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手指by芥菜糊糊

作者:芥菜糊糊  录入:12-03

导购员喜上眉梢,立刻将光屏上的电子单据举上前。
周观熄刚接过电子笔,一只手却捷足先登,将笔从他的手中抽走。
是下了床的颜铃,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颜铃对金钱没有概念,也看不懂数字,但他能从“豪华”二字和导购员的脸色中,得知这款床垫应当是价格不菲的。
床垫他固然喜欢,但他了解周观熄平日里扫厕所有多辛苦,也明白“钱”于周观熄而言,应当是一个不太容易获得的东西。
他们是有着共同目标的下蛊盟友,未来有很长的路要并肩同行,周观熄已经帮了他很多,他不愿意再给周观熄带来更多负担。
周观熄盯着他的脸:“不要了?”
颜铃近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艰难不已地“嗯”了一声:“不要了。”
“我们走。”他毅然决然拉着周观熄向外面走,“其实这段时间,我在地上已经睡得很习惯了——在岛上干活累了的时候,我甚至在沙滩上可以倒头就睡,才没那么娇气呢。”
身后的周观熄只是又问了一遍:“真不要了?”
他这么一问,颜铃自然是更舍不得了,声线夹杂着淡淡的鼻音:“不要就是不要,你别问了。”
周观熄被他一路拉着向外走,没再说话。
即将抵达电梯口时,他才终于再次开口道:“你知道你目前进行的所有花费,徐总最后都会给我报销的吧?”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滞:“什么是抱萧?”
“报销,就是会把钱全还给我的意思。”
周观熄云淡风轻:“准确来说,这钱其实也不是徐总掏,而是从公司的账上出的。”
颜铃的眼珠子一错不错:“也就是说……”
周观熄说:“也就是说你现在花出去的每一分钱,其实都是从大老板的口袋里——”
最后的那句“掏出来的”甚至还未说出来,周观熄的手臂便被蓦然一松——下一瞬,长发男孩儿宛若离弦的利箭般弹射起步,连衣袍的残影都难以捕捉,以非人的速度重新闪现回到了导购员的面前。
“您好。”颜铃握住售货员的手,神采飞扬,“这个床垫,我一周里的每天都想换不同的款式睡,所以你们这边,能提供七种不同的颜色给我吗?”
喜获豪华新床垫的颜铃,神清气爽地推着购物车,脚步轻快灵活,像只刚采到新鲜花蜜的小蝴蝶,在货架和冰柜组成的钢铁森林之间翩翩穿梭。
得知钱是从那十恶不赦的大老板身上出的一瞬间,他恨不得推着十辆购物车,把整个超市掏空了再装进行囊里带走。
他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买,薯片挨个在耳边晃一晃,冰柜每个都拉开看一眼,经过卫生用品区,甚至还直接举起巨大的粉色马桶刷,得意地回头对周观熄说:“这个我知道,是用来清洗那个叫马桶的东西的,你工作经常会用到,对不对?”
他音量不小,周围的顾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周观熄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放回去。”
最后路过计生区域,颜铃远远瞅见了一排排五彩斑斓的小方盒,“咦”了一声,正准备取下来细细研究一番,周观熄却蓦然将胳膊却横在和货架之间,阻挡了他的进攻。
“你到底是来买什么的。”周观熄问,“还记不记得了?”
人生中第一次沉溺于逛街幸福感的颜铃这才猛然想起,今天的自己,可是有正事要做的。
他越过周观熄的胳膊,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墙上那些用途不明的漂亮小方盒,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再来逛。
他随即警惕地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没有人在偷看偷听他们之后,才行囊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本子。
本上密密麻麻地写了满页文字,那是一种周观熄从未见过的语言——藤蔓枝叶一样的文字结构,状似花瓣形状的标点符号,旁边还配了许多笔触笨拙、意义不明的简笔画。
周观熄视线下滑,落在他在本上画的一盒小小糕点上。
“再复习一下我们的计划——用我精湛的手艺栓住大老板的胃,让他对我产生兴趣,从而争取到见面给他下蛊的机会。”
颜铃用指尖点了点本上的字迹,“食谱我已经写好了,我们今天把材料买好,明天把糕做出来,下次上班的时候,叫徐容转交给大老板就好。”
周观熄睨着本上的字迹:“你为什么不干脆把蛊塞到点心里,再叫徐容送过去,这不就直接把蛊下成了吗?”
