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漫画里,薛鸿给谢潭送完衣服,回到二楼,迎头撞见突然冲出房门的蓝发女生,他险险避开。
看她往下跑,他伸手拦她,一句“半夜不能出门”的提醒,被报复似的又撞他一下的蓝发女生撞散半句,她还附带一个迁怒的瞪视。
正好撞在他有伤的旧手臂,本就因为雨天隐隐作痛,这一下子,没能抓住她。
“老不死的,别当道!”
薛鸿神情不变,重新把这句提醒说完了,女生充耳不闻,已经跑到一楼了。
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女生另外两个伙伴追去,但很快又灰溜溜回来了。
而第一晚,就是两对情侣的午夜遭遇。
看漫画的谢潭注意到,幽暗走廊里,雀斑女生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男朋友去楼梯口,一个白色倩影隐隐就在她身后。
是那位女郎。
果然它第一晚就出现了,但那晚下雨,它唱不了,就当探探风。
回到漫画,第二天赶海,三个青年玩一会就腻了,骑自行车离开,而薛鸿也开车回到小镇里,调查小镇的怪事。
几经辗转,他拿到一张上个世纪的泛黄旧报纸,很多字都被雨水磨掉了,占据头版的,就是白纱女郎的演唱照片。
标题是“靡音勾起艺术浪潮,涛水为她和声,潘凌独唱会一票难求!”
薛鸿又查了本地的资料记录,还有旅客的游记之类,又不怕碰钉子,询问镇中的老人,总算查到点东西。
艺术港湾是一个好地方,但上个世纪,得有四五十年前,还没形成这样的规模,而浮水镇这个位置,更是有些“荒凉”,因为自从一艘小游轮在此地不远处沉落,这地方就总闹怪事。
倒不是后来歌声与沉睡、器官做空器具留声、雨雾上凭空出现小山这种,而是此地风浪不定,有时静如死水,有时能掀起千层浪。
似乎是那些冤魂在作祟,一会醒,一会睡,颇为喜怒无常。
来往船只小心翼翼看天气、挑日子、用各种监测工具,又是给遇难者们超度,拜龙王拜海神,因为那艘是外来船,有几个外国人,还有拜外国海神的,能看到老龙王和波塞冬的雕塑并排站的奇景,主打方方面面照顾到。
倒是没有出现大伤亡,只是惊心动魄比别的地方多一倍,出个海苦不堪言,时常担心自己坐的是泰坦尼克号,一起大浪,准下雨,风浪里摇一遭,能把肝胆吐出来,身体折磨,精神更是折磨。
到底还是瞧不准这块天地的脾气。
直到旅游公司请到一位真大师。
大师看完,既没有做法,也没有除鬼,先让随从指挥他们,把拜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龙王海神都撤了。
他们就在海边,经理愁眉苦脸:“可……不瞒您说,我们现在就靠这些海里的神仙借一口仙气才敢出海了,虽然没有扫走作乱的亡魂,但也得人家一份庇佑,撤了不是过河拆桥吗?”
瞎一只眼的大师向下一指:“搅起风浪的,不是亡魂,是海底的神。”
经理一惊:“原来就是海神作乱——呸,不是,肯定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惹人家不高兴了,我们该怎么做?”
那大神却转过半张脸,一只空荡的眼眶对着总经理,道:“不是海神,是……太阳神。”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是用口型。
烈日当空,就照在他头顶,却扫不去他脸上诡异的阴影。
此后,本地就兴起了“泼水节”,大师不知用什么方法,真压住了无常的海,可以正常通船了,“浮水”之名,也是出自大师口中。
大师的随从那年正出师,因为喜欢海边风貌,就留在小镇生活。
小镇繁华起来,只是偶尔的,有一些失踪的传闻,无伤大雅。
但有一次闹大了,有一个度假的企业家在这里失踪,虽然最后没有找到证据,但被家属闹得沸沸扬扬,小镇的名声受了影响,尤其是旅游产业。
然后,大概三十年前,一位本地姑娘唱开了港湾的风浪,一举成名,都叫她“靡音女郎”。
小镇特意为她建了音乐剧院,自此,港湾冠上“艺术”之名,从此地起源,如浪般顺着海岸线推开。
贬斥她歌声不祥、靡靡之音的声音一直没断过,却根本压不住她越来越红的名。
毕竟大家都长耳朵,什么“不祥”,什么“丧志”,只知道确实好听!
