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贺琛顿了顿。
“你指的,是汉河?”
“是。”陆长青肯定?答。
“不行?。”贺琛很快错开他视线,闷头朝前走,“我?只掩护你拿到?矿脉,权势之争,汉河不参与。”
陆长青跟上他:“不参与,平山基地交割,你何必如此用?心??”
“削弱贺家的事,我?当然用?心?。”
“这么?说,你只想复仇,不在意?宁天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韩津向?恒?”
贺琛脚步滞了滞,很快又朝前走:“你说的,每个人?有自己的路。我?没那么?大能力,为所有人?负责。”
“那你的理想呢?”
贺琛头也不回:“我?没有理想。”
陆长青声音沉静:“你有,不过你的理想是驰骋万里、守卫星河,不是狗苟蝇营、魑魅魍魉。”
贺琛紧紧攥了下手。
“师兄不要以为自己了解所有人?——”他忽然回过头来,鼻子几乎撞上陆长青的脸。
“你,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贺琛脸一红。
“不是该我?问?你,为什么?忽然回头?”陆长青说着,语气慢下来,“抱歉,是我?太自以为是,臆测你的想法?。”
“没关系,以后不臆测就行?。”贺琛说着,转回头,声音也低缓下来,“合作结束,我?就会退役,带默言、乐言去游山玩水,这才是我?的理想。”
“知道了。”静默片刻,陆长青答。
“我?很自私——”贺琛开口。
“你不自私。”陆长青打断他的话,“不用?在意?我?刚才说的那些,如果退役是你真心?想要的,那就去做。”
陆长青说着,越过发?呆的贺琛推开房门。
怕惊扰别人?,两人?都没再说话。上楼后看了眼被大狼守着睡得正?香的贺乐言,贺琛跟着陆长青进了他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只有麻雀肚子大,一间宿舍既当卧室又当客厅,自然比陆长青在星都的家简陋许多,但,有种让贺琛熟悉的整洁干净。
扫过一尘不染的床铺,贺琛收回视线,顺陆长青所指,在沙发?上坐下。
“稍等我?几分钟。”陆长青说着,打开房中的简易冰箱,拿出一袋营养剂吃。
“你还没吃晚饭?”贺琛蹙眉。
“暂时没顾上。”陆长青说着,取杯子接了温水。
贺琛以为他是接来自己喝,不料他把温水递给他。
贺琛起身?接过杯子,又重新?坐下,眼睛盯着陆长青。
他看不懂他。
即使用?最简陋的方式吃着便利营养剂,陆长青举手投足间仍矜贵清雅。他本该在星都当他的金尊玉贵的陆院长……
“我?脸上有花?”陆长青快速吃完营养剂,向?贺琛看来。
贺琛错开瞬视线,又看回来:“师兄为什么?要沾手这些事?”
“有人?物尽其用?,想要我?沾手。”陆长青答。
“谁?”贺琛下意?识问?。
问?完他本以为陆长青又要搪塞,但陆长青答得直接坦诚、没有犹豫:“我?父亲。”
贺琛皱皱眉:“所以,你还是为陆家做事?”
“师弟这是关心?,还是试探?”陆长青问?。
贺琛握着温热的水杯,沉默了一晌。
陆长青并未让他为难,很快回答:“我?没对你说谎,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背后没有别人?。尽管在我?父亲眼里,我?在为他办事。”
陆长青在水槽边洗净、擦干了手,向?贺琛走来。
“这些事你想了解,我?以后慢慢解释。现在还是先治疗。”
陆长青说着,向?贺琛伸出手。
贺琛却没有立刻就递上手腕。他曲肘探进军装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只小巧盒子,打开盒盖,推给陆长青。
“师兄这两天辛苦,这是之前从星盗头子那里剿来的碧根石,我?刚让人?从基地送来,给师兄补补。”
碧根石之于治疗师,相当于血晶之于武士,不过碧根石更稀少更难得。
陆长青扫过盒子里碧绿通透的石头,静了一刻,看向?贺琛:“成色这么?好,看起来是石核,留着给乐言今后晋级用?。”
本来确实是攒给乐言的,不过——“乐言还小,我?再给他收集。”
“我?说过,不收你诊费。”陆长青又说。
“不是诊费。”贺琛看着陆长青眼睛答。
他只有一半的心?思,是不想欠陆长青,另一半,确实是视陆长青为朋友,觉得他治疗那些危重病人?损耗太重,有些为他担心?。
陆长青读懂他眼神,敛眸,收下盒子,指腹摩挲了下盒壁,再次抬起眼来:“多谢师弟,我?们开始?”
