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曜越想,便越是敏感心虚,同时心底还冒出几分委屈。
主角攻赵戟,可真是个大坏蛋!
话说也不知道天道系统离了自己,会去找谁当宿主呢。
锦云曜正胡乱想着,浑然不知自己冒着小脑袋在海面出现的模样,已经被船上的士兵发现了。
不久后,一道身披黑袍的高大身影,更是迈着大步赶来,唇瓣压的极低。
而在看清海面上的锦云曜后。
来人深色的瞳孔,倏地缩小。
不多时,一张足有十几尺大的渔网,也在几个士兵的协同下,猛地扔向了锦云曜。
渔网声势浩大,骤然散落时,好似乌云压顶。
锦云曜被吓了一跳,这才猛地从思绪回过神,翘着尾巴翻身回到了海底。
便是渔网再厉害,速度再快。
可哪里比得上,自出生便驾驭水流的人鱼。
深海之中,随着渔网缓缓沉下,锦云曜也静静飘在渔网旁边,很快目睹了几条倒霉的小鱼游进去。
一个明目张胆的陷阱。
锦云曜这样想着,可脑海当中,却始终浮现着靳疏玄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
望着那张硕大的渔网,锦云曜还是咬牙甩着尾巴,飞快游了进去。
——靳疏玄。
你的鱼来咯!
第65章 滚烫的泪珠
曜历二年,帝于延州遇刺,重伤垂危,幸得上天庇佑,偶遇贵人,九死一生被救回京城。
遂下达雷霆诏令,举国之力,寻找鲛人踪迹。
然数载寻觅,终是杳无音讯。
曜历六年,帝三顾庙宇,匍匐高僧,终得天机,遂点兵扬帆,一路向东,直指沧海。
——《黎国曜武帝传》
船舰上,靳疏玄不怒自威,沉默注视着沧海万顷。
几个侍卫则战战兢兢在男人身侧候着,陛下如今的威严,好似比往日更加恐怖了。
这样想着的侍卫们,当看见随着那渔网缓缓而起,露出里头唇红齿白的“鲛人”时,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情。
太好了。
陛下辗转四年,终于得偿所愿。
男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锦云曜刚茫然地被吊起,就一眼看见了靳疏玄。
靳疏玄仍是一袭熟悉的黑色常服,虽仍是一副俊美面孔,可眉眼却好似多了几分沧桑。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类,锦云曜下意识开心了下,随即又很快变得心虚起来,他没忘记自己离开靳疏玄时,做的那件事……
不过小鱼这会儿被困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当同那双熟悉的黑色眼眸对上时,锦云曜恍惚一瞬,这一刹那,好似回到了他们初见之时。
从他还是一条懵懂的小鱼时候。
从他还是被当做“鲛人”,送来要被吃掉的时候。
从他……得知一切,再次回到靳疏玄身边的时候。
“不认识朕了?”靳疏玄忽的声音冰冷开了口。
锦云曜一时没反应过来。
靳疏玄却动作利落,三两下便用匕首划破渔网,面无表情地将少年拖起。
牢牢桎梏在了他的怀里。
锦云曜只觉得独属于男人的龙涎香味骤然袭来,他就像是从一张渔网,倏地被关进了另一张。
一张名为“靳疏玄”的渔网。
男人结实的臂膀虽是温暖,可力道着实太大。
锦云曜不由挣扎了下,却换来的,是男人更为用力的束缚。
于是锦云曜便有些委屈了,软软地喊了声:“靳疏玄……”
靳疏玄没有回应,只是身子僵了僵,黑眸满是呼之欲出疯狂之色。
锦云曜却浑然不觉。
回到靳疏玄身边,锦云曜好像又成为了一条无忧无虑的小鱼,他哼哼着说:“靳疏玄,我回来了呀。”
靳疏玄仍是埋在少年的颈间没有说话。
锦云曜却感到几滴滚烫的泪珠,倏地滑入自己的颈间。
激起一片战栗。
锦云曜很快就被捕鱼捕到大丰收的男人,抱回了船舱。
虽是独属于皇帝的船舱,但舱内仍算得上逼仄,见靳疏玄没有松开自己,锦云曜倒也继续贴着靳疏玄。
许是男人平和的举动,让小鱼感到适应。
见男人仍是沉默,锦云曜便主动开了口,将自己离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告诉了靳疏玄。
先是努力撇清自己,“都怪那赵戟!我才会要杀你的……”
然后又有些感叹地提起往事:“原来那泥笛子,是我送给你的呀……”
最后见靳疏玄仍是静静注视着自己,一言不发。
锦云曜便有些不自在了,大着胆子扯了扯靳疏玄的脸颊,“我找到了真正的大坏蛋,找到了爸爸妈妈,也找到了你。”
“靳疏玄,我回来了噢。”
锦云曜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眼前看似冷静的男人,猛地压了下来。
好在身后是温暖的床铺,倒是不痛,就是脑袋懵懵。
锦云曜正小脸茫然,下一瞬就被身上再也压抑不住的靳疏玄,狠狠咬住了脖子。
锦云曜:“???”
