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响彻by蝉饮

作者:蝉饮  录入:11-17

罗阿响偷偷瞄谷肆的表情,看起来似乎真的没生气,这才放心下来。
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搂搂抱抱,罗阿响刚才的愧疚心情完全消失,变成了害羞。
他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张拍立得,好奇是谁给他拍的。
罗阿响站起身来,从谷肆的怀里离开了。怀中蓦然空了,谷肆的手下意识地捻了捻,似乎在感受刚才罗阿响在怀里时的温度。
罗阿响打开书柜的门,拿出了刚才的相册,将其中的那张拍立得给谷肆看。
“这是谁给你拍的?”
谷肆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张照片的存在,他拿起照片,仔细思考了几秒钟。
“有点忘了。”
罗阿响不依不饶:“想起来。”
谷肆用手支着脑袋:“为什么这么在意?”
“我觉得拍这张照片的人肯定喜欢你。”
罗阿响说出自己的猜想,谷肆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看样子他想起来了。
罗阿响立刻追问:“想起来了?”
“嗯……算是吧。”
“谁啊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真这么想知道?”
“肯定啊,你都是我男朋友了,想知道也不奇怪吧?”
谷肆听见他这样说,心中有一丝电流窜过,似乎被什么东西忽然触动了一下。
“好吧,是初中毕业时,一个女生送给我的,她说难得给我拍一张好照片。”
罗阿响把照片翻过来,在右下角看见了一颗手绘的心,只是颜色跟照片底色很像,所以很难发现。
“看来我说中了。”罗阿响指着那颗心给谷肆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谷肆根本没发现这个小小的记号,当时他正面临着要不要去余城的重大抉择,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事。
“你没发现?”
“没。”
“觉得遗憾吗?”
“为什么?”谷肆不明所以,就算当时发现了,他也不会和那人交往。
罗阿响:“青春的小遗憾还需要理由吗?”
“我又不喜欢她。”
罗阿响看着谷肆,他看起来真的毫不在意,又有些为拍照的女生感到不值。
“真是块木头,朽木!”
谷肆不解:“难道你希望我发现?”
罗阿响笑着摇头:“只是觉得你真不解风情。”
“怎么,想退货?”
罗阿响听了谷肆的话之后瞪大了眼睛,认真盯着谷肆看,发现谷肆说这话时表情十分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罗阿响赶紧澄清:“怎么可能!该不会你想退货吧?我可不会答应的!”
那样子生怕慢一秒谷肆就真的把他给退货了。
谷肆看他着急解释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介怀立刻都消失了,表情也柔和起来。谷肆一直认为自己没什么情趣,除了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不怎么值得人喜欢。
但罗阿响却似乎把和他交往当作了攀高枝,这让谷肆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谷肆问。他问这个问题是真的出于好奇,并没有自视甚高的意思。
“那当然啊……毕竟你之前都是直男来的。”罗阿响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是担心谁听见,不过转而声音又大了:“话说你怎么会喜欢我?”
谷肆一挑眉:“怎么,你不是那喀索斯吗?”
罗阿响知道他在调侃自己自恋,气得他在谷肆身上锤了两下。
“切,我可没自恋到觉得自己能把你掰弯。”
谷肆没想到他还会在乎这个,看他着耿耿于怀的样子,大概对掰弯自己存着一些愧疚感。
“我倒是不觉得自己是被你掰弯的。”
“怎么说?”
“毕竟我之前也没喜欢过谁。”
罗阿响对他这说法不屑一顾,觉得谷肆某种程度上比自己更自恋。
谷肆仍然撑着头看自己,这时罗阿响打开自己的书包,掏出了素描本,只说了两个字“别动”,就投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干嘛啊?”谷肆表情很嫌弃,却听话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让我练练速写。”
谷肆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行为感到无奈,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给罗阿响当免费模特了。
几分钟过后,他的手都软了,有些撑不住,于是抬眼对罗阿响说:“好了没啊?”
“马上马上!”
如同罗阿响答应的那样,一两分钟后就结束了。
谷肆得到许可后,一下松了力道躺在地上,手酸软得不行。
他歇了几秒钟,就手脚并用爬到罗阿响身前,一点一点逼近他。
罗阿响一脸茫然:“你干嘛?”
