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严丝合缝关上,舒明青缓缓坐在地上,从书架暗格里拿出一支私藏的抑制剂。
燥郁和重瞳迅速被勾出来?,他控制不住想捏碎面?前那张桌子。
针头被抵在旧伤处,随之而来?的是清醒的刺痛,舒明青望着窗外的天色,折腾许久,久到满额头都是汗珠,才疯子似的盯着那道门笑出来?。
我又赢了。
近日老宅又流传起一个消息:出去历练的二少爷被召了回来?,但却没从前那么执拗了,只两天,就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虽然少爷出来?时明显没什么精神?,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
而此刻,舒明青正坐在地下室里,看着面?前沙发上的舒庭振。
舒庭振指了指他面?前的多肉盆栽,“捏烂它。”
舒明青垂着的眸微微颤动一瞬,却很快隐匿起来?,缓缓伸出手去,把那盆生机勃勃的小多肉捏得只剩一滩绿水。
上方传来?舒庭振的一声轻笑:“果真还是改造液更有用,这才是最适合你的东西。”
“明天起,你去机甲训练基地历练,我会派人?护送你去,你和第一学院的合约就作废,我派人?去谈,你就在基地待着,我要让人?知道,改造者也能驾驶机甲,甚至比那些所谓的正常人?还要厉害。”舒庭振眸中闪着冷光。
舒明青握紧手指,淡声道:“是。”
他被人?又从地下室带出去,那队人?带着口罩,不苟言笑,走路带着风,明显训练有素。
他望了一眼,发觉有个人的身行竟有些隐约熟悉?
他皱了皱眉。
“少爷,您的行?程在后天下午,这两天老太爷吩咐您好好养着,到时候自会有人接您过去。”王忠恭敬道。
舒明青没说话,冷脸关了门,“别烦我,一边去。”
他慢慢走到寝室里面?,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来?看,忽然,屋子里的气流一颤,舒明青瞬间?警觉。
来?人?装也不装,从窗户翻进来就迅速站定,走到舒明青身侧。
“是我。”
……沈砺?
舒明青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缓缓抬步走近,但越走近,却越发觉那人?与沈砺的细微不同?之处。
沈砺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就算再隐忍,也不会这么冷漠。
他迅速后退到门口,把门打开退到门框旁,“来?人?!”
那“沈砺”露出一个完成任务的微笑,慢慢朝着他走过去,“少爷,不必叫了,这是老太爷吩咐的,恭喜您,也恭喜老太爷。”
一直到老太爷的人?出现把那人?带走后,舒明青才慢慢把心绪平稳下来?。
果然祖父还是在试探。
一天之内躲过两次试探,舒明青精神?的确有些不济,关上门,就握着沈砺沾染过的信息素碎片到床上去睡觉。
一直睡到半夜,他才习惯性地醒了过来?。
房里没开灯,他口中干渴,只好起身去倒水。
屋子里很静,只有倒水的声音。
忽然,一股温和的气流在寝室漫开,一只手摁住舒明青倒水的手,“凉了,你身体不允许,别喝。”
这熟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着的颤.抖,舒明青有些不敢相?信,他愕然抬眸,却见月光下,沈砺穿着舒家保镖的衣服、带着口罩,逆光而来?。
“你……”
“……沈砺?”
他没有挣脱沈砺的手,反而真的放弃了倒水,反手握住沈砺的手。
沈砺没有后退,认真看过他的神?色后,只是微怔片刻,像在犹豫什么,随后揽过他的腰,一只手温柔扣住他的脖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是假的,我是真的,师兄,我来?了。”沈砺轻声道。
这次舒明青没有推开他,只是默默承受着,双臂缄默片刻后,紧紧回揽住沈砺的腰身。
万籁俱寂,寝室里只有二人?相?贴的呼吸声。
他忽而抬起眼帘,扣住沈砺的脖颈,堵住他的唇。
舒明青扣住沈砺脖颈的力度很紧,明明只是唇轻贴,却好像涌动着汹涌的热浪,沈砺反应了一会,一双眼睛漆黑发亮,一时间?,三魂丢了七魄,瞬间?失了理智,将心底里苦苦压抑多年的爱意?都泄了出来?。
“舒明青……舒明青……”
沈砺狠狠加深这个吻,仿佛一松开,舒明青就又会离开。
片刻后,沈砺猛然把自己的思绪抽出.来?,告诉自己正事?要紧,缓缓松开他,“他们要送你去机甲训练基地,我我不知道那边有什么,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已经安排好混在保镖里,到时候跟你一起去,你别担心。”
“还有,唐和平保险柜的钥匙拿到了,我们已经掌握了那份录音,舒家买凶杀人?谋害你母亲的事?,他们跑不了。”沈砺道。
闻声,舒明青轻喘两声,压下方才的激烈,他抓了抓沈砺的手,“机甲训练基地不过是掩盖他们控制我的目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做进一步的情感剥离。”
“一旦舒庭振得到我成功被剥离的消息,就会彻底把改造剂研究交给我,我就有机会彻底折了这些污.秽的产业。”舒明青说话时,眸中微微闪着危险的暗光。
面?前的沈砺眼眶微红地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颗心像是被人?揪住划开一道口子似的。
怎么会有亲人?这么对自己的儿孙?
