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明?白。接下来的事参不参与、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理?解,都支持。”
贺琛手指捏了捏,抬头看向他:“我?还没有说完。我?是立过?誓,但是我?刚刚坐在这里,好像想通了一件事。”
“也不是坐这里开始想通的,是宁天的一句话?……那小?子有种怪本事,不经意?就能戳我?一下。”
“什么话??”陆长青问。
“他说,他是为自己而战。”
“还有师兄刚才说的,向哥有向哥的路。向哥自己也强调过?,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贺琛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意?识到?,我?好像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我?错把自己当成了世?界的中心。”
“我?一直以?为是我?,决定着?宁天他们的未来。我?自作主张地想保护他们,做他们的救世?主。”
“但实际上?,我?根本没那么重要。宁天也好,徐临也好,其他士兵军官也好,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有鲜活的愿望,有自己的目标,是自己的救世?主。”
“就连乐言,也有自己的喜好,自己想做的事。”
“而我?的决策,掺杂了太多我?的心结、我?的阴影。”
贺琛说着?,看向陆长青:“我?想起以?前战术课学的一个案例,有个老将军,一次平叛时,在走平坦稳妥但速度慢的陆路和走狭窄危险但快的水路之?间,选择了水路,最后全军覆没。”
“课上?老师讲的是行军路线,但我?现在想的却是,那个老将军,他为什么这么选?”
“因为他已经年迈,但不想老死病死,他太想建功沙场。”陆长青低声道。
“师兄知道他?”贺琛诧异抬眸。
“知道,我?好歹跟你上?的同一所军校。”陆长青答。
但你可不是学这个的……贺琛看这位“变态”一眼,继续道:
“我?想通了,他的冒进,我?的避战,本质上?都是一回?事。”
“在决策的时候,掺进太多'私心'。”
贺琛说着?,本有些沉重的腰背挺直起来,俊美的脸,如褪去一层隐形的枷锁,变得更加凛冽,更加坚定,露出逼人的锋芒。
“我?想通了,我?应该剥离'我?',去看全局,去看大势,从?客观的角度,去分析决策!”
他说罢,看向陆长青,见他目光胶着?在自己脸上?,不自在地“咳”一声:“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陆长青说。
他说什么了,陆长青其实没太听清。
没有就好。陆长青的认可对贺琛还是很重要的。
贺琛又清清喉咙:“师兄,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陆长青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就,我?的烧,到?底,是怎么退的?”贺琛磕磕绊绊问。
陆长青松了口气——准确说,松了半口,剩下半口,又吊起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看向贺琛的领口。
真的是……他想的那样??贺琛从?脖子到?脸,火烧云一样慢慢红起来:“师兄是,是为了帮我?解毒,所以?,所以?——”
“是,你当时没拒绝。”陆长青说。
贺琛搜寻了一下空白的记忆:确实不记得自己有拒绝。因为他压根什么也不记得。
“再烧下去,你脏器要衰竭了。”陆长青又解释。
“嗯,谢谢。”贺琛攥紧手指,一时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陆长青问。
“咳,我?记得……”贺琛看了眼陆长青的唇,叩叩手指,游移开视线,“我?好像又掉进精神域里,跟上?次的情况差不多?”
“是。”陆长青给他肯定答案,“你当时身体太虚弱,精神力也开始出问题。”
“嗯,所以?——”所以?在精神域里接吻是真的……
以?及——贺琛嗫嚅着?,剩下半个问题,怎么也问不出来:
就,那事儿,不需要他配合也能办成的吗?
看贺琛盯着空气发呆, 陆长青问。
“没什么!”贺琛抬起头?来,身?体站得?笔直,但是手背在身?后?, 纠结地攥在一起。
“对不起, 师兄。”
“对不起什么?”陆长青看向他。
贺琛看向陆长青, 又?错开他眼神:“对不起,让你做出这么大的, 牺牲。”
牺牲?陆长青沉默了一下:“词儿不要乱用。”
哪个词儿?贺琛又?看他一眼, 想开口, 却难为?情地要命——他宁愿立刻滚到战场上去杀敌一百天!
