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金半信半疑地扫了艾缇勒斯两眼,但又无法拒绝他给下的台阶,只能无奈地应和道:“……是。”
“然后,之前的计划继续进行。”艾缇勒斯又吩咐道。
“您也一样不死心吗”金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说道。
当时在拍卖会接回艾缇勒斯,那血肉模糊的惨状代表什么样的结局,也一目了然。
好心办成了坏事,他们以为艾缇勒斯玩完了,可现在清醒过来,他们的上将依旧是疯了一样的执着。
“我和他之间是结束了。”艾缇勒斯垂下眼,鲜少地做回了真实的他自己,“但我要做的事,还没有结束。”
艾缇勒斯知道,他要放手的。不能再这样步步紧逼了。
他已经和陆巡再无可能,或许还成为了陆巡最讨厌的人。
嗯,被他讨厌也不无道理。
艾缇勒斯都懂,也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和过错辩解什么。
他眼下只觉得绝望,绝望到不敢去想下一秒该如何呼吸、如何为明日做打算。
前路漫漫一片黑暗,他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一想到他是为了谁而活,那种试图自我满足却又只剩绝望的感觉让他无法喘气,就像溺水一样,水涌进肺里,夺走了氧气、夺走了自我。
然而,即便心里充满可悲的痛苦,他又如同不记打的贱骨头一样,依然控制不住地对那个人泛滥爱意。
他没有办法彻底放弃陆巡,没有办法置他于危险而不顾。
他清楚陆巡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艾缇勒斯消失,我也不会消失。」
不止他是会给陆巡带来麻烦的存在,还有陆巡自己身上也暗藏危机。
即使解决了一个卢西弗里奥纳瓦多,还会有无数个「卢西弗里奥纳瓦多」冒出来。追在陆巡身后的老鼠数不胜数,而他艾缇勒斯能做的,就是重新坐稳布满荆棘的王座,将那些烦人的老鼠一只只踩死。
站在这里的时候,陆巡想,难不成在那些未知领域真的有“神”存在吗?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
全联盟放眼望去,正常营业的咖啡馆比星星还多,可他就偏偏被约在那间该死的全人工手磨咖啡店。
“哎……”
陆巡捏了捏鼻梁,现在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很多,约他的人还没到,徒留他一个人在店门口追忆往昔。
本来看见定位的时候,陆巡也冒出过逃跑的念头,但他又不甘心,自己一向光明磊落、理智冷静,从不会被那些该断不断的儿女情长绊住脚。于是,他跑来迎接挑战。
迎接一场他注定失败的挑战。
他可真是甘拜下风。
明明是他自己一脚踹开的,可他偏就和那些失魂落魄的失恋者没两样。
只要看见店门一眼,回忆里的身影就自顾自地跑出来碍眼。
距离上次和艾缇勒斯来这里,过了有多长时间?
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小半年了?
陆巡想不到一个具体的数字。
时间的概念变得很模糊,可情感却一点也不模糊。
还记得刚和艾缇勒斯彻底诀别那会儿,他经常睡不好。好像做了不开心的梦,醒来的时候很难受,也记不得具体内容是什么,但隐约的,他知道,那肯定和艾缇勒斯有关。
睡眠质量变差,心情也不怎么好了。没了状态的他,慢慢的也不怎么接任务,整个人时常陷入更加频繁的长时间放空,好像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不过,在拉回意识的一瞬间,艾缇勒斯的名字和样子总是第一个蹿入脑海。
陆巡觉得,这还真他X恐怖啊。
他终于迎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失恋体验。这种戒断反应,他的主意识非常抗拒,但潜意识总会将他引向无法控制的相思痛。
那分明就是他不会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陷入了这份名为“爱情”的情感中?
“哈,X的,到底——”
“哇是我让你等太久了吗哥?对不起、对不起!你一飙脏话我就害怕!”
