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遇白看到裴知凛连看他都懒得看一眼，心中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着了地——还好，他对自己并不感兴趣，那就是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蔺遇白抱着笔电走了进去。
行走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打了个趔趄，不慎朝左后侧仰去。
裴知凛似乎是也没料到女生会突然朝自己摔过来，双臂下意识虚扶住了她的腰。她的后背不偏不倚撞在了他的胸膛上，是严丝合缝地贴合。
他淡淡的眯了眯邃眸，能看到那两只伶仃柔腻的手，无助又无措地捏住了他臂肘处的衬衣。
因是用力过紧，指腹泛着一抹半透明的浅绯色，温度灼人。
很快地，这一双手的主人松开了他的衬衣。
“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你身上。”
蔺遇白尴尬地咬了一下口腔内壁的软肉，自己被对方颇具侵略性与威慑力的气息浓密地包裹住，一时半会儿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退开了几步，把电脑放在桌面上，回过头看着裴知凛道，“裴同学，你要紧吗？”
“没事。”
裴知凛散淡地坐回原位，嗓音仍然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用得是什么香水？”
蔺遇白一愣，从屏幕前抬起头，“是在问我吗？”
“嗯。”
蔺遇白道：“我没有用香水。”
这是实话。
他只有在去BP Pink工作室时，为了给自己找点拍摄的感觉才会喷一些香水。
平常他根本不会喷香水。
蔺遇白左嗅嗅，右闻闻，噢了声：“我有用在洗衣凝珠洗衣服，你闻到的应该是我的洗衣凝珠气息。气味是不是熏到你啦？”
裴知凛低垂着眼，拢藏在袖裾里的拇指指尖轻微摩挲着食指指腹，“没有。”
恰恰相反，很香。
指尖和袖口也跟着沾染上了女生身上的气息。
他早该清楚的，故意摔跤、在对方身上沾染一些属于自己的气味，是女生惯常追男生的一些伎俩。
接下来，肯定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或是理由，向对方询问联系方式。
蔺遇白的大脑也在飞快地运转着，裴知凛为何会问自己用什么香水，他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他本来想问对方为什么会问他用得是什么香水，但思及这样问出来，会不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他还是不问了。
打了上课铃，开始上第二节课。
教授布置的小组作业并不难，是设计一个小程序界面。
蔺遇白与裴知凛先探讨分工，他负责撰写程序文档，裴知凛负责写代码。
分工完毕，他们一边各自开工一边探讨思路。
蔺遇白在涉及到专业领域的事情上，会变得非常认真。
在与裴知凛探讨题目方向的时候，他久违地遇到了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就像是湍流遇上激石，激撞出了一线水花。
裴知凛虽然话少了一些，但不论是逻辑还是表达，都非常明晰精确，思路也很独到。
但在合作中途，他们的思路出现了分歧，致使程序卡在了某个节点上，代码一时半会跑不动了。
后端出现了bug，致使前端的小程序界面也跟着出现一连串的小问题。
或许这些小问题无伤大雅，但让蔺遇白的强迫症犯了。
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他最讨厌看到的就是bug。
蔺遇白的动作先于他的理智，他倾下身躯，抓握住了裴知凛覆盖在鼠标上的手，另一只手则放在他苹果电脑的键盘上。
“这回听我的。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你看，程序是不是能继续跑了？”
裴知凛似乎是隐微地顿了一下，素来冷峻淡薄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隙。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屏幕，而是落在了对方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蔺遇白讲解了老半晌，发现对方一直没有给予反馈，下意识偏首望向他，道：“裴同学？”
裴知凛耳根沾染了一抹浅薄的绯色，把手从蔺遇白的手掌心抽出，清冷地“嗯”了声。