“不用在意,这只是小事?, 你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还和从前一样就好。”陆长青看出他无所?适从, 体贴说道?。
“那,那怎么能一样……”贺琛低声说。
并忽然看了徐临一眼,眼神有点儿幽怨:徐临最?懂这些事?,他要是醒着,还能给他支支招。
可这混蛋现在只是躺着看他笑?话。
“咳,我们?出去讲吧。”当着徐临——虽然他是个植物人?, 贺琛还是有些羞耻, 拉着陆长青出去。
就在他们?合上门的时?候,躺在病床上三?年毫无反应的徐临,眼球和手指, 却先后?一阵震颤。
“爸爸, 爸比,你们?回来了!”看到两个人?一起进门,贺乐言特别高兴, 贺默言也从饭桌上分出注意力,多瞧了贺琛好几眼。
贺琛经过他俩,各揉一把脑袋,去洗手准备吃饭。
陆长青和他一道?回来,自然一道?也要洗手。两人?在相对局促的洗手间擦身?而过,陆长青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做一个多余的动作,贺琛却莫名其妙,又?红了脸。
吃饭的时?候,贺琛目不斜视,坐得?格外端正,陆长青给他夹菜,他照单全收,偶尔,也动作僵硬地给陆长青夹一点。
“爸爸,你为?什么像个机器人??”
“胡说,谁像机器人??”
贺琛放下筷子,俊脸通红。
“爸爸手臂刚动过手术,还没复原,所?以动作不自然。”陆长青一本正经跟贺乐言解释。
“哦。”贺乐言心疼地看了贺琛一眼,并把一只自己没用过的卡通勺子递给他,“爸爸你用这个吧。”
“谢谢……”贺琛含泪接下。
文毅绷不住要笑?,假做呛到的样子,把脸扭开餐桌。
他看出来了,院长和贺指挥官,好像有点儿不同?寻常的进展啊……
“不是说好了,跟平常一样。”陆长青凑近贺琛耳朵说。
“我是跟平常一样。”贺琛扭过脸来,却不小心跟陆长青太?过贴近,他呼吸微滞,陆长青眼神微深,片刻,两人?同?时?正过脸来。
一本正经吃饭。
吃完饭贺琛回房间洗澡,洗完澡换好一身?笔挺的新军装,贺乐言看到了,咬咬小嘴唇:“爸爸又?要去哪儿?”
贺琛弯下腰来,认真?看着他:“爸爸要回汉河基地一趟,检查那里的布防。乐言,爸爸这段时?间会很忙,但爸爸保证,忙完这段时?间就好好陪你,一直陪着你。”
贺乐言眼圈红了红:“爸爸会有危险吗?”
“不会。”贺琛抱住他,胸膛坚实,语气坚定,“为?了乐言,爸爸也不会让自己有危险。”
“拉钩。”贺乐言伸出手指。
“拉钩。”贺琛勾住他小指,“乐言也要听话,听爸比安排,和哥哥待在一起——”
“我和你一起。”贺默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口,看着贺琛,硬梆梆说。
说完站在那里开始背书:“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贺琛抱着贺乐言听了一会儿,直听到他卡壳第三?次,并第三?次看贺乐言口型提醒,才把贺乐言放下来,走向默言:“你就那么想去?”
贺默言点头?,并低下脑袋从口袋里抽出书,翻找自己刚才卡在了哪儿。
“好了。”贺琛从他手心抽出书,塞回他的口袋,“背书不适合你。”
他神色认真?下来,看着贺默言的眼睛:“你真?的想去战场?这是你想要的?”
贺默言点头?,眼里没有退怯,只有渴望。
笨蛋,那不是个值得?渴望的地方。但贺琛攥了下手指,最?终下定决心:“可以带你去,但先说好两件事?,一要服从指挥,二,待在我身?边。”
放手让他去做自己之前,贺琛还是要护他一程。
贺默言点点头?。
他本来也是为?了待在贺琛身边——做他的影子,保护他!
“去洗澡、收拾行李,等你半小时?,过时?不候。”贺琛言语简洁道?。
贺默言立刻行动起来,绕过他,擦过乐言,飞快跑进浴室洗澡。
贺乐言扁扁小嘴巴,强忍着,但忍不住,还是掉了几颗金豆豆:爸爸走就算了,为?什么哥哥也要走?
他,他好难过啊!