陆巡正低声咒骂的时候,不合时宜的话语跑到耳边,那咋咋呼呼的气势不用猜也知道,是白。
“和你无关,我在想别的事情。”陆巡抬眼看向姗姗来迟的白,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
“哦哦,那就好。”白一脸庆幸,他倒是不想被陆巡痛殴一顿。
“对了,哥,你有什么想喝的?这是洛兹推荐的地方,听说这儿的咖啡还保留着原始的人工做法……”
白说着拉起陆巡,将他带进那间风格颇为复古的咖啡馆。
陆巡从点单到坐下,全程都是皱着眉。他的脑海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不该有的回忆,尽管他极力去压制,但那些郁结的心绪往往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哥,你、没事吧?”白端着两杯咖啡回到他身边,终于是把心里想问的话说出口了。
就算再怎么不会察言观色,白也没傻到看不出陆巡脸上明显的不爽,那脸色可真是肉眼可见的差劲啊。
“没事。”陆巡摇了摇头,起身拿走一杯冰拿铁,喝了一口后又撇嘴放下了。
“真的吗?可是你看着好像比之前还憔悴了,瞧瞧这俩大黑眼圈!”白坐到他对面,开始念叨起来,“我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在休息,可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你怎么休息得比没休息还看着要累?”
“你说话变得跟梅一样。”陆巡揉了揉耳朵,就是怕被梅看出些什么,他特意有一段时间没见梅了,但没想到,出来见的第一个家伙反而也和梅有得一拼了。
“哦说到这个,本来今天梅还打算和我一起过来见见你,但他后面又说算了,就让我一个人来看你什么情况。”听见陆巡提起梅,白顺势提起之前发生的小插曲。
“幸好是你一个人过来。”陆巡浅浅扬起嘴角,开了句玩笑,“要是你俩一起送婚礼请柬,还以为是你们结婚。”
白这次约他就是来送婚礼请柬的,之前梅也和他打过预防针,说白要求婚。而从他求婚成功到现在定下办婚礼的日子,时间间隔也不算长,一切都和白这个人一样,都是风风火火的。
听说新郎曾经是白的任务对象。任务结束之后,两人之间纠葛了一段时间,最后是白这个大脑空空的傻孩子先开窍了,也着实令旁人震惊。
“哎哥,你这话可得少说,万一被洛兹误会,我可就完啦。”白一脸恐慌,急着把难能一件的稀有纸质烫金大红请帖放到桌上。
“哥,你看这照片、看这架势!”白得意洋洋地展开请柬,一张婚纱照“蹭”地弹起,像是好几个时代以前,人们常用的那种立体节日贺卡一样。
“你还敢拍照片了?”陆巡拿走桌上的请柬,眉毛一挑颇为诧异。没想到,白为了这次的真爱,竟然胆子大到可以对外公开影像。
“害,我都洗手不干了,那些资料也都拜托梅销毁得一干二净,有啥好怕的。”白摆了摆手,笑得十分没心没肺。
白这份乐天样子,实在是晃眼,不过在这种时候,陆巡也不好浇一盆冷水。
“嗯,以后要是哪方面有问题,就和我说,哥替你解决。”陆巡说这话时,面色平静又冷峻,好像没什么是他摆平不了的。
“哈哈,那肯定。不给哥你找点麻烦,我都怕你闲得慌。”白笑了起来,尖尖的虎牙露在外头,晃荡得天真烂漫,活像只爱捣蛋的魔丸小狗。
“提前谢谢你了。”陆巡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呀哎呀不用客气。我可是哥最贴心的小弟,哪儿会像某些人一样,净给哥找一堆大麻烦。”白笑眯眯的,茶言茶语之中还不忘踩高捧低一把。
“某些人……”陆巡大概清楚他话里特指的是谁,便问道,“你有邀请卢西弗吗?”