蔺遇白的关注点还在小程序界面上，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继续道：“下次若是再遇到这样的问题，可以用我提供的办法试一试。”
裴知凛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蔺遇白发现对方态度冷淡，一副不是很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也就不再闲话。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侯教授走下讲台来检查他们的作业成果。
看到小程序界面时，侯教授推了推眼镜，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惊艳：“这是你们俩仅用半个小时就完成的成果？如此高效，可以考虑一起组队参加国际程序编写大赛。”
他认识裴知凛，欣赏道：“你现在才一年级，代码就能写得这么好了，能不能介绍一下设计思路。”
裴知凛淡声将设计思路清晰的说了一遍。
蔺遇白垂着头，在一旁默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下了课顺便拍张照片，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完成任务后，他就有四百块钱进账了。
光是这样想着，蔺遇白已经听到了金币哐当哐当进入小金库的声音了，嘴角忍不住明显上扬了几些。
“其实，能做出这样的界面，很大程度要归功于林拾禧同学，是她纠偏了我的思路，并修改好了bug。”
偏偏这时，裴知凛忽然cue到了他。
侯教授对裴知凛身侧的女生感到陌生，遂问：“你叫什么名字？
蔺遇白回过神，他感受到了一道注视，教授正在看着自己。
他轻声说：“蔺……林拾禧。”
“好，下课后来我这里登记一下名字。”
登记什么？蔺遇白心中问道。
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课后，他和裴知凛被侯教授单独留了下来，教授又给他们布置了一道小程序作业，这次难度更高，侯教授希望他们能在课余的时间共同完成，下周会检查成果，如果成果很好的话，他会亲自推荐他们去参加比赛。院里的名额有限，希望他们能够好好把握。
这可不是蔺遇白完全想看到的结果！
他懊悔地阖上了双眼。
自己完全不应该在课堂上展现自己实力，实力太优秀，肯定是会被教授盯上的。
现在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推拒之辞，但侯老师已经拿着公文包离开了。
情急之中，蔺遇白心中生出了一个计划，把这道课外作业发送给林拾禧，让她来做，这样就不算作弊了。
上完了这两节大课，他如释重负地舒下了一口气。
傍晚的穿堂风吹过来，掠过他的双膝，蔺遇白忽然觉得大腿有些凉飕飕的，且外，长久地穿高跟马丁靴，脚跟也在发酸，穿女装太久果真有些不太舒服。
他想赶紧找个无人的厕所女装先换下来。
蔺遇白收拾好自己的电脑，准备走。
未走几步，身后传了一道清冽如霜的声音。
“林拾禧。”
蔺遇白回头，看到裴知凛拿出手机，把一张二维码名片递到他面前，道：“加联系方式。方便探讨问题。”
裴知凛身量修长，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走到蔺遇白面前的时候，蔺遇白能够明晰地嗅到对方身上的雪松气息，若即若离，像个压迫感极强的兽。
蔺遇白其实知晓裴知凛的联系方式，毕竟上午他不慎蹭到了他的车，当时他就报了一串电话号码给他。
如果真的把自己真实的联系方式给了裴知凛，那他岂不是就露馅了？
这可不行。
蔺遇白弯了弯眼，笑了下：“好呀，不过手机没电了，我把联系方式写给你。”
蔺遇白从随身的电脑包里拿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林拾禧的电话号码，贴到了裴知凛的苹果电脑上：“记得加噢。”
说完，他就离开了。
“不得了啊，凛哥，你居然主动加女生的微信！”
裴知凛淡淡看了一眼便利贴，把一串数字输入好友申请框时，身侧就凑上来一道贱兮兮的穿着花衬衫的人影，恰是孟轲。
孟轲眨了眨桃花眼，说：“是不是对她感兴趣？”
“只是为了探讨问题。”
孟轲笑盈盈地拿出手机，“既如此，加了她之后，顺便把微信推给我呗，我想认识一下她。”
裴知凛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把便利贴攥收在衬衣口袋，“你有男朋友。”
“只是认识，交个朋友嘛！”
稍作停顿，孟轲道：“我本来是个弯的，但我看到林拾禧，我觉得自己又能直回来。凛哥，林同学是真的很漂亮，雄雌莫辨的那种漂亮，难道你也不这样觉得吗？”
裴知凛没有理睬孟轲的解释，点击了“申请验证”绿色按钮后，他将手机息屏，把电脑放进书包，背着书包离开。