“当然不能这么草率。”颜铃皱眉,“不亲手将蛊下到大老板身体里,并亲自操控着看它生效,我是不会放心的。”
“而且,万一他的身边保镖帮他试毒,这蛊最后进了别人的肚子可怎么办?蔓月铃蛊要花数年培育,我可只带了一个过来呢。”他晃了晃食指。
竟然意外的心思缜密。周观熄神色不变。
“大部分果馅的种子我都带有,只有秋蜜粉,莲心酿,香芸乳这几样食材没有来得带。”
颜铃“啪”地一下将本子合上,斗志昂扬地抬腿向外走去:“不过这些都是很常见的食材,你们这里应该都有吧。”
周观熄抬手给他拎了回来:“没有。”
“哪个没有?”
“全都没有。”
“……?”
在食品区连逛三大圈后,两手空空的颜铃伫立在原地,只感觉天崩地裂。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喃喃道,“你们不生活吗?你们究竟存在于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旁边整理货架的导购小姐姐暗中关注了他们许久,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二位这边是有什么想要的商品找不到吗?需要帮助吗?”
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的周观熄,及时平静地背过了身子;颜铃则是双眸倏地亮起,立刻将那几样食材的名字报了上来。
果不其然,导购小姐姐脸上的神情逐渐凝固。
“我们这边……确实没有这几样食材。”她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询问道,“不过,您可以大致描述一下口味,我来帮您寻着一下相似的产品呢?”
最后,颜铃带着一罐酒酿,一桶牛奶和一袋巨大的烘焙淀粉,向导购小姐姐道了谢,遗憾不已地离开了食品区。
“最后出来的味道,肯定会有不小的区别的。”
他惋惜地对周观熄说,“不过也只能将就一下了,毕竟——”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停下了脚步。
周观熄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在了远处的蔬果冷藏保鲜柜上。
涡斑病失去控制后,新鲜正常的蔬菜水果,仅能在生长环境严格调控后的实验室内生长。培育成功率极低不说,一颗果的价格飙升到了常人难以承担的地步。
不过大量研究测试已确定,生有部分涡斑的水果,果肉其实是无毒无害的,只是果实干瘪瘦小汁水极少,干涩到近乎难以下咽,但不少地方也会进行贩卖,毕竟再难吃,至少还是比没有要好的。
颜铃看到一对母女站在冷藏柜前。女孩兴奋地指着货架上一排生着涡斑的橙子,妈妈神色为难,摸了摸她的头顶,蹲下身说了什么。
他看到小女孩眼里的光黯淡了些,但还是点了点头,牵着妈妈手向前走去——她边走边忍不住回头,好奇而遗憾地对着货架上的橙子看了又看。
颜铃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刘英调整好了冰柜中最后一批牛奶的位置,关上门,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呼出一口气。
她在这家超市工作了将近十个年头,原本负责蔬果区的称重,后来蔬果区的客流量大幅下降,她便同时负责起了部分食品区的管理。
今天说来也有趣,她遇到了个奇怪的、容貌姣好的年轻客人——蓄着头乌亮长发,身着异域袍子,说的食材又是些怪腔怪调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漂亮小古人儿。
他身后还跟着个神色淡然,眉眼锋利俊美的男人,身量和气质是少见的优越,而且刘英总觉得,她好像在老公经常看的财经新闻上见过这张脸。
“英姐!”同事急切不已地喊她,“你快过来看一眼!
刘英应了一声,转身望去,看到了密密麻麻挤在货架前方的人群。
她怔愣在了原地,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片蔬果冷藏区内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了。
透过人群肩膀的缝隙,她茫然地望向面前的冷藏货架——颗颗明艳滚圆的橙子罗列在上,表皮光洁,色泽明亮,宛若刚从树上摘下来般的新鲜。
“我今天早晨亲手分的类,这一批绝对是涡斑果没错啊?怎么会——”
同事的神情空白,声音微不可察地发起了抖:“英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短暂而冲动的善念,最后制造了人群和治安的混乱。”
不远处的货架后方,周观熄道:“你满意了?”