潘凌也是个傲气的,在舞台上轻描淡写地回应,说那些只不过“疯言疯语”。
小镇就被这胜过波涛的“艺术港湾第一声”重新盘活了,人们再次千里迢迢,奔赴偏远的海边小镇,不为海浪,就为她一展歌喉。
但花开时艳,落也就是转瞬之间,毫无征兆的,某一个绵长的雨天,潘凌突然自尽在音乐剧院,当时只有她一人。
镇中的高龄老人还说了一个纸面资料没有记录的邪门传闻,说她吊死的时候,剧院的舞台墙上还有她的血书,只三个字:我有罪。
那血不知怎的,就是洗不掉,用刀斧也削不尽,似乎浸透了砖石,钉着她的自我判决。
小镇也不可能把墙挖穿,于是不祥的音乐剧院就废弃了。
她的死亡也如她的歌,总是转落的,能掀的浪终归有限,半年光景,艺术家辈出的海湾就把这前日之浪拍在沙滩上了,遗忘了。
又过几年,耐不住下坡路的小镇想再弄新名堂,大概也嫌晦气,想翻篇,就把她上吊的音乐剧院改造成了艺术馆。
既然挖不穿,就涂新漆遮住,越白越好,也算焕然一新,纯白无瑕,再请各位艺术家前来聚会,交流画作。
到底是艺术港湾的起源,又赶上泼水节,大家纷纷来到浮水镇,共襄盛举。
他们还特意避开雨天,选了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做为艺术馆的开馆之日,图个吉利。
然后,那一天。
在场所有人,再次听到了她的歌声。
第53章 沉睡的魔咒(17)
【天, 歌声再起,这么一句文字,我鸡皮疙瘩起了, 这要漫画拿去配音,能给我吓死……】
【前面还骄傲地说不过流言呢, 转眼就“我有罪”, 发生什么了】
【大师也瞎一只眼,旅馆老板也没有一只眼, 但他俩长得不像啊, 应该不是一个人,那就是“瞎一只眼”有什么说道】
【大师是黑山羊吧, 他也提到太阳, 瑞瑞是不是也提过】
【我有一个猜测, 镇里不是一直有人失踪吗,应该是大师用这些人献祭给海里的“太阳神”了, 换来海水安宁。
但企业家那次闹大了, 大家都不来了,结果出来一个潘凌, 一嗓子,来客更多, 献祭又不愁了。
她以为自己把家乡盘活了, 还带动整个海湾的风潮,既风光又有实质的贡献, 受大家喜爱, 如果突然撞破真相……】
谢潭心里接着论坛的话想,她一心在事业上,唱最好的歌, 扬最远的名,把小镇名声当自己的名声,把小镇居民当自己的半个亲人,满是感恩,势必要带生她的土壤撞破昨日阴霾,与有荣焉。
然后这片土壤并不结实,长在海边,如同浮在水上,一撞就碎,里面全是经年的蛆虫。
到头来,她想,她居然是为恶鬼做帮凶,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她有多红,知道真相时,就越觉得那红是用多少人的血染成,都是她的罪孽。
回到漫画,薛鸿在调查走访的时候,见到了很多躺在床上沉睡的居民,他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就是谢潭找到青瓦房,碰到照顾族人的韩老头,他最认真装少爷脾气的一段。
韩老头隔空回答了薛鸿的问题,说什么三年前,沉睡的魔咒突然蔓延。
但谢潭现在再看,魔咒至少也要二十几年了,应该从潘凌的歌声回魂开始。
只是仗着小镇与世隔绝,韩老头用沉睡族人到小镇的年份唬他而已。
于是漫画中的谢潭,在韩老头问“你们是为唤醒他而来吗?”时,只是起身离开,淡淡地说:“这不该问你吗?”