孟轲继续跟上去，“对了，我刚刚课间给你发了个视频，是个仙品中的仙品，那个模特是个男生，能驾驭得了各式各样的小裙子，特别好看！他的气质跟林同学很相似，你可以看看。”
裴知凛住了步履，面色冷凝，淡淡地看了孟轲一眼。
少年的眼神渗透着重量，落在孟轲身上，仿佛有千斤般沉重。
孟轲马上道：“凛哥，我知晓你崆峒，我不提了。”
孟轲做了个嘴巴拉链的动作，思及什么，又道：“今夜江墅山庄有个晚宴，你会来吗？”
孟轲与裴知凛都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名副其实的豪门阔少，世族豪门之间为了缔结良好关系，经常举行晚宴与应酬。
裴知凛道：“我有别的安排。”
孟轲有些纳罕，“什么安排？”
他一路跟着裴知凛到了隔壁地下车库，看到那黑色suv上面一道白晃晃的刮痕，孟轲震惊了：“谁刮的？你让他赔钱了吗？”
“没必要。”裴知凛打开车门上车，“晚点让坤叔开去维修，我回家去车库提另外一辆。”
孟轲咂舌。
虽然吧，他与裴知凛都很有钱，但裴知凛的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他是不读书一回家就能马上继承千亿家产的顶级豪门继承者，他有一个巨大的车库，各种豪车琳琅满目，动辄百万起步。
虽然一道刮痕很小，却是普通学生仔根本赔不起的。
孟轲自己也还有事，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蔺遇白今夜不用做家教，躺在宿舍的床上里美美地数钱。
代完两节大课，林拾禧爽快转了他四百。
看到鼓鼓的荷包，蔺遇白心中感到非常满足。
但钱包还没来得及焐热，杉城那边的护工薛姨就打来了电话，跟他讲述母亲的身体状况。
母亲虽然下地行走显得吃力，但身体状况比之前好转了一些。
蔺遇白一直都很担心母亲的身体情况，听及此，内心悬起的一块石头悄然放下。
他把今日赚来的四百块钱，都转给了薛姨。
薛姨推脱道：“遇白，不用了，我跟你妈是老乡，彼此照顾也是应当的。”
“薛姨，这钱您就收下吧，谢谢您把我妈照顾得很好。”
薛姨推脱了一阵，后面到底是把钱给收了。
蔺遇白非常清楚，人情世故不在于“情”，而在于“钱”。只有钱打点好了，人家才不会慢待你。
好不容易得到了四百块钱进账，转眼就没了，蔺遇白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他又想到中午刮花了裴知凛的车，到时候很可能又会是一笔大开销。
蔺遇白一直等着裴知凛打电话过来。
但对方一直没有。
这位学弟性情冷淡，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与人相处都有很明显的疏离感。
蔺遇白一直都不喜欢太高冷的人。
他心道：“只要赔了维修费，今后都不必与对方打交道了。”
上苍似乎洞察了他的内心，这一刻，蔺遇白的手机倏然震动了数下。
是林拾禧发来的信息——
“啊啊啊裴系草加我了！”
“还约我去现在去图书馆探讨作业！”
“我还在国外比赛！”
“白白学长，你快去帮我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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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代课”纯粹为剧情服务，现实生活中的代课行为是明令禁止哒，请认真对待自己的学业！】
蔺遇白没料到代课还需要包售后。
【白了个白】：拾禧你好，我以你的名义在课下与裴知凛见面，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呀？
婉拒得很明显了，但下一息，他听到了某宝转账的声音。
“您的某宝到账200元——”
不是，这个学妹怎么一言不合就打钱，他可是一个有原则与尊严的人！
林拾禧的信息也跟着弹了出来：“白白学长，我知晓这样做不太妥当，但我现在在韩国比赛，不方便的。请学长代我去见裴系草好不好，毕竟你们现在还是小组搭档的关系，如果白白学长不去，那就是故意钓着他了，他起疑心了怎么办？”
林拾禧的逻辑完美，堪比天衣无缝，竟是让蔺遇白一时半会儿寻不出反驳的理由。
蔺遇白阖拢眼睛，低低叹了一口气。
没事在课堂上秀了什么实力？秀什么操作？
现在麻烦来了吧？
他本来想已读不回的。
……奈何对方给得实在太多了，让蔺遇白内心原本坚定的基石一下子山崩地裂。
咳咳咳，哪个笨蛋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蔺遇白掩唇清咳了一声，字斟句酌道：“裴知凛在哪个图书馆呀，具体位置信息发我一下。”
林拾禧很快将位置信息发了过来，并解释道：“下周上课前我会回到学校，所以，与裴系草维系搭档关系期间，请白白学长多多帮忙了。”
