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举起权杖,将留影石、记录表、连带着花瓶全甩下了桌面。
倒翻的瓶子里,用来保持花朵新鲜度的水泼了人鱼小姐一裙子,她无暇顾及,抓住了因水变蓝一点的发尖。
哈珀因国王无礼的举动气愤至极,想要站起来和他对峙。
没想到对方抢先开口。
“最后声明一次,我不同意。”
他的眼里是看不到底的傲慢:“精灵族要么接受现状,要么直接打过来,我会迎战。”
答应精灵族的条件,损失的无非是一点利益。
而现在霍华德陛下表现出来的,像是精灵族要他的命。
哈珀恼怒至极,只恨不能在这里杀了他。
精灵族长老有这个能力,可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想来也走不出王城。
第一次和谈,双方不欢而散。
国王离场后还嘱咐自己的儿子,绝对不能因外族的几句话就低头示好。
完全不想当国王的小殿下只当自己听了两句废话,敷衍点头。
诺亚往好的方向想,也多亏了便宜爹的态度,这回哈珀长老算是没理由拒绝自己的合作了。
处理完了烂事,他将烦恼抛在身后,决定去找诺兰。
接妹妹回家。
临时接纳孩子和老师们的地点,商量几番,还是定在了圣堂。
传教的问题,诺亚具体问了埃利斯,后者跑去问了主教和修女,得到了答案。
“他们说是因为艾伯特看起来很有潜质,就像当初我能察觉恶魔的气息一样,”埃利斯再三保证其他人来到圣堂不会有问题,“普通人当不了神职人员的啦。”
搭乘马车到了圣堂门口,诺亚遇见了全副武装的艾伯特。
他似乎也怕了圣堂的传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绿眼睛在外面。
他说:“是哈珀长老叫我来找您的,他让我告知您一声,精灵王那边已经了解了计划,授意长老看今天和谈国王的态度决定是否同意合作。”
“现在……不用想也知道结果了吧?”
“能猜到,不过长老让你找我就为了通知一下?”诺亚拉着艾伯特到了阴暗处,压低音量。
艾伯特摇头:“不止。”
“他希望我留在王城,多调查人类生活、交易市场的情况,为之后的合作做准备,啊!还有一件事……”
“我是偷了药逃出来的,回去的时候长老搜了我的身,发现药不见了,知道肯定是您拿走了药瓶。”
精灵垂头,似乎是在为自己做了坏事感到不好意思:“哈珀长老说,这份药他不会要回来,就当作合作礼物送给殿下您了,诅咒术式已经刻下,发作时间是五年,可以用外力加快,也可以拖着……”
“要怎么对待人类国王,就看您了。”
诺亚没什么情绪浮动,应下了。
两人一起进入圣堂。
日常的祈祷活动正在进行,诺亚没办法再看一次奥斯本的脸。
他们绕了路,跑到建筑后方供人居住的地方,在二楼找到了诺兰和唐冬。
埃利斯和修女珍妮也在。
福利院的孩子数量不多,宽敞的房间里摆了两排床,一共有十个孩子。
诺兰听说兄长送过了玩具,就自掏腰包给小朋友们买了新衣服。
此时,孩子们正围成一个圈,将诺兰和唐冬围在中间听她们讲故事,一个下午,两人把童话书讲掉了大半。
有个孩子抱怨听得有些无聊了,问诺兰有没有不一样的故事。
诺兰从小到大看的历史书很多,能讲给孩子的故事很少。
唐冬更是没办法,她从母亲那里听过几个东方古人的故事,只说个开头孩子们就不感兴趣了。
诺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兄。
正当诺亚要无奈地告诉妹妹他也没办法的时候,珍妮突然开口了。
“最伟大的故事,应该是奥斯本创建人类帝国的故事。”
“不过这个肯定所有人都听过了……那第二伟大的,应该是圣堂找到圣子的故事?”
诺亚好奇地看向埃利斯。
有什么游戏没细讲的新背景吗?
没想到埃利斯只听修女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握紧了拳头。
“珍妮,闭嘴。”
圣子不高兴的语气镇住了在场的孩子, 连珍妮也有些懵。
人们对神职人员的普遍印象都是脾气温和好说话,张口闭口离不开“我的神”。
对身为圣子的埃利斯刻板印象更深。
第一次见到埃利斯这么尖锐的态度,小小年纪就吃过苦学会察言观色的孩子们不敢再要故事, 脸上也没了开心的表情。
埃利斯没比他们大几岁,不知道怎么处理尴尬的场面,僵硬地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房间。
最后还是诺亚出来打圆场。
“唐冬姐姐在这里, 光听故事可亏大了哦?小冬唱歌比说故事还好听, 或者这里有没有乐器?她这个也很擅长。”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 唐冬立刻接了诺亚的意思:“平时贵族们请我去奏曲唱歌都要先获得皇宫的批准, 但今天例外,你们想不想听?”
