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再见。”她干脆利落地转身,朝鹅黄色连衣裙女孩那边走去。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阿瑞贝格挑挑眉,笑着问西尔芙林。
“你问的是哪句啊,叔叔?”西尔芙林学着刚刚那美女的调子,打趣地把“叔叔”两个字咬得辗转暧昧,然后眼神落在阿瑞贝格的胸肌上,点点头肯定道:“看起来确实蛮有安全感。”
说完,背过身挥了挥手:“再见了叔叔,我回家‘完成功课’去了。”
阿瑞贝格摇摇头,低头失笑。
“米勒,你把夜车司机杀人案的资料整理一下交给我。”阿瑞贝格边往办公室走边吩咐道。
“好的,头儿,马上就好。”米勒手忙脚乱地对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进行分类,擦了擦额头的汗。
“诶,米勒,晚上去不去喝酒啊?”旁边的同事出声询问。
米勒摆了个哭脸:“我非常想,但你也看到了,这一堆白花花的纸张将要霸占我的夜间生活,我还需要转正,这几天只能和办公桌过日子了。”
“啊,也是,加油干吧——主管大人上个案子申请了个人行动,报告更是复杂,程序多得要命,不过这个报告老大自己写掉了,所以放心好了,我们老大人很好的,从不压榨组员,只是这几天案子太多,堆积了一些,特殊时期,平常没那么多资料要整理的。”
“我知道老大人很好,我进这里就是因为老大。”米勒回道。
“哦?有故事?”
“当时我吃夜宵的地方有人醉酒闹事,那一群人逮着人就打,在我纠结到底应该先报警还是先去帮忙把一个快要被勒死的人救下来的时候,老大一个人直接冲过来亮出证件,然后三两下把那一群人制服,你是没看到,当时他那动作非常干净优雅,一对多都能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帅爆了,当时我就说我也要来当警探,跟着他做事,绝对酷毙了。”米勒眼神充满着希冀,正在对美好未来进行畅想。
“哈哈哈哈,老大是很帅很优雅,他本来就是贵公子,家里是名门望族,本来可以继承亿万家财躺平过一辈子的,但人家有理想有志向,就想当警探惩恶扬善。”同事感叹。
“不过你也别把我们这工作想得太高大上,天天累死累活还能保持风度的也就老大了,来来来你看看我,这黑眼圈都要落地上了,灰头土脸,头发鸡看到了都要跳上来下两颗蛋,你能想象两年前我还是个奶油小生吗?”
米勒看了看同事的脸,诚实地回答:“想象不出来。”
“唉,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追啊。”
“诶对了,你听说了吗,我们处要新来一个人。”
米勒摇摇头,这几天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整理资料写报告,一点八卦都没心思听,现在聊到了,他也起了好奇心:“是什么来头?”
“听说可牛了,有好多个博士学位,IQ183,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哇,那……”
没等米勒多问几句,主管办公室的门开了,阿瑞贝格走了出来,拍了拍手:“大家停一停手头上的工作,今天有一个上级特聘的刑事调查员将加入我们。”阿瑞贝格看了看手腕的表,“看时间,他已经快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玻璃门被敲响,一道带着冷感如同银筷敲击冰面的声音响起:“您好?”
米勒离得近,连忙起身去开门:“来了来了……”
他开门之后抬头,愣在原地。
无他,面前的“新人”着实有一张令所有人愣神的脸,皮肤非常白,五官利落又精致,脸上的每一寸弧度都恰到好处,一头金色长发让人想到远古神话里的精灵,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一双美丽的蓝色眼睛,一双即使躲藏在金丝眼镜背后也光芒难掩的眼睛,像隐伏在长夜中的海,充满着梦幻与想象,包裹着神秘,吸引着人弥足深陷,静谧,柔缓,里面的冷意却也清晰可辨,米勒找不到一个完全适当的词来形容这双眼睛,只是在这一瞬间,本与“文艺”二字完全不搭边的他,想到了一首古老的诗篇——“蓝色是宇宙之爱”,他想,这确实是一双“宇宙”的眼睛。
他整个人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寒冰,却也是哈尼雅降下的玫瑰花,驱逐了令人丧志的寒意。
西尔芙林礼貌道了声谢,然后就没再看他,米勒愣神之后立马带着他进到里面。
阿瑞贝格上前迎接,却也在看清人之后滞住了几秒:“你……”
西尔芙林对着他笑了笑:“你好啊,大叔。”
阿瑞贝格很快恢复了神色,冷静地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刑事调察局行为分析行动处主管阿瑞贝格,欢迎加入我们。”
西尔芙林伸手和他随意握了握,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回想什么似的,加了句“请多多关照。”
行为分析处的人相互看了看,都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看样子,老大和这个新来的美人认识,但他们都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开始八卦,于是各自都装什么也不知道地一个个开始自我介绍,等到西尔芙林在他的位置上坐好之后,一个带着黑色圆框眼镜,扎着两个低马尾的卷发女生悄悄地挪到了他身旁,偏头四处看了看确定阿瑞贝格已经回办公室后,掩饰不住激动地说道:“诶诶诶,你超级好看的!对了,你是不是和我们老大认识啊?”