偷偷扒着墙观察这一切的颜铃,也被冷柜前人群的拥挤程度所震撼:“但……但是至少我看到,那个小女孩和她妈妈买到了新鲜的橙子,超市也赚到了钱,这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上次那群白大褂,用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仪器,在我身上测了许多东西。”
他静了一会儿,低头捻了捻指尖,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们这两天,有没有研究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观熄没有作声,只是注视着眼前男孩矛盾而纠结的侧脸。
从一开始想尽办法不配合研究,到得知这个世界遭遇后的震惊和妥协,再到现在,他甚至控制不住地、主动关心起了长青计划的进展。
——近乎愚蠢且致命的同理心,但同时又是这座冰冷而枯萎的城市中,那样难得而宝贵的善良。
“我要的食材买得差不多了。”冷柜上的新鲜橙子被哄抢而空,人群散去,颜铃也随之回过神来,“我们回去吗?”
在男孩儿朝自己看过来的一瞬间,周观熄错开了视线。
“还有最后一个东西要买。”他说。
深夜,卧室内,颜铃抱着被子,在床上来来回回地翻着身。
他先是高高兴兴地用身体触碰到新床垫的每一个角落,随即双手交叠胸前,比画了一个繁杂的动作,开始进行睡前的祈祷:
希望岛上的大家都一切顺利,希望能早点有大勇哥的消息,希望自己可以早日回到家乡。
他思索片刻,不情不愿地再次抬手,祈祷这个世界的涡斑病可以快点好起来,但同时也祈祷,自己能早点将蛊下到那个坏老板的身体里,这样配合那些白大褂做研究时,便再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睁开眼,颜铃拉下睡衣的袖口,对着床头灯光,第不知多少次地、好奇地打量起了腕上的方形小铁块。
周观熄最后给他买的,是这个叫“电话手表”的东西。
其实他原本要给颜铃购入的,是一个叫作手机的大铁块。颜铃自从来到岛外后,经常看到人们在使用这个方砖——吃饭的时候看,说话的时候刷,甚至连走路的时候,都不愿意稍微放下来哪怕一秒。
于是颜铃谨记阿爸临行前的叮嘱,当即严肃地拒绝:“我才不要碰这种迷惑人心智的东西,而且它看起来很沉,我的包里要装更重要的东西。”
好在一旁的店员观察两人已久,及时试探着给出了电话手表的提议。
“下次如果想在公司找我,可以提前发个消息给我。”试戴时,周观熄说。
颜铃不大高兴:“为什么,直接去厕所找你不好吗?”
周观熄静默少时:“卫生间有很多,我不一定就在你之前去的那一个。”
颜铃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任由店员将表戴在了自己的腕上
这个手表,像是某种腕饰,虽然没有颜铃带来的镯子漂亮,但他也还算喜欢。
他对着灯光又看了看,觉得表带的颜色可以更鲜亮些,于是决定回头编个合适的表带替换上。
颜铃戳开手表的屏幕,回想着周观熄教过的使用步骤,试探着发了一句语音过去:“周观熄,你睡了没?”
两人不过几墙之隔的距离,但颜铃想要展示自己超快上手新事物的能力,又十分骄傲地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明天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做九馥糕啊?”