孩子们纷纷大声回答说“想”。
摆平了屋内的状况,诺亚跑出去找埃利斯了。
圣堂里种植最多的是象征着完美和生命的香柏树, 楼边栽着的一棵高度甚至超过了建筑物。
诺亚从二楼往下望, 看到埃利斯正坐在围树而建的简易圈型木椅上。
还好没有走远。
对他来说,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只要动用系统版面的权限,查看角色过去的记忆就行。
可正是因为分出了自己的意识, 诺亚才不忍心将所有和小号间的交涉缩减成不需要言语的操控。
他追到了楼下,站在埃利斯面前。
“愿意和我说说吗?”诺亚指了指自己, “如果是和家庭背景有关, 我想我们是有共同话题的。”
埃利斯抬头, 看向笼罩在自己身上阴影的主人。
他声音里透着和眼神中一样的迷茫:“我没有不开心, 也没有生气, 只是讨厌别人提以前的事。殿下, 我刚刚是不是做错了?”
“也用不着时时刻刻都约束自己, ”诺亚坐到他身边, “但不和我说以前发生了什么肯定是错的。”
埃利斯撑着脸, 笑了。
“那我要做殿下觉得正确的事。”
埃利斯关于父母的记忆非常浅淡。
浅淡到了新年时,他跟随其他神官前往广场看圣堂唱诗班表演,威特男爵夫妇站在不远处含泪朝自己挥手,男孩却抬头问身边的修女。
“那两个人是谁?”
珍妮连忙把他带走,是夜,反复叮嘱:“主教说的话您忘了?圣子您的父是奥斯本、母也是奥斯本,身体发肤皆是神授,和普通人无关。”
她的话,埃利斯一向听一半,忘一半。
只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自己被接回圣堂的经历。
“您的父亲捡到了恶魔的画像,具体获得途径他至今也不肯吐露。”
“那幅画上是一个女人,威特夫人在看到丈夫带回一个陌生女人的画后,和他大吵了一架,而尚且年幼的您被父母的声音引下楼,哭闹着说那是恶魔。”
“您连着哭了三天,到最后眼睛都肿得睁不开,男爵夫妇不得不抱着您来圣堂求助,主教到男爵府邸亲自确认了那幅画的真面目,也抱回了被神眷顾的圣子您。”
她说,在眼睛经过圣堂的治疗消肿后,圣子的眼睛就变成了银白色。
埃利斯不得不信珍妮的话。
他除了这段信息外,没有可以拿来填补空白记忆的东西了。
从家里搬出来、当上圣子的第一年,埃利斯就接待了一位身份特别的病人。
波文公爵的妻子,波文夫人。
她突然犯了疯病,对丈夫破口大骂说他抢走了自己的挚友,波文公爵笃定她被恶魔缠身,于是来了圣堂。
年仅三四岁的孩子被神官丢到了空房间,和病患单独相处,他们相信既然是圣子大人,就一定有能力治好波文夫人。
他们是对的,埃利斯用圣光治好了病人。
还听到了些自己从珍妮那里没听过的东西。
“为什么一定要开那没用的宴会?如果没有宴会、小偷,威特男爵那个小偷就不会把她的画像带走……”
“这帮恶人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给我留!”
亲耳所闻,比他人口中的二次加工品更令人印象深刻。
小埃利斯听到了威特男爵的名字,于是把波文夫人说的话偷偷记在本子上,藏着不让任何人发现。
等长大了,能理解本子上记录的句子,就到处暗中打听,波文夫人的挚友是谁?
他问到了一群贵族夫人的名字,却始终不敢确定最后的答案。
直觉说,不是她们。
世界上好像从没出现过那么一个人。
摇摆多年的疑问得不到解答,所有的模糊仿佛在昭示着一个没头没尾就诞生出来的真实——
你无法得知你为什么出现在奥斯本帝国,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圣子,唯一的解释是口口相传、谁都无法逃脱的命运。
埃利斯开始讨厌提起过往、也憎恨提起它的人。
不明不白的事,掐死在过去才好。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埃利斯垂下视线:“很抱歉地告诉殿下,就算把事情再说一遍,我也没能感到轻松。”
逐渐将世界染上暗色的夕阳把他拖进了沉重的氛围,不得逃脱。
诺亚捋了一遍故事的头尾。
“啊……你要的答案,我有,画像上的女人确实是恶魔。”
埃利斯逃脱了。
埃利斯:“欸?”