西尔芙林在刚刚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已经把人全认全了,知道这个女生叫玄文,是这里唯一的信息技术工作者,他微笑:“不算认识,之前在酒吧见过一面而已。”
“诶那……”没等玄文再问几句,阿瑞贝格突然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朝他们这喊道:“西尔,你过来一下——玄文,回你的办公室。”
玄文作为行为分析行动处珍稀的技术人员,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
“好的老大。”玄文叼着一个棒棒糖,面露不甘地滑着椅子回去了。
西尔芙林则依命令去往阿瑞贝格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示意自己已经进来了,然后把门带上,站到阿瑞贝格办公桌前。
阿瑞贝格抬头,笑了一下:“小同学,早就认出我了?”
“当时也只是猜测,不确定您就是主管,毕竟少有主管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的——还是总局主管——还有,虽然我有几个博士学位还没修完,但我确实不算‘小同学’”西尔芙林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回答。
“刚刚不还调笑我吗,怎么现在突然板板正正严肃起来了?”阿瑞贝格望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好笑道。
“毕竟是领导。”西尔芙林瞥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哈,没事,放轻松,把这里当家一样,大家都很好相处,当然我也不例外,你在这遇上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领导’随时在。”阿瑞贝格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头发,想起什么又说道:“理论上我们这出外勤的不让留这么长的头发——”
“实际上呢?”西尔芙林盯着他的眼睛。
“实际上嘛,鉴于你留着非常好看,我们处也确实需要一个门面,唔——也可以是是吉祥物,给我们带来一些好运,所以你可以继续留着。”
“那,谢谢?”西尔芙林没对自己被当成“吉祥物”发表什么看法。
“不客气小博士,以后也请多多指教,毕竟我也才大你四岁不是吗?”阿瑞贝格笑得有些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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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其实你把我当作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也不是不可以,二十八约等于三十,三十约等于五十
西尔:好完美的胸肌,怎么练的……好吧被这样搂住一定很舒服
这时候他俩还没喜欢上,感情线没这么快(但绝对不慢),只是都觉得对方的长相非常对胃口,所以撩骚了几句,对别人是万万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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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是宇宙之爱。”——德里克《蓝》
哈尼雅——西方神话中的魅力天使
西尔芙林从阿瑞贝格的办公室出来没坐多久,局里就又来了新案子。
卡修安起身向阿瑞贝格报告:“老大,来活儿了。”
阿瑞贝格点点头:“召集他们开会——对了,新来的也叫上,他没有实习期考察期,特聘的从第一天起就得参与。”
“好的。”
圆桌边上坐满了人,阿瑞贝格坐在中心,西尔芙林坐在了他的右手边,卡修安站在贴满照片的白板前简单地介绍案子——
“海洇区13号公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脸皮被剥,眼睛处的位置被蒙上了一块黑布,尸体被钢丝固定双手向后捆绑呈跪姿居于路中央,右脚缠着一条死了的蛇,案发点附近的监控全都损坏,当时有多人看见尸体,舆论发酵得比较快,区分局没什么线索又被媒体施压,于是转交到我们这边了。”
“由于面容被毁,死者的DNA也不在数据库里,目前比较难判断死者身份。”
“查了案发地域最近的失踪人口吗?”阿瑞贝格问道。
“已经公布了死者的体型特征等待受害者家属联系我们。”卡修安回道。
阿瑞贝格点点头,“还要再将最近上报的失踪人口进行比对,以防受害者是孤儿或者其亲属没看到消息的情况。”
“好的。”卡修安马上开办。
