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卢西弗作出决策,“我会安排宾客离开,你们,撤离现场。”
“商品不要了?”白问道。
“你要是能去抢回来也可以。”卢西弗不冷不热地撂下一句话,在他眼中,那些装在商品身上的定位器都和老鼠们的蓝点重合了。
来得比预计还要快。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在陆巡和白发现之前就行动了,但是,这合理吗?
能躲过梅的监视、还能自然地瞒过敏感的陆巡、就连行动上也做好充分准备压制了白?
卢西弗知道,肯定是这之中出了问题。等到事后清扫,他一定要抓住那只狐狸的尾巴,把他永远拴在自己身边。
“离出口还有两分钟,你可以准备一下了。”
梅的提示声在耳边回荡,陆巡收起装备,手抬在半空中迅速地划来划去。
距离最近的三人行动小组正在后方走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陆巡待在原地很快就能遇上他们。
明明是可以躲掉的袭击,却非要多此硬碰硬地较量一下,这全都要多亏卢西弗的疑心。
适当地受伤之后便有了充足的借口为自己辩护,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按计划进行……哦不对,有一点出乎意料了。
帝国竟然会派出一个团来这无关紧要的地下拍卖会?
是为什么呢?因为有艾缇勒斯在吗?
心中的疑虑闪过一瞬,又迅速消散。陆巡其实并不介意这点,难度越高,反而还更能从客观上说服卢西弗。
“不过,我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也在。”在等待期间,梅开启私密通讯,特地感慨了一句。
陆巡知道梅说的人是指谁。刚刚卢西弗并没有关闭设备,他和安缇亚、雷纳的对话都传入了他们耳里。
在他和梅之间共同的「意外」,除了「安缇亚格尼斯特」之外还能有谁?
“所以说,很可疑啊。”陆巡意有所指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每次遇到他,都有些太巧了。”梅嘟囔道,“但是,我的调查不会有假。”
“我知道。对方准备的,就是真的。”陆巡轻轻笑了笑,满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嘲。
从一开始,他们就遇上一场精心等待了他十年的骗局。那家伙真实地制造了一个身份,就等着在必要时,脱掉之前的身份,金蝉脱壳到另一个上。
“你之前就发现了?”梅想到那时候陆巡忽然切断和安缇亚的联系,缘由也没有提过,恐怕就是和这有关。
“嗯。”陆巡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那他是谁?”梅觉得匪夷所思,“目的又是什么?”
有这种能耐能让他们都信以为真的人物,梅没有头绪。除非那是他们从不接触的领域——盘旋在整个联盟顶峰的权力中心。
“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好人。”陆巡关闭智脑,闭眼靠在墙上,“反正不会杀我。”
……应该吧。
陆巡在心里补上不确切的限定词。
他没有向梅透露太多,只要让梅知道他很安全就够了。
而他和艾缇勒斯,他们的纠葛差不多也要到此为止。再往后,他们不该再见面了。
这么想着,陆巡觉得胸口有些闷。
他清楚这是该有的反应。他坦然地接受着,也理智地坚定了远离的决心。
就这样,时间在安静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度过,没过多久就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发出闹钟般的提醒。
陆巡睁开眼,收起不必要的防护,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冲出去挨上一枪子。
“走了,帮我准备好医药箱。”陆巡挑起眉,语气颇为嚣张。
“……!”
“什么人?!”
正在前行清理残余的三位士兵忽然撞见一道人影跑过,那个瘦高的男人身上穿着和阻拦他们的安保人员一样的西装制服。
“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排头的士兵举起手中的电磁步枪,随时做好射杀准备。
但被他瞄准的犯人并未听从他的指令,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士兵在心里默数五下,不再警告那个男人,直接扣动了扳机。他们接到上级指令,必要时可以就地解决。
“——嘭。”
电磁弹的动静小,但冲力很大,眨眼间就飞出枪管,击中人体发出闷响。
“……操。”
想象中的伤口和疼痛并没有出现。
被追击的男人跌坐在原地,脸色阴沉。
在他跑过的路口,一个男人突然冲出来撞开了他,在磁弹飞向他之前,替他挡下了那一枪。
那个人速度快得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而这英雄壮举却不能让安然无恙的人有多感激,反倒是带起一道骂声。
“嘭!嘭!嘭!”