舒明青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舒明青,“我时间?不多了,不便久留……你一切小心。”
望着沈砺悄悄离开的背影,舒明青抬步往前走了半步,凝滞一瞬。又退了回来?,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恢复原样。
出发之前,舒明青又被带入舒庭振书房,当着这位老太爷,又被打了一针改造液,才挥手示意?人?带他离开。
“去基地之后,派人?盯着他,不可懈怠。”舒庭振冷声道。
“是!”
有众多保镖护送,舒明青很快安全上了机甲,舒家的机甲不是战斗用的,只是类似于小形飞船,故而一架上只有四个人?,除了舒明青,还有三个人?。
舒明青坐在乘客舱里,手脚被“安全带”缚着,两侧各坐着一个保镖,还有一个在前面?驾驶舱驾驶机甲。
他的机甲外面?,跟着十?几架一模一样的机甲,一看便知是哪家大少爷大小姐出行?了。
但此刻的大少爷舒明青却默默观察着机甲内部,左边的保镖紧密注视着外面?的情况,而右边的……在盯着舒明青。
他抬眸与右边保镖对上眼神?,二人?微微颔首。
舒明青立刻出声,“我想上卫生间?。”
右边那保镖立刻起身给他解开桎梏,跟着他过去。
保镖转身的瞬间?,沈砺立刻上前一拳过去,那保镖迅速反应过来?,转身与沈砺扭打起来?。
而舒明青趁机闪身离开,直接上手砸开驾驶舱门,抓起报错电话就上前捆住那驾驶机甲的那人?。
但驾驶员直接晕了过去,舒明青趁机拿到控制权。
“怎么样?”沈砺也迅速解决完那个保镖,跑过来?确认情况。
舒明青看了一眼驾驶屏幕,“还好,接下来?装作没事?,跟着他们……”
“这是……”
他话没说完,抬头却见天空中撕裂开一片黑暗,不像是普通的天空边界。
沈砺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难道是黑渊?
黑渊是因?为几千年前的射线衍生出来?的动态空间?,只要被吸进去,就很可能被传送到异态空间?里。
那里多为没开发的荒野星球,生存很困难,如果操作不当,还会死在里面?。
“舒明青,太危险了,你起来?,我来?开!”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巨大的机甲动荡让舒明青根本站不稳。
“嘭!”
“舒明青?舒明青?”
为什么身体……动不了?
这里是哪里?
舒明青的第一个意?识就是很累很困,周围都是一片黑暗,不见天日,耳畔断断续续地回荡着不知名的喊声。
很急切。
那人?似乎要给他喂水,但舒明青猛然咳嗽一声呛了水,肺里像是忽然挤进来?不少空气,激得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舒明青!”沈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他终于醒过来?,发觉自己坐在一处山洞里,沈砺正抱着他,用舱里的水杯喂水。
“这里是……”
“我们被卷进黑渊了,这里应该是某个没被开发的荒野星球,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这三天我不敢走远,机甲坏了起落架,我们还暂时走不了。”沈砺解释道。
本以为此言一出,舒明青会皱眉,会紧张焦虑,却不想,他听完后,竟没多大.波动,反而轻叹一口气,像是终于躲避掉什么似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的确暂时脱离了舒家的掌控,对于舒明青……尤其是从小就被控制的舒明青来?说,也许真的是暂时的解脱。
“我用机甲后舱里的□□和能量枪改造了一个连排枪,放在了洞口,一有危险就能识别出来?,开枪保护我们,现在机甲舱里的食物?和水都用尽了,我得出去找点吃的回来?。”沈砺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舒明青拉住他的衣角,“我也去。”
沈砺回头,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你刚醒过来?,需要休息。”
舒明青捏了捏眉心,不动声色地把不适压下去,“我也不放心。”
不放心?