“西尔,福加,乐衍,崔维斯,你们四个跟我去现场看看。”
福加是行为分析行动处个子最小的一个,堪堪一米七,娃娃脸,一头棕色卷毛,两颊布满雀斑,身材却并不瘦弱,相反,拥有一身的肌肉。
乐衍是一年前从分区升上来的,之前是莱津区破案率最高的警探,专攻□□案,因为她在,很长一段时间莱津区居于□□犯罪率底端。她个子高挑,一头利落短发,长相很英气,眼神锐利,不笑时非常能唬人。
崔维斯戴着无框方形眼镜,长相很斯文,据说一开始他应聘的是处里的信息技术职位,但无奈对手太强大,玄文将他挤了下来,于是老老实实地长居外勤部队。
在西尔芙林来这里之前,阿瑞贝格、乐衍、崔维斯、福加、玄文五人组成了行为分析行动处的特别调查小组,由阿瑞贝格担任组长。其实相当于在处里调了五个尖端的人组了一支专治“疑难杂症”的队伍,而西尔芙林由于是上头特派下来的专家,省去了各种考核,直接丝滑入组。
五人坐上私人飞机,前往海洇区。
西尔芙林坐在角落看现场照片,福加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小芙,你知道这架飞机是谁的吗?”
西尔芙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色复杂,像刚喝了一杯过期酸奶又被人强喂一口隔夜饭,慢慢转头问道:“什么……你喊我什么?”
“‘小芙’啊,这是我们对你的爱称,我们每个人都有‘爱称’的!你虽然刚来,但也不能落下。”福加兴致冲冲地说。
西尔芙林对此没再继续纠结,只是想到了什么,略带戏谑地问道:“那你们给你们老大的‘爱称’是什么?”
福加挠挠头:“我们一般就喊他‘老大’——不过我听说,老大刚来那会儿有人戏称他‘大少爷’,被他直接叫出去单挑,两拳就给打趴下了。”
西尔芙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想不到阿瑞贝格看起来成熟稳重翩翩君子的,还有这样年少轻狂的时候。
“对了对了,这就又绕回我们最开始的问题了,你知道老大为什么被喊‘大少爷’不?或者说,你知道这架飞机是谁的不?”福加传播八卦之心不死。
西尔芙林已经猜出来了,但他还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嘿嘿嘿,这架飞机是我们老大自掏腰包赞助给我们队伍的,老大家超级有钱,在全世界都是排得上名的富豪——这时候你可能就要问了,为什么老大这么有钱却不等着继承亿万财产,反而要来我们调查局累死累活工作呢?这是因为,我们老大拥有远大抱负和正义理想,要惩恶扬善,涤荡人世间各个角落不为人知的黑暗,为世界的和平与美好作出伟大贡献,在史书上挥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福加的声音抑扬顿挫字字铿锵,饱含沸腾热血。
阿瑞贝格走过来时刚好听到,哭笑不得地说道:“差不多行了哈,我们新来的同志很有觉悟的,不需要你这样进行思想灌输。”说着,给西尔芙林递过去一杯牛奶,自己端着红酒抿了一口。
西尔芙林看看自己手中的牛奶,又看看阿瑞贝格手中的酒,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真把我当小孩了?”
阿瑞贝格挑了挑眉,含笑地指了指那杯牛奶:“喝一口,很甜的。”
西尔芙林确实很喜欢吃甜食,上次酒吧的那杯鸡尾酒甜度要远远大于酒精含量。
于是他喝了,然后停顿一下,默不作声地全喝完了。
福加跳了起来,嚷嚷道:“老大,为什么我们没有?”说着,还去扯了扯旁边正在讨论案情的乐衍和崔维斯,要求他们和自己同仇敌忾。
阿瑞贝格回道:“新手福利,你们想喝自己去倒。”说完,就坐到一边去看资料了。
只剩福加一人小声抱怨:“我新手的时候也没这福利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一行人很快来到犯罪现场,阿瑞贝格向当地警官出示了证件,他们穿戴好保护现场的相关套装,拉开封锁线,查看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现场有没有提取到指纹、汗液、头发丝……”没等崔维斯问完,旁边的当地警察就出声否认了,“现场没有任何可供确认嫌犯身份的东西,他很细心,反侦察能力很强,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第一次犯罪——排除他是这方面天才的话。”
“他才不是什么天才。”一道嗤笑声响起,“顶多一个自以为是的妄想症患者。”
那个警官跟着声音向后望去,随后就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神情冷漠地盯着现场,眼底露出满满的不屑。
他不由地愣了一下,这位探员看起来与现场格格不入,对方应该出现在大荧幕或者什么光鲜亮丽的舞台,而不是沾染上罪恶与血色,他又莫名扫视了阿瑞贝格一眼,连带着把他们整个小组的脸都打量了个遍,突然不合时宜地想:我一直给调查总局递交入职申请,把把被刷下来的原因不会是我长相难看吧?