怎么看,都有点嘲讽的味道,像在说“装什么装,懒得配你演了”。
【镜子?这挂遗像吗,老羊,还说你们不是教团分部!】
【其实最早黑色火焰也是山羊在用,一些重大家族仪式】
【从老羊那个大师说太阳神,我就觉得不对了,教团不是也在回收太阳能量?】
【所以两大势力用一种力量?嘶,不会还信同一种神吧,太阳神!】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的系列,这俩碰上就炸,好像互相骂过“冒牌货”!】
【老羊总骂静静是邪教徒,其实自己做那事也没差,两个教共信一个神,肯定有差别,否则早归一了,应该是教义,也就是对神明的解读不同,所以互相看不惯,觉得对方亵渎了自己的神,挡了自己的道】
【有点一体双生的味了】
【疑似在太阳神面前争宠】
【看大家叫教团“静静”,我灵光一闪啊各位,这片海不就叫“静海”?其实也是“镜海”?已知镜子碎片就是太阳能量吧】
镜海……不知怎的,茫茫海上,谢潭被这个词触了一下。
浪焦躁地翻涌,小船飘摇,随时会被掀翻,但就是这么一路莫名其妙地坚持前行,没沉底。
有尸花的花瓣被水流卷上来,像被浇开的茶叶,咕噜咕噜翻滚,不是他怀里掉出去的,一路铺向小山。
他有些神游天外,想到墨西哥的亡灵节,就有亡灵之花“万寿菊”在水中为逝者引路。
【啧啧阿潭最后这句,意有所指啊,不会沉睡的魔咒就是山羊们做的吧?】
【场面应该是顶替少爷的谢潭演老头,但给我的感觉像老头想演谢潭,但阿潭懒得配他装哈哈】
【潭:还得装替身,烦死了】
【其实我觉得阿潭怼人的时候,演得挺爽的哈哈哈】
【那老头知道阿潭是假的吗】
【知道,狼爹来找他了】
谢潭就见,漫画中的他离开青瓦房后,苏禾就进里屋了,不知道又从哪里翻进来的。
韩老头恭敬作揖:“苏禾先生。”
苏禾摆摆手,豪迈地往座位上一坐,瞥一眼桌边的热茶,小崽子一口没喝,微扬眉梢:“嘴还挺挑。”
韩老头一顿,有几分人精,总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合常理的“平和”。
[难道苏禾先生认识那个少年?]
他把那杯茶撤走,为苏禾倒新的,以免里面有他不知道的关键,边试探道:“用一个假冒的,能行吗,水下的能收吗?敢以次充……敢欺瞒族中,俩夫妻真是活够了,先生已将他们拿下?”
他本想说“以次充好”,后来想,原来那个也是废物,除了沾点家族血脉,一无是处,还不如冒牌顶替的稳重。
“费那个劲。”苏禾说谢潭嘴挑,其实自己也对茶不感兴趣,他更爱喝酒,就看都没看,对床上沉睡的族人微扬下巴,“他们那儿子已经死了,就是之前的雨中杀人案,从床上那位学来的三脚猫功夫,一个敢研究,一个敢信,画得狗屁不通,什么玩意。”
韩老头也料到了,脸色微沉:“他们不是还有个孩子?”
“小屁孩一个,顶什么用,人家不是帮你想好主意了?”苏禾递给他一张符纸,“他俩在这做的洗魂,你把棺材拿回来,他俩的手艺不行,临上路前,再走一遍火,帮他们做全,今年仪式齐整些。”
韩老头接过符咒,鬼画符的线就在纸上像蛇一样爬了一圈,指向西边。
这是将计就计,就用这个替身了。他放心了,那当祭品用就行。
“洗魂?族中秘术,只有受过太阳照耀……”韩老头一顿,想起苏禾不喜欢拐弯抹角,他们昨天刚汇合,苏禾就说“莎士比亚吗你,说人话”,噎住了他的嘴,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觉得苏禾对那个小鬼态度有点不错。
于是他换更直白的说法:“只有用过太阳神的力量,算本个‘同道中人’的,才能洗得了,何况他不是族人,效果更打折扣,夫妻俩随手一抓,以为瞎猫碰死耗子,我看那小鬼却是故意自投罗网,他可是?”
苏禾随意一点头:“应该是教团的,我查雨中案,没查到什么,痕迹都被他们清走了。”
韩老头哼笑:“那可惜了。”眼里却冒出兴奋的光。
他又拱手:“仪式交给我,您放心,这么多年,未曾懈怠。”
苏禾:“你做事周全。”神色有些莫名。
韩老头再抬头,人已经翻窗走了。
这段结束。
谢潭明白了。
他就说烧个头发,就能和另一人前半生的来路互换,这也太容易了。
家族想重振,天天蹲大街上,点别人头发玩更有效率,总能蒙到比不肖子孙有天赋的乡野遗珠。
原来得是“同道人”,用过太阳力量的,而且最好都是黑山羊族人,因为家族手里有像他们一部分命数的发结。
而且说是洗魂,也就是颠倒记忆。
虽说经历塑造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但他觉得,也许还是无法等同于灵魂。
也可能是他保住了自己的记忆,脑子更混乱,却也是另一种清明,所以可以说一句这样的大话。
套的少爷这层皮,就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这里松那里紧,面料也磨得他哪里都不舒服。
