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凶猛的火力点骤然哑火。
【该制剂的传播模式与症状,与E国内部防疫手册第七章 ‘极端情况处置预案’中描述的特定战利品特性高度吻合,并非无法应对。】
广播音持续传来,冷静地说着他们熟悉的内部条例,这一次,动摇的迹象更加明显,几个士兵缓缓放下枪,怔怔地望着自己手臂若隐若现的锈红色斑点。
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茫然和恐惧,他们被派来执行计划的……早已被列入了死亡名单。
【并且,红十字营地内已发现抗体存在,这意味着疫情可控,并非必须通过极端清楚手段处理,我们……】
这句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人们紧绷的神经,尤其是那些早已被感染、被安排在封锁线最外围,早已成为“死士”的士兵们。
他们接到的命令、被告知的事实、所信仰的职责,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瓦解。
【综上所述,E国高层正在利用人为制造的卫生危机,为其清除特定区域人口的计划制造借口,你们收到的指令,并非防疫,而是一场针对本国平民,精心策划的屠杀。】
广播的声音依旧平稳,字字千钧。
越来越多的枪口不由自主地垂下、放低。
士兵们面面相觑,从同伴眼中看到了震惊、困惑与挣扎,无声地抵抗蔓延,军官气急败坏的呵斥变得苍白。
就在这时,一名脖颈上已经浮现出清晰红斑的士兵,眼神空洞,梦游般朝着他的直属军官踉跄走去,声音因为恐惧和绝望变得破碎。
“长官……广播里说的……是不是……我们是不是……”
那军官脸上瞬间爬满毫不掩饰的嫌恶与恐惧,躲避瘟疫般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厉声尖叫。
“站住!别过来!滚回你的位置!”
但那被感染的士兵仿佛没听见,只是执拗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嘴中重复着那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被放弃……”
“砰——!”
一声突兀、刺耳、毫无预警的枪声猛地炸响。
军官手中的枪口冒着青烟,因过度惊惧而扭曲着脸,对着那句轰然倒下的、仍在微微抽搐的躯体嘶吼。
“都他妈让你别过来了!传染老子怎么办!?”
枪声的回响在黎明的空气中震颤。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士兵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名倒下的同伴身上,温热的血液从身下汩汩涌出,比红锈斑更刺眼。
他们看着同伴迅速失去生气的眼睛,看着那军官还在冒烟的枪口和扭曲的狰狞面孔。
又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军装,和彼此手臂脖颈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红斑。
寒意冰冷、彻骨,伴随着滔天的愤怒和幻灭感,席卷着每一个人。
一枪之下,信任彻底粉碎。
恰在此时,广播里那个女声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微的,却掩饰不住的悲悯和期盼,穿透死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诸位,我们曾是同胞,是战友,是这片土地共同养育的生命,枪口所指,不应是等待拯救的人,军装所负……理应是守护万名平安之责。】
【愿硝烟散尽……愿万民,皆平安。】
“滋——”
广播戛然而止。
那声祝愿如同最后的审判,如同点燃引信的星火。
死寂被打破了。
“你他妈干了什么!!”一名脸上带着旧疤的老兵猛地猛地将自己手中的步枪砸在泥地里,几步冲到开枪的军官面前,双眼赤红,须发皆张,悲愤的怒吼着。
“他才21岁!他刚才还在问我他家里的娘怎么办?就因为他病了,你就他妈一枪崩了他?!”
老兵的唾沫几乎喷到军官脸上,因极度喷怒而颤抖的手指,指着地上的尸体,又猛地戳向军官的身体,最后指向周围所有士兵。
“我们到底在为谁打仗?!啊?你说啊!是为了墙上挂着的那个徽章,还是为了坐在E都办公室里那些连枪都没摸过的人!?”
“他们让我们穿上这身皮,告诉我们保家卫国!结果呢!?家是他们炸的!国是他们卖的!现在连命也要他们来收!!”
老兵猛地扯开自己的军装领口,露出同样开始浮现红斑的胸膛,迎着军官惊恐的目光和所有战友的视线,震耳欲聋的质问。
“看见了吗?!下一个就是老子!就是你!就是我们每一个人,我们根本他妈的不是在打仗!我们排着队给自己挖坟还他妈帮人数钱!”