沈砺耳尖动了动,单独在心里咂摸舒明青这句话的意?思。
他一抬眼,正对上舒明青那双异常亮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舒明青,心中来?回拉扯许久,终究没舍得拒绝,“……好,那你跟在我身后。”
山洞外的光比想象中烈,舒明青看了一眼山洞外面?坏掉的机甲,跟着沈砺继续往前走,盯着阳光,舒明青下意?识眯了眯眼,风裹着颗粒刮过脸颊,带着股潮湿的味道。
远处的植被长得十?分怪异,藤蔓像铁索似的缠在灰黑色的岩石,叶片边缘泛着幽蓝的光,一看就带着野性的危险。
沈砺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极轻,右手始终握着从机甲里拆出来?的短刀,走了没几步,他突然顿住,回头看舒明青:“能跟上吗?”
舒明青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与他并?肩,“左边那丛草,叶子在动。”
他声音压得低,目光没离开那丛草。
沈砺立刻转头,果然见那草叶底下有东西在动,像是兔子,却又没有兔子那么长的耳朵,正抱着个红乎乎的果子在啃。
那小东西很警惕,一见沈砺靠近,立刻飞速跑开了。
沈砺顾忌着舒明青,没追上去,望了望它逃离的方向,断定那边是有可食用的野果的。
二人?又往那边走去,果不其然见到几棵果树,沈砺回头道:“你在这等着,我上去摘一些。”
舒明青点点头,看着沈砺站到树下,慢慢爬上去。
风在他耳边吹过,带来?旷野的极为自由?的味道,沈砺还在那边爬树,几乎要爬到那结果的树杈上。
忽然,脚下的树枝“咔嚓”响了一声,身子猛地晃了晃,舒明青立刻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小心!”
沈砺下意?识抓住树干,低头冲他笑了笑:“没事?,树干结石着呢。”
随后,他又爬上去摘下来?几个果子,用衣服兜在怀里,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冲着底下安心等候的舒明青笑道:“红不红?”
底下的舒明青只道:“摘够了就下来?吧。”
但沈砺爬下来?时,手腕上还是多了道被树枝划破的小口子,舒明青看了,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块干净的布,伸手要替他擦。
沈砺愣了愣,把果子往他怀里一塞,自己用手背蹭了蹭伤口:“没事?,小伤,你尝尝这果子甜不甜?”
见舒明青没接,沈砺才想起来?这果子没洗,“我之前出去时,在山洞附近发现有个湖,去那儿洗果子吧。”
舒明青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返。
走到一半,路开始崎岖起来?,来?的时候,舒明青尚且有力气,现在只是稍微一分神?,险些崴了脚。
“小心!”
沈砺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将他紧紧揽在怀里。
被揽住时,舒明青的身行?微微僵硬。
沈砺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真诚和热烈,和他从前在舒家面?对的审视和漠然完全不同?,他没有推开,反而摁着沈砺的手臂,借着他的力站稳。
等沈砺反应过来?后,整个人?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用了紧紧的力道,耳根悄悄发烫,却又不肯松开。
扶着舒明青往湖水那边走时,他时不时悄悄看一眼舒明青,却在舒明青要抬眸时挪开视线。
这个人?……过于瘦了。
是因?为孩子的关系吗?
沈砺的眸光愈发黯淡下来?。
抵达湖边后,沈砺抬步过去洗果子,把一个个果子上面?的灰尘都涤荡干净,才递给舒明青,“你先尝尝。”
“这里水很干净,你如果想洗漱告诉我一声,我来?挑水。”沈砺又补充道。
舒明青点了点头,把起身走到沈砺身旁,快速把手心里一直握着的东西抹在沈砺手臂上。
那是一份止血草药,刚才舒明青趁他不注意?采了砸碎的。
“你……”
舒明青说:“别动,你想留疤?”
沈砺:“……不想。”
舒明青的手法?稍显笨拙,显然从没伺.候过人?,但他那只手摁上来?时却带着温暖到滚烫的热意?,一下子把那处的刺痛烧得一丝不剩。
“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他爸爸浑身是疤,丑死了。”舒明青忽然道。
……孩子?