【如果大家的猜测没错,两大势力的力量都从太阳中来?】
【不止两大势力,还有鬼怪也有存太阳力量吧,教团总说‘回收’,就是自诩太阳神信徒,名正言顺抢这些散装太阳能?】
【但也有没回收的】
谢潭一看没有回收的故事名,都是他没有参与的。
“……”他选故事掺和的水平还挺高。
不过他觉得,应该是那几个故事没怎么动用主角团角色,所以不是主线。
【贴一下,这个秘术之前出现过,详看《百草枯》系列第十八话,不是真的互换灵魂,是用一个人的记忆洗去另一个人的记忆,简称洗脑。
是黑山羊家族内部流传的秘术,需要用发结,这样能借到一点灵魂上的影子,会更顺利。
发结可以理解成黑山羊族人特有的“生辰八字”。
现在补上新设定,如果被施术者不是家族出身(也就是没有发结),必须沾过太阳力量,但效果也会变差】
【那发结应该也是太阳能的,所以没有发结的话,借过太阳光的人,也勉强可以替代】
【老羊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秘术,细思极恐……】
【更别说是阿潭了,感觉完全没影响,阿潭纯粹是借着机会怼人哈哈哈】
【所以阿潭真是镜的人吗,用太阳能的,不是山羊,就是镜了吧】
【但副教主和瑞瑞不认识阿潭啊】
【只是瑞瑞不认识,副教主那态度看不出来】
【会不会是教主的手下?教主天天神出鬼没的,每次联络下属好像都是副教主】
【我还是觉得他是黑山羊族人,阿潭好像对小镇的情况和黑山羊的背后真相全知道的样子,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对,韩老头还心里怀疑了一下狼爹认识阿潭,我也投黑山羊一票】
【就没人觉得,这太阳神听着不像好鸟吗】
扫过对他身份的推测,最后这楼的发言,让谢潭深以为然地点一下头。
他也这么觉得。
漫画接下来,就是他们在海滩汇合,最明媚的人笑着将承载他幸运的花环,戴到谢潭的头顶。
满论坛“磕到了”的刷屏中,谢潭正要往下看,远处忽然“隆隆”响,像水下有点燃的烟花轰开了,浪推着浪,卷起一面陡高的水墙,支撑片刻就倒,向脆弱的小船倾覆。
长发立刻向下流,绑住谢潭的双臂和上半身,准备随时捞他潜水。
花束里的人皮怪也突然窜出来,谢潭以为它要张开身体,挡下那惊人巨浪,这和螳臂当车有什么区别?
他皱起眉,抓起一角人皮,就把这怪物往回拽。
但出乎意料,那一角里翻出一顶花环,被它一直卷在边里,应该是从他屋子里拿的,它迅速把花环戴在谢潭头上。
另一卷乱窜的浪,就恰好在此时,被海风斜着挥来,正撞在船尾,将小船轻轻向前一推,与那势吞万物的大浪擦肩而过。
甩飞的浪珠啪嗒啪嗒打在人皮伞面,像在敲人皮做的鼓。
谢潭头顶的花环,卷在野花里的那朵四叶草,颤颤巍巍地在风雨中飘摇,吹落了。
有惊无险。
谢潭扶住花环,一低头,沾水的手机界面里,就是漫画中的他在做同样的动作,对陆今朝说:“那便让我沾一点光吧。”
他自与雀斑女生在餐桌上对谈后,就刻意避开想那人的心,突如其来被撞了一下。
那浪,身躲过,心没躲过。
他没防住。
第54章 沉睡的魔咒(18)
他们在沙滩嬉戏, 又一拍即合,顺着海岸前行,这段画得格外青春, 有校园漫画的味道,让论坛奇呼“治愈”。
【难得, 库库截图, 我的新屏保】
【但以我的经验,该急转直下了, 鬼就在前方, 准备好了吗家人们】
还得是论坛读者最懂刀神的尿性。
满目天光与水色,一路海风送欢声笑语, 直到年岁已旧的建筑前。
门口的罗马柱爬上青苔, 这连极致的“白”都走向斑驳的建筑, 像压缩过的万神殿。
但压过头,将万神殿最震人心魄的“恢宏”压散了。
它阴缩在群林下, 像块压瓷实的坟包, 生怕里面的东西爬出来。
建筑全景,与前几话社团夜探音乐剧院的全景, 几乎能重叠在一起。
【难怪阿潭没加入夜探,原来是不想浪费功夫, 直指源头来了!】
穹顶密密麻麻的孔洞, 如同那不知人鬼的坟中物,一呼一吸间通开的, 雨能落进来, 怨气却散不出去。
他们分两边探索,谢潭着重看了另一边,习瑞他们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小插曲, 只是交谈间,谢潭发现常明爱似乎颇为熟悉这里。
不是他们夜探过烂尾剧院的功劳,她熟的就是这个原身的艺术馆。
聊到穹顶那些洞,她开玩笑似的说:“雨滴能穿石,也许就是大自然的力量呢。”
她是第一个踏回大厅的人,幻觉似的,瞧见墙上有血字。
她一顿,身后几人随之跟上,字先一步消失了,其他人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当没看见,什么也没说。
谢潭想起,她“住”在梦中世界一年,熟悉这里倒是不奇怪。
她知道靡音女郎,那她知道黑山羊向太阳神的献祭吗?还有背后全部的真相?