谷肆没停下动作,仍然不断靠近罗阿响,罗阿响被他逼得不断后撤,直到被抵到墙上,他退无可退了。
“给你当了这么多次模特,我要点报酬不过分吧?”谷肆双目熠熠,脸上仍然是冷淡的表情,却让罗阿响莫名地心跳加速。
“什、什么……”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暖风不断吹进房间,罗阿响还是感受到了谷肆逐渐逼近的热气,直到谷肆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侧脸上,罗阿响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两人从交往以来,一直保持着以前的相处模式,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罗阿响不是不想亲近,只是碍于谷肆之前是个直男,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让谷肆反感,所以也就一直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没想到最终是谷肆迈出这一步。
他本来想闭上眼睛的,但谷肆的脸实在是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等他反应过来,谷肆的脸已经凑到他跟前,罗阿响本来想回应一下,他往上凑了凑,谷肆却也在这时有了动作。
谷肆本来只是想亲一下的,但罗阿响一有动作,他紧张起来,不小心往下磕了一下,他的嘴唇含住了罗阿响的下唇,两人的牙齿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罗阿响几乎快红成煮熟的虾子,蜷缩在墙角。
谷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向冷静稳重的他捂住嘴唇,一屁股坐在了罗阿响面前,完全失去了形象。
良久过后,两人的目光交汇,两人都好像刚认识对方,同时移开了目光。

第44章
他们冒失碰撞在一起,不熟练、跌跌撞撞地靠近彼此的样子,在对方眼里都是无限珍贵的存在。
半晌的沉默之后,两人不知为何又突然笑了起来。
他们平躺在凉席上,望着同样的天花板,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罗阿响的手缓慢小心地向谷肆那边移动,手指触碰交缠时,高涨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他的胸口。
他与谷肆十指紧扣,不说一句话,只是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安稳。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都在安逸的氛围中昏昏欲睡,罗阿响的余光看向谷肆,只见他闭着眼睛,不停眨动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忽闪不停。
谷肆觉察他的目光,便睁开了眼睛,另一只手拾起罗阿响方才丢在旁边的速写本,仔细翻看每一页,速写本上什么都画,多是班上同学的速写,从某个时段开始,就几乎全部变成自己了。
尽管给别人看自己画的东西会有些不好意思,但罗阿响并没有阻止他,这或许也是让他了解自己的一种方式。
他抬起谷肆的手,和自己的手做比较,谷肆的手指比自己长,手背上的青筋略微突起,已经颇有成熟男性的风范。反观自己的手指,短了一些,手上有许多硬茧,都是画画用笔习惯不好给磨出来的,像小孩的手。
这时罗阿响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有些好奇地问:“下午你用方言跟司机交流吧?”
余城的方言罗阿响是会说的,但学校较为严格地要求老师学生用普通话交谈,所以他平时也没有说方言的机会,他好奇这样的小镇大家是不是都用方言交流。
谷肆偏着头:“嗯,怎么?”
罗阿响:“这边平时都用方言交流吗?”
“学校还是用普通话交流比较多,但这边地铁之类的地方都会用三语播报,本地方言、普通话、英语,也是为了照顾不会讲普通话的老一辈。”
“哦——”罗阿响拖长了声音,“那阿嬷怎么不说方言?”
谷肆答道:“她是后来搬过来的,我也是跟着学校里的人学会一些。”
听到这里,罗阿响来了兴致,他眼睛亮闪闪的。谷肆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了小时候躺在院子里,漆黑的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
“那你教我几句,我想学!”罗阿响抬眼去看谷肆,他眼中有些无奈,但却没有拒绝罗阿响。
“你想学什么?”谷肆问。
罗阿响思考了一瞬,他提出要求时只是随心而动,没有仔细想过有什么想知道的语言,于是让谷肆教他一些日常用语。
“那你跟我念,siong-ga-yi-li。”
罗阿响学着谷肆的语调:“siong-ga-yi-li,什么意思啊。”
谷肆脱口而出:“最喜欢你。”
原本罗阿响以为是他突然的告白,又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刚刚教自己的方言的意思。而这在罗阿响看来,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告白。
“……为什么教这个?”