锦云曜:?ω?
刺痛袭来,令娇气的小鱼顿时“嗷”得一声,下意识就要甩着尾巴踢飞靳疏玄。
却听见这一刻,男人吞下喉中的血腥,忽的开了口:
“坏鱼。”
简单不过二字。
却仿若蕴含着,千言万语。
于锦云曜而言,有过重生又重生一遭的经历,此次分别不过数日,故而情绪起伏不大。
可对于靳疏玄来说,却是整整四年。
整整一千五百个,没有小鱼陪伴的日子。
当骤然从渔网中见到那抹熟悉的红橙色身影时,男人又怎能不情绪激荡。
然理智如靳疏玄。
便是疯了,也只会将人牢牢桎梏在自己怀中,呼吸粗重的,狠狠咬下日思夜想之人的血肉。
同噩梦抵抗的不知道多少个深夜,靳疏玄觉得自己就像是失了线,而随处漂泊的纸鸢。
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四处游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空,而身后,是少年带着明亮色彩的音容笑貌,却怎么也抓不住的过往。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靳疏玄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所有情感,又像是彻底脱离了这个世界。
浑浑噩噩地不知所处。
他的小鱼……又一次离开了他。
可这一次,都是因为他的无用,他不但没有发现小鱼中了蛊虫的事实。
更是没有在少年离开之时阻拦,从而使得这整整四年的分离。
男人此时看似平静,唯有被少年不断刺激着的头脑,混乱一片。
直至当牙齿刺破少年脆弱的肌肤,当那股甜甜的海洋气息,进入喉中。
心中那漂泊不定的纸鸢,终是被重新牵上了线。
锦云曜是条心理正常的鱼鱼,就是被咬了,也浑然不觉男人心底里的阴暗面。
当然即便是知晓了,小鱼也不会在意的。
锦云曜只是震惊又委屈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可以吃小鱼!”
靳疏玄被锦云曜阻止,顺势起身,甚至还当着锦云曜的面,舔了舔唇边的鲜血。
男人高大的身体,逆着光。
简单的一个动作。
却无端产生一股危险气质,就像是匍匐许久,目光灼灼,终于捕获到了猎物的狼。
锦云曜从未见过靳疏玄露出这副模样,心尖都好似慢了一拍,可是小鱼,到底是有些不服输的。
于是不服输的小鱼,便梗着脖子,外强中干地为自己解释:“我、我的肉,可不能长生不老……”
锦云曜显然没有忘记,靳疏玄说过要吃了自己的事。
靳疏玄却像是被锦云曜的话逗笑,喉中发出一声轻响。
眸光却带着几分锦云曜说不出的温柔,靳疏玄说:“我知道。”
锦云曜有些哑口无言:“嗷?”
靳疏玄却是将等待两回,兜兜转转再度回到自己身边的少年拥入怀中,随即俯身。
在少年额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我知道,你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云曜。”
“我的锦鲤小鱼。”
今日晴空万里,宜出行,也宜捕鱼。
见陛下浑身黑气的将猎物抱进船舱,外头霎时死寂一片,侍卫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议论圣上。
就这样安静了半个时辰后,船舱才传来陛下要衣裳吃食,以及还要有水的绸缎吩咐。
应当是那漂亮鲛人没事。
几个侍卫这才松了口气,遂动作利落地去准备靳疏玄需要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侍卫们心境也轻松不少,遂接着执勤。
却在两个时辰后,得到了有敌袭的消息。
侍卫面色一变,立即将此事通报给了靳疏玄。
沧海茫茫上,直直冲来了一艘规格相比靳疏玄所用,较低的船舰
可那船舰上的旗帜——有士兵定睛望去,却赫然发现,这是黎国所用的船。
战事将要打响。
“是赵戟。”靳疏玄不出意外地说,随即简短吩咐几句,布置战线。
战事危险,锦云曜本是要被靳疏玄关在船舱好生待着,只是小鱼哪里愿意同靳疏玄分开。
故而闹腾之下,靳疏玄还是将不听话的少年带了出来。
此时听见靳疏玄这话,锦云曜顿时同仇敌忾,小尾巴啪啪拍打木板,愤怒开口:“主角攻!大坏人!”
