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着到处跑的人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王子就差跳着走了，觉得好笑。
诺亚逐渐对身边脏乱的环境有了印象。
他记得王城在五年后会迎来一次整修，破旧的酒馆、小摊都会被拆除，重新建立起一条新的商业街。
而十个职业中的“艺者”就是在这里工作后一舞成名的。
没想到暗杀者也来过这里。
看来职业和职业间的内在联系，远比自己想象的多啊……
他正神游天外，耳边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这个声音他两天前在自己的魔力值调整时听过，是用来提醒玩家角色数值变动的。
诺亚立刻打开面板，发现出问题的是伊桑的数值。
【3、角色名：伊桑】
【生命值：60】
【魔力值：20】
【职业：流浪者（暂时）】
“叮”。
声音又响了一下。
【生命值：55】
“怎么回事！”资深玩家被乱掉的血条惊呆，差点往后摔，好在穆尔扶了他一把。
诺亚立刻切换到伊桑视角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被迎面而来的拳头吓得心脏跳到嗓子眼。
【作者有话要说】
黑色的头发被汗水黏在一起，挡住了因拳头重击肿起的脸侧。
伊桑的耳鸣更严重了，他甚至不太能听清那几个人说的话。
“男爵夫人……任务……真要弄死吗？”
“……只是个孩子……算了吧？”
不明白，不想管。
被打死也好，被放过也罢，他现在只想晕过去，睡一觉，不在乎还能不能醒来。
他倒在肮脏的小巷子尽头，努力蜷缩起身子，这样的姿势能勉强提升安全感，让人放松地沉入黑暗里。
嗡鸣中多了脚步声，伊桑分辨不出那几个人是走远还是走近，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昏沉……
“还是做干净一点吧。”
男孩睁眼，濒临涣散的黑瞳被几缕丁香紫重新凝聚出光彩。
诺亚看到视野正上方出现小小的“切号成功，时限五分钟”后，试着活动新身体，刚要松口气，一道冷风就从头顶刺了下来。
求生本能让他往侧边一躲，未击中目标的匕首插进了墙缝里。
动手的人愣了一下，很快将刀拔出。
耳鸣虽然还在继续，但诺亚听到的声音不再受影响。
“我还以为晕了呢？这小子，生命力还挺顽强。”
“怪不得夫人说是贱种。”站在后面看戏的人帮腔嘲讽。
从两人的话里分析出现状并不难，诺亚有些茫然，如果不是他及时换号，伊桑刚刚就要死了，可游戏里伊桑明明马上就要去福利院了，根本不会死在这种地方啊！
不对，现在没时间给他乱想了，他得让伊桑撑到穆尔赶过来才行。
说是切号，诺亚和伊桑的身体倒并没有完全融合，他能看到身体上的伤，却感受不到疼痛，自然也不会影响动作。
男孩支起身体，在施暴者反应过来前伏低身体跑了出去，瘦小的体型从两个人中间穿过甚至碰不到衣角。
身后传来叫骂声，紧接着是追逐声，他步子都不敢顿一下，拿出了学生时期刻在灵魂里一千米冲刺的劲头往巷子外跑。
伊桑几乎是生生饿了三天，即使有求生欲极强的灵魂吊着，身体能承受的运动量也没办法短时间能扩大。
短手短脚的孩子知道自己就要被身后的两个男人追上，步子里都沾了点绝望。
诺亚发现操控难度增加，没忍住，开口骂：“没出息，我在这里，能让你出事？”
开玩笑，他可是高手。
不是体育高手，是游戏高手。
伊桑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重重向前跌去。
追赶的两人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眼看小男孩撑不住要跌倒了，面上都露出喜色，没想到嘴角才刚上扬一个小弧度，一堵空气墙就拦住了他们伸向伊桑的手。
还保持着笑容的五官堆积在透明屏障上，丑态尽显。
小巷尽头，银发的魔法学者没有嫌弃眼前人身上的肮脏，他单手把人稳稳接进怀里，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稍矮的男孩。
诺亚抽离意识，回到本体后他松开了牵着穆尔的手，而伊桑昏迷的身体彻底软在了穆尔怀里。
“两个一级的小怪还想欺负我的小号？做梦。”
在皇宫里戴了太久的微笑面具，这会儿诺亚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他得意地问身边的穆尔：“怎么样？”
然后很不要脸地自己夸自己：“不愧是殿下。”
