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观熄睨着他的脸,最后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颜铃抿了抿嘴,转过头,重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我要给大老板写一封信,争取约他出来与我见面。”
周观熄说不出话。
颜铃喃喃:“所以,我要在信中留下一个诱饵,一个对他……有着百分之百吸引力的诱饵。”
颜铃对镜中的自己对视,缓缓抬起手,轻轻拉开衣袍腰侧的抽绳。
他毅然决然地将衣领拉开,露出肩颈与锁骨,却又不止于此,继续向下方扯开,展露出柔韧纤细的腰腹——下一刻,他竟将衣袍的上半部分彻底脱掉,于是微微陷下的后腰与清瘦的肩胛骨,也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周观熄的面前。
他脱得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扭捏。
明明昨天胸口露出一点皮肤便羞赧之至极,但此时此刻,事业心远远碾压过他的羞耻心,颜铃神态镇定,只是注视着镜子里面,近乎一丝不挂的自己。
许久,他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点点头,抬手拿过桌边的拍立得:“正好,你对这个状态下的我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是帮我制作这个诱饵的最佳人选,所以我们今天,争取速战速决吧。”
衣袍松垮慵懒地耷落在腰际,颜铃低下头,仔细调整着拍立得的模式,手臂起伏间,接近小腹下方的光景……也随之若隐若现。
周观熄猛然将视线移开,胸膛起伏,平视着前方。
颜铃没注意到他神情上的变化,又或者说,有了昨天的那一遭,他已经笃定周观熄根本不会对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反应。
满心满眼地,他只关注自己即将要做的正事,毅然决然地抬起头,将拍立得塞到周观熄的手中。
“总而言之,今天我要展现出最好看、最诱人的一面。”
他铿锵有力地开口:“而你,周观熄,则要为我拍出一组最最最性感的色情照片!”
作者有话说:
铃:心中只有出片的渴望。
第28章 激情一夜
将耳际的发丝编成清爽利落的细小辫子,佩戴上最喜欢的那对青玉耳饰,与极度不情愿的摄影师周观熄多次核实拍摄细节后,意气风发的颜铃,开始了人生第一套私房写真集的拍摄。
抱着势必要拍出勾引神图的决心,他充分利用家中每一寸空间,精心设计与场景契合的诱人姿势。
厨房灶台前,热气氤氲,他面颊红润,香肩半露,摆出佯装烹饪的姿态,对周观熄说:“就是现在,拍。”
打开冰箱门,他装作弯腰取物,实则大方露出胸前风光,腰臀线条随之若隐若现:“拍。”
到了卧室,他侧身半倚在床头,手中捧着一字不懂的书,实则悄悄拉起衣袍下摆,露出下方慵懒交叠的纤长双腿:“拍。”
最后伫立在卫生间的浴缸前,颜铃捏着下巴沉思片刻,认为在这种场景设定下,任何的衣物的存在都将会是赘余。
他义无反顾地抬手,正准备完全脱下浴袍,周观熄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连拖带拽地拉出浴室。
“先看看你之前拍出来的样子,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下去。”周观熄说。
颜铃原本对成片的效果信心十足。然而将那厚厚一沓相纸捧在手中,他逐张翻阅下来,神色却逐渐沉重,眉头也缓缓拧成死结。
他将照片缓缓举远,不忍直视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真的看起来很像一条僵硬诡异的大蛇?”
周观熄抱臂靠在门框:“你真的觉得,这些是你真实的样子吗?”
颜铃将照片扔到床上,双手叉腰:“我不需要他看到真实的我,只需要他看到最有吸引力的我,毕竟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引诱他和我见面这一个。”
他的衣袍本就随心所欲地大敞,此刻这个姿势,更是让胸前光景一览无余。
周观熄闭了闭眼,直接一把上手将他的衣袍拉紧:“衣服脱得多少和吸引力没有任何关联,你凭什么觉得露得越多,他就一定会越喜欢?”
颜铃拍开他的手,将衣袍“唰”地一下重新扯开:“但如果露得太少,他也肯定不会上钩啊。”
拉窗帘似的,周观熄一把再将他的领口拉上:“……在照片里把什么都露了,只会显得你轻浮且十分容易得手。和他见面的时候,你能脱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你有这个胆子吗?”
颜铃这下不吭声了。因为周观熄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在照片里把有价值的东西都给大老板看了,真见面的那一天,自己真的能满足他的胃口吗?