诺亚:“波文夫人没办法宣之于口的挚友,是我和诺兰的母后。”
埃利斯:“欸欸欸???”
奥斯本的生日,是帝国的新年。
临近新年的王城,活动总是特别多。
这显然和王宫没什么关系。
习惯了冷清的诺亚却一改主意,开始筹划节日聚会犒劳自己,还拉着诺兰来做计划书。
“宴会太正式,听我的,改叫派对计划。”他和诺兰坐在书房的桌子前,一人拿一支笔写写画画,“看好了……”
“banquet”被划掉,改成了“party”。
诺兰鼓起掌:“不愧是王兄。”
“然后是邀请参加的人员名单,我这边有伊桑、埃利斯……穆尔还要多久才回王城?晚点联系一下他,艾伯特也要算上……”
劳埃德也可以来,施个障眼法不让诺兰看见就行。
诺兰在算自己可以邀请谁,听艾伯特的名字,一惊:“哪个艾伯特?是精灵族的继子吗,兄长怎么要邀请他?”
“这就是交际圈的广泛啊。”诺亚一脸高深莫测。
交际圈闭塞的小公主深感震惊。
“我就请唐冬和伯莱妮吧……好像没有人能请了。”诺兰写下两个名字,又拿笔尾戳了戳下巴,“可惜,我和威妮同学才认识不久,也不知道梅雷迪家族是在哪里,不然也想请她。”
诺亚合了合两人的名单,假装看不见小号开会的盛况:“她们家说不定有自己的晚宴呢?”
人鱼族在海里当然有特别的庆典,而且双方定为新年的具体日期不一样,是肯定没办法一起过了。
借她的视野看海底美食饱饱眼福倒是没什么问题。
“名单暂时定这些,两张纸放到兄长这边吧,”诺兰拿了一张新纸铺在桌上,“下一项,吃的!”
她干劲满满地写下几个菜名:“这几道菜是一定要做的,没有就不算过新年啦,啊,点心……”
诺亚想到妹妹挑蛋糕的水平,颤抖着嗓音试着抢夺选择权:“……诺兰,要不今年我来选……”
“我们一起做吧?”
诺亚愣了一下:“什么?”
诺兰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们一起去厨房做,黄油、白糖的量都可以自己加,做完拿出去让朋友们评价,怎么样?”
这个结果再好不过,诺亚松了口气:“没问题。”
“不过是比赛的话,不加点奖品会很无聊……对了!输的人要被在场所有的人往脸上抹一次奶油或者面粉?”
“可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一张纸被替换,诺兰写上第三点:“然后就是游戏啦。”
“王兄还知道什么民间流传的游戏吗?就像你在班会上给大家玩的那个一样……是叫‘真心话大冒险’对吧?”
诺亚当然不会在新年夜玩这个。
那不就变成了自己对自己说真心话了吗?很无聊的!
在记忆库里搜刮一阵上辈子玩过的游戏,最后他挑出了一个不需要自我脑内博弈的高质量游戏。
诺亚:“飞行棋。”
诺兰:“兄长,那是什么?”
诺亚:“一场四人间的比赛,没人能预测局势的走向、赌上幸运女神的偏爱,真正的勇者游戏。”
诺兰:“哇……”
诺亚凑了凑人头数,发现去掉没办法现身的劳埃德,两桌飞行棋还差一个人。
于是暂时离开房间去和穆尔联系,确认他能不能赶回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诺亚关上门,反锁好,靠在墙边合上双眼。
“喂,在吗。”
“在……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啊。”
对面回答得很快。
诺亚轻笑一声:“好笑……明明这些天你也没主动联系过我。”
“当然记得,你可是向我宣誓效忠的下臣。不废话了,新年赶不赶得回来?我这边飞行棋两桌整还差个人,七缺一等个你。”
“回得来,走前不都跟你说过要给我留新年点心了吗?……咳咳!”
传音的另一头突然响起咳嗽声。
诺亚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怎么了?试炼不顺利,不是信心满满的吗?”
“是信心满满,我到现在还很有自信。”
龙谷内,站在石台上的魔法师和飞在半空显露原形的黑龙对视。
“不过,人类和龙对战,受点伤流点血,不算丢脸吧?”