谷肆少有地露出笑容:“想听你说。”
有时罗阿响也很羡慕谷肆,他总是那么直接,无论什么都可以毫无介蒂地说出来。
罗阿响躺在凉席上,认真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学谷肆说话,重复这个过程让他感到有些困倦,不知不觉就在地上睡过去了。
现在是二月,虽说南方冬季没有那么寒冷,却也不是能在地上睡觉的时候。最后谷肆只好将人抱上了床,盖好被子,自己去了阿嬷为阿响准备的客房休息。
第二天早晨,叫醒罗阿响的是谷肆身上的凛冽寒气,像蛇一般钻进暖和的被子里。
谷肆站在床前,身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摇晃着罗阿响,催促他快点起床。
罗阿响不明所以,他虚睁着眼睛,看见谷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顿时清醒了大半。
“怎么了?”
“今天去岛上,得早点。”
罗阿响的困意未消,但仍旧挣扎着坐起来,他闻到谷肆身上的薄荷味道,还来不及反刍,就被劈头盖脸的衣物打断了,谷肆正在给他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出发之前谷肆看他带的画具太多,于是建议他不带衣物,穿他的就行,罗阿响当然答应。
罗阿响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之后才下楼,透过开着的大门,他看见这时院子里已经停好了一辆小型机车。
谷肆把一顶冷帽潦草地框在他头上:“吃早饭。”
就着昨天剩了不少的海鲜粥,谷肆早上做了个蚵仔煎,就当一顿简单的早餐了。
罗阿响在蚵仔煎里吃到了鸡蛋壳,他偷偷吐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早上五点起来做早餐的人不应当收到任何恶评。
“哪来的车?”罗阿响看着院子里的机车,有些好奇。
“早上去朋友家借的,上岛比较方便。”谷肆把洗好的碗放在柜上,回答罗阿响。
罗阿响震惊:“你几点起的?”
谷肆却不在意,他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
罗阿响缩了缩脖子,把最后两块热乎的蚵仔煎扔进嘴里,有些心虚,转而问谷肆昨天几点睡的。
谷肆把剩下一点粥全灌进嘴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催促罗阿响赶紧吃,吃完准备出发。
早上的海风极具侵略性,直接往人骨子里钻,深入骨髓的寒意让罗阿响打了个寒颤,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几乎把他的眼睛全遮住了。
谷肆又拿了条围巾给罗阿响,趁着罗阿响坐在后座发呆给他绕在脖子上,罗阿响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他围得严严实实,谷肆紧接着又把头盔压他头上,把他冷帽的尖尖压了下去。
直到机车跑起来,他才知道谷肆为什么要给他做这样的全副武装。即便他已经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他还是感觉自己好像浑身赤裸着被风挂起来在空中飘。
罗阿响紧紧抱着谷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牙齿打颤,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小猫一样躲在谷肆身后。
谷肆和他截然不同,衣角飞扬,自在洒。
这时天还没亮,所有的事物都只有灰黑色的轮廓。隔着头盔的防护,罗阿响看什么都模模糊糊,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所以他最鲜明的感受就是搂着谷肆时的温度,温热柔软,让他更容易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
随着天色渐明,路上已经有了其他车辆,罗阿响也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东方日色照亮了半个天空,云朵被染成了橙红色。他们疾驰在这片天空之下,路越走越亮。
在余城他见不到这种景色,每天都在紧锣密鼓地学习、画画,乏善可陈的校园生活也因为谷肆而有了转变。
海就在他右边,喜欢的人被他紧紧抱着。
这可能是他近几年来最幸福的一刻。
机车跑过密林之间的小道,跑过湛蓝的海边,跑过长长的海桥,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当罗阿响看到“海岛欢迎您”的牌子时,谷肆的骑车速度就慢了下来,然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罗阿响把头盔摘了下来,海岛的风带着咸气立刻扑面而来。
谷肆认真看着罗阿响,最后拳头抵着嘴唇笑出了声。
罗阿响正闭眼感受海风,谷肆的笑声和风声一起传到他耳边,他诧异地看向谷肆。
“笑什么?”