贺琛这次终于递上手腕,神色有些愧疚:“可能,有些负面。”
他不想“污染”陆长青。
“不用?担心?。”陆长青平和镇定?,抓着他的手,进入他的精神领域。
最初抵达的仍是冰原——贺乐言以为太“简单”的那一层。以往陆长青是在这里给贺琛治疗,贺琛自己也会出现,但今天陆长青深度催眠,贺琛并没有“跟来”。
陆长青扫过罡风比平日更加凛冽的冰原,合上眼睛,释放精神感知,身?形随心?念,出现在冰川背面一处洞口前。
洞口有扇冰雪做的门,门上的锁还在,但是开着。
陆长青手覆在门上,“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门背后是另一个世界。
虽也银装素裹,这里却不像第一层的冰川雪原寂寥空旷,更像一个雪中村落。
许多冰屋鳞次栉比,冰屋间有人?往来,有人?说笑,有人?围着篝火举杯畅饮,有人?两两捉对雪中训练。
好一幅生动?自然的画卷。
陆长青起初并未明白贺琛说的“负面”在哪儿,直到?他看见一张略熟识的面孔:韩津。
陆长青蹙了下眉。
他站在高处,重新?向?村庄望去,大致清点着冰屋和人?数。
清点到?一半,他就明白过来:每座冰屋,对应着那墓园的一座墓碑。
只是,在贺琛的精神域里,所有人?都还活着。
平平安安,有声有色。
陆长青眉眼缓缓沉下来。
这时,“呲啦”“呲啦”的声音,使陆长青转头,看向?“韩津”:
对方正?站在一处有裂隙的冰屋前,手握冰锯,切割着冰块,切割完,他用?手和着雪泥,补好一处裂隙,又向?下一处走去。
这样?有裂隙的冰屋,还有很多。
陆长青思索片刻,向?“韩津”走去:他大概是贺琛在这片领域中精神寄托最多的“人?”,因此就像贺琛潜意?识的一个碎片。
陆长青一边走向?他,一边释放出精神丝,但就在他精神丝接近“韩津”的一瞬,“韩津”猛地回过头来,原本沉肃干练的一张脸,忽然血污遍布,狰狞木然。
陆长青顿了下脚,但很快,更坚定?向?“韩津”走去。
每走一步,越来越多散发?着荧光的精神丝从他体内释放出来,卷向?四周的人?影,使他们刚露出血污,就被包裹在光明的能量中,如包入茧中,陷入沉睡。
韩津亦然。
村落中所有人?都睡去,陆长青仿佛体力不支,垂眸坐在原地,精神丝又蔓延向?一座座有了裂隙的冰屋……
过了不知多久,贺琛眼皮颤动?,鼻子耸了耸:是那个淡淡的勾人?味道……软软的……贺琛把脸埋上去痛快闻了闻。
等等,不对——
贺琛睁眼,猛地坐起来。
一条毯子,从他身?上滑落。
贺琛捞住毯子,眼睛,看向?向?他望来的陆长青。
“起这么?猛,不怕头疼?”陆长青站在几步开外,不紧不慢看着他问?。
头倒是一点儿也不疼了,就是像灌了浆糊。
贺琛直勾勾看着陆长青系领扣的手指,好几秒,才忽地反应过来,移开视线。
这才看见,窗外已晨光微亮。
“我?……在你这儿睡了一夜?”贺琛尴尬攥紧手里的毯子,意?识到?毯子是谁的,又忽然撒手,突兀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个,打扰了,怎么?不叫醒我??”
“深度睡眠,打断不好。”陆长青合情合理道。
贺琛无可辩驳,还觉得他早上起来声音清冽中带一分低哑,怪好听。
完蛋,依赖症更严重了。他又开始不自觉关注他的一切了。
贺琛眼睛都不敢再抬起来,余光瞥着地面往门口走:“我?先回去看乐言。”
“外套。”陆长青把挂在衣架上的军装拿给贺琛。
……下次衣服就不用?脱了。
不对,没有下次!