孩子夭折的事?,一直是二人?的一块心病,到现在,沈砺也不敢轻易提起,戳舒明青伤疤。
怎么现在舒明青却主?动提起孩子?
垂着首的舒明青慢慢抬头,“孩子没事?,在周启哥那里,当时为了保住孩子的命,只能演了这场戏,让舒家以为我生下死胎,只有我被带回去,才能平息家族的猜疑和怒火。”
“沈砺,我很抱歉……”
“孩子没事??真的吗?”沈砺懵了,反应过来?狂喜,“真的?”
他抱住舒明青,不断地低低喃喃:“太好了,太好了,舒明青……太好了……”
但舒明青却又垂下眼帘。
沈砺松开他:“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生下两个孩子已经很辛苦了。”
他心疼地看着舒明青,“我只恨我护不住你们……”
舒明青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示意?他不必多想。
沈砺沉默许久,忽然想起什么,眼睛瞬间?亮起来?:“孩子是男是女?健康吗?你给他们取名字了吗?”
这几句话彻底落在了山谷谷底,舒明青垂下眸来?,半晌没说一句话,沈砺低头小心翼翼地去看他时,舒明青皱了皱眉,一只手迅速摁住沈砺的手腕,像是在借力。
“孩子是催产生下来?的,大的那个还好,小的生下来?已经……”舒明青努力压抑嗓音里的颤.抖,可话一说出口,却嗓如刀割一样,发硬发涩根本压不住。
他突然咳嗽起来?,终日掩饰起来?的外壳终于被掀开,沈砺的心登时一紧,连忙捞住他,想要扶他慢慢坐下来?。
岂料舒明青越咳越厉害,喉咙不断涌上熟悉的腥甜,他摁着下方的石头不松手,使劲攥一块,直到手心出血。
一口血也被他猛然咳出来?。
之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舒明青!舒明青!”沈砺焦急的呼喊声是舒明青最后听到的声音。
他下意?识抓住沈砺的手,沾着血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根本没有一个音发出来?,沈砺凑近听了听,才勉强听出来?他说的是:“你别走”。
“好,我不走,我不走!你等着,我这就带你回山洞!我这就去找药!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舒明青,撑住!”沈砺慌乱着将他抱起来?往回走。
舒明青这一病又是大半个月,沈砺日日想办法?烧水给他擦洗,又凭着记忆采草药煮了喂他。
这段日子里,沈砺一边研究机甲修复,一边照顾舒明青,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采一种草药跑遍山谷,为了烧热水守在火堆旁彻夜不眠,白天对着损坏的机甲图纸熬红了眼,夜里守着舒明青发热不断换布巾降温,熬得满眼都是红血丝也没放弃。
夜里冷了,他就点着火、紧紧抱住舒明青,把身体里那点暖意?传给他。
而舒明青也不负所望,服药四天后,终于好转,沈砺怕他的身体还会有问题,又原地用树木堆到洞口,把机甲里的折叠床搬进来?,打算再在此地多住一段日子。
机甲的起落架虽然被他勉强修好,但能量已经没多少,即使飞起来?,不出十?分钟也会坠毁,他不能拿命去冒险。
孩子还在等他们。
之后的二十?多天里,沈砺把从前的光核棱镜装置图纸默了出来?,打算以此收集能量并?转化,以让机甲能重新飞起来?。
舒明青醒过来?的那几天里,偶尔也会过来?看两眼,“你这里……”
从前他对着沈砺这研究的缺陷重点研究过一个课题,他指了指图纸:“你这里结构太尖锐,投入使用磨损会更多,咳咳……”
沈砺最听不得他咳嗽,连忙将他扶到折叠床上,给他搭上自己的外套,“你先躺会,水一会烧好。”
他又抬手贴了贴舒明青的额头,皱着眉道:“奇怪,原本应该退烧了啊,怎么还越来?越烫了……”
舒明青眸中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暗光,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喉咙一滚,“沈砺,今天是几号?”
他一愣。
他好像……易感期要到了。
沈砺算了算, “应该是……”
“你……你帮我倒杯水吧,我想?一会去湖边洗个澡。”舒明青慢慢压下心中?那?个猜测,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打扰沈砺。
沈砺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忧虑:“湖水那?么凉, 你再着凉感冒怎么办?”
