愣——黑白灰主色调,干净得像个样板间,和自己温馨的家完全不一样,只有玄关处挂着的一幅画显得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