贺琛红着脸说了声“谢谢”,卷起外套快步逃回对门。
陆长青看他关上对面房门,浅笑了下,合上自己房门,看了眼沙发?,走过去,收拾留着他痕迹的枕头和薄毯。
叠好毯子时,他手指微顿,忽然走向?洗手间,打开浴室柜,看了眼自己从疗养院随手领用?的洗浴用?品。
很快,他点开终端,拨出个通话,声音沉稳:“去我?家里看看洗漱用?品的品牌、型号,一模一样?,送一批到?汉宵星来。”
“一模一样?,香型不要换。”
“时间?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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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陆院: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味儿,但务必得维护好……
“宁哥, 你看?见了吗?”会议室外,站岗的士兵小声问巡视的宁天。
“看?见什么?”宁天眉眼冷肃问。
“指挥官。中?午他跟那?个陆院长一桌吃的饭,人家陆院长还给他剥鸡蛋了, 我看?见了!”
“……闲得你。”宁天冷冷看?他一眼。
“所以他们到底在没在一起?, 那?位到底喜不喜欢咱指挥官啊?网上都说他神仙神仙的, 我寻思也没那?么神仙,不然也不能给指挥官剥鸡蛋……”士兵小声念叨。
宁天踢他小腿一脚:“站直。再?这?么八卦, 以后就去食堂站岗!”
“那?行, 我前排吃瓜。”士兵站直了, 但仗着自己打入伍就跟着宁天,嘴巴依然没个正?形。
眼见宁天真?要恼, 他才收敛,神色庄重下来:“哥, 我还有句话要问,向指导为什么在他们那?边啊?”
士兵说着,眼睛瞄了眼会议室。
会议室里,以贺琛为首的汉河基地一方,正?在跟平山基地代表进行第一轮谈判。
对方的谈判队伍,赫然以向恒为首。
宁天眉眼这?回?真?正?沉下来:“站你的岗, 不是你分内的事少问少管!”
他说着, 自己却看?向会议室。
这?场谈判已经进行了整整三个蓝星时,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其实从本心出发,宁天并不稀罕汉河基地如何扩张、拥有多强多大势力。偏安一隅、远离那?些乌七八糟的漩涡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贺琛怕他毛躁私下跟他说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扳倒贺家不是一时一事之功,他们需要蓄力,需要让自己的拳头硬起?来, 让贺家的拳头软下去。
宁天知道他说得对。宁天想帮忙,私底下也跟着贺琛一起?硬啃那?些收集来的资料,但他啃得眼睛发花,最后还是被贺琛打发去干别的。
宁天知道,自己啃起?来难,贺琛啃起?来也一样难。不同?的是,宁天背后有贺琛,啃不动就放弃,贺琛背后没有任何人。
一样想复仇,贺琛所担负的是他百倍,所做的事、要走的路,也比他难百倍。
如果向哥在,至少这?些事情上可以帮帮他,可是向恒——
宁天正?想到这?里,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
平山基地的一行人鱼贯走出来,当先的一个正?是向恒。
宁天背负双手站在原地,双目紧紧和他对视着,注视着他离开。
会议室内,那?一整支金牌团队还在就刚才的谈判细节议论,贺琛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们:“辛苦诸位,宴会厅备了些家常饭菜,请大家移步,先饱口腹再?谈工作。”
“谢谢贺少将。”众人向这?位气度从容又?尊重客气的年轻将军致谢,很快走出会议室,随后离开的是贺琛几名部下。
贺琛这?才抬手捏了捏眉心。
“爸爸!”一道清脆童声,让贺琛转头,提振精神。
“乐言,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贺琛脸上一秒浮现出笑意。
“我,我有事。”贺乐言吞吞吐吐,不说实话。
“乐言有惊喜送给贺指挥官。”跟着贺乐言的文毅笑眯眯答。
“是吗?什么惊喜?”贺琛来了兴致,站起?身要走向贺乐言。
可是贺乐言奶声道:“你别动!”
贺琛听话得很,立刻站在原地不动。
“爸爸坐下。”贺乐言走过来,让贺琛坐回?椅子上,背过头看?文毅,“文爸爸——”
文毅会意,把?自己拿在手上的一根便携链接导线拿出来,一头递给乐言,一头递给贺琛。
贺琛眉心微动。
“是安全的,贺指挥官。”文毅在他开口之前道。
听到文毅保证,又?想到陆长青说过让他不要对乐言“过度保护”,贺琛压下到了嘴边的话,静候贺乐言动作。
贺乐言站在贺琛面前,还没贺琛膝头高,但他抓住贺琛的手,气质特?别沉稳:“爸爸,你放松。”
贺琛扬起?唇角:“好。”
几乎同?时,他精神域感到一丝触动,像被什么柔嫩的小触角顶了一下。
贺琛眼神一软,敞开自己的精神域,把?小家伙放进来。
“爸爸?你看?到我了吗?”
看?到了,然而不确定……直到地上那?一小团跳了跳:“我在这?儿!”