“这身军装穿够了!这枪老子不扛了!!”
一声咆哮,如同投入油田的火把,瞬间点燃所有积压的绝望与愤怒。
“对!不打了!”
“这命令我们不执行!”
“放下枪!都把枪放下!”
抗议的声浪彻底吞噬了军官们的呵斥,秩序开始崩坏。
真相、背叛、愤怒和人性的觉醒交织,演奏出震耳欲聋的混乱高潮。
“咔嚓……”
一声及其轻微的异响突兀地插了进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密集。
所有人,无论是愤怒的士兵,惊恐的军官,还是奔逃停下来的严熵等人,都不由自主地顿在原地。
黎明的光芒温暖,从山头投射照耀。
挪动一寸,一寸的景象便开始模糊。
帐篷无火燃成了灰烬,一张张愤怒的表情凝固,鲜血失去颜色,声音被抽离,拉长。
脚下的土地失去实感,头顶的天空碎裂剥落,露出其后深不见底的黑暗。
岑几渊猛地抬头。
周遭世界寸寸崩解,万物失色。
无数破碎的画面、被压抑的情绪、尖锐的痛苦和温暖,排山倒海般涌入他的意识。
他想起来了。
他不是这个战火纷飞瘟疫横行的绝望世界里的士兵。
剧烈的眩晕感过后,所有崩坏的景象骤然消失。
寂静和失重感将他笼罩,下一秒,脚下传来了光滑的触感。
视野恢复。
几人还没完全回神,站在一个巨大的平面上,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白方格。
这是一个光暗交织的棋盘。
五人站在一片黑色格子上,面面相觑。
“我靠,咱们现在是在哪啊?我不会死在故事里了吧,怎么我故事里我爹是个奸臣啊?”伏一凌跺着有些不好使的腿,边吐槽边打量这个地方。
岑几渊抿着嘴看着严熵,那股虚弱感好像已经淡了许多,他目光落在严熵怀里的002身上,下一刻002被塞到自己怀里。
“渊渊呜呜呜呜呜……我想死你了!”002的触须紧紧缠上他的脖颈和手臂,亲昵又委屈地蹭着。
“严熵这个傻逼!他怎么能认不出你呢!我在他身体里都快喊哑了!!”
岑几渊被冰凉的触手弄得有些痒,心里却泛起一阵酸软,他轻轻摸了摸002低声道:“你怎么能骂你自己啊……”
他下意识地不敢去看严熵,刚刚复苏的记忆和在那个故事里的纠缠让他们之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尴尬。
刚想偏过头去,躲避那灼热的视线,整个人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了过去,撞进一个微微颤抖的怀抱里。
严熵的双臂死死环住他,将头深深垂埋进岑几渊的颈窝,呼吸灼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渊渊……”
“渊渊……”
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恐慌,深入骨髓的悔恨,以及近乎要将他淹没的、无法表达的爱意。
岑几渊的身体先是一僵,心中泛起一阵汹涌的酸楚和柔软。
抬起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拍着严熵剧烈起伏的脊背。
“嗯,我在呢……”
这短暂的重聚温情不能持续多久。
施哲和简子羽的目光死死钉在棋盘的彼端。
“亲手擦掉自己的故事什么感觉?”
施哲的冰冷的声音打破这片宁静。
“嗯……我该说你让我惊讶,还是你们都让我惊讶呢?”
彼端的光影疯狂汇聚,最终缓缓凝聚成一具形态。
当那面容清晰显现是,所有人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是严熵。
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身形,甚至连穿着都别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冷漠又虚无。
“不必惊讶,皮囊而已。”
那声音是严熵的声线,没有任何波澜。
下一刻抬手随意一挥。
刹那间,棋盘上展开了无数面巨大的光屏,映照出无数个不同的世界。
简子羽眯了眯眼睛:“其他服?”