“主角攻?”靳疏玄的视线看过来。
锦云曜先是下意识捂住嘴巴,又想起此时没有系统,那还怕什么。
只是战事确实紧急,整艘船都开始摇晃。
锦云曜把手放下来,小脸认真道:“我以后再告诉你。”
靳疏玄没有多言,注意力很快重回战事上。
如今局势明了,赵戟方只有一艘船,却对上的是御驾亲征的靳疏玄。
可前者确实不慌不忙,似是有着底气……
就连不懂军事的锦云曜,都意识到了这点。
靳疏玄同样眉心蹙起,立刻吩咐士兵将船靠近岸边。
赵戟的底气很快来了。
赵戟的底气,是数十条长着锋利獠牙的鲛人。
船上士兵纷纷发出惊呼,锦云曜却是不大意外,甚至还能面色平静地对上其中一个鲛人视线。
赵戟,是坏蛋。
那与虎谋皮的鲛人族,当然也是坏蛋。
锦云曜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鲛人族此番帮助赵戟,为的就是靳疏玄。
锦云曜这样一想,有些炸鳞。
于是炸鳞的小鱼,来不及做他想,下意识冲着底下曾经欺负过他,如今耀武耀威的鲛人,狠狠啐了一口!
“你大爷哒!——”一边吐口水,锦云曜一边还很不礼貌地张着小牙,骂了一声。
——然后就被靳疏玄一个眼神,小鹌鹑似的安静了下来。
“跟谁学的?”靳疏玄眉心蹙起。
锦云曜于是捏着小手,乖乖道:“是和张爷爷学的……”
靳疏玄便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赵戟有着鲛人助力,纵然靳疏玄的船舰再强大,武器再多。
以事实而言,也敌不过生在水中的鲛人。
小鱼仍激动地冲着海面鲛人“嗷呜嗷呜”的不停,靳疏玄却面无表情吩咐起,快速撤退的命令。
锦云曜被男人抱走之前,仍是愤愤嘟囔道:“坏蛋!坏蛋!”
靳疏玄一边安抚炸鳞的少年,一边动身从下船,不多时便带着锦云曜稳稳落在了地上。
甫一落地。
锦云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是被冻到的。
黎国地处偏北,十一月本就天寒地冻,天地间早已褪去暖意。
海底深处常年恒温,锦云曜便是体温偏低,也未曾受过这般冷气,当即哆哆嗦嗦就往靳疏玄怀中钻。
身后仍有追兵,靳疏玄随手脱下身上外衣披在少年身上,一边大步朝着备好的马车而去。
靳疏玄的外衣,自带男人身上的暖意。
锦云曜好些后,又好奇地偏过小脑袋,看向大海的方向。
“不打了吗?”锦云曜说。
靳疏玄“嗯”了声,“在海上,黎国海军不是鲛人族的对手。”
这话锦云曜倒也没反驳,接着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回京城吗?”
靳疏玄摆手,马车霎时间扬长而去。
伴随着马蹄声,锦云曜听到男人语气笃定道:“不,去延州。”
去往延州的路程约有百来公里,约莫三日便能抵达。
小人鱼还没坐过这样久的马车呢,虽是和男人呆在一块很开心。
可被颠簸了好一会,少年还是不由难受地往靳疏玄怀里钻去,整条鱼尾更是坐在了靳疏玄的大腿上。
坐在靳疏玄身上,就没有那样颠簸了诶。
锦云曜:OvO
找到了最舒适地方的小人鱼,如是想着。
小鱼几乎都要骑在他身上了,靳疏玄哪能不明白少年所想,却不仅不拦着。
反倒还掏出侍卫从旁村镇买来的糕点,喂进了小鱼嘴巴里。
锦云曜吃得小脸满足,就听见靳疏玄在耳旁问:“坐在我身上舒服吗?”
锦云曜说:“舒服呀舒服呀!”
靳疏玄又问:“点心好吃吗?”
锦云曜于是又乖乖道:“好吃呀好吃呀!”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直至靳疏玄终于铺垫完毕,带着诱哄意味道:“那小鱼,愿意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吗。”
可锦云曜,这会儿却没了多少耐心。
男人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废话呢?