“看?到了,为什么是这?样?”贺琛好笑地看?着地上的小团子——贺乐言就是一个巴掌大毛团子的模样,毛绒绒,轻飘飘,像个大号蒲公英宝宝。
贺琛这?么一想,指尖带出一阵微风,当真把他吹得飘起来,落在自己手心上。
“我,我刚开始,文爸爸说不能分出太多精神力,这?样就够了。”毛团子贺乐言说。
“文爸爸说的对,你要听话。”贺琛立刻说。
“嗯。”毛团子回?答着,动了动,在贺琛手心里翻了个身——大概他还有正?反面……
“爸爸,我给你做治疗。哎呀——”
贺乐言才说了一句,身体又?飘起?来——大狼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面前,挨到他后痒得打了个喷嚏,把?他吹得更高了。
最后治疗是没做成,贺琛跟大狼一起?出手,才把?越飘越高的小毛团子拉回?来,送出精神域。
退出链接,贺乐言还有点儿沮丧,觉得自己没给贺琛治疗到,贺琛却神清气爽:“乖宝,爸爸现在感觉好极了,特?别舒服。”
是真?的,从乐言链接他起?,贺琛笑容几乎没停。
他抱起?贺乐言,贴贴他脸蛋,更觉得浑身有劲。
其实贺乐言什么都不用做,贺琛累了的时候,只要偷偷贴贴他就会重新拥有力量。
这?是秘密,贺琛没说。
“走,吃饭去!乐言出力气了,要多补补。”贺琛说着,刚迈脚,忽然想到什么,“这?个惊喜你爸比知道了吗?”
贺乐言摇头:“没看?到爸比。”
“院长一直在忙。”文毅在旁边补充。
“还有病人没稳定下来吗?”贺琛皱了下眉。
“是,情况有好转,不过院长还是得坐镇。”文毅说着,观察一眼贺琛的神色,说道,“说起?来,乐言能够链接,精神力应该是进阶了,这?边没有合适的设备,让院长评估一下会比较准确。”
“嗯。”贺琛点头。
“那?我打个电话通知院长?”
“不用,我自己找他——”贺琛说到一半,对上文毅视线,清清喉咙,“你别多想。”
“多想什么?”文毅似乎不解问。
贺琛不吭声了,闷头朝外走。
文毅在他身后笑了下,缓步跟上。
再?忙,陆长青还是现身食堂,跟贺琛他们在小包间共进晚饭。
“谈得怎么样?”坐下来,他问贺琛。
贺琛摇摇头:“他们拖延时间,鬼话连篇。”
“下次什么时候谈?我跟你一起?。”陆长青说。
“不用,你忙,我可以应付。”贺琛错开他温和的视线。
“知道你可以,但魑魅魍魉的事,我比你擅长。”陆长青淡淡说着,看?向一直欲言又?止、想要说话的贺乐言。
咦,爸比看?够爸爸,轮到他了吗?
“爸比,我可以链接爸爸了!”贺乐言兴冲冲开口。
“是吗?”陆长青揉揉他脑袋,求证般看?向贺琛。
“是,”贺琛灿笑,“好大一只小毛团。”
陆长青注目看?他,同?时分心听文毅说了情况,拉过贺乐言的手,检查小孩儿精神力是不是晋了级。
贺琛在旁边看?他动作,忽然问:“你小时候,也像乐言一样吗?”
他也是从一个小毛团般的精神力,成长为今天的陆长青的吗?
“我小时候没这?么可爱。”小时候的事陆长青并不愿回?忆,不过,他很高兴,贺琛会对他小时候感兴趣,虽然贺琛可能只是随口一问。
“头还疼不疼,有没有不舒服?”他又?问贺琛。
声音低沉温柔,目光平静深邃。
贺琛被他看?得心里怪怪的,摇摇头,错开他视线,伸手去拿桌上茶杯,却被陆长青捉住手——“烫。”
“指挥官,是我失误,这?里头是刚倒的热水。”文毅看?了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眼底含笑道歉。
宁天也看?两人一眼,忽然站起?身:“我去拿冷水。”
但他慢了一步,贺默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席,拿了一瓶冰水来,放到贺琛面前,并出于?好心提醒:“你发烧了。”
“我没有,别瞎说。”贺琛早已经挣开陆长青的手,此时“吨吨”喝下两口冰水。
“你脖子红了。”贺默言较真?道。
……祖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坐下,吃饭!”