虚荣心被满足，他终于开始处理正事。
被空气墙挡住的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再抓伊桑的心思。
他们不是没有眼力见儿，年纪这么小还有魔法天赋的大概率是贵族，雇主男爵夫人的身份在贵族中不高，随便遇到个子爵伯爵家的孩子倒霉的都只能是他们两个平民。
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两人立刻跪地求饶：“少爷您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
“得想个办法让伊桑和男爵家断的一干二净才好，”谈到一干二净，诺亚最先想到的还是死遁，“也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嘴牢不牢呢？”
关于能否保守好秘密，通常人们都会认为这是对保密方的考验。
诺亚持相反意见，他觉得这要看提出保密的人手段如何、威胁给得够不够。
穆尔眼中的紫色再次加深，他抬起空出来的那只手，朝跪着的两人肩膀处一指，口中轻念咒语。
肩上突然出现的压力让他们一齐趴在了地上，上半身还扒着空气墙。
诺亚张嘴就是胡诌：“麻烦两位就当这个人死了，直接回去给雇主复命吧？啊如果想做诚实人也没问题，只是……追踪魔法这种小把戏，在现在的情况下可是很有用的。”
“请记得，我在看你们哦。”
一样的围墙，爬起来却比一个小时前艰难的多。
两个孩子在风魔法的加持下又拖又拽，费尽力气才将捡来的小包袱一起带回房间。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诺亚从窗户翻进来，第一时间拖了把椅子坐下，“小王子的身体素质不太行啊，要找机会练一练。”
伊桑很瘦，穆尔将他抱到沙发上，手臂隔着两层衣服还被小男孩的骨头硌得有些难受。
诺亚安静地看着穆尔照顾伊桑，良久，他调出游戏版面，划到海报页面。
虽然是人类种族，但因为伊桑和伊芙琳效忠人鱼族，所以海报上名字旁的标识也是蓝色的人鱼尾巴。
诺亚救下伊桑后，人鱼标志就消失了，变成了人类阵营的小王冠。
“你要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穆尔从抽屉里找出块干净的手帕给伊桑擦脸，没擦几下，白色薄布就染上了黑色和红色，“直接带回皇宫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养在我这里也不是不行。”
他为诺亚担心的态度很自然，仿佛两人从始至终就是站在一边的。
诺亚若有所思地看着穆尔的侧脸，他能感觉到几次控制后，穆尔这个小号和自己的意识形成了交融，不需要刻意的意识连接就能下令。
除了会继承并暴露他一些奇怪的性格，是完美的高智能分身啊……
同为小号，伊桑应该也能做到这点，诺亚当即下定主意：“我要把他养在我身边。”
检测天赋的关键剧情已经被改写，皇室双子不会再被囚禁王城，面对更多不能确定的剧情，他相信伊桑一定会是一件好用的工具。
没有天赋的皇子会被唾弃，有天赋的帝国继承者更让人嫉妒。
他需要一只能绝对信任、长在暗处的眼睛，保护他和诺兰的安全。
而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自己。
穆尔点头：“那就过一阵子，等伤都治好了，我再带着他进宫送给你。”
他们这一趟出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把衣服换回来后，甚至还有闲心一起坐在桌子旁边分享小蛋糕。
口感细腻的奶油上覆着一层甜甜的巧克力粉，生理年龄回到七岁的诺亚重新爱上了甜品，穆尔担心他腻着噎着，没尝两口就放下勺子说要下楼去沏茶。
诺亚：“要红茶，谢谢。”
穆尔：“……你不说我也知道。”
诺亚：“谢谢！”
穆尔：“……”
门已经打开了一半，他没忍住转身回去弹了一下王子的额头才离开。
诺亚惬意地享受着让小号当苦力的快乐，自己又舀了一勺小蛋糕。
穆尔出去没多久，沙发上的黑发男孩缓缓睁开了眼。
伊桑一苏醒，诺亚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账号可以开始使用。
他现在没什么要忙的，于是只将意识放进小号的身体里提高契合度：“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像启动了一个外置大脑般，诺亚听到的是伊桑的声音，却可以肯定那是自己给自己的回应。