可如果诱饵给得不足,他会想要和自己见面吗?
颜铃后退两步,灰心丧气地仰倒在床上:“那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拍?这是我现在能想出来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空气静谧片刻,周观熄像是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低头俯瞰着他的脸。
两张倒置的面孔在此刻相对,周观熄说:“我可以再帮你拍一组。”
颜铃眨了眨眼。
“但是,”周观熄淡淡地提出条件,“把你的衣服穿好,不要摆任何奇怪的姿势,只做你平时做的事。”
颜铃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一点衣服都不可以脱吗?”
“……不可以。”
协商失败,颜铃只能不情不愿地照做。他不知道周观熄要拍什么,更不觉得他能拍出什么惊艳的东西,只是此刻自己也灵感枯竭,便只好依言照做,干起了平日下班后才会做的琐事。
他先打开电视,看了一集《米米的冒险》,在本上抄写并反复默写了“水母”“沙砾”和“日落”这三个词汇。
回到厨房,已经将烤箱使用得心应手的他,烤了一盘家乡特色的野菜熏肉酥饼,还做了两碗解腻的蜜梅凉粥,放入冰箱冷藏,保证饮用时的最佳口感。
趁着烤饼的间隙,他最后来到花园,打理起了初见雏形的小菜园。先前做九馥糕用的几盆花,已经攀附到生长在了藤架上,筑出一个绮丽绚烂的小花亭。其他浆果和草药也都长势喜人,颜铃背着手巡视一番,十分满意。
这一系列过程,周观熄都只是静默伫立在不远处,时不时拿起手中的拍立得咔嚓一下。
黄昏正好,此刻给花浇水的颜铃,终于得空呼出一口气,问周观熄:“拍得怎么样?话说,真的不能把肩膀露出来一点吗?就一点点?”
周观熄低头调整着拍立得,抬起镜头对着他:“不可以。”
颜铃撇了撇嘴,正准备趁他不备时,偷摸着上手给领口扯出一条小缝,却突然听到周观熄说:“别动。”
颜铃僵在原地,本以为是小心思被看穿,却见周观熄上前走了两步,抬起手,勾起他耳边微微翘起的一撮发丝,轻轻压在耳根后方。
他的指尖微热,在颜铃耳廓带起转瞬即逝的温意。颜铃抬手抚向耳根,疑惑抬头的瞬间,黄昏时的晚风悄然拂过,夹杂着浅淡花香,带起了他的发丝。
又是咔嚓一声。
颜铃反应过来:“你拍得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没有看好镜头呢?”——也没来得及把衣服拽下来。
周观熄没说话,只是将吐出的相纸抽出,与先前的几张相片叠在一起,夹在指尖,递到他面前。
颜铃疑信参半地接过照片,审阅起来。
几秒钟后,他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将脸贴近。
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眉头紧蹙着默写词汇,咬着笔尖回想着笔画的他;灶台前将长发挽起,举起勺子,低头用舌尖试着冰粥甜度的他;花园里额角微微沾着汗水,摸着耳廓,发丝飞扬,疑惑看向镜头的他——这些在周观熄摄像机镜头下,不同视角、不同场景、不同状态的他……
——真的都好好看。
真不是颜铃自我陶醉,是这些小小照片中的他,真的比他每天镜子里见到的自己,要好看上千倍万倍——明明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但抓拍中流露出的自然神态,反倒在相纸上呈现出一种分外独特的鲜活风情。
翻到最后,颜铃得出一个笃定无比的结论:这组图要是能寄到大老板手里,绝对能把那个胖老头给迷死!
他一张一张来回翻看,爱不释手,甚至想留几张给自己作为收藏。
“怎么样?”周观熄在一旁问道。
颜铃顿了顿,面色不变,从鼻子里轻轻哼出声音:“还……还可以吧,只能先勉强用着了。”
诱饵准备就绪,信的内容就很好构思了。
当然,由于自己的字迹目前仍有较大的进步空间,颜铃选择强迫周观熄来代笔:“你的字好看,和大老板的字又像,他到时候看了这样的笔迹,一定会对我好感更甚。”
周观熄没出声,更多的像是已经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颜铃每构思一句,便强迫周观熄在信纸上照写一句。
开头是正常的嘘寒问暖,颜铃先是以“那盒松露巧克力,是我这辈子从未品尝过的鲜美珍馐”为开头,进行了简单的互动。
紧接着,他抛出一个重磅级的钩子:“除了我天生拥有的能力外,在我的家乡,其实还有一种神秘的作物栽培方法,或许与涡斑病的解药有关联。由于是族中秘术,并不方便和白大褂——哦不,研究员们直接透露。”
他得意挑眉,拍了拍手:“所以,如果吴总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周观熄停了笔,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族中秘术?”