小鱼扬着小脸,有些无奈地看了眼靳疏玄。
然后随手一塞,就将一块糕点喂进了靳疏玄的嘴里。
这么理所应当的事。
笨蛋人类,可不许再响了噢。
虽是赶路,可也需要休息时间。
临近傍晚,见前方炊烟袅袅,坐落着一个村落。
靳疏玄便吩咐在此歇息。
锦云曜甫一被下马车,就被外头的寒风冻得哆嗦,好在靳疏玄的人交涉过后,少年很快就被抱进了一个烧着火炕的屋子。
直至浑身变得暖呼呼,锦云曜这才舒适地在床上,晃晃小尾巴……
靳疏玄用指尖丈量了下小鱼的尾巴,“胖了些。”
“真哒?”锦云曜忙翘着尾巴去看,却没看出来,“哪里哪里?”
靳疏玄便给他指。
可是男人几乎都要把答案送进嘴里了,锦云曜还是没有发现,只能鼓起腮帮子开口:“不许骗鱼噢。”
靳疏玄却认真道:“没有骗你。”
很快用过晚饭,锦云曜躺在炕上昏昏欲睡,靳疏玄洗漱过后也很快躺下,珍惜地抱住小鱼。
皓月当空,靳疏玄倏地被一阵痛苦的呻吟惊醒,蹙眉摸去时,却碰到的浑身滚烫的少年。
白日里还好好的少年,此时竟是发热了。
莫非是受了凉?
靳疏玄困意全无,忙命手下去寻郎中,而自己则是试图唤醒烧糊涂的少年。
可小脸红红的少年,却始终是眼眸紧闭,就像是一具会发烫的布偶。
无论靳疏玄怎么动作,都没有半点反应。
而待郎中满头大汗地前来看过时,很快也得出同样的结论:“许是受凉……”
老郎中在路上便得知了靳疏玄身份,故而战战兢兢道。
靳疏玄却彻底没了耐心,只让老郎中留下药方便走。
而自己则始终守候在小鱼身旁,黑眸中满是自责。
如今正值降温。
都怪他……没有照顾好小鱼。
这样想着的靳疏玄,全然忽略了本就体温偏低的人鱼,怎会轻易感冒发热。
靳疏玄只是乱了阵脚,眼见小鱼便是迷迷糊糊中,喝下汤药时,也没退烧。
靳疏玄呼吸粗重,随即起身下令,动身立刻前往延州。
如此,又是好一番兵荒马乱。
只是锦云曜被靳疏玄重新抱回马车后,身上的热度倒显得好了些。
就是开始说起了胡话。
靳疏玄心如刀绞,见浑身红彤彤的少年蠕动唇瓣,下意识地侧耳听去。
就听锦云曜软软糯糯地嘟囔,骂骂咧咧。
“坏、坏分化……”
“分化什么?”
“分化……期。”
第67章 靳疏玄的笑容,带着诡异的疯狂
靳疏玄不明白什么是分化期,男人只知道,他失而复得的小鱼,此时很难受。
延州偏北,而越是靠近北方的,天气越是寒冷。
就连地上的泥泞都变得僵硬,宛若打滑坎坷的冰块,靳疏玄的马车不过堪堪行驶了数十里,便再也行动不得。
这一刻,男人周身气势宛若从地府爬出的恶鬼,令前来禀报的侍卫仅看一眼,便颤抖着跪下。
“陛下……”
靳疏玄却看也没看那侍卫,满眼都是此时意识模糊不清,俨然说起胡话来的锦云曜。
若非天寒地冻,寒风刺骨,驾马更为危险。
靳疏玄早已毫无耐心,带着昏迷过去的少年继续骑马前行了。
好在在男人耐心彻底消失前,属下终是将马车从坑中拖出,遂一扬马鞭,奔腾而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至翌日深夜,才终于到了延州。而此地的知府李德远,早已得了消息,焦急地站在城门前迎接。
见代表着陛下的马车驶来,李德远立刻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只是忠心耿耿的李德远,却没等来皇上的免礼声。
而是只听见有序的马蹄声而过,狂风拂来,同时带来了男人看似平静的声音。
“今日之内,速将那物奉上。”
李德远浑身一震,知晓陛下,这是彻底要对付赵戟的意思。
这让勤勤恳恳暗中筹集多年的李德远,眼眶都不禁带上付之一炬的坚定。
“是!陛下!”