“没什么事了，只是……嘶！”
起身的动作扯到了伤口，伊桑痛得皱了眉。
“这么痛？待会儿让穆尔给你找药，上过药就没事了。”
诺亚手边也没什么止痛手段，只能贡献出自己吃了大半的蛋糕，他拿着盘子蹲到沙发边，舀起一勺沾满巧克力粉的部分：“能自己拿勺子吗？不能直接就着吃也行。”
伊桑手上嘴角都有伤，别说拿勺子，张大嘴都有些困难：“我……”
“痛痛飞？嘴里含点甜的就不难受了啊，”诺亚在自己的世界是孤儿出身，没被人哄过，这会儿又是哄人又是被人哄，乐在其中，“来！张嘴，啊——”
伊桑努力地回应救回自己的小王子：“啊——”
“茶沏好了殿下，就是有点烫，您还是凉一凉再喝吧……”
喂蛋糕喂到一半，门突然被打开了。
本体可以主动探查分身在想什么、做什么，但分身不能感知本体的活动。
坎贝尔侯爵家的少爷下楼亲手给人泡茶，辛辛苦苦端着托盘上来，就看到他的服务对象在给刚捡回来一小时不到的平民喂蛋糕。
少爷的内心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他全然忘掉了自己是主动要去沏茶的这件事，只觉得伊桑什么都还没做就能被殿下喂蛋糕，这不合理。
诺亚拿着勺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瞥了站在门口不动的人一眼：“你不要在心里想一些奇怪的东西，我看得见，快点进来。”
“不，我怕打扰您照顾手下。”
小少爷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啊不对，他还没给殿下办过事，只能算未来手下。我不好打扰您请未来手下尝蛋糕，就先在外面站一站。”
“等好了能麻烦诺亚殿下出来叫我一声吗？”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我也不能辛苦你。”
私下里，诺亚不想摆什么王子架子，他站起来走到穆尔身边，把两人手里的盘子换了一下：“你去照顾伤员，我倒茶。”
大家都是我工具箱里的优质螺丝刀，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打架。
穆尔轻哼了一声，他又不是真闹别扭，转头就和伊桑聊了起来：“你平时吃穿有什么习惯吗？我叫人去给你收拾客房，要待好几天呢。”
“是在问我吗？都可以的，我不讲究。”被抛弃的孩子没受到过这么好的照顾，呼吸都局促起来，手捏着手指。
“那就都交给我安排。”
这次拜访的时间只有一个下午，诺亚和穆尔商量完后续安排就前后脚下了楼。
离开前，他们还一起在管家和侍从面前演了出戏，把陪读的事情定了下来。
有陪读身份，进出皇宫会方便很多。
回程的路上，国王派来的侍从尽职尽责地汇报明日行程：“一周后，国王将举办宴席邀请贵族为您和诺兰殿下庆祝神赐的天赋，届时还会宣布您们十二岁时要去莱顿学院进修的事宜。”
“小殿下明天就要去选礼服，陛下的意思是宴会布置两位也可以试着操持。”
诺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信息，偏头去看窗外的景色：“知道了。”
他现在的身高坐在马车沙发上腿甚至够不到地，和不熟的人说话时，为了保持高冷气场只能逃开目光。
按理来说这些事应该全权交给王后，但诺亚和诺兰的母后在两个孩子出生时就离世了，国王也未再娶，每到必要的节日庆典杂事就多得人头疼，谁拿主意都不合适。
最后还是要一桩桩去问霍华德陛下的意思。
七年里王宫很少开设宴会，没想到陛下这回会为了皇子的天赋破例，诺亚不打算因为这件事对国王改观，这个角色依旧是他在异世界平安生存的最大威胁。
不过……到了十二岁，坏国王要送他和诺兰去外面学习？
看来“自由夺取计划”的突破口自己送上门来了。
天色渐晚，马车刚在皇城门外停稳，负责照顾诺兰的女仆就出来递了消息，说公主想要和王兄共进晚餐。
诺兰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像兄长一样找个陪读的打算，她今天和老师在房间里学了一整天礼仪，站得腰酸腿痛，终于等到了能诉苦的人回来说说话。
用餐时间，他们分别坐在长桌的两端，诺兰刚见到王兄的时候就想开口说什么，看到旁边还有人抿紧了嘴。
她藏不住情绪，小动作里都是焦急，还时不时说两句“王兄尝尝这道汤？”“今天您和坎贝尔少爷有遇到什么趣事吗？”来掩盖，看得人哭笑不得。
最终还是诺亚出声：“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让我和诺兰单独说两句话吧。”