颜铃坦荡道:“我编的啊,这不是要来点强有力的诱饵引蛇出洞嘛,到时候他问起,我再随机应变就是了。”
周观熄不再说话。
“最后,我想和你分享一些近期的照片,谢谢你为我安排的舒适住所,以及体贴入微的生活助手,我很喜欢这边的生活。”
到了信的结尾,颜铃抛出了最关键的诱饵:“期待与你未来见面的那一天,颜铃,句号。”
数了数信上的字,确定周观熄没有漏写后,颜铃颇为满意地信纸叠起,准备与拍立得们一同装进信封之中。
周观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说:“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聊聊。”
叠信的手一顿,颜铃没有抬头:“如果你还是想劝我停止勾引大计,那么不必担心白费口舌了,你知道我的答案会是什么。”
“和这个没关系。”周观熄移开视线,“下周,我需要离开C市几天。”
颜铃怔愣一瞬,眉头皱起:“是加班吗?是不是他们又压榨你了?我可以帮你找徐容——”
“不是。”周观熄说,“我要回家一趟,看我爸妈。”
颜铃静了下来,“哦”了一声。
他问:“要去多久?”
周观熄答:“三到四天。”
颜铃没再说话,周观熄将手边的空信封递给他:“你一个人住不安心的话,徐总那边可以安排一些专业的保镖……”
“不要。”颜铃接过信封,低下头,一股脑地将信纸塞了进去:“我才不要和那群黑衣服大块头们住在一起。”
周观熄点了点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又有什么鬼点子……”
颜铃立刻抬眼瞪着他。
周观熄顿了顿,改了口:“……要是又有什么新的下蛊计划,等我回来再去实施,不要私自行动。”
颜铃“嗯”了一声:“下一步还早着呢,要等大老板给我回信再说。”
“好啦,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他洒脱地摆了摆手,起身向厨房走去:“几天而已,家里的东西,我现在用得比你还顺手呢,就放心吧——来吧,该吃饭了。”
有关这次分别,周观熄本以为颜铃会盘问一些细节。毕竟上次不过一次小小的加班,他都不放心地打探了许久,临行前也是几番语重心长的嘱咐。
然而这次,颜铃似乎对他的行程并不感兴趣,甚至连要去的城市都没有过多询问。
他只留下一个要求,那便是周观熄每天都要发一条报平安的语音过来,这是作为盟友,应该尽到的义务。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周观熄的离开。就连周观熄临出行的那天,颜铃依旧选择早早上班,临上车前,头也不回地和周观熄潇洒挥了挥手
周观熄不在的第一天,颜铃照常来到公司配合研究。
午饭时,他吃了食堂新推出的黄金小馒头,酥脆香软,略带甜味。
下班前,他将回信和拍立得交给徐容,叮嘱她务必要转交给大老板,且无论如何都不能拆开信封。
临睡前,周观熄发来了报平安的消息。颜铃听后出神片刻,简单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周观熄不在的第二天,颜铃没有被安排太多研究任务。
早晨去动物房看了下小鼠,下午则在光屏上玩了联名棋牌游戏。只不过临下班前,他去周观熄工作的卫生间转了一圈,对着水龙头发了会儿呆。
晚上,颜铃趴在床头,默写本周学到的所有新词汇。
手表振动,周观熄再度发来报备语音,颜铃将手表贴在耳边,来回听了几遍。然而他这次给出的回复更为简短,只有“收到”二字。
周观熄不在的第三天。如出一辙的生活,别无二致的行程。
唯一的不同是,直到深夜,周观熄都没有发来汇报日常的消息。
颜铃皱着眉,瞪着手表发呆。
他本该在十点就上床睡觉,但还是决定再看一集动画,给周观熄最后一个小时的机会。
电视机前,他坐了一会儿又躺下,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一集结束,广告插播,颜铃看向手腕,愣了许久的神。
他将手表举起凑在嘴边,摁下语音键,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将手松开,撤回了语音。
周观熄把自己忘掉了。他想,连他们的约定也都忘掉了。