“当然没有。”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这是结婚,又不是开派对。我可不想他来捣乱。”
“嗯。”陆巡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白瞥了陆巡一眼,忽然压低了嗓音,“他最近也不方便吧?听说日子不好过,我这时候喊他,哪里都不太对……我们的交情,也没到那地步。”
陆巡知道白说的是什么事,那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不怎么关心第三世界的他都略有耳闻了。
自从地下拍卖会被端了之后,卢西弗在里奥纳瓦多的地位就一落千丈。那次的失败不单单是引起其他家族成员嘲笑唾弃,而且还引来了更可怕的“老虎”。
帝国军团以拍卖会为借口,对里奥纳瓦多出手了。为了平息帝国的怒火,里奥纳瓦多将卢西弗推了出来。受制于帝国军团的卢西弗,无疑是被他们打断了“双腿”,失去了昔日呼风唤雨的地位。
帝国这么兴师动众的出手之后,不仅是陆巡,第三世界搞情报的那帮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卢西弗的消息了。似乎一个败将的死活,已不配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配料了。
“确实。我们和他,”陆巡若有所思道,“早就不是一边的人了。”
卢西弗的下场结束得有些寡淡。
陆巡对此没有过多评价,心里也只是觉得省下一桩麻烦事,倒不觉得会有多畅快,因为出手解决的人并不是他。
“不过,哥你知道吗?”白凑近陆巡,一脸神秘兮兮道,“听说这次对卢西弗出手的是那家伙——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然跑回来的艾缇勒斯兰森。”
“……”
果然,是他避不开的名字。
陆巡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街边行色匆匆的路人,低低应了一声“嗯”。
对于他这样不太自然的反应,不知情的白并没有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陆巡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哎呀,聊艾缇勒斯那狗确实很无聊。”陆巡反应冷漠又平淡,搞得白也兴致缺缺。
白提不起劲,随便说了几句想说的:“前阵子跑回军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那个障眼法给撤了……原来也就只是个普通人嘛,搞得那么神秘干什么,真的是。”
白说的事,陆巡也清楚。看那个被曝光在论坛里的影像,所谓的“艾缇勒斯”黑黑壮壮,并不是那只狡猾的绿眼狗。
想也知道,那不过就只是个拉出来挡枪的人偶。
“或许是没有瞒着的必要了吧。”陆巡随口说了一句,迅速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准备得怎么样了?时间看着有些仓促。”
“仓促是仓促了点,但是,嗯,怎么说,我反正就是一角色,到点进场参加就好啦。”白耸了耸肩,说得极为轻松。
“听你这话,事情全都交给对方处理了?”陆巡挑起眉,一语道破真相。
“哈哈,是啊。”白笑了笑,眼里洋溢着甜蜜的幸福感,“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很怕麻烦,而他刚好也喜欢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听上去挺好的,你们的性格互补。”陆巡评价道。
“互补吗?感觉也说不上……”白挠了挠脸,“说实话,一开始我俩不太对付。他是大少爷做派,成天要遵守这个遵守那个的,我就一没有原则的疯子,哪能听他的?我俩看不顺眼,执行任务那会儿,不是他找我茬,就是我找他茬。”
陆巡扫了白一眼,“那为什么现在……?”
“因为,我也不知道。找不到一个理由,就突然那样没办法不想到他。”白讪笑着,一向大大咧咧的他变得有些窘迫,好像意识到了羞耻。
“日久生情吗……身体会先于意识感到习惯?”陆巡揣测道,平静的面色中带着几分探究,就像是在做研究的学者。
“啊?我不懂诶。”白愣了一下,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就是,我很难不去不见他……嗯,我很想见他,任务结束之后那会儿。我会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尽管我私下偷偷去找他,我们还是会吵起来,但是,我又没办法对他生气,我只会气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话……”
白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情感经历,陆巡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白结束了才开口。
“听说,”陆巡抬眼,纯粹是出于私心发问,“你们差距很大。他是清白无辜的普通人,而我们,随时随地都在引发危险。你不担心吗?”
“确实有担心过,但是,不行啊,我们两个都互相喜欢,为什么非要去逃避呢?我当时还想着,大不了真的有事出现、真的解决不了,那就好聚好散嘛。这样也不会因为没试过而不甘心,或许也还能在分手后更容易忘了。”
白越说,神情越有些郁闷,不过很快,他又打起精神,展露笑颜。
“话说回来吧,现在真的在一起了才发现,嘿嘿,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其实更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瞎想,就是以前东方人常说的那什么,己人忧天?”
“杞人忧天。”陆巡纠正道。
“是的是的。”白不住地点头。
看着白这样喜上眉梢的神色,陆巡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是要试一试。
试了之后才好死心。
他讨厌这样当断不断,更讨厌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一个不符合期望的人。
如果能让他找到那个原因,他一定会对症下药,让那些点燃心悸的火焰立刻熄灭。
心情算是好了那么一点,陆巡缓缓开口:“聊了这么久,一直忘了和你说……”
“说什么?”白抢先问道。
“恭喜。”陆巡浅浅笑着,“虽然很意外,但听得出来,你们一定能走下去。”
“哈哈谢谢。”面对陆巡的祝福,白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像哥你那么潇洒,随时都可以抽身。我还是先栽进去了。”
陆巡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真陷入过之后,他发现自己原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潇洒。
犹豫不决、不干脆、时时刻刻都在犯难。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可实际上,他又是那么违背期望的表里不一。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结婚。要放以前,我还以为我会和哥结婚呢,因为你和我很搭,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嘛!”