餐厅一空，诺兰就放下了刀叉。
“王兄……”
“诺兰，你在担心什么？”
诺亚自认为他是妹妹的保护者，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慌，于是问完还淡定地叉了一小块切好的牛肉送进嘴里。
好吃，再来一口。
“您肯定也被通知了宴会和五年后进修的事，”诺兰低头，摸了摸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怎么办，我们的检测结果是假的，不要说五年后，就是再过几天的基础魔法课都没办法应付。”
她越想手越凉，整个人都怕得微微颤抖起来。
父王明显对他们两个天赋很满意，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等真相曝光出来……
当初就不该骗人的。
诺亚想安抚诺兰：“穆尔已经是我的陪读了，他可以经常过来……”
“总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诺兰拔高了音量，又立刻捂上了嘴，她害怕被外面的仆人听见，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魔素只能暂时寄存，坎贝尔少爷怎么可能帮我们隐瞒一辈子呢？”
其实一辈子也是可以做到的，大魔法师都是我小号了。
诺亚不慌不忙地又喝了口奶油蘑菇汤。
“兄长……”
诺兰弱弱地唤他。
躲在七岁孩子皮囊下的成年灵魂抬起头，他被这一声“兄长”勾起了回忆。
第一次玩“魔法世界”的时候，这款游戏还没推出多久，网上都查不到攻略，也没人给新手推荐合适的职业。
乔宴是个孤儿，彼时他还在靠政府的资助上高中，为了买这款游戏给学校图书馆打了整整两个月的工，搬书搬得人都瘦了一圈。
他可太在意宝贵的第一次游戏体验了，借口说要复习计算机考试，硬生生在机房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半小时的呆。
最后选择了皇室双子，点击性别男当了哥哥。
因为没有亲人，所以选了唯一一个有兄弟姐妹的角色。
他满怀欣喜地开始剧情，越玩越觉得不对劲，三天后在游戏论坛里看见了避雷贴——标题：别选皇室双子！游戏娱乐性约等于零，每天都在上课！
冒险呢？伙伴呢？魔兽呢？这条线通通没有，说是玩游戏不如说是在学习。
学的还都是没用的知识，除非你能穿越去异世界。
乔宴当时就被气得心梗，几次鼠标就要碰到“再开一局”键了，又抱着再看看的心态点击选项，迎来一次次失望。
这份折磨一直持续到他打到诺亚.霍华德继承王位。
像素小人拿起了父亲的权杖，换上了更大的王冠，他走完一天的流程，在去更衣间卸下红色披风的路上遇到了诺兰。
对话框跳了出来。
【诺兰.霍华德：兄长……】
【诺亚.霍华德：怎么了诺兰？】
【诺兰.霍华德：没什么……我只是想向您确认，没有了父王的限制，我们就能去王城外面、看到更多东西了吗？】
【诺亚.霍华德：可以的，我向你保证。】
再往下，当上帝王的诺亚就被永远处理不完的公务囚禁在宫里一辈子，诺兰明明有机会离开，却还是选择了留在兄长身边。
乔宴终究耐下了性子，打到了结局。
然后皇室双子就成为了他的本命角色。
回过神，诺亚没心情再享用眼前精致的菜肴，他走到桌子另一边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我知道了，你别害怕，哥哥总有办法的。”
“我向你保证。”
诺兰说得没错，魔素寄存戒指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他得想个办法，让天赋极高的谎言变成真实才行。
洗漱过后，诺亚换上了柔软的白色睡衣。
晚餐时从桌上顺回来的小刀正安静地躺在木柜上。
他把卧室门反锁，走到窗边，将窗打开到最大，让月光照进来。
游戏版面被打开，海报亮着的还是只有三张。
这说明其他角色离皇宫很远。
现在的时间线还不是诺亚所熟知的剧情段，他没办法靠回忆自己玩过的内容主动寻找角色解锁小号，今天能找到伊桑已经是幸运到了极点。
但现在他又想到了一个职业，或许可以自己送上门。
右起第二张图画上，丑陋的怪物为了蛊惑人心化出漂亮的面庞，纤长的手指点在彼此的翅膀上，毫不顾同类情谊地刺出血口子。
恶魔劳埃德和劳妮。
“感觉还挺疯狂的……”
他拿起了刀，割上了自己的手腕。
血液从伤口中溢出，男孩嫌伤口不够大，还往两边扒了扒，等出血量终于到了满意的程度，手指往伤口处抹了两下，指尖沾上鲜血。