小孩儿一扭身,拱到床上,呜呜哭起来,贺琛想过去抱他,又?忍住了,示意邓铁上前,自己攥了攥手指,退出房间。
在走廊上站了站,他转身?,走向陆长青的房间,敲了敲门。
——出发之前,他遵“医嘱”,要找陆长青做次治疗。
陆长青在和什么人?通话,开门看见他,让他进来,在客厅稍等。
贺琛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听着他的动静,却很少听见他开口,只听见偶尔的一两声“嗯”和“好”。
“是什么人??”看到陆长青走来,贺琛下意识问。
陆长青没有立刻回答,贺琛反应过来:“是我多问了。”
他的确想要陆长青对他更透明些,但不应该剥夺陆长青一切隐私。这是两码事?。
“没有多问,是陆景山。”陆长青答。
答完他不等贺琛再问,主动开口:“他找我商议,派哪些援兵,援助汉河。”
“他可以决定这个?这应该是军部的事?吧?”贺琛问。
“军部有他的人?,他可以部分插手。”
“不过,那只是他以为?。”
陆长青说。
“军部的人?其实不是他的?那是谁的?”贺琛问着,看向陆长青。
只看陆长青的神色,就明白了大半。
贺琛忽然觉得?陆景山有点惨——“听说他受了楚云澜叛变的牵连,被皇帝罚居家养病了?”
“是罚了,不只是受楚云澜牵连,还因为?他借议会行事?需要,分散几处,暗养了一千私兵,皇帝发现蛛丝马迹,对他起了疑。”
“皇帝怎么发现的蛛丝马迹?”贺琛问。
问完看看陆长青的神色,他又?明白了。
“师兄真?可怕……”
“可怕?”陆长青抬眸。
“不是。”贺琛自知失言,拎起喷水壶,给茶几上的盆栽呲了点水。
陆长青看一眼他动作,说起正事?:“所?谓'援兵',你怎么看?”
“分三?种,有些是听皇帝差遣,有些摇摆未定,来了却不一定会出力,剩下一些,是我们?的盟友?”贺琛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点头?。
贺琛又?继续,在桌子上画出几道?弧线:“现在我们?被封锁在平辽星域后?方,他们?被贺家联合构成的防线隔离在外围,当务之急,是里外配合,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和自己人?打通,构成一道?新的防线。”
他擦去一半外围的圆弧,以一个切角,重新画了一道?弧线。
“还要留下两枚暗棋在对面。”陆长青在重新分割后?的另一片区域,画了两个点。
“正奇相生,无灭无穷,师兄很懂兵法。”贺琛抬眼看向陆长青。
“我只是知道?手里要留牌,不能一次全出。论兵法,还是你更厉害。”陆长青看向贺琛,眼里带着发自真?心的欣赏。
贺琛被看得?脸发热,却厚着脸皮说:“你才知道??我一直是学霸来着。”
陆长青笑?笑?:“光会学没用,还要会打,你比学霸还厉害。”
他说着,又?沉静下来:“还有一个实际的问题。贺家军有'蜂巢',我们?需要突破贺家的封锁,把零号给赵淮他们?送出去。”
贺琛垂眸想了想:“我来解决。”
“你有办法?”陆长青问。
“有。”贺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星盗。”
“不是只有贺家勾结星盗,其实我也不算清白。”贺琛捏捏手指,“查火狐案子的时?候,我安排了个人?进入他们?内部,火狐灭后?,他拿了些资源另立门户,没有再回来。”
“你默许的?”陆长青问。
贺琛点头?:“我跟他有约定,只劫不义之财,不伤无辜性?命。如果他违约,我会亲手清理门户。”
陆长青颔首,眼睛深深看着贺琛。
“怎么?”贺琛问。
“没怎么。”陆长青说,“只是突然发现,你比我想象中更成熟。”
成熟到能接受和驾驭那些灰色的手段,即使那手段与他渴望简单、渴望光明的本心相悖,且背后?有残酷的过去折磨着他。
虽然有些事?情上单纯,但贺琛在心志上并不是一个“孩子”。他能扛事?,擅反思,有手段,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接受……他真?正的样子?
陆长青手指紧了紧,几乎要张口说什么,却又?忽然错开话题,推敲起细节:“你说的那个人?,他有多少飞船?”
贺琛答了个数字,看向他:“师兄这么简单就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没有跟贺家一样,做星盗的保护伞,狼狈为?奸,中饱私囊。”
“我当然相信。你就算中饱私囊,也是为?了汉河、为?了你的部下,为?了守护好边境防线。”
陆长青声音低沉认真?。
贺琛捏了捏手指,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是这样吗?他心里一阵热流涌动,还没涌动完,听见陆长青又?开口:“就像你这些年狮子大开口,管我要的'合作资金'一样。”
“……”贺琛沉默,并渐渐脸红。
“脸红什么,热?”