西尔芙林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蒙在死者“眼睛”部位的黑布,头顶忽然传来阿瑞贝格的声音:“蒙眼杀人常见的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嫌犯不确定是否杀死他们,同时需要避免被发现,第二种是懊悔情绪,嫌犯怀揣着悔恨犯下了滔天的罪孽,这种罪犯常常是不可控的,他必须杀人,即使意识反驳,但他需要杀人。”
“可是这个嫌犯两种都不属于,不是吗?”西尔芙林放下手中的黑布,站起身说道:“他这么大张旗鼓具有仪式感地布置了这么一个现场,他非常确定自己要杀了他,也并不感到悔恨,相反,他一定非常愉悦,非常满意自己的精心布置,充满自大地等着我们发现他留在案发现场的隐喻——”
阿瑞贝格接过话:“黑布不是掩盖罪孽,不是悔恨羞愧,而是一种——象征。”
“既然很大概率不是首次作案,那就去找一下之前类似的案件合并调查,越早,他的手法越稚嫩,留下的马脚越多。”阿瑞贝格站在白板前指了指犯罪现场的照片,“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脸被剥皮,以及蒙上黑布,既然确定黑布是作为一种象征,那么很大概率他会从一而终,这种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的作案标识,一定是他犯罪必不可少的一环。”
“还有死后尸体被摆放的姿势。”西尔芙林懒懒地躺在滑轮椅上,半圈半圈地转来转去,“这是对死者的一种侮辱,但我感觉那个姿势摆得很有说法,像是一种忏悔的姿态——致命伤是颈骨断裂,死者头部下垂,双手放于身后跪在地上,像是在请求宽恕——当然我不确定这种姿势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为了侮辱示威,总之,死者的身份一定是个关键线索。”
“福加,你联系一下卡修安,看看他那边查得怎么样了,顺便叫玄文去查一下有上述关键元素的案件,先定位到本区,之后再跨区寻找。崔维斯,你去等法医那边的结果,我们需要死者大致的死亡时间,他很大概率是被抛尸在这,这不是第一现场,死者周围的血量很少,可能是凶手已经完成了对死者的“加工”摆放过来的。乐衍,你再去找交警查一下可以驶入案发点的各个车道的可疑车辆,他没有那个滔天的本事弄掉那么多摄像头,等崔维斯那边拿到结果后和死亡时间比对一下。”阿瑞贝格布置好任务。
“老大,他一个人做得到这么多吗?”乐衍在一旁出声,“有没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光从一个案子看不出来,最起码,从这个案子看不出来——不要小瞧连环杀人犯的能力,而且这个案子已经算他的成熟之作了,他的手法当然看起来很高明,一个人做到这些是有可能的,当然,一切还得等找到他的早期‘作品’再下定论。”西尔芙林撑着脑袋,转了转手中的笔,眼睛盯着那支笔,突然把它竖起来仔细瞧了瞧,又加了一句:
“还有,你们是不是遗落了什么东西——比如,他脚上的那条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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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恐飞
“对的,虽说13号公路旁边有森林,不排除有野外的蛇爬上死者的身体,但是死者脚上的蛇是死掉了的,而且还以缠绕状包裹在死者的右脚上,不大可能是意外,应该是凶手故意放上去的。”乐衍点头道。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福加疑惑。
“估计和蒙在眼睛处的黑布一样,对凶手而言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崔维斯回道。
“剥皮的蒙眼睛的案子都不算罕见,但如果是脚上缠死蛇的那就相当罕见了,这些元素凑在一块凶手的个人风格就过于明显了,如果是连环作案的话没道理我们没印象,也没道理到现在还没并案处理。”阿瑞贝格手指敲了敲桌面,“有些元素是新增的,或者是变动的,但它一定隶属于某个集合里——就按我刚刚说的查,右脚缠蛇尸的另起一条平行查。”
“好的。”
“好。”
“OK老大。”
会议室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两个人,西尔芙林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瑞贝格:“老大,我怎么没有被分配到任务?”