正当陆巡发着呆,白又忽然掏心掏肺地说出了一堆大实话。
他毫不害羞地笑道:“哈哈,没想到现实中和理想中根本相反呢~”
“咳、咳……!”
陆巡平白无故地呛到了嗓子,整个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救命,他怎么忘了,白有时候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话你和我单独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外说!”
“哈哈哈哥,我怎么敢!”
“……我不知道那疯子都和你说了什么,但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迫切的声音追在身后,李停下脚步,站在疗养院昏暗的走廊里,侧身向后扫眸。
“我是异性恋。”李面无表情地作出回应。
“……噢。”
金追了几步就停下了,他低头站在些微的光下,不知是在庆幸还是沮丧,“那就好。”
看着那头金色长发变得黯淡,李转过头,正好注意力被前方审查的一行人吸引走。
“前面怎么了?”李问道。
“例行检查吧。今天是拆绷带的日子,为了避人耳目就安排了一位护士过来。”金也注意到病房入口处的动静,便跟上前解释道。
“嗯,回去做事吧。”李点点头,抱怨的情绪只对金一人吐露,“冒牌货还等着我们呢。”
“哎——”金低声哀嚎着,重新和李并排走在一起。
两人纷纷和检查的士兵们擦身而过,士兵们对长官抬手敬礼,待他们走后没几秒,就将前来做事的护士放了进去。
“今天是男护士啊。”其中一位士兵瞥了眼身后瘦削的白色身影,闲聊了一句。
“新面孔呢~长得还挺好看的。”另一位士兵吊儿郎当地吹了句口哨,“里面躺着的那位大人物真是艳福不浅啊。”
下/流的揣测似乎暗示着上头存在不为人知的桃色秘密,但实际情况却只会证明,那都是过度妄想的产物——无聊的谣言。
“叩叩。”
敲门声回响在寂静无人的走廊中,格外突兀。
“请进。”
回应的男人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压迫人心的威严。
“吱呀——”
男人话音一落,门外的人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者高大清瘦,黑色短发下的面容清隽俊朗,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像是片薄刃,直直飞入房中,插进男人的心脏。
“是你。”半躺在病床上的金发男人微微蹙眉,说不上太过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像被对方掐住脖子一样,痛苦得难以喘气。
“……”
陆巡关上房门,沉默地解开纯白无暇的外衣扔到一边,只穿着里头那件更适合他的紧身黑色短袖。
他转头环顾四周,随后搬了把凳子坐到病床前。
“怎么还躺在这里?以帝国的技术来说,你那点小伤根本不可能这么久都好不了。”陆巡半躬着身子,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看似若无其事、悠闲惬意,实则视线一直黏在床上那人身上,从未移开。
“现在已经不需要我露面,找个机会休息也不错。”艾缇勒斯面朝着墙,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向身侧。奇怪的氛围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好像此时此刻他们很是相熟。
“哦,跑到幕后去啦。”陆巡挑起眉,他是有听说艾缇勒斯找了个傀儡替他在外面抛头露面,不过,比起私下去打听,他还是更想亲耳从本人口中得到确认。
“嗯。”艾缇勒斯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跟随眼睫不断下落,落进洁白无垠的被单里,“你居然会来看望我。”
“毕竟让你受伤的人是我。”陆巡答得很快,好像他真的就是因为这个而来的。
“能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你不是会这样做的人。”面对陆巡的不假思索,艾缇勒斯反而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知道陆巡一向遵循自己的原则,当时说过再见,那就是永远不会再相见。单单一个受伤的理由,是绝不会撬动陆巡的恻隐之心。
“你还真是了解我。”陆巡笑了笑,他确实是有别的事。
那天和白见面之后,他颇受启发。与其一直这样痛苦的久病不愈,倒不如尽早体会一番,在感到厌倦之后便能很快放手了。
“我原本不打算来的,但是……”陆巡从容不迫地直盯着艾缇勒斯,有些好奇他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我想不通,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
意外的承认在耳畔炸开,艾缇勒斯微微睁大双眼,在一秒的怔神后,他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巡。
“所以,”艾缇勒斯无奈地扯动嘴角,“你想在我这里找到答案?”