其实说来好笑,那天听到周观熄说出“回家”的瞬间,颜铃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对哦,这里其实既不是周观熄的家,也不是颜铃自己的家,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是被动卷入风暴之中,在此刻来回纠缠碰撞的细小沙砾。风停过后,失去风场托举力的他们便会轻飘飘地各自散落,回到原点。
颜铃抱着膝盖静坐了一会儿,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
米米的冒险没有在这个时段播放,然而颜铃对真人演绎的电视剧没有兴趣,换了许多台,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昏昏欲睡时,他切换到了一个奇怪的频道。
频道没有立即展示内容,而是弹出了一个类似询问框的界面,隐约能看到“18+”的数字符号。
看不懂。颜铃凭着感觉,胡乱地摁了几个按钮,想要退出,却误打误撞地进入了频道之中。
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频道的色彩与之前的完全不同,刺眼且过于绚烂,光线晃得他微微眯起眼,瞬间困意全无。
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颜铃的头发丝都跟着立了起来-——无数男男女女置身于舞池之中,贴身热舞,亲密纠缠,角落里甚至有两名男性,正忘情迷离地相拥,用舌头诉说着热烈的情感,激烈交换着彼此的唾液。
动感的音乐鼓点嘈杂刺耳,热情激昂的女声从频道中传来,“还在单身?还在寂寞?C市最大夜场,探索极乐世界,制造心动邂逅,深受感情困扰的你,渴望激情一夜的你,请来这里寻找你的狂欢对象!”
颜铃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淫乱无耻之场面,惊得差点从地板弹跳而起。他慌忙拿起遥控器,啪的一声把电视关掉了。
客厅里唯一的光源熄灭,偌大的房子瞬间坠入漆黑。
几秒钟的寂静过后,电视重新亮了起来。
颜铃一手举着遥控器,一手捂着耳朵,迟疑盯着屏幕上汹涌攒动的人群。
轻佻暧昧的女声继续在耳边萦绕:“……梅里街27号,爱情导师们在此,等待各位迷途学员们的到来,我们今夜,不见不散~”
光影变幻,投射在颜铃的侧脸,明明灭灭间,他睫毛轻动,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睛。
作者有话说:
周米米,这就是你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后果。
凌晨两点,梅里街23号,Tumour Club。
C市黄金地段口碑最好的夜店,富人网红云集,入店门槛严苛。长队一路从店门排到街尾,门口伫立着一排排黑衣保安,审查着每一个来客的身份。
“不好意思,本店今晚限流。”
营销经理做了一个“请您止步”的手势:“没有预约的话,今晚是无法让您入场的。”
几位男大学生愤懑不已:“那开个台都不能进吗?低消多少我们都出得起,我们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赶过来——”
经理皮笑肉不笑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保安上来赶人:“先生,不是钱的问题,今晚内场已经满员,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只能请您择日再来了。”
夜店酒吧本就是个最卡颜的世界,而Tumour更是会对来宾质量进行严格把控:长得磕碜、年纪偏大的客人,不好意思今晚店内已经满员了请您离开;有几分姿色的小美小帅,交笔入场费就能有说有笑地迎你进去。
经理打了个哈欠,佩戴上职业的假笑,转身迎接下一个客人。
吊顶的霓虹球灯旋转,那人轻盈迈上台阶的瞬间,面容被后方碎钻般变幻的光彩照亮。
经理恍神了短暂一瞬。
巴掌大的尖脸,在斑驳的蓝紫色光影下显得愈发净美。琥珀色的圆眸清透,眼睫是细密而缱绻的柔软——那眼神是格外难得的不怯不畏,像是纯净的小动物,有种世界理应围绕他转的理所当然。
生着一头长发……是女孩子吗?不,经理很快反应过来,鼻梁挺翘,骨相和轮廓清晰俊秀,是个男生没错。
一个过分漂亮的年轻男孩儿。
“我也没有预约。”男孩儿好奇地问,“是不是也不能进去啊?”