陆巡抽出腰后的折叠光子枪,连续扣动扳机三下,精准击中眼前三人的大腿。
紧接着,重物倒地声和痛苦的哀嚎接连响起,那些光子弹直接穿透他们的防弹设备,给他们带来从未感受过的痛苦。
“啊——”
在凄厉的惨叫中,陆巡迅速爬起来,不由分说就扛起身前为他挡枪的大块头,一路狂奔到之前踩过点的安全屋。
“咔哒。”
“砰!”
进屋后,陆巡锁上房门,将肩上的重物轻放在墙角。
“你到底在想什么?”陆巡摘下耳机,皱眉看向有气无力的金发男人。
“看到你可能会受伤,我下意识就冲出去了。”男人扯动嘴角说话,一呼吸也连带着扯到了侧腹上的伤口,刺激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了救陆巡,他腹部中了枪,鲜血涌出染红衣服,本来就深的外套颜色变得更深了,情况看上去好不到哪里去。
陆巡叹了一口气,随后蹲下身,掀开男人的外套,检查了一下伤势后做了一些临时的救护措施。
“止血没用,要尽快清理创口。”陆巡说道,他紧压着嗓子保持为数不多的理智,声音变得很低,“赶紧联系你的部下,让他们把你带走。”
男人皱起眉,“……现在?”
“不然呢?你想现在死在这里吗?艾缇勒斯。”陆巡无语到牙痒痒,含有磁粉的电磁弹若不及时取出,等粉末随着血液流经全身,再怎么抢救也来不及。
“……”
艾缇勒斯抿紧失血的双唇,那对碧绿汪汪的眼眸暗沉了不少。
“你不该救我。”艾缇勒斯压紧喉咙,神色晦暗不明,“一切都该在几分钟前就结束。”
“呵,傻X。”
陆巡冷冷哼了一声,极为少见地当面骂人。
艾缇勒斯见状苦笑道:“你别误会,我早就不在乎你了,我只想找个有意义的时刻死去。”
“……”
这下,轮到陆巡沉默了。他要信了,那他就是傻X。
“行,那你就去死吧。”陆巡放弃抵抗,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那你呢?”艾缇勒斯抬头看向他,“为什么也要寻死?你明明有能力避开子弹。”
最开始,艾缇勒斯只是想在出口附近亲眼确认陆巡安全撤离,但没想到中途却出了那种状况。
他不理解陆巡为什么要突然寻死,去做一些不像他会做的事。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陆巡微挑眉梢,一脸挑衅地俯视艾缇勒斯,“这都猜不到?”
“……难道说,”艾缇勒斯思忖道,“这次任务,你被人威胁了?要上演苦肉计?”
艾缇勒斯也从李和金那里了解到,陆巡是来维持拍卖会的秩序,确保那批改造人的交易顺利进行。但是凭陆巡的个性,肯定不会接这种违背原则的任务,所以这之中或许有强迫的成分,导致陆巡既要背叛队伍又要获得队伍信任?
“还说是巧合,这不调查的很清楚吗?”陆巡瞥了他一眼,飞扬的眉眼带着几分调侃。
艾缇勒斯:“……”
艾缇勒斯急忙摇头:“不,我是事后遇到你才去问他们的。”
“无所谓。”陆巡耸了耸肩,“你猜的也差不多,本来那一枪我都算好了,要在这里开一个洞。”
陆巡边说边在手臂上方比划了几下,如果计划顺利,他现在应该已经演完戏、全身而退了。
不过,没法受伤流血也没关系。世上借口千千万,只要找到个合情合理的就行了。
他清楚卢西弗的个性,「一个可信的理由」就只是让他们能继续合作的借口而已,相不相信他都只是卢西弗一念之间的事。
“打扰到你的工作,我很抱歉,但是,”艾缇勒斯抬起头,端正严肃的脸盘上浮现不符合形象的歉意和哀求,“可不可以告诉我,威胁你的人是谁?”
陆巡握紧拳头,很快避开视线。要是再不及时抽离,他恐怕就会抛弃所有理性,诚实地成为裙下之臣。
“和你没关系。”陆巡骤然冷下脸色,“我说过了,我们别再有任何牵扯。这次就算了,以后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不要插手。”
他无法否认艾缇勒斯出于爱意的行动,但是,对他们来说,远离是最好的选择。
而艾缇勒斯呢?