谷肆把黑着的手机屏幕举到罗阿响眼前,罗阿响看见自己的刘海乱七八糟地乱翘着,冷帽的帽子尖像小丑的帽子一样被压弯了。
他很少看见谷肆笑得这么开心,觉得自己当一次小丑也值了。
罗阿响抚着自己前额的碎发,试图驯服他的刘海,但他的头发很固执地翘着,怎么也压不下去。
罗阿响从车上跳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对面是长长的阶梯,两侧茂密的树丛将台阶半掩在其中,看起来极具神秘感。
谷肆突然冲向阶梯,三两步就跑上了半山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相机,对着一脸茫然的罗阿响疯狂按快门。
罗阿响不经常暴露在别人的镜头中,于是他在原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直接朝谷肆冲了过去。
然后他就在谷肆的相机里留下了一组模糊的慢镜头,快速翻的话能形成影片,和连环画一样,很丑,但谷肆就是不删。
谷肆说留着做纪念,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纪念的,照片里他甚至没有一张清晰的正脸。
两人爬上岛上那座小山顶,上面矗立着白色灯塔,罗阿响挺新鲜,举起手机拍了两张,然后发表在了社交软件,想抒发一下此时愉快的心情。
毛毛跟住在网上一样,立刻评论道:“不带人家,老公坏。”
罗阿响直接打开了聊天窗口,骂他:“少恶心。”
这时谷肆的声音冷冷从旁边传来:“老公?”
罗阿响在冷风中愣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谷肆也看到了毛毛的消息。
“不是、你怎么那么快就看到了?”
谷肆把手机再次举到罗阿响眼前,上面显示着四个字“特别关注”。
罗阿响突然语塞,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谷肆不是直率,而是缺根筋,他常常被谷肆这种明晃晃的情感表现而震惊。
为了避免其他好兄弟也加入战局,让形式更加扑朔迷离,他立刻把那条动态删除,然后对谷肆言简意赅地解释:“他开玩笑的。”
谷肆眉头紧皱,显然对他的说法不认可,他很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嘴了。
他们下山时,谷肆还是没忍住,问罗阿响:“周懋喜欢男生?”
罗阿响眼睛瞪大了,表情有些惊恐:“他不是!”
“那他为什么叫你老公?”
“他故意恶心我。”
谷肆将信将疑,再去看罗阿响的动态,已经被罗阿响删除了。
罗阿响此时正低头在手机上骂毛毛,和毛毛激情对骂。
谷肆走在他身边,不经意间瞟见罗阿响的屏幕,看见顶端“毛毛”的名字,心里更加觉得别扭,同时对毛毛又多了一分敌意和怀疑。
他不是不相信罗阿响,只是他曾经也不喜欢男生,但现在却在和罗阿响交往。

谷肆心中仍有些不快,他决定将这些繁琐心事都抛之脑后,和罗阿响好好享受这个寒假。
趁着太阳还没有灼烤大地,谷肆和罗阿响再次起程,要在下午降临之前骑车环岛一周。
罗阿响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没心没肺地哼起了歌。
海上的潮气几乎将他的手吹得失去了知觉,他干脆把手伸进谷肆的衣服兜里,这样不仅可以抱住谷肆,手也不会冷了。
两人赶在两点前到达了餐厅,谷肆似乎早已提前预约,进去只报了手机号,服务员就已经领着他们入坐了。
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加上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此刻除了他们只有零星几桌还有人在用餐。
这是一家海鲜餐厅,点菜都是直接在水槽里挑选,各种活蹦乱跳的海产,罗阿响都不认识,服务生一一给他介绍。当然最后都是谷肆选的,罗阿响只能看个热闹。
点菜的时候罗阿响还怀疑不够吃,上菜的时候才发现份量很足,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全部吃光。
谷肆深谙他的德行,点菜时没听他的意见。
两人吃饱喝足后,等着服务生来结帐。
负责他们这桌的服务生换了一个人,来结帐的人正对着罗阿响过来的,满面笑意。
本来以为是餐厅的企业文化,罗阿响也回之以笑。
“回来啦?”穿着餐厅工作服的人很热情,在谷肆肩膀用力拍了两下,用蹩脚的普通话和谷肆搭话。
谷肆还愣了一瞬,正在掏手机准备付钱,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
他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终于认出这是他旧时同学。
“对,你在这里打工?”他脸上倒是没什么笑意,仍然冷冷的,两人的关系应该不太好。
男生拿下耳朵上别着的笔,核对他们的菜单:“也不算,过来帮亲戚的忙。”
“哦。”
谷肆说完扫了码付钱,立刻拉着罗阿响离开了这里。
罗阿响仍在状况外,他傻愣愣地问:“怎么了,可以多聊一下啊?又不急,难得碰上以前的同学。”
谷肆没作声,瞥了罗阿响一眼,走出餐厅才冷冷对罗阿响说:“你跟他聊。”
“怎么了?”罗阿响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话一头雾水,停在原地问谷肆。
谷肆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好:“对不起。”
罗阿响倒是没生气,只是一向情绪稳定的谷肆突然失控,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罗阿响问:“你和他不是同学?”