经理回过神来,压抑住声线的颤抖:“不,没关系。你可以进。”
眼前这个男孩儿一旦入了场,便毋庸置疑是能刺激富哥豪姐们消费买酒开卡的、绝绝对对的磁场核心。
男孩儿像是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准备撩起袖子:“那需要付钱吗?我可以用手表——”
“不需要,你什么都不需要。”经理摇了摇头,微笑着为他把门打开,“直接进来,享受这个属于你的夜晚吧。”
虽不明白这些人的规则为何说变就变,但颜铃也没多想,快乐而自若地踏进了夜店之中。
保安在他手腕内侧盖下一个荧光绿色的章,搓不掉。颜铃一边摩挲着手腕,一边仰脸惊叹着打量起这个新奇的世界。
震耳欲聋的鼓点音乐,攒动热舞的男男女女,酒杯外凝结的水珠混着额角黏腻的汗水,在湿热迷蒙的空气中蒸腾消散。灯光变幻,色彩绚烂,无数颗躁动的年轻心脏在此碰撞起舞。
在颜铃眼中,这地方简直就是个装着无数野蛮人的神秘洞窟。
兴奋和恐惧在心头交织,他正准备深入洞穴探险一番,却在拐角处脚步一顿,猝不及防地和一个迎面窜出的白发男人撞了个正着。
那白毛背对着他走路,和后方的朋友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杯酒。
两人一时相撞,那人手中的酒倾洒而出,颜铃先是感觉胸口一片湿凉,随即听到尖锐的一声:“长没长眼啊你?”
颜铃低头看着白衬衣上大片的黄色酒渍,瞪大双眼——这是他又一次偷穿的、周观熄的清洁工服啊!
他下定决心来这个地方,本是想看看这些城市人如何撩拨彼此擦出火花,学些将来能使在大老板身上的进阶勾引技巧。
除此之外,也有赌气的成分在。毕竟周观熄没有遵守约定及时报备行程,那么他也不必信守承诺,非要来一次酣畅淋漓的私人行动,才算扳回一城。
这本是一场针对周观熄的,公平且有来有回的小小反击。但在这杯酒洒到衬衣上的一瞬间,颜铃一下子就什么道理都不占了!
颜铃怒不可遏地抬起了头:“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是你和大蝙蝠一样突然窜了出来!你的眼睛长屁股上了吗?还是左右脚生来就长反了?好端端地倒着走路是为什么?”
“你、你说什么?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白毛被他一顿毫不留情地猛怼,一时间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正气急败坏地要上手推搡一番。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球折射光线变动,光影交织间,再度照亮了颜铃的面孔。
白毛的手僵在半空,愣了几秒,神情一变,后退一步,若有所思地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这时颜铃才注意到,这人身后,竟还跟着一群打扮夸张的同伴——头发都染得五彩斑斓,耳朵、嘴唇甚至鼻子上戴着许多孔环,像极了阿姐在田里养的牛。
人群簇拥的正中央,一个健硕的黄发男人,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看。
颜铃感觉这头黄牛大概是这群人的首领,丝毫不怯,抬起下巴,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这朋友走路向来都不长眼。”
这黄毛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微眯起眼,笑着开口:“瞧瞧,还把你衣服弄脏了,酒可渍不好洗,这样,我帮你干洗,再原价赔你一件,怎么样?”
态度倒是不错,颜铃略感意外:“赔倒不用,给我道歉就好。”
“那怎么行?”黄毛笑着走近几步,顺势将手搭在他的肩膀:“这样,给我个赔罪的机会,让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这态度诚恳得太过诡异,颜铃略感不太自在,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不用了,我——”
“犯了错,就得好好赔个罪,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那黄毛胳膊一揽,半推半就地将他带进了卡座,笑得肆意:“我叫姜子铭,怎么称呼你?是一个人来玩吗?”
在梅里街夜场的常客,没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C市疫苗巨头江毅制药的少爷,挥金如土,钱洒得多,玩得也开,男女通吃,在这一带声名远扬,是不少小网红小主播试图主动邂逅的目标人物。
然而颜铃对这个名字毫无波澜,只觉得这人殷勤得古怪,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名,便推开他的手臂,别扭道:“叫我阿铃就行。”
话音刚落,俊男靓女捧着瓶瓶昂贵的酒水,举着奢靡闪烁的灯牌,将他们身处的卡座围得水泄不通。
金箔包裹的香槟喷射着烟花,无数或艳羡或惊奇的目光向他们投来——他们这桌,无疑是今晚全场的焦点。
姜子铭显然习惯并享受这样的注视:“不用和我客气,阿铃,开个想喝的,最后算在我账上。”
颜铃低头看看沾着酒渍的衣服,愁眉不展,觉得这人确实亏欠自己太多。
而他也确实对这些花花绿绿的酒水有些兴趣,于是也不再推却,落落大方地指了一个:“我喜欢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