贺琛威严道——虽然他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威严。
幸而陆长青这?时松开贺乐言,开口:“确实晋级了,要好好庆祝下。”
众人注意力被转移,贺琛不再?是视线的焦点。
贺琛松了口气,放在桌下的手蜷曲了下,暗暗看?向抱着贺乐言说话的陆长青……
饭后,陆长青仍有事忙,贺琛和文毅等人先回?住所。
宁天有些事找贺琛汇报,汇报完贺琛也还有公事要处理。
但,走进客厅后,看?一眼在客厅陪乐言玩儿的文毅,贺琛迟疑一下,还是开口:“文医生,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文医生,请坐。”
请文毅进自己房间坐下,贺琛面色有些郑重开口:“文医生,我想请教你有关?治疗依赖症的问题。”
“治疗依赖症?”文毅神色奇怪——这?词儿好几年没听,他已经有些陌生了。“贺指挥官请讲。”
“嗯。”开口讲之前,贺琛先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有个朋友——”
“他在一段时间频繁接受了同?一位治疗师的精神安抚,出现了一些治疗依赖症的症状,他想请教一下,如果今后还需要这?位治疗师继续治疗的话,该怎么避免依赖症进一步加重。”
“您说的「依赖症」,具体是指?”文毅问。
“会不自觉关?注治疗师,想见到他,渴望再?次被治疗,还有,”贺琛顿了顿,努力克服难为情,“会回?味和他接触时的感觉,甚至不自觉渴望拉近跟他的物理距离。”
比如拉近距离闻闻味道……
“您是指,想靠近他?”文毅问。
贺琛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强调:“我朋友。”
文毅点头表示明白:“听着确实像治疗依赖症的表现。不过——”
他抬眼看?向贺琛。
“不过什么?”贺琛问。
“不过治疗依赖这?种问题,十多年前就已经从技术层面攻克了。”
“研究发现,治疗依赖症主要起?源自深度链接中?的精神能量交互,只要治疗师学会构建防御矩阵,避免全域接触,就能预防这?类问题。”
“哦,对了,研究出这?个的就是院长,矩阵也是院长发明的,他在校读书时就已经完善了理论框架和实操步骤,经验证后很快全面推广。”文毅不无推崇地说。
“是,是吗?”贺琛问,人有点儿懵。
“是的!这?个矩阵是治疗师必修课,也是我们取得资格证的必考内容,人人都得掌握。您没发现吗?这?些年已经鲜少听说有依赖症的案例了。”
没发现,他又?不是治疗师,哪懂他们行业内幕……
不是,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又?是怎么回?事呢?
文毅看?了眼贺琛,探究问:“您的朋友,是接受的哪位治疗师治疗啊?难道是野路子出身?”
“那?倒不是。”正?路子。不能再?正?了。
贺琛凝神苦思:“那?要是,他多年前发生过治疗依赖症,再?被同?一个治疗师治疗呢?”
“那?样的话,确实有一定可能,不过概率依然比较低。要不,我还是去请教一下院长吧——”
“不用了!”
文毅话没落地,眼前一花——贺琛不顾社交距离,把?刚站起?身的文毅又?死死按回?沙发。
“咳!不用请教他。我再?问问我那?个朋友吧,可能是他搞错了。”贺琛说着,尴尬退开一步,“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文毅眼底有抹不明显的笑意,“不过我也觉得多半是搞错了,毕竟您说的那?些症状,也很可能是,您朋友喜欢上了治疗师啊。”
“……”
“贺指挥官,我先告辞?”看?向神色有几分皲裂的贺琛,文毅一本正?经问——院长随时可能回?来,这?屋他毕竟不敢多待。
“嗯,慢走。”贺琛凭惯性,威严而稳重答。
但文毅出门前,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你们院长,是什么时候发明的这?个什么矩阵?”
“院长惊才绝艳,这?套理论和方法,在他本科期间就已经成型了。”
然而贺琛跟陆长青认识的时候,陆长青都已经读研了。
也就是说,他从来都没有得过依赖症??
“贺指挥官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不过,今天我们聊的事,还请文医生保密。”贺琛答,面色镇定。
可在楼下陪着贺乐言的大狼,却已经“呜嗷”一声,羞愤地把?头扎进沙发缝里……
已经走出门的文毅,本着好人做到底的精神,在答应贺琛保密之后,忍不住又?提醒一句:
“不过,那?位治疗师没有特?别注意边界,而是屡次和您「朋友」近距离接触的话,极有可能,也是喜欢您「朋友」的吧。”
“贺指挥官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他是不是特?别关?心您,特?别在意您?”
“哦,我是说,您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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