林拾禧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做一次售后，就给两百。”
蔺遇白倒是不以为意。
计院一年级的课程可是非常多的，几乎天天都是满满当当，从早上一直上到晚上，早课午课晚课无所不包，裴知凛需要应付的课程可不止面向对象程序设计这一门，肯定还有其他的作业。
等他忙起来后，肯定会把他这个搭档忘在脑后。
蔺遇白已经把第二次小程序作业发给了林拾禧，让她自己抽空完成。
至于此次去图书馆的目的，他就是为了给裴知凛答疑解惑。
对，就是答疑解惑，解决bug，仅此而已！
蔺遇白下床，趁着寝室没有人，先抱着衣装去了附近的教学楼厕所，换上lo裙后，他再提着电脑包去图书馆找裴知凛。
裴知凛在五楼。
蔺遇白选择搭电梯上去。
进入电梯，他刚要摁下关门键，外头忽然传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同学，等下”。
蔺遇白赶紧摁住了开门键。
好巧不巧，进来的一对男女，都是蔺遇白的熟人。
一个是孟清石，另一个孟清石的女朋友安琦。
蔺遇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怎么忘了，孟清石晚上都会跟他同系隔壁班的女朋友一起来学习。
他们也会上五楼。
只因图书馆的五楼才有空调。
很多学生为了贪凉快，都会去五楼学习。
孟清石跟他女朋友也不例外。
穿着女装的自己与直男室友狭路相逢，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蔺遇白恨自己不够狠心，没有坚持摁住电梯的关门键，这边就能避免尴尬了。
孟清石牵着女友进入电梯时，看到那一道穿着Lolita的纤细身影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蔺遇白从电脑包的夹层摸出一面学生会派发的印有C大logo的文创扇子，煞有介事地扇着风，实则是为了挡住脸。
但他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仍然吸引了孟清石的视线。
他一边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瞧。
安琦注意到了男朋友一直在看电梯里另一位身量高挑的女生，隐隐有些不悦，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
孟清石如梦初醒似的，堪堪回过神。
或许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明显了，马上收回目光，咕哝了一声：“没什么。”
五楼到了。
蔺遇白如蒙大赦似的，马上提着电脑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寻找裴知凛。
裴知凛就坐在一个靠窗的桌子前。
少年优越峻挺的身量在一群青涩的学生仔中间显得格外突出，尤其是那白衬衫，就像是一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那般扎眼。
廊下的顶光灯偏略地斜照下来，在他立体的五官薄薄地镀上了一层金，投射出了山川丘壑的轮廓。
远远望着，少年如同电影镜头里的男主人公，天生自带主角光环，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蔺遇白走过去时，能够感受到四面八方聚焦自己身上的目光，一时如芒在背。
蔺遇白在裴知凛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裴知凛正在敲代码，看着她来，适时停住了手上的事。
把一杯戴着杯托的咖啡推至蔺遇白面前：“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我买的是蓝山拿铁。”
蔺遇白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不是因为裴知凛稍微变多了的话或是给他买咖啡的举止，而是他买的是咖啡中的贵族——星巴克！
居然是星巴克啊！
一杯动辄要三四十块钱！
天啊，九块九的瑞幸或者六块九的库迪不香吗！
蔺遇白当下就贵重的咖啡推了回去：“你喝吧。”
裴知凛指了指苹果电脑旁喝了一小半的咖啡：“我也有。”
热乎乎的咖啡又被推至了蔺遇白面前。
就这样，蔺遇白被迫接受了巨款咖啡。
裴知凛不是一个爱寒暄或是闲话的人，很快进入学习主题：“我现在遇到了一个问题，是这样——”
他把苹果电脑转过来，把界面面向了蔺遇白。
蔺遇白也跟着认真严肃起来，很快进入学习状态。
只不过，这个过程之中，他始终感受到一道视线在遥遥注视着自己。
是孟清石。