他以为他能理解陆巡、满足陆巡的喜好,他是最相配、最合适的对象。然而,越是执迷不悟、越是固执地自欺欺人,他的结局就只有不断加深的绝望。
“说实话,作为「安缇亚格尼斯特」,我一度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可直到现在,我才彻底清醒。”艾缇勒斯仰头靠上墙壁,凄凉的笑意残留在嘴角,“即使「艾缇勒斯兰森」消失,我和你也永远不可能。”
陆巡转过头,视线在昏暗的房间内找不到焦点支撑意识。
他能说什么呢?一直在做回避的那一方、一直在把追着自己的人反手推下深渊,他感觉,好累啊。
“就算「艾缇勒斯」消失,「我」也无法消失。”陆巡喃喃自语,这话似乎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提醒。
卢西弗的事让他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就算再怎么抹去痕迹,麻烦也会在他顾及不到的角落里滋生。
他无法做到心存侥幸。
“到此为止吧。”陆巡回头看向艾缇勒斯,手向腰后摸去,“我赶时间。”
说完,他抽出别在身后的那把光子枪,三两下就拆掉消音器扔到一边。
“等等。”看见陆巡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艾缇勒斯强撑着意识急忙开口,“如果你所担心的全都解决了呢?我可以做到!我们还有可能吗?”
陆巡没有说话,用枪响代替了自己的回复。
“嘭!嘭!嘭!”
光子弹飞向墙壁,击穿了墙体,炸起一阵又一阵白光和尘雾。
巨大的冲击力轰然震向墙边的人,震得他失去仅存不多的意识。
这些明显刻意的枪声足以引来更多的人,很快他们就会发现倒在这里的伤患。
陆巡收起枪,转身快步离开这间逼仄压抑的库房。
果然,在工作时间谈私事,非常糟糕。
看见陆巡毫发无伤地走进驾驶舱,梅立刻起身迎接他。
陆巡出现的时间比预计要晚,而且中途还忽然主动切断了通讯、音讯全无。不过,梅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早已对这些意外状况习以为常了。
“有点情况,但都解决了。”陆巡一句带过缘由,随后脱下西装外套坐进沙发里,“其他人呢?”
“都安全离开了,包括那些试验品。”梅回道,后续收尾都和他们之前做的一样——绕过帝国军团,将那些失去人格的人类秘密送入他们同类建立起的星球。
“那就好,没什么事,我们也快走吧。”陆巡说着,一手扯下领带,重重陷进沙发。
“嗯。”梅转身按下启动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卢西弗顾着逃命,暂时还找不了我们麻烦,但是,等事情消停一阵子之后,他恐怕就要来讨债了。”
当时,通过一些弯弯绕绕的措施,他们向想要建功立业的帝国军官通风报信,借上了帝国这股东风来向卢西弗施压。不过,以卢西弗那多疑的个性来说,有些事就算再怎么巧合,他都会起疑,特别是事关陆巡。
“他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陆巡直白地点破现状。这次经历过后,就算再没眼力,他也能感受到卢西弗对他的戒备。
“那,”梅转过头,面带犹豫,“继续按计划行动?”
“先看看形势,躲不开就那么办吧。”
陆巡解开扣得严实的领口,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拍卖会被抄查的事会使卢西弗在家族中备受责难。那些想要吞并势力的兄弟姐妹也大概会借此大做文章,而他们之后要做的都很简单,什么在暗中煽风点火,让卢西弗分身乏术等等,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手段了。
“等等,如果他疯到什么也不顾了,怎么办?”梅突然担忧了起来,卢西弗的底线——那可是比深渊还深的玩意儿啊。
“他很惜命的。”陆巡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他很了解卢西弗,“和我鱼死网破这种事,对他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在卢西弗心中,谁都可以替代陆巡,唯独他自己是不可替代的。
“难怪卢西弗这么喜欢你。”梅说不上是夸是损,一个自恋到极致的家伙遇上一个彻底看透自己的人,总会觉得对方是自己的理想型投射。
“……”
陆巡笑不出来,他抬眼向上看去,视线停在舱室那璀璨斑斓的星空顶上,和往常的表现一样,放空了好一会儿。
“其实,”陆巡拉扯回消散的意识,缓缓开口,“我有点感谢卢西弗。”
“你说啥?”