赵戟此人外表看着老实,实则自有了兵权,私下便胆大地做了不少作奸犯科之事。
贪污受贿还不算,甚至杀人放火都毫无顾忌,而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并未被发现。
只因赵戟,竟是将这些污名,通过操控舆论,全然落在了靳疏玄身上。
一时间,靳疏玄骇人听闻的暴君之名,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靳疏玄向来对自己名声不太在意,而赵戟这跳梁小丑,靳疏玄本欲不去理会。
直至四年前那夜过后,赵戟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手段不仅更为狠辣,甚至明目张胆的针对起了靳疏玄。
就譬如——前日那胆敢袭击君主,以下犯上之举。
而靳疏玄此番特意前来延州,为的就是亲自同李德远,拿到那有关赵戟大逆不道的证据。
若是放在多年前,抛去君臣身份,赵戟于靳疏玄而言,就像是势均力敌的宿敌。
可如今,日思夜想的小鱼归来。
有了家室的靳疏玄,自是再懒得同赵戟,玩起这场虚与委蛇的政治游戏。
李德远一连跑了好几个密室,才终于将所有的证词搜集而来。
纸张不重,可李德远却仿若托着千斤万两,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上落下。
李德远四年前被恶人诬陷,清白如他,却被一纸状书,闹到了京城去。
那日,李德远心如死灰,甚至已然写好了遗书,就要托人传信于偏僻村庄里的母亲。
却不想,纵然有着诸多证据。
可传言中冷血无情的皇上,却没有杀害他……
至此,李德远彻底为靳疏玄肝脑涂地,成了当今九五之尊,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飞快将手中证据整理一遍后,李德远很快又念及,还有一则关于云家的证据,落在了藏书阁内。
故而李德远随意同心腹吩咐几句后,就气喘吁吁跑向了藏书阁。
却不想目送自己离开后。
跟了李德远足有数十年的心腹,竟是露出了一丝既纠结犹豫,又无奈悲痛的神情。
随即缓缓从袖中掏出打开了,一个发着幽幽蓝光的东西。
这一刹那,火折子的光芒,将那心腹的脸上的坚定,一览无遗地照映出来。
人鱼族的领里,有一尊庞大的人鱼神雕像。
锦云曜还曾记得自己刚回来时,身为祭司的鱼爸爸就让自己跪在那雕像面前,重重磕了一个脑袋。
“流失在外的族人,回来了。”
“天神保佑,小鱼永远健康平安,顺利渡过分化期。”
鱼爸爸虔诚的,为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祈祷。
彼时的锦云曜望着那尊看不清脸的人鱼神,懵懵懂懂想着,当神明可真累呀。
可如今,身处混沌梦中的小人鱼,满脸呆滞地望着眼前光团似的天神,怔愣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人鱼神真的存在。
“人鱼一族,没有像鲛人那样,抵抗危险的武器,也没有像人类那样,能够在陆地生火建造的本领。”
“身为人鱼,锦云曜,你可知道,人鱼的长处所在?”
人鱼神温柔地引导着,眼前这条瘦弱纤细,却有着一双清澈黑眸的小鱼。
锦云曜就像是绞尽脑汁做题的考生,哼哼半天,才有些心虚地道:“人鱼族游得快?”
人鱼神却缓缓摇头,衪笑了,“不,人鱼族的优势,便是能在分化期过后,觉醒属于自己的天赋。”
“族群当中,有人鱼能执掌风雨,有人鱼能获点金之术,亦有能解鸟兽语……”
“那我是什么呀?”锦云曜被激起了好奇心,忙问。
却见眼前的人鱼神,摇了摇头。
“或许,那会是云曜最想得到的东西。”
梦境里虽是舒服,可梦里没有靳疏玄。
锦云曜想要醒来,可刚挣扎着动作时,却倏地感到梦外一阵刻骨的疼痛,吓得小鱼立刻又缩回了壳子里。
外面的世界很痛苦,就像是能撕碎身体的痛。
锦云曜本能般的想要逃避,就像是条失了首领的鱼群四处游走。他想要出去,却又兜兜转转始终迈不过那个门槛。
天地间哪有纯粹的馈赠,人鱼族的天赋,本就足以撼动整个世界。
而那几乎决定命运的分化期,又怎会轻易踏过。
纵然有了人鱼族的圣花庇护……虽是有了些许保障,可其中考验的,更多是人鱼本身的意志力。
屋中虽是设了暖炉,可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医师进进出出,不多时便将冷气散了大半。
靳疏玄寸步不离少年的身边,随着最后一个医师离开,男人立刻为少年掖了掖被角,眉头从始至终就没舒展开:“张成中还没来?”
张成中,正是宫中老太医的名字。
暗一低眉顺眼道:“还有不足四个时辰。”
靳疏玄却等不下去,甚至不耐烦地命令所有人都下去。
直至药熬好送来时,靳疏玄眉目间的神情又转为温柔,轻柔地哄着少年喝下。
陷入昏睡的少年倒是乖巧,就连这苦苦的中药都能喝下。
靳疏玄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地想着,还是为小鱼嘴里塞了一颗蜜枣。
殊不知梦境之中,打算再试一次的锦云曜,又在感受到喉中浓重的苦味时,登时又惊疑不定地退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