“看起来是。”施哲肩上的阿楼甩了甩尾巴。
每一个服务器,每一个不同的故事里,都有一个严熵,在那些故事中推动着剧情,无一例外的张张脸上都是冷得没有温度的表情,不断重复着失去、背叛和讲故事推向毁灭的戏码。
“你是在跟我们嘚瑟吗?”伏一凌皱着眉头挥散浮在眼前的光屏,这里的每一个严熵的脸都跟被特写了一样,还是高清慢动作。
显示在炫耀自己的展览品一样。
“这才是完美的‘严熵’,没有不必要地感情牵绊,也没有脆弱的记忆困扰,只会为剧情的张力和观众的愉悦而存在。”
那人的目光转向紧紧相拥的严熵和岑几渊,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兴趣。
“而你们这个世界,本来也只是供着人欣赏和下注的舞台之一,但是出现了太多异常了呢。”
“不该死亡的人、不该出现的契约联结、不该生出的情感、甚至还有个小BUG。”
盯着严熵面容的“神”微微偏头,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设计准则。
“我从来不会把小孩子投进这里。”
“滚开!”岑几渊一把将符车护在身后,目光阴冷地瞪着这个他。
对方并未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笑。
“岑几渊,其实我很喜欢你,你的存在是个惊人的变数,你能严熵这颗完美的棋子生出爱,这是你的本事。”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岑几渊,望向了更远的虚空。
”包括那些观众,他们为你疯狂,为你建立赌约,赌你们在性命堪忧时还能不能保持初心,赌你们能否记得彼此……而你们,次次都让他们赌赢了,真是精彩的演出。”
他转过身,目光头像棋盘之外那片深邃的星辰夜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伏一凌强忍着不适,语气警惕。
那“人”缓缓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他们,那张属于严熵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有造物主的冷漠、追求艺术之人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我?”他轻轻抬手,指尖仿佛在捻动着看不见的丝线。
“我曾是一个编织者,一个构筑师,我,擅长描绘空间,搭建精妙的牢笼,不,精妙的舞台。”
“但是已经过了很久了……现在,”他的指尖指向那片璀璨的星辰。
“你们可以叫我梦师,虽然这些世界,并非虚无的梦,但是我更喜欢人这么叫我,我抽取情感的原料,编织命运的剧本,将不幸的人拉入这里放置在这无限循环的舞台上。”
他的声音轻缓、平淡,用那双眼睛扫过众人:“而你们,是被选中的人,你们的挣扎、爱恨,绝望和希望,与怪物的周旋,破解的剧情构成最动人的情节……那些星辰。”
他再次望向棋盘之外:“便是坐席,无数目光沉浸于此,为你们的表演或喝彩,或叹息。”
“严熵,”他看向严熵和岑几渊,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你本应是维持这些的核心,你本该无情地推动剧情走向注定的毁灭与高潮,但是你却爱上了岑几渊这个人类。”
“所以你才想把我们都摧毁?”严熵面对这个创造自己的,和自己长着同一样的脸的“人”,语气却算不上好。
“表演,终归是表演啊……”梦师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
“那些支持你们的目光,所倾注的期待和共鸣,嗯…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也帮助了你们,但是再精彩的偏离,精彩过一次,也就够了。”
他缓缓抬起手,棋盘之上的光芒开始流转。
“啪!”
双掌轻拍,一枚黑色的棋子应声落下,梦师转过身轻轻做回棋盘边缘的椅子上。
“是回归正轨,还是被清除,你们可以选,不过……他们没得选。”
几人正觉得莫名,警惕着聚在一起,那枚黑色的棋子落地瞬间忽地开始变形。
男人有些恍惚地站在棋盘上,摸了摸耳朵:“哎?我不是在睡觉吗?给我干哪来了?”
“谢裴森?”
几人皆是一愣,站在对面的谢裴森看到这边这么热闹,眼睛一亮,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哈喽——??这是什么情……”
他话音刚落,笑容猛地僵在脸上,身体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极其不自然地转了过去。
“9901A,Knight to F5.”
命令下达的瞬间,谢裴森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形态猛地往前跃了一步,落在指定的位置上。
“我艹?什么情况??”
他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只有眼珠还能艰难地转动,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更多声音。
“严熵,”简子羽脸色沉了下去,往前挪了一小步。
“F5在国际象棋里,是控制中心区域的要点……”
谢裴森现在成了一把抵在几人面前的尖刀,骑士的走位更是难以预测。
女生的话还没说完,梦师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稍稍停顿了片刻,嘴角牵出一抹笑。
“很敏锐的观察哦,值得奖励~”
他轻声说着,指尖一挥。
下一秒,又一枚黑色的棋子缓缓落地,凝聚成型,那身影纤细熟悉,在看到那张脸时,简子羽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也跟着停滞。
“4699B,Pawn to E5.”