“不是。”贺琛本能说。
陆长青笑?笑?:“要钱的时?候也没见你脸皮这么薄。”
“那时?候不知道?是你……”贺琛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在陆长青面前脸皮莫名就会变薄。
“药有没有按时?吃?”看到他微红的脸,陆长青想起他肺炎还没好,抬手摸向他额头?。
贺琛一动不动,只有眼睑抬起来,眼睫在陆长青掌心颤了颤。
“我又?发烧了?”
“没有。”
陆长青收回手:“你现在很健康。”
贺琛服帖的军装下,是肌肉紧致、线条完美,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的身?体。
陆长青松了下自己领扣,忽然站起来:“我去洗个手,给你做治疗。”
他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借哗哗水声,浇灭自己忽起的情欲。
什么时?候,贺琛在那方面,也能像其他方面一样成熟开窍,不,有十分之一也好。
陆长青滚滚喉结,擦干净手,回到客厅。
贺琛视线一直跟随着他,见他出来,看了眼他挺拔的身?形,和卷起到肘弯的袖口下、那两截匀称有力的小臂,忽然转开头?:奇怪,手臂谁没有,为?什么他要盯着师兄的看,还回忆起很多他们?俩贴身?搏斗、绞杀的画面……
陆长青看着他脸红的模样,心头?一动:“在想什么?”
“在想,师兄什么时?候再跟我打一场。”
……陆长青有些忧愁。
“时?间有限,还是先做治疗吧。”他说着,抓过贺琛手腕。
贺琛神色郑重下来:“师兄,我的精神域到底什么情况,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
最?近连续两次在精神域中迷失,贺琛有些紧张。
“算是上次暴动的后?遗症,情况已经在好转,不用太?担心。”陆长青说。
“会不会再发作?发作前有没有什么征兆?我可不想指挥到一半,突然'走丢'回不来。”
“只要你不想,就不会真?的迷失。”陆长青说到一半,精神力展开,已经带贺琛进入他的精神域,而且长驱直入,直接进了第二层。
那个雪中村落的村口。
“我还是建议你散去这些,因为?他们?越栩栩如生,你就越难放下。”陆长青和贺琛并肩,看着面前的冰屋和谈笑?风生的人?影说。
贺琛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咬了咬唇。
陆长青知道?这对他太?难。他缓和了口气:“也不急于一时?,如果是你,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停留在这里。”
“只要你在往前看,心力放在未来,过去就不会真?的绊住你。”
贺琛敲敲手指:“那我要是莫名其妙,就被绊住了呢?”
“那就斩断它们?。”陆长青话音刚起,贺琛面前光影轮转,不知怎么,他又?一下子出现在自己精神域那个湖泊里。
陆长青和他一样在水下,手里多出一把散发着光芒的长剑。
又?有一些暗影般的水草缠上来,陆长青把剑交给贺琛:“这是你的主场,你有足够的力量,斩断纠缠你的负能量。不过不必强求完全斩断,我们?本来就可以和这些能量共存,只要不陷在里面。”
贺琛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手中持剑,心念坚定起来。
奇怪的是,当他心念坚定那一瞬,那些水草,自己就退却了。
贺琛看向陆长青,陆长青笑?笑?:“相信了吗?”
贺琛点点头?,看了眼那柄剑,把它插进湖底:“让它留在这里可以吗?做我的锚。”
陆长青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是我的精神力,你要用它做锚,就意味着把你的精神域深层开放给我,我随时?可以进出。”
“这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在,这么深的融合,你真?的会对我产生治疗依赖。”
陆长青说着,动手把光剑收回来,融回自己体内。
“师兄不想我对你产生依赖?”贺琛蜷了蜷手指。
“想。”陆长青看向他,“但这是两码事?。”
“我当然希望你依赖我、和我亲密无间,但这应该出于你‘想要如此’,而不是‘不得?不如此’。”
他说着,深邃的眼睛看向贺琛:“你也不喜欢失去独立性?,所?以当初才着急‘戒断’,对不对?”