坎贝尔家族, 大陆有名的魔法世家,出过数不清的魔法大师。
他们有的选择效忠皇室、有的选择投身教育、也有的游历四方,看遍各族风景。
前人种树的品种丰富让这个家族与外族结下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联系, 比如——
“要不是族里的某条老龙承了你祖先的情,我才不会待在这里陪你试炼,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格兰特的四爪落在同一根石柱的顶端, 张开翅膀。
如果不是穆尔记着时间, 他可能要误以为一瞬天黑了。
“龙鳞是很坚硬, 但我也不是完全没伤到你吧?”
穆尔捡起一片带着金色的黑龙鳞观察:“龙血还真是金色啊……”
“我也要看, ”诺亚切了个视野,看到穆尔特意把龙鳞举到眼前,“听说龙鳞龙血药用价值都很高, 能不能多捡点回来?”
穆尔:“你说的对。”
格兰特:“喂……人类, 你在偷偷摸摸说些什么呢?”
“我明明是在光明正大地……自言自语,”算了算,今天的训练时间差不多了,穆尔举起手, “下来吧,去吃晚饭吗?”
“要!”
一眨眼, 黑色巨龙就变成了玩偶大小, 停在了魔法师的手上:“你今天还做烤肉吗?”
穆尔笑道:“你口味也太单一了, 今天做个炖肉?”
一人一龙离开石林。
所谓试炼, 就是来访者在龙谷中住一阵, 可以选择每日游手好闲浪费时间, 也可以选择和巨龙对战训练。
等试炼时间结束, 要在所有龙中选择一条, 打败它就能从藏宝洞里带走一样宝物, 而失败者此生不能再踏足龙谷。
大部分试炼者都会选择自己训练时的龙作为最终考核的对手,因为已经熟悉了战斗习惯。
格兰特也是这么想的。
你看,这个人类不是每天都给自己做饭吗?
肯定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在最终试炼的时候防水吧?
不同种族,思维之间也存在着偏差。
穆尔和格兰特之前的偏差大小,大概是一条鸿沟。
他到龙洞边,问格兰特化为人形正在挑拣果子的母亲要了一把香叶、一把蘑菇和两块肉,善良的红龙还多给了客人一卷绷带和自制的药膏。
将东西装进篮子里拎在手上,穆尔在回房间取锅的路上和诺亚继续保持着意识上的通讯。
“这条傻龙就是你的最后一个小号了对吧,要不要我顺便给你带回来?”
他已经不是当年在花园里隐瞒角色可连接的小孩子了,他是会主动帮本体抓小号的穆尔.坎贝尔。
“是,你有办法?”站着太累,诺亚坐到了床边。
他今天的晚饭还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肯定都是些把食材堆叠在菜名上的大厨艺术品。
“有,傻龙一条,勾勾手指就凑上来了,给你喂胖点再带回来,多拔点鳞片。”他喂格兰特的真实想法不过如此。
诺亚:“不行,不能再和你说话了……饿了,想吃龙。”
穆尔:“?”
龙族都喜欢住在悬崖峭壁上的洞窟里,平时饿了就飞出去狩猎,吃的都是生肉,生活水平不高,提供给穆尔休息勉强能称之为“房间”的小洞里只有石床和石桌,连凳子都没有。
这让穆尔不得不怀疑试炼最难的部分其实是在这里搞定生活起居和一日三餐,关于这些父母在信里一个字都没提过!
好在他魔法学得杂,清洁魔法、编制魔法都会,找找材料,凳子、枕头、锅……这些他自己都能做。
甚至还成功喂饱了一条不请自来的龙。
穆尔从一开始挑选训练对象就是刻意奔着格兰特去的,其他龙也没发觉什么,格兰特是幼龙,打起来最简单,选他无可厚非。
但之后的发展,所有龙都始料未及,包括起初还在吃饭问题上目的单纯、只是想喝口热汤的穆尔。
第一天训练结束的晚上,他在自己小房间门口,辛辛苦苦用魔法削出了个像样的石锅生起火,结果汤还没完全煮熟,锅底的小火就被风扇灭了。
煮饭人抬头一看,头上有只扑棱着翅膀的黑龙。
龙完全没有为这件事道歉的意思,还催他赶紧把火重新生上,做完分他一口。
考虑到这条龙得活着跟他回王城,穆尔压下火气,煮好汤分了格兰特一半。
从小到大只被其他龙投喂过生肉和果子的黑龙一下子就爱上了熟食的味道。
自此,格兰特黏上了穆尔。
早上飞过来叫他起床训练,顺便蹭个早饭;中午一起休息,顺便蹭个午饭;晚上训练结束,不管有没有理由,蹭个晚饭。
龙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今天晚上,格兰特也抛弃了厚重的龙脸皮来蹭饭。
穆尔多做了两个石碗和餐具,把两块炖好的肉和汤汁分好,多盛给了格兰特一点。
缩小体型的黑龙扒着碗边伸舌头的样子总让他想起王都贵妇们的宠物犬。
不过黑龙当宠物肯定厉害多了。
吃完饭,穆尔不着急洗碗,冬天的龙谷晚上冷风刺人,他想多在火旁边待一会儿,想到诺亚殿下到了冬季都会手冷,又有些出神。
他看到了,新的小号,是叫艾伯特。
是个性格温和的精灵,会是殿下的好工具。
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一天……
“发什么呆呢?人类。”黑龙扒着穆尔的袍子爬上了他的膝盖,少见的粉色眼睛眨动两下,“是想家人了吗,来龙谷太久了?”