不一会儿,那边弹回来了个白色的语音条。
颜铃双眸亮起,凑近一听,周观熄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而低沉,但从手表里传出来后,添了分独特的磁性,但确确实实又是周观熄本人的声音。
颜铃惊奇地再次点了下语音条,又听了一遍,还是觉得陌生而新奇,便趴在床上晃着腿,戳开反复地听了两三遍。
然后他想了想,将手表举在嘴边,认真回复道:“你当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边默了许久,才回过来一条:“知道了。”
颜铃这才满意地放下了手表。
他关了台灯,缩进了被窝里,最后捂着那凉凉的小铁块在胸口的正前方,盯着窗外的月光看。
他觉得自己是不幸的,遇到了臭公司、白大褂和坏老板。
但又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能够遇到了陪自己坐扶梯、逛超市、买手表的周观熄。
如果最后他能治好涡斑病,能找到大勇哥,能成功给坏老板下蛊并保证族人的安全——那么一切尘埃落定后,勉为其难地邀请周观熄去他的家乡玩一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颜铃愉快地合上了眼睛,向梦乡奔赴而去。

周观熄是个不需要休息日的人。
工作之外的时间,先前大多被他花费在了医院探病、长途飞行,以及和客户的来往应酬之中。
他同时也是个没有固定爱好的人,闲暇时光的处置,也通常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基本都是在阅读、运动和睡眠之中进行三选一来消磨度过的。
总之,周观熄从未预想过,自己会周六的早晨七点被人敲门吵醒,并强制体验起了一件,他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和自己有任何交集的事情——烘焙。
更精准来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被人从头批判到尾的烘焙体验。
“周观熄。”
厨房岛台前,颜铃认真地喊他的名字:“你真的好笨。”
“这是揉面,不是你平时的扫地,三令五申地和你说了多少遍,要带着感情,柔和之中带着韧劲地去搓揉。”
颜铃痛心疾首地指指点点:“你这个粗糙的手法,这个敷衍的态度,做出来的糕点只会和你的脸一样邦邦硬,大老板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周观熄甩了甩沾满干粉的双手,吐出一口气。
让他进行烘焙这件事已经足够荒诞,最好笑的是,最终制出的成品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要送给他自己的。
“这是我能做的极限。”
他毫无波澜地将手中不成形的面团撂在案板上:“你要么忍,要么就自己做,别来找我帮忙。”
颜铃对他消极的工作态度十分不满,偏偏此时此刻,有求于他的人又正是自己:“这样,你让开一些。”
周观熄眉头微动,后退半步。下一秒,颜铃竟像是条灵活的鱼般,钻进了他和岛台的空隙之间。
然后他侧过头,大大方方地、坦然拉过了周观熄的手——
“我来亲手教你一遍。”以一个近乎十指相叠的姿势,颜铃牵引着他的手,重新覆在了案板上的面团上方,“揉面呢,其实非常简单。”
“首先,要有节奏地、一点一点地向前搓揉。”
为了干活儿,男孩儿用浅青色的绸带将长发束成低马尾,随揉面的动作一晃一晃,颇具耐心地解释起来:“同时也要时刻用手感受面团的含水量,不能过分干燥,也不过分湿润,听明白了没有?”
身后的笨学生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即时的课程反馈。
颜铃以为周观熄是看不清楚,便松开一只手,将面团托在掌心,举高了一些:“来,你看一眼。”
后方的人像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阴影随即从身后覆下,是周观熄将身子探了下来。
颜铃侧目,便见周观熄同时垂下眸,望向手中托举着的面团。几秒钟后,他越过面团,看向了颜铃的眼睛。
“看什么?”他问。
颜铃嘴巴张开,刚想说些什么,身子却悄然顿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此刻他的右手牵扯着周观熄的手,维持着在案板上揉面的动作,左手则托着面团,要求周观熄把脸凑近来看。
于是这个姿势,就很像是周观熄弯下腰……在案板前环抱着自己一样。
实在是个有点奇怪的距离。颜铃方才主动牵周观熄手的时候没有感觉,兴高采烈拉着他手揉面的时候没有感觉,理直气壮叫他来看面团的时候没有感觉,但偏偏在周观熄用那双黑而沉的眸子望着自己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想退一步,可偏偏两人此时此刻的姿势,越退反倒会将距离拉得愈近。
思忖片刻,颜铃又想,凭什么要退的人要是自己呢?周观熄都没有感到不自在,自己先动,就仿佛怕了什么一般。
这实在是股过于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总之他不服输地仰起脸,将手中的面团举得更高了。
“让你看看什么样质地的面团,才是最完美的。”他下颌微扬,镇定直视着周观熄的眼睛,“现在看清楚了吗?学会了吗?”