“嗯。”陆巡一脸淡然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想,我应该和你交往,然后就能找到原因。”
“找到原因之后呢?”艾缇勒斯一眼看穿陆巡的意图,平静的情绪忽然有了些起伏,“那样就有理由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
陆巡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他沉默了几秒,看着艾缇勒斯逐渐冷静后才开口。
“我本来就不会喜欢你。”
陆巡抬眼望着前方那张苍白的脸,冷淡的视线中略带了点挑衅。
“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和那些角色分开来看。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长相,自始至终都带着你的痕迹。是‘你’做出那些让我随时都想杀了你的举动。”
他说的话很直接,每个字都是道伤人的白刃。
但他又没说错什么。他只是将那些客气的假面撕破,实又客观地表现他应有的反应,不再当那个什么也无所谓的人。
“……”
刺耳的字眼噼里啪啦地轰炸耳膜。艾缇勒斯逃也似的躲开那束锐利的目光,好像血肉和灵魂都被剖开审判了一番。
昔日犯下的恶业再怎么忏悔也无法抵消。他太过傲慢、太过自信,总是自欺欺人地遗忘了那些客观事实——无论他怎么弥补,他都无法让那些留下的伤痕不复存在。
“对不起,是我太贪婪。”艾缇勒斯苦笑着,领略到了自己的自大妄为,“从一开始我就该为此赎罪,而不是满足一己私欲,一直骚扰你。”
“……”
陆巡一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空洞的视线涣散了很久才慢慢浮现一点光亮。
“哎。”陆巡垂眼叹了一口长气,“我就知道会这样。见你一伤心,我也痛快不了多少。”
看见艾缇勒斯一脸绝望,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骤然收紧,然后意识慢一拍地领悟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会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但这又和‘我喜欢你’是两码事。”
陆巡没有再和艾缇勒斯对视,目光锁定在自己的鞋尖上,用极力冷淡的口吻说完了这一句话。
看起来他是面无表情、处变不惊,但在直言自己的心意时,心会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喉咙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他从未感受到如此地紧张头晕。
而不只是他,艾缇勒斯也一样晕头转向。
就像是给了一巴掌之后,又塞给他一颗甜枣。甘之如饴,却又痛得他心慌。
艾缇勒斯收紧手指,低头注视着掌心浮现深红的掐痕——他搞不懂了。
他不懂陆巡在想些什么,又害怕陆巡想的正是他所恐惧的。
“你说‘两码事’是什么意思?”艾缇勒斯低声问道。
“什么意思啊……”陆巡重复着,视线始终停留在地上,“大概就是,我可以和你交往,也可以在某天不再喜欢你,随时抽身离开,并对此不用感到一丝愧疚。”
在他说完之后,气氛仿佛降至冰点,回应他的就只有一阵漫长又诡异的沉默。
陆巡知道自己的话对一般人来说很荒谬、很无耻,但如果不这样做,他没办法同时安抚自己的理智和感性。
他也不想出声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来辩解,或许,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艾缇勒斯会包容如此无理的他。
万一遭到拒绝,对他来说也不错,这样心脏就不会那么躁动了。
“……我知道了。”艾缇勒斯沉思过后,面色愈发凝重。
像是下定了决心,艾缇勒斯语气郑重地说道:“如果我说,我接受你的想法,也自愿承担日后发生的所有后果,现在的我依然爱着你,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噗。”
在这么严肃的气氛下,陆巡很突然地笑了。
他终于抬起头往前看,视野中只有一个垂头丧气的米黄色脑袋在摇摇欲坠。
“我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孩?”陆巡笑着,眉眼飞扬轻狂,好像那些郁闷和紧张都被此时的笑意清扫而空。
他不再多虑,完全由着性子起身坐到病床边,一手揽过艾缇勒斯的肩膀,另一手用力揉了揉艾缇勒斯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