梦师的声音冰冷,带着轻慢。
左芬芬的眼神空洞,闻声僵硬地向前挪动了两格。
“你他妈混账!用逝者做棋子你是人吗!!”伏一凌怒喝着,刚要冲上去被简子羽拦住。
女生垂着头,压不住肩膀地颤抖:“别动!我们在棋局里,随便动一步违反规则都会满盘皆输。”
梦师轻轻笑了笑,欣赏着几人的表情。
“我不是人,我当然不是人了,伏一凌你果然是观众眼里的搞笑担当呢……情绪价值给的不错。”
话音未落,指尖接连挥动。
三枚新的棋子落地。
周星衍、樊卓、姜弘济。
已经死亡的樊卓和下令挪动的其他两人几乎在现身的一瞬间,眼神就失去了焦距,被彻底操控。
在意识被完全吞噬的前一刻,姜弘济看到了棋盘对面的岑几渊,身子猛地一颤。
“你们……我!怎么回事?岑几渊……你…”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跟着彻底空洞下去。
梦师似乎很满意这个阵容,悠然开口。
“那么,表演可以开始了。”
梦师的话音刚落,那五名被操控的棋子眼中同时亮起微弱的光,锁定了各自的目标。
岑几渊被一股力量猛地束住,定在黑色格位上。
他是兵,在轮到他移动和攻击前,他几乎无法自主行动。
深重的被动感让他不适,也没办法幽灵化,像是被带上了从沉重的脚铐般。
他缓缓回头,望了眼不远处被规则定在王位上的严熵,那个身体挺拔,眼神冷冽,但是岑几渊能感觉到那份被压抑的焦灼。
抿了抿苍白的唇,阖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要保住他,绝对不能让他被将军……可是,对面的人,也不能被吃掉,大家在这里,都会真的死掉。
最先发动的是左芬芬,她僵硬地向前踏出一格,同时抬起手,一道浓黑的能量直直射向离她最近的简子羽。
简子羽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手攥紧了,看着对方无比熟悉,许久未见的脸空洞又死寂,看着她向自己发出攻击,一股悲伤混合着愤怒与生理性反胃的感觉冲上喉咙。
死死咬住牙关,猛地侧身跃开,那道能量擦着她的肩膀掠过。
女生落回格位,握住手中规则下发下来的佩剑,指尖紧得发白,微微颤抖着。
芬芬……我们真的,很久没有见了……
一滴泪不动声色地滚落,被岑几渊尽收眼底,心脏也跟着抽痛起来。
伏一凌死死咬着牙,空气里弥漫的苦味让他心慌,一个侧身避开朝着自己挥剑砍来的周星衍,下一刻他身后的谢裴森瞬间出现在侧翼。
他的目标是严熵,手中的剑挥地刁钻,完全封死了严熵的躲避空间。
“严熵!!”岑几渊失声喊道,想冲过去确定被“兵”的规则死死按在原地。
严熵眼神一凛,并未硬着去接下这个攻击,向后斜退一步,作为“王”棋,他的移动范围受限,但这一步恰好退入了“车”的防御范围。
符车抿着嘴抬手,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瞬间展开,刀刃和屏障碰撞,撞击声刺耳无比。
谢培森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手指的动作有些不稳。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周星衍抬起手臂,炽热粗大的能量开始蓄力,他是车,和符车一样,这股能量可进可退,
那股能量目标赫然是严熵锁在的区域,若是落下,如此大的覆盖范围根本无法完全躲开,
然后,就在这一击即将落下的瞬间,周星衍的动作莫名地滞涩了一瞬,炮口的角度也微妙地向下偏移了几度。
他呆滞的目光定在谢裴森的背影上,面容因为痛苦有些扭曲。
几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刻一直伺机而动的樊卓忽地发出了一声令人恶心的尖笑。
他的攻击不是支线,沿着斜线轨迹悄无声息地绕过前方的障碍直直扑向落单的岑几渊。
“小美人……还记得我吗?”