舒明青摇摇头, “没事。”
沈砺盯着舒明青的?脸看了半晌,见他唇色偏白?,耳根却透着点不正?常的?红,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硬拦。
“湖水不能碰。”他转身往火堆那?边走, 声音闷闷的?,“我去把?昨天烧剩的?柴拢起来, 再烧点热水, 你在山洞里擦。”
舒明青没反驳,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摸了摸折叠床的?边缘, 火堆噼里啪啦响起来, 沈砺蹲在那?里添柴, 侧脸被火光映得暖烘烘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之前被树枝划破的?伤口。
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但一看见仍能提醒着人,他受伤了。
“水烧开还要等会。”沈砺忽然回头,见他盯着自?己胳膊, 把?袖子往下拽了拽, “你先躺会儿,别?坐着吹风。”
舒明青嗯了一声,却没动。
他确实热, 骨头缝里像揣了团火,尤其后颈的?腺体,隐隐发涨,带着愈演愈烈的?燥热。
那?是他太熟悉不过的?前兆。
易感期要提前来了。
从?前在舒家?,这时候早该被注射抑制剂,任由改造液和药物把?脆弱碾碎到麻木,之后他出来历练,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抑制剂确实太好用了。
可现在……他偏头看了眼沈砺的?侧影,那?人正?用树枝拨弄火堆,眸中?映着点火星的?光。
水烧开时,沈砺用机甲里的?金属饭盒舀了一盒倒在一个改造的?铁皮桶里,又兑了点凉水,试了试水温,才提到床边:“先擦上身,我去外面守着。”
他刚转身,舒明青攥住他的?手腕,力道比预想?重,沈砺愣了愣,低头见他指尖泛白?,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怎么了?”
“不用出去。”舒明青的?声音有点哑,“你……帮我递块布。”
沈砺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舒明青这样,连擦澡都要人递布,像只被抽走力气的?兽,把?所有防备都卸了大半。
他喉结滚了滚,从?背包里翻出块洗干净的?棉布,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舒明青的?手背,烫得要烧起来。
舒明青的?手指猛地攥紧床沿,火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后颈那?片皮肤悄悄泛红。
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指尖,沈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是易感期。
他竟忘了,舒明青的?易感期本就该在这几天,只是往年总被抑制剂强行压制,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带着鲜活的?、无法掩饰的?脆弱。
而此行,他们没有抑制剂。
沈砺走到床边,把?铁皮桶往地上放得轻了些,蹲下来平视他:“是不是很难受?”
舒明青没回答,只是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后颈的?腺体涨得厉害,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窜,他下意识想?摸,手刚抬到半空,就被沈砺轻轻攥住了。
“别?碰,会很烫。”沈砺的?掌心微凉,恰好能中?和他皮肤的?灼意,“舒明青,你肯不肯让我帮你?”
这话问得极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知道舒明青脸皮薄,更知道在舒家?那?些年,易感期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冰冷的?枕头,是锁在地下室的?黑暗,是“情?感即为弱点”的?规训。
舒明青艰难地喘着气盯着他的?眼睛,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要吗?”
“你给吗?”沈砺问。
闻声,舒明青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他没料到沈砺会这么问,不是客套的?“我帮你”,不是怜惜的?“我护你”,而是这样一句近乎直白?的?、带着滚烫温度的?反问。
就像是在问“你肯不肯把?最脆弱的?地方,交给我。”
后颈的?腺体还在涨痛,骨头缝里的?热几乎要把?他烧化,可沈砺的?目光太亮,亮得他无处可躲。
那?些被舒家?刻意规训出的?坚硬,在这一刻像被水泡软的?纸,轻轻一碰就皱了、破了。
他攥着床单的?手松了松,指尖泛白?的?地方慢慢洇出点红,像是刚才掐得太用力。
喉结又上下微动,舒明青的?声音哑得像含了沙子:“……给。”
一个字,轻得像叹息。
却砸得沈砺心口发颤。
他从没听过舒明青这样说话,没有冷硬,没有伪装,只有破釜沉舟的?坦诚,只有剖开丹心的?赤诚,像在说“我把自己交给你,你别?让我输”。
沈砺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后颈泛红的?皮肤,比想?象中?更烫,带着腺体本能的?渴求,也带着舒明青强压的?战栗。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舒明青的额角,呼吸交缠在一起,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草药味的?清苦混着点淡淡的?信息素味道。
“我要。”沈砺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低得像私语,“但我不要你硬撑,不要你在舒家?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