听到他那毛骨悚然的用词,梅惊讶得蹦出了不常用的方言。
“疯了吗你?”梅瞪大眼睛,一头红发在不可置信的摇头晃脑中燃成一团火。
“多亏有那家伙出现,我才知道,之前的方向一直都是错的。”
陆巡闭上了眼,呼吸变得沉重,好像浸泡在水里,胸腔被压迫得喘不上气。
“我曾一度以为,找个背景安全又平凡的普通人最合适不过——我可以帮他解决他会遇到的所有麻烦、我可以掌控他带来的所有风险,但是,我怎么把我自己给忘了?「我」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麻烦。”
说完这些话,陆巡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重新睁开眼,对上梅惊愕的面孔,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不是、不是,等等!”梅有些语无伦次,“你、那个……!”
梅欲言又止,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随后一屁股坐在操作台上,稍稍有了些支撑。
“你不会是……不对,”梅改了口,“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切切实实地说出这话后,梅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非常自我的陆巡是真的动心了,甚至还会开始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别人。
一直以来,他心中的陆巡就是个及时行乐、拔雕就跑的渣男。
“是吧,我喜欢他。”陆巡笑了笑,“但不合适。”
他一向都拎得清自己的情感。
他知道什么是「喜欢」,特别是那一次又一次的动摇都无法被否认,他只剩下唯一的选项——诚实地承认他动心了。
“……等会儿。”梅在一阵沉默后,伸手制止陆巡开口,“你说「不合适」,不会是指那个家伙吧?”
梅没有指名道姓,光是一脸为难的表现就足以暗示陆巡了。
陆巡瞥了梅一眼,笑了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呃——”梅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出一个含糊又漫长的音节,组织不出任何语言。
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中并没有那种答案被确认所应有的喜悦,反而是对陆巡抱起了莫大的怜悯和遗憾。
“没关系。”陆巡倒像是个没事人,还会反过来宽慰梅,“我能说出来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确认自己心意的同时,他也一并想开了。
“哈……”梅抓了抓头发,叹了一声后忽然转移了话题——
“白可能干完这一票就不干了。”
“如果求婚成功的话。”
陆巡听后愣了一下,“求婚?”
“是啊。”梅没好气地看向陆巡,“十年啦哥哥。”
“嗯。”
陆巡轻轻应了一声,视线仍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十年了。
他看见那些记忆中的人们都变化了很多,梅、雷纳、希拉、白、卢西弗……星际里的所有人都在被时间推着往前走,而他呢?
他应该怎么办呢?
很难得的,陆巡陷入了迷失自我一般的困惑中。
“……善后工作皆已完成,有关您受伤的消息已经全部封锁,并未向指挥中心走漏半点风声,您可放心。”
身穿便装的男人身姿挺拔地负手站在病床前,一头丝绸质地般的蜜金色长发被高高束起,流淌在脑后。
半躺在病床上的浅金发男人合着眼,脸色苍白得有些灰败。他身上盖着条厚实的驼色羊绒毯,恰好遮在腹下,没有将胸腹上那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完全压住。
“长官。”
在病床边汇报的男人瞥了一眼身侧的生命监测器,盯着那平缓的波浪曲线,低低地喊了一声。
被催促的上司微微皱起眉,缓缓抬动的眼睫下晕着一团绿雾。
“我知道了。”艾缇勒斯不厌其烦地给了一句回应。就算是身居高位,他也要破天荒地给足下属情绪价值。
“嗯。”金对此很是满意,他浅浅扬起嘴角,“如果您没有其他事,那属下——”
“等等。”
艾缇勒斯睁开眼眨了几下,麻醉药引发的昏沉感正在渐渐消退。当时陆巡最后的枪声引来了军团的部下,他们很快就将陷入半昏迷的他送进抢救室。
“有件事你去私下调查一下。”艾缇勒斯抬起发麻的手臂,指腹碰着鼻梁许久才找回知觉。
他用力按紧眉心,触电般的痛觉炸向大脑皮层,唤醒那些昏迷前的记忆。
“当时开枪的是军团的士兵,”艾缇勒斯侧眸扫向金那张变得紧绷的脸,“我想知道,‘格杀勿论’的指令是谁准许的?”
“……是。”金微微颔首,握拳背向身后的双手抓紧了几分。
自上任以来,上将已经废除了那些西方渗透进来的反人权规制,而现在有人趁他“消失”,立刻蹬鼻子上脸,无疑是明目张胆地挑战艾缇勒斯的权威。
“金,你说说,是不是太好笑了?这么多年了,我手底下和我斗的,仍是一群又蠢又笨的大老鼠。我这才离开多久,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跑我头上拉屎了?嗯?”