那能量中夹着樊卓令人作呕的意念,逼地岑几渊脸色苍白,一阵恶寒。
他无法像“骑士”或“车”那样灵活移动,只能硬抗或者依靠同伴,他下意识强行调动残影者的力量,黑烟在他身前汇聚,试图挡住那股能量。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以更快的速度猛地插了进来。
一个是符车,一个是姜弘济。
后者失控一般,根本走的不是“骑士”的L形走位,笨拙又粗暴地猛地横移过来,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装散了那道能量。
身旁的符车看着这个人有些莫名。
不是被控制了?怎么保护敌人?
黑色的能量溅在姜弘济身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的身躯一阵剧烈的抖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那双眼睛最终看向岑几渊,清晰、充满焦急,还带着歉意,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再次被操控陷入了混沌,被逼着退回了原位。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也包括了梦师。
“岑几渊,你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呢……”
这声音带着嘲弄,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与此同时,严熵怀里被强行影响陷入沉睡的002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我记得严熵和你说过,如果你站在他的位置,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这微弱的反抗再次点燃了梦师的怒火。
“哦?”那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一直无形的大手凭空出现,猛地攥住了002的身体,几乎要将它捏碎。
“你是我做出来的东西,不觉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创造者,很不对吗?”梦师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歪着头,打量着这个水母。
“站在他的位置?我记得,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是拆散他们,让严熵回归纯净,”
002体内的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但是002,你为什么……也会背叛我呢?”
“咳……”002被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意念变得断断续续,痛得几乎无法凝聚思维。
“你放开它——!”岑几渊双目赤红,看着那团快要熄灭的光几乎要被怒气吞没,越来越浓的黑雾浮现在他的周围。
下一刻他心里猛地传进来一段意念,那是阿楼的声音。
【岑几渊,冷静点,梦师的控制有漏洞。】
岑几渊一愣,强行压下几乎失控的情绪,目光下意识转向角落,施哲静立原地,是棋盘上最不起眼的一枚棋子,肩头的猞尾巴轻轻甩着。
【把头扭回去,我说,你听。】
阿楼的意念再次传来,移速极快。
【我能制造一个极短的幻想,骗过盘上棋子的眼睛,你和严熵的棋子会对调,只有一瞬间,你能变成‘王’,严熵变成‘兵’。】
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明白了阿楼的意图。
梦师不允许“王”离开原位,但如果“王”变成了“兵”……
【听懂了就眨一下眼,然后准备好,我会给你信号,让严熵准备。】
岑几渊抿着嘴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飞快地眨了一下眼。
几乎就在他扎眼的同时,一股细微的能量波动从后方传来,无声无息地掠过整个棋盘。
对面王座上的梦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蹙,目光扫向施哲,手中的002忽地开始剧烈挣扎,又将他的注意力吸走。
就是现在。
岑几渊和严熵之间的位置彻底产生了调换。
“严熵!”
岑几渊用尽全部意志力,对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兵”位发出命令。
“就是现在!走啊!”
严熵成了可以前进的“兵”,没了丝毫犹豫。
压抑已久的滔天怒火早已蓄势待发,在岑几渊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蹬地。
脚下的棋盘格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力量发出哀鸣,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白色的影子,裹着杀意沿着那条被阿楼的幻境撕开,直指王座的路径冲去。
梦师脸上惯有的玩味僵了一瞬,露出一丝惊诧,但很快那惊诧又被一抹更深的期待掩藏。
就在此时。
棋盘之外,那片一直沉默俯视这场戏剧的星辰,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
那些原本只是在注视的“星”,被严熵的义无反顾、被岑几渊的呐喊、被所有棋子不甘的反抗彻底点燃。
支持、期盼、共鸣……无数炽热的情感猛地跨越维度,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入了严熵体内。
那只几乎被梦师捏碎的水母,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唔咽,体内残存的幽幽蓝光彻底离析,融进了严熵手中那把长剑上。
“Check.”
噗嗤——!
燃烧的剑毫无毫无阻碍地刺进了梦师的心脏。
没有鲜血和痛呼,无数破碎的光影和流淌的数据从创口出喷涌而出,梦师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消散。
预想中的剧烈反抗没有到来,这赢的未免有些太容易了,严熵甚至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愤怒。
在那消散的光影中,一股意念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