“是。”
“看起来你很讨厌他。”罗阿响说出了他看到的事实。
“嗯,他是同性恋。”
罗阿响听了他说的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停下脚步,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尽管他知道没那么容易就让谷肆接受,但没想到他这么排斥。
谷肆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恰当,毕竟站在他身边的罗阿响也是同性恋,况且自己现在还在和他交往。
他立刻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他毕业时同意一个女生表白,但我明明看到之前他还和男生亲吻。”
罗阿响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自己言辞不当,但事实是人心中的成见是没那么容易消失的,尽管他不是有意说出那样的话,明显罗阿响因为他的话语而伤心了。
下午太阳毒辣起来,他们在岛上的书吧里呆着,各看各的书,两人都没怎么交流过,氛围有些僵持不下。
直到日薄西山,从书吧里出来之后,才有了稀少的对话。
谷肆明白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刺伤了罗阿响,但道歉似乎又有些突兀,于是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寻常状态来和罗阿响沟通。
罗阿响似乎也想让这件事赶紧过去,一直在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思来想去,谷肆总觉得别扭,如果不说,这或许会成为他和罗阿响之间的一个心结,他不想这样,所以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歉了。
“对不起,我不想那么说的。”
罗阿响对他的道歉感到意外,他们确认关系到现在,总是在粉饰太平,好像只要忽视这些问题,就可以和平共处。
如今站在海边,谷肆坦诚起来,跟他道歉,罗阿响也想说点什么,但他一开口就好像要哽咽啜泣,实际上他只是表情有些难看。
“我是不是太勉强你了。”
谷肆愕然:“你这么想的吗?”
“本来就是吧,如果不是我出现,你或许会有更好的人生,普通地和女孩谈恋爱,结婚,生子,度过更好的一生。”
这时悬在海面的太阳只剩下半个,在海面挂着,将海面渲染成一片橙红,水面迷离惝恍,忧郁得像将死之人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既留恋,又释然。
罗阿响干笑了两声,叹息着:“应该我跟你道歉。”
谷肆嘴唇动了动,他想要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后,才道:“这是谬论,不幸福的人过普通的人生也不会幸福,比如我妈。”
谷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自己的过往一一说出。
“刚上大学就碰到我爸,19岁就怀孕,辍学,几年后才知道自己做了小三,那时我已经4、5岁,她最常说的话是‘要是你没出生就好了’,最后在我6岁生日前一晚自杀了,就挂在阿嬷家的堂屋房梁上。”
罗阿响总是觉得自己的家庭里,自己的出生是个悲剧,因为他父母根本不需要孩子,只是迫于家庭压力,不得不有了个孩子。
在芸芸众生之中,他的经历也说不上多悲惨,但他也曾数度想过,要是自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父母应该会更高兴。
对于谷肆对他道出的过往,罗阿响感触颇多,却不觉得这是个好例子,因为这样的事,在他的认知中只是一小部分。
罗阿响不擅长应对这样深刻的谈话,他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像平常一样安慰,太晚,如果什么也不说,显得他没人性。
“所以你一直跟着阿嬷长大?”
谷肆点头:“初中时,我爸良心不安,找过来时,我妈早就在坟墓里,成了一堆白骨,前两年镇里要造旅游城镇,连坟也被推平,死了十来年,又被挖出来重见天日。”
“……”罗阿响没作声,他实在没料到两人的谈话会变成这样。
“然后我就成了他要补偿的对象,我本来不想去余城,是阿嬷让我去大点的地方看看,我才过去的,”谷肆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把对死人的感情投射在我身上,给我很多钱,从不责备我,人还真是奇怪,目光总着眼于水中月,镜中花。”
罗阿响:“人都是这样的,总要有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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