然后开始在地毯上涂涂画画。
诺亚画了一个三公尺的圆阵，圆圈外写上了天使和诸精灵的名字，圆圈里画上了所罗门王的六芒星。
“祭品是我自己没问题吧，啧。”
他还准备了一个小杯子，顺着手臂流到手肘处的血一滴滴落进了杯子里。
等红色积满一层，诺亚终于用布草草擦干净伤口，按着开始止血。
恶魔线他只玩过一次，也不知道召唤步骤有没有记错。
“这可是帝国王子亲自画阵召唤，不来得是多没眼光，”小王子面对着窗跪在地上，看似望着月亮、实则对着海报念念叨叨，“限时十分钟，不来我睡了。”
夜晚的异世界总有几只乌鸦飞在天上乱叫。
月光银纱温柔地拢在小王子身上，像是守护，却很快被黑雾撕碎。
男孩看着越来越暗的窗外，却没有害怕，反而睁大了眼睛，微笑中透出期待。
海报亮了。
【4、角色名：劳埃德】
【生命值：？？？】
【魔力值：？？？】
【职业：低级恶魔】
长着山羊角、尾巴和四趾的丑陋怪物在半空中出现，抓着窗框凑近想要吓一吓召唤自己的人类。
劳埃德是地狱知名偷懒户，他不愿意干活，对人类的欲望更是没什么兴趣，堪称恶魔之耻，要不是最近开始都没人愿意搭理他了，他今晚也不想出来。
希望这个人类是个好应付的，赶快解决完交易回地狱睡觉。
恶魔扇起翅膀，风涌进了那人类的房间，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召唤他的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迎着风靠过来。
男孩抬起了带着刀伤的手，抚上恶魔的侧脸。
“抓到你了。”
惊呆的那方成了劳埃德。
血红色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爬上丁香紫，忠诚和保护欲这两样在恶魔眼中低级幼稚的感情野草般疯长。
他害怕粗糙的脸皮伤到孩子的手，主动换上了人类的面庞。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恶魔劳埃德愿为您效劳。”
【作者有话要说】
意识控制的过程一如既往地顺利。
诺亚很满意自己新工具乖顺的态度，招呼劳埃德进窗的语气像叫好朋友到家里来玩一样：“晚上凉，快进来。”
现在是夏天。
屋内此时一片狼藉，地毯上满是血污，杯子也被风吹倒了，劳埃德小心地落脚在空着的地方，主动提出：“我帮您收拾屋子。”
他一个响指，散乱的器具就各归其位，连餐刀都擦着门缝滑出房间，自己跑回厨房去了。
诺亚稍稍伸手，发现白色袖管下的手腕上伤口已经愈合，疤都没留下半点。
劳埃德贴心地关上窗户：“您这次召唤我遭了罪，是我的过错，有什么需求请尽管说，我一定完成。”
“先不提要求，你们恶魔干活前不都要签契约吗？”诺亚坐到了床上，收回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把你的羊皮纸拿出来给我看看，要灵魂对吧？”
他记得恶魔线的主要任务就是到处收割灵魂，在各个阵营间乱窜，看热闹不嫌事大。
活了几百年的恶魔终于领悟到创造痛苦的美妙，和同族走到了一条路上。
劳埃德刚准备在诺亚面前单膝跪下，方便和小殿下平视交流，就被吓得歪倒坐在地上。
恶魔连忙摇头：“我怎么敢要您的灵魂！我一个小小的初级恶魔……”
诺亚懂了。
劳埃德想让他零元购。
恶魔以灵魂为食，劳埃德之前宅在地狱什么事都不干，没有消耗也就不怎么会饿，现在来到人间帮别人实现愿望，体内的魔力平衡打破，肯定会渴望灵魂。
而现在他却坐在地上，瞪大眼睛不停摇头。
太可怜了……他诺亚.霍华德、堂堂帝国王子，这么没良心的事怎么做得出来？
诺亚略加思索，有了主意。
“这样，契约是一定要签的，但可以稍稍改动条件，”他觉得他在保证资源可持续利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资本家的形状，“我们签长期雇佣合约，先存半个灵魂在你这里，合约结束的时候你愿意还给我就还，不愿意的话当零食吃掉也可以。”
“当然会还给您！”
诺亚抬手，让劳埃德先别着急表忠心：“在契约生效期间，你损耗的魔力记在我账上，我会替你找其他灵魂补充力量，如果契约结束还不够就吃我剩下半个灵魂……”
半份灵魂是押金，而其他灵魂……
比如国王。
以后所有可能碍到他路的人，都可以考虑着投喂给恶魔。
他把自己的交易和未来要让劳埃德办的事情搅在了一起，混淆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