“这点时间不算久,但确实是想……家人了。”穆尔没经过龙的同意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呢,你会和家人分开后会想他们吗?”
格兰特自信道:“当然不会,我和心理已经和翅膀一样成熟了,可以乱飞一个月不回来。”
“但时间再久的话,就不清楚了。”
格兰特从出生起就没有经历过和家人的长时间分离,他还是蛋的时候,母亲就为他取好了名字,孵出小龙后也寸步不离。
最久的出门经历就是他前阵子和精灵朋友艾伯特一起去沃尔加大森林执行任务,虽然那段回忆不太美好就是了。
“试着想象一下吧,格兰特,比如最终考核我打败你后把你从龙谷带走?”
穆尔直呼了格兰特的名字:“你会觉得讨厌吗?”
小龙大笑起来,他飞起来,趴到了穆尔的头顶,还用爪子抓散了穆尔编起的银发以示报复:“不要说把我从龙谷带走,就打败我这条,完全不可能!”
“你今天还没上药吧?用不用我帮你,看你遍体鳞伤嘴角流血的样子,怎么可能打败我。”
穆尔想把他从自己头顶拽下来:“万一这些天我留手了,其实你才是根本打不过我呢?”
格兰特斩钉截铁:“不可能。”
“行,那我们两个走着瞧。”
穆尔找到了曾受过坎贝尔家先祖恩惠的龙,问他能不能将考核日期提前。
这条红龙算是格兰特母亲的长辈,对考核的事情颇为关注,好奇地问了穆尔想提前的原因。
过去从来只有想将最终考核延后的人,提前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穆尔没有透露具体理由,只说:“我的考核对手想选格兰特,我已经能打败他了。”
红龙同意了穆尔的请求。
这个男孩说的是否为真,一试便知。
第二天,格兰特早起去找穆尔想蹭早饭的时候,被母亲拦住带去了祭坛。
在祭坛看到穆尔的格兰特惊讶至极,粉色的眼睛都瞪圆了:“你要提前考核?!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不想让他再蹭饭不可以直说吗?
穆尔平时不喜欢用法杖,以他的魔素天赋,那点增幅可有可无,今天却把父母为他准备的蓝宝石法杖握在了手里。
他必须要打败格兰特,早日把龙带到殿下身边。
“出其不意,算一种策略吧?”
祭坛曾经是龙族用来寻求和龙神沟通的地方。
但后来镶嵌在柱子上的晶石不再亮起,祭坛成了废坛,这个地方就用来给人类当考核场地了。
人间的传闻说,是一位叫奥斯本的神明为了让弱小的人类也能在大陆上生存,斩杀了龙神,但没有一条龙会相信这种话。
即使祭坛失效是事实。
母亲推搡着格兰特、叫他赶紧站到穆尔对面去的时候,他恍惚间有一种感觉,前几天他和穆尔的和谐相处都是假的。
人类和龙永远站在对立面,他们能好好说上几句话全靠坎贝尔家族和龙族间微弱的联系。
格兰特的黑鳞炸了起来,片片锋利。
他很生气。
这个人类就这么着急被他打败?真无趣!
身体庞大黑龙张开双翼,从供族人观战的简陋席位上飞到祭坛的一端,落爪时扬起一片尘土,阻隔了矮小人类和他之前的视线联系。
“你想要什么时候开始决斗,五分钟后?”鼻腔里喷出愤怒的鼻息,尾巴拍在石板上的重响表达着黑龙的不满,“赶紧开始,你也好赶紧灰溜溜地滚回你心心念念的王城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