孟清石和他的女朋友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学习。
蔺遇白所坐的位置刚好能与他对上视线。
蔺遇白：“……”
他内心开始忐忑不安，孟清石一直盯着自己做什么？
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是觉察到自己男扮女装了吗？
蔺遇白有些惴惴不安，决定——
“可以坐在你旁边的位置上吗？”
只要坐在裴知凛旁边的位置，就可以避免与直男室友进行视线接触了。
裴知凛抬眼看了女生一眼。
女生眼廓生得极为标致，眼褶处撑起一卷秾纤鸦黑的睫毛，上下扇动时，如同蝴蝶的羽翼，瘦纤翘美。
其下是一双邃黑的瞳仁，顶光灯洒照下来之时，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洋溢着粼粼波光。
她在专注地望着他，目光含着祈求。
相向而坐与并肩而坐，拥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不仅仅是意味着物理空间的递进。
还意味着其他。
裴知凛淡掀着眼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慢条斯理地将身侧的靠椅拉开了一些。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蔺遇白欢天喜地支棱起身子骨，施施然坐到了他身边。
他无意识的靠得极近，裴知凛能够嗅到女生身上恬淡的气息。
不是那种刻意为之的香水味，亦或者是化妆品的气息。
有点像是春夏交替时雨季里被雨水浇湿的、起晕的森林，温润的，濡潮的，干净的，纯粹的，浑然天成，生机盎然。
他竟是，一点儿也不排斥。
因为是用裴知凛的电脑，蔺遇白会微微倾斜过身体，挨着近前来。
那一截被裙面包裹着的腰线，腰线朝着上方的蝴蝶骨一路流畅地延展过去，凹陷下去的两侧腰窝成了胭脂色的盆地。
女生白皙的小腿隔着裙面与他的膝盖若即若离地贴触在了一起。
这一切，女生都不曾发觉，她仍然在全神贯注地与他探讨问题。
裴知凛的眸色黯了一黯。
蔺遇白一心想着早点解决问题，早点收工。
这一回他收敛了锋芒，故意露拙，毕竟大一新生的水平与大三老生水平完全不一样，锋芒毕现容易招致怀疑。
十点钟，两人结束了探讨与学习。
蔺遇白下意识往孟清石所在的那一桌的方向望过去，那张桌子早已坐着其他的人。
看来孟清石与安琦已经离开了。
这样就避免了第二次狭路相逢的尴尬。
蔺遇白需要去教学楼的更衣室换下lo裙才能回宿舍。
宿舍十一点门禁，应该来得及。
但他现在还是保持林拾禧的身份，按常理需要回女寝。
去女寝的道路和去教学楼的道路完全不一样。
他等裴知凛主动开口道别。
学弟，快点分道扬镳吧！
但裴知凛似乎并没有要着急离去的意思，夜风里，他的左肩斜挂着书包，单手慵懒揣兜，状似无意地道：“后天下午有六班与七班的篮球赛。”
蔺遇白蓦然一愣，不懂他为什么要提及篮球赛。
他附和地点了点头：“听室友说你打篮球打得挺厉害的。”
“后天见。”
蔺遇白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觉察到，裴知凛这句“后天见”是在对自己说的。
他是七班，而林拾禧是六班的学生。
台词也很微妙。
不是“你有没有空”或是“你会来看我比赛吗”。
而是干脆利落的三个字——后天见。
沉淡而笃定，为下次见面做足了铺垫。
林拾禧还在国外比赛，自然不可能到场。
难道又要让他穿一次Lolita去现场呐喊助威吗？
这不可能！
他可不想与裴知凛攀扯太深！
蔺遇白非常想说：“看情况吧，我可能没有空。”
但在少年清冷而深沉的目光注视之下，蔺遇白又怂了。
他挂起招牌笑容，嗓音软软的：“好呀，那就后天见。”
裴知凛夜里不能开车，走到C大校门口，一辆低调奢华的银灰色劳斯莱斯停泊在林荫道上，一位须发皆白的中岁男子主动拉开左后侧的车门，“大少爷。”
裴知凛叫了一声“坤叔”，随后上了车。
坤叔是在裴氏兢兢业业干了三十多年的管家，从小都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裴知凛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坤叔一边开车，一边说：“今夜江墅山庄孟家的晚宴老爷也去了，本来想要介绍几个名门闺秀给少爷你认识。”
裴知凛看着车窗外疾驶而逝的夜景，容色淡到毫无波澜，流光溢彩的霓虹掩映在他的五官之间，稀释了一切具象的情绪，只留下了朦朦胧胧的轮廓线。
坤叔通过后视镜看了大少爷一眼，大少爷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端倪或是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