阿瑞贝格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你有什么想法?”
西尔芙林继续转着笔,脸上没什么表情:“得等确认死者身份之后再说。”
阿瑞贝格点点头,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点恐飞?”
西尔芙林抬头盯着阿瑞贝格的眼睛,他自认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他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弱点,片刻后就偏开头,声音没什么起伏道:“你的指控毫无根据。”
阿瑞贝格笑笑,双手撑在西尔芙林座椅两边的扶手,微微俯下身看他,“这怎么能算‘指控’,这是组长对组员的关心——虽然你表现得不太明显,但我确实发现了点端倪,刚上飞机时,你下意识选择站在角落,后面反应过来坐下去的姿势有点僵硬,之后你的姿态看起来很放松,但每一次飞机有一点颠簸你的身体会下意识的有起身的动作,幅度很小,但绝对有。”
西尔芙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身体坐直,抿了抿唇,不打算再遮掩:“那又如何?”
阿瑞贝格看着西尔芙林作出防御的姿态,忽然又转了一个话题:“那天你没戴眼镜。”
“什么?”饶是西尔芙林脑子转得再快,此时也有点跟不上他话题转移的速度。
“你近视吗?”阿瑞贝格指了指他的眼镜。
西尔芙林反应过来他在说酒吧那晚,突然笑了笑:“我不近视,戴眼镜是为了防蓝光,我的眼睛很敏感,很容易疲劳——你那晚说我很漂亮,那我是戴眼镜好看,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阿瑞贝格见西尔芙林已经可以调笑他了,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恐飞一般跟根深蒂固的控制欲有关,脱离地面使恐飞者感到失控,他们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当然,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他们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
西尔芙林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要过度解读我。”
阿瑞贝格却突然将手掌放到西尔芙林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西尔芙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阿瑞贝格及时收回了手,笑意盈盈地说:“你很不安,这没关系,你在飞机上感到很累,但却一直没让自己睡着,我知道,所以你现在先去休息室睡上一觉,恐飞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毕竟涉及到小孩的自尊心——但你有任何感到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讲,我随时恭候。”
阿瑞贝格起身,帮他调了调眼镜的位置,托着下巴离远点仔细看了看,笑着回答了西尔芙林之前的调笑:“你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眼镜都遮掩不了,所以,你戴不戴眼镜都很好看。”
西尔芙林确实有点累,于是听劝地去休息室眯了一会儿,醒来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他现在的角度看,落地窗外的世界褪去色彩,像一张纯洁的底片,但这并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最原始的状态,只要凝聚那些看似繁华的光线,静待化学反应的发生,那些所有的扭曲不堪,看似黯淡的图像就会突然暴露在人前。
他起身,慢慢走向落地窗,垂眸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突然想到:那是个狡猾的罪犯,在暗处完成了犯罪的成长,他应该足够的细心、谨慎,他为什么敢选在一条不算荒凉的公路,这条路离最近的高速路口也有几十公里,离得比最近的闹市都远,他无法一下子黑掉那么多监控,他估计就没打算从高速公路上逃离,难道附近有什么小道?还是说,他根本没打算逃太远,可是离闹市越近人越多,他会暴露在更多的人前,这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
而且,他凭什么这么自信自己不会在抛尸的时候被发现?别的罪犯抛尸大多选择在一些隐蔽的地方,避免被发现,他却完全反其道而行之。
这条路的选择是随机还是必然?是因为离第一现场近所以图方便,或者离嫌犯的住宅近让他感到安全,还是说,连这条路的选择,也是“作品”的一环?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福加的声音:“小芙,醒了吗?老大说我们最后开一个会就可以下班了。”
说实话,西尔芙林还是难以接受“小芙”这个称呼,总感觉像是在喊两三岁的小妹妹。
他走过去开了门,面无表情地对福加说:“我现在过去——你可以直接喊我西尔芙林,或者叫我‘西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