贺琛讪笑?:好好的,提什么当初……而且,他当初只是直觉,没有想这么深、这么透彻。
“师兄研究治疗依赖症的解决方案,是不喜欢这种不对等的依赖?”贺琛忽然问。
“是不喜欢一方受另一方控制,喜怒哀乐,都不由己。”陆长青答。
贺琛看着他,好像对他又?多明白一点。生命在师兄眼里是平等而自由的,即使可以轻易让别人?对自己产生依赖、言听计从,他也不会如此做,反而努力阻止这种事?发生。
“师兄是不是任何时?候都这么有原则,这么理性??”贺琛忍不住问。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原则和理性??”陆长青反问。
“不是,我喜欢。”贺琛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说完他们?俩都顿了下,贺琛撇开头?,陆长青却笑?着,手指点向贺琛,从他的身?体内,凝聚、抽取出一柄同?样的剑来,亲手插入湖底。
他希望贺琛自己做自己的锚。
希望他离开任何人?都能继续前行。这个“任何人?”,包括陆长青自己。
他也预防着,万一有一天,贺琛发现了他的“真?面目”而不能接受,精神力不必遭受沈星洲那种崩塌式的动荡。
沈星洲和傅尘之间,就曾有这样的“治疗依赖”。
“师兄,你在想什么?”
精神域中的直接接触,让贺琛比平常敏锐,他模糊察觉陆长青掷下剑那一瞬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重。
“在想,那晚的事?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陆长青回过头?来,眉眼有丝戏谑。
“……”在水下,贺琛当真?回忆起来一点,身?体的纠缠……
陆长青却没有再打趣他,而是让他打坐冥想,等贺琛从冥想中睁眼,已经出了精神域。
“时?间到了,默言叫你。”陆长青说。
贺默言果然已经站在门口,背着个包,收拾得?很利落,头?发丝儿都透着抖擞。
贺琛站起来,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陆长青:“师兄,我会往前看,把心力放在未来。”
他说着,声音莫名压低了些:“有师兄的未来。”
“谢谢。”陆长青唇角弯了下,又?静下来,看向贺琛,“你不用因为?我们?做了那种事?,就急着做什么决定,我说了,那只是治疗。”
“我没有急!是之前就想过的。”
贺琛说了这句,红着脸,匆匆走了。
陆长青再度扬起唇角,又?顿了顿:他说的,该不会是八拜之交那种未来吧?
看他脸红的程度,应该不是?
陆长青站在门口,看着他下楼、消失,很想平常心些,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直到贺琛身?影走出大门消失,他才慢慢敛起笑?容,眼底最?深处,渐渐,浮现一分焦虑与不安。
坐上飞船,贺琛脸上的热度才退却。
想了一瞬自己刚才不知算不算表白的表白,以及陆长青的反应,他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回战事?上。
从大局上,战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但从细枝末节,贺琛仍要对他的每个兵负责,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正当他埋头?推演计算时?,战船上的军用通讯器忽然响起来:“指挥官,有情况,我们?在γ-2区域扫描发现一艘米斯特战船。”
米斯特?贺琛起身?走向中控:“发图像给我看。”
“是。”对方发过来一张让贺琛眼熟的图像,“经比对,和上次天狼族战船重合率99.97%,判断是同?一艘战船。”
天狼族……又?是他?贺琛微微凝眉:“只有一艘?”
“是。”
“扩大搜索范围。”贺琛吩咐。
“是。对方主动向我方传来信号。”
“内容?”贺琛问。
“米斯特语,正在破译。”终端那头?说着,发送了一段语音过来。
叽里咕噜,正是鲁珀的声音:“帕斯尼哥哥,有没有乖乖等我?发情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说过,你会需要我的!”
贺琛绷紧脸:“不用破译了!”
他现在就去让他住口!
“哥哥果然心急如焚。”相隔战船,在屏幕中会面,鲁珀盯住贺琛,眼睛往他干净的耳朵处瞧了一眼。
他自然知道?,贺琛不可能留着他的“标记”,但就是这样的“帕斯尼哥哥”,才让他朝思暮想。
“你又?来做什么?”贺琛用天狼语问着,不动声色观察着鲁珀那头?。
鲁珀本人?没什么异常,他的仆从比上次多了,却几乎各个带伤。
“我来投奔哥哥。”鲁珀说。
“又?打输了?”贺琛挑眉。
同?时?心里暗暗推测着,陆长青派去米斯特的人?是否还安全,鲁珀来这里,是否与他们?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