逼仄的空间,淡淡的面粉香气氤氲在空中,两人对峙片刻,谁都没有动。
半晌后,颜铃感觉自己的掌心一空。
——是周观熄抬手取走了面团,后退一步:“知道了。”
颜铃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这场对峙中赢了一筹,虽然从一开始,他连这局比赛的内容是什么都没有搞清。
确定周观熄揉面方式没有像刚才那样不堪入目后,他才放心地转身,来到了客厅落地窗外的花园之中。
颜铃蹲下来,对着地面上摊开的各类花种,发起了愁。
酥皮的部分周观熄在做,但馅儿的部分,可就有些棘手了。
所谓的九馥糕,便是指取九种不同颜色的花材作为原料,取花瓣中的汁液将酥皮染上色,再将碾碎的花瓣混上果酱和坚果作为内馅,捏成形状各异的花形糕饼。烘烤过后的九馥糕,松软的皮混着甜糯的馅,唇齿间满是馥郁流连的花香。
这道糕点工序繁杂,往往是祭祀庆典时才会用上,好在颜铃之前陪阿姐做过几次,倒也熟悉工序。
只是在岛上,花材大多都可以从农地和花田里现摘现用,新鲜又方便。但此时此刻,摆在颜铃面前的,只有从家乡里带来的九包花种。
是个大工程啊。颜铃抿唇,定了定心神。
他弯下腰,将第一袋花种倾倒在掌心,埋在面前备好的盆与土壤之中,随即合上眼,将掌心虔诚地贴在了湿润柔软的泥土之上。
与此同时,厨房内的周观熄,总算是搓出了几个卖相还算差强人意的面团——给一个月前的他十次机会,都料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遭上这种程度的罪。
来到洗手池前,他冲洗着黏在掌心的干粉,视线同时落在了不远处花园正中的,长发男孩的背影身上。
颜铃像是很忙,但又不知道具体在忙什么。
周观熄只见他鬼鬼祟祟地蹲在一个花盆前,用手抚摸着盆中的土壤,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嫩芽便窜出他的指隙,攀生着冒出枝叶和茎干,花苞于顶端萌发,绽出了几朵炽烈如火、外瓣优雅低垂的红色花卉。
他松开手,起身来到第二盆前,以同样的方式将掌心贴在盆中,几分钟后,几簇明橙灿烂,花瓣圆巧的小花钻出了他的指隙。
第三盆和第四盆,用的时间则更长了些。
而催化完第五盆后,他硬是在盆前蹲了足足十分钟后,才重新站起了身。
他起身的动作相比之前滞缓了许多,用掌心支撑着花盆的边缘,借着力才重新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第六盆面前。
这一次的他像是犹豫着什么,最后干脆掀起袍子的下摆,直接跪在了花盆的面前,重新抬起了手。
此时此刻的颜铃,已经是十足的头晕眼花了。
他站不稳身子,甚至已经看不太清面前开的花究竟是什么颜色,只能在心中虔诚地默念,希望神明可以再慷慨地多给自己一些力量。
然而这次,指尖没来得及碰到泥土,衣袍的后领便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颜铃一愣,身子紧接着被人拖拽而起,被迫从花盆面前站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他听到了周观熄的声音。
其实颜铃这时的视力,已经模糊到只能捕捉到个虚影立在自己面前的程度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试图寻找周观熄脸所在的方向,但又怕对不上视线,被瞧出端倪,便干脆别过了脸,看似镇定地答非所问道:“你的面团揉完了吗?”
周观熄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催生花种,用鲜花来做馅啊。”
颜铃潇洒摆手,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子:“最后两盆了,你不要打扰我。”
还没站稳,又被周观熄一把拎了回来,这回的力度大了许多:“催生或者修复作物,对你的身体会有消耗,对吗?”
视力恢复了些,颜铃虚了虚眼睛,试图看清周观熄的表情:“当然了,我们的能力肯定都是有限的啊。”
意识到什么,他颇为好笑地掀起眼皮:“要是能力可以无休无止地用,我只要把族人们接过来,每天挨个摸摸你们这里染了病的植物,一口气摸上两三个月,你们的世界就能恢复如初了,我又何必防着那群白大褂害我呢?”
空气沉寂了几秒,他才听到周观熄再次开口:“能力使用过多,会有怎么样的代价?”
“分情况,也分数量。”颜铃想了想,没再隐瞒下去,“适量的病变修复还好,但像是从种子成长到果实的这种快速催生,消耗的精力就会比较多了。”
“代价嘛,也会随着消耗的多少而改变。”颜铃回想着,“少量的话,只会是头晕和视线模糊,严重点的话,就会发热和流鼻血了。“
“之前岛上有贪吃的孩子,用能力催化了宝贵的果子偷偷吃,结果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糊了满脸血,还在那里狡辩呢。”他不无后怕地摇了摇头。
“哎呀,怎么又和你聊起来了。”颜铃回过神来,火急火燎地转过了身,“你再等我一下,还剩下两盆,马上可以做馅了,面团不可以在外面放太久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周观熄再度拉回到了身前。
而这一次,周观熄钳制他手臂的力度则是前所未有的大,颜铃疼得倒吸了口冷气:“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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