艾缇勒斯冷笑着,积攒许久的怨气在麻醉药效消散的间隙中爆发,他无法保持理智,暴露了军团里常见的那份粗野。
“金,我不想一醒来就和你谈这些,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对吗?”艾缇勒斯忽然转过头,一脸凝重地看着金。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神情面对金,眼底压抑的愤怒中又夹带着几分悲悯。
“他们还存在,也是你的失职。下次汇报,包括你的名字也要出现在上头,听懂了吗?”
“明白。”金低下头,作为当时清算行动的头号负责人,他也逃不过一并被兴师问罪。
“希望您能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金心有不甘道。
“当然,机会很多。”艾缇勒斯弯下眼角,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看似温和的面貌反而透着森然阴翳的鬼气。
“我记起来一件事了,外面有一只不听话的老鼠蹿来蹿去,吵得我心烦。”
艾缇勒斯伸手敲了敲扶手,“去告诉里奥纳瓦多,我以后不想见到是那种货色代表他们。”
“是。”金应和道,心里大致清楚艾缇勒斯是什么意思——他要让卢西弗里奥纳瓦多再也爬不上来。
“话说回来,金,你们是怎么想的?”艾缇勒斯话锋一转,又突然抓着金的过错不放,“瞒着他的动向、让我来参加拍卖会,这是谁的主意?”
“您不高兴吗?”金眯起眼,这下成了和艾缇勒斯面对面交涉的谈判对手。
“哈……”艾缇勒斯低头叹了一口气,“我说过,我应该放手。你们这样做,可真的是让我很为难啊。”
金差点就没憋住笑,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艾缇勒斯为难。如果真的为难,那艾缇勒斯就不会揪着卢西弗里奥纳瓦多不放。
“原来是属下会错意了。见您陷入那样的相思病,作为下属,于情于理都该为您排忧解难。”金忍着笑意解释道。
“是吗?”艾缇勒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我还以为是你们对我多管闲事的报复。”
金皱起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看来李并没有和你说。”艾缇勒斯故作诧异,算是他对他们擅自做主的反击。
“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金意识到了什么,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该遵守的本分全都抛在了脑后。
艾缇勒斯见怪不怪,“与其问我,倒不如去和李谈谈。”
“他什么也不会告诉我。”金实话实说着,被蒙在鼓里的他莫名觉得很委屈。
见金瘪着嘴,艾缇勒斯眯起眼,“难道就连这种事也需要我帮你吗?”
听到他说这种风凉话,金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当然不用。您多管闲事了。”
艾缇勒斯笑了笑,“所以,我们扯平了。”
“……”
金紧抿双唇,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感情这种事,对您来说,只是玩一玩而已吧。”
似乎在金看来,艾缇勒斯不仅是对自己,也对别人的感情一并当作消遣的游戏。
“呵。”
艾缇勒斯轻笑一声,“你以为我这是得不到才越想要、跟个小孩一样?”
说着,艾缇勒斯眼底浮上几分鄙夷,“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将我和你相提并论。”
“按您的做法来说,我们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金冷下脸,早已不顾他们之间的等级尊卑,完全将艾缇勒斯视作同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和你可真不一样。”艾缇勒斯傲慢地看向金,“至少我不会为了维持现状,去做一个四处寻找替代品的胆小鬼。”
“……”
金紧咬牙关,蹿入耳中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刺穿他的心脏。
艾缇勒斯见状,又浇了一盆冷水过去——
“确实,我是多管闲事了。”
“但这样也好,我本来就觉得内部消化这种事太麻烦了,而且,从你决定用那样的做法玷污你们的情谊开始,你就不配拥有那种龌龊的妄想。趁早死心放过他吧。”
艾缇勒斯的话像深冬凛冽的寒风,夹着冰粒狠狠刮过脆弱的肌肤。
千万道细小的割伤在比皮肤上渗着血珠,金在这刺骨的幻痛中深吸一口气,吐露出一长段抱怨:“您这是失恋了也非要拉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下地狱吗?”
“哈哈。”
艾缇勒斯不怒反笑,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看来你还是不甘心。那就当作我在推你一把,尽快处理好你的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