他又随意扫了眼自己那边,却看到最后走的时候,陆今朝向深处望了一眼。
一个明暗清晰的特写,他那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越发显得是黄金比例的雕塑。
然而下一秒,他就眨了一下眼,又活泼了,消失在拐角处。
【开出稀有了!陆陆面无表情真的唬人,帅出另一种感觉】
【毕竟平时都是开朗小狗嘛,笑起来太好看了,不笑的时候才能注意到他五官的攻击性原来那么强,浓颜帅哥!】
谢潭也对着这张特写眨眨眼。
所以那时候,好邻居先生感受到给他通风报信的靡音女郎了?
嗯……到底是主角。第一个系列还什么都不懂呢,如今恐怕比两大势力的一些家伙都懂那些玄学事。
倒不是陆今朝有心钻研……纯粹是经历太多,实践出真知。
回到漫画,红发男生闯入后,众人分开找人,薛鸿和陆今朝迅速出海,夏无尽和孙恩泽挨家挨户问。
习瑞根本没找,自己潜入一户偏远人家,无声放倒居民,找一间清净空屋子,烧了一张符咒,人就睡着了。
而常明爱找到服装店,在试衣间里,拿出自己的补妆小镜子,划一道“1”。
镜子变黑,浮出一个字:羊?
常明爱打叉。
对面没有再回。
论坛和谢潭一样满头问号。
【瑞瑞就算了,我没看错吧,小爱是教团的?!】
【也可能是山羊吧,不是同一个神吗】
【但问“羊”这个语气,更像教团在指黑山羊族人】
【那在和瑞瑞通信吗??我傻了,那仙境是演的,只有刀疤哥一个傻子?】
【刀疤哥——】
【仙境不是吧,怎么看都不像啊,瑞对分身爱是真冷血】
【他俩不会高中一起入的教团吧,好朋友,手拉手,入邪教?】
【要不怎么说他俩是朋友,扶额苦笑.jpg】
【重翻之前瑞高中时期的系列,感觉不是啊,有一次爱差点撞破了,瑞那时候还嫩呢,真有点慌了,一顿遮掩,他应该不想朋友接触教团】
【瑞瑞确实也不像知道小爱是同事的亚子】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谢潭想,常明爱的分身在仙境循环里就有勇且果断,关卡说跳就跳,形势不对就假意屈服、寻找机会,最后也不忘一斧子报仇。
她和孙恩泽不同,孙恩泽的分身是“救我”生出的保护神,所以与本体是两个极端,常明爱的分身能暂代本体,反而应该和本体相近。
分身就勇,没道理陷在梦中的本体就会坐以待毙。
本体在梦中的记忆真的模糊了吗?她醒来后,恐怕全记得。
论坛有不少和他的猜测一致的。
她是在梦中世界和教团搭上线的吗?难道教团对这个黑山羊的邪门仪式据点早有渗透……?
至于通讯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他们中有一个到梦中世界了,不是黑山羊族人。
应该是指最先出事的蓝发女生。
【一般都是副教主联络教徒,副教主有意隔开他们?还是单纯觉得没必要?副教主说话都好冷淡,一句废话没有,冰山上司啊】
【副教主一般都是镜子里说话,没有出现过写的字,会不会其他高层的手下,或者教主?】
【果然我们主角团卧虎藏龙,哪有简单的人……】
但漫画中,他们找得怎么样,都和独自回到旅馆的谢潭无关,他反而先一步从“罪人”那里得到真相。
恐怖漫画的颜色都很暗,除了血,少有鲜亮的颜色,进正故事的时候,哪怕各有各的颜色,都有一层黑白灰压在下面,“底色”一样,定恐怖基调。
他与雀斑女生的这场对话,作者落笔的颜色却极其鲜艳大胆,浓稠得仿佛随时能从黄昏里滴化出真正的妖魔。
一场亵渎的忏悔,两个神色晦暗的人。
长餐桌上是整面玻璃窗户,窗户中间的框被黄昏反射出一线红光,将画面对称地一分为二,像一面镜子。
于是比起忏悔,更像镜里看镜外,镜外人也在看镜中人。
看似一问一答,其实是自问自答。
被雀斑女生反问和被说“羡慕”时,谢潭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那张面孔似乎总是难明的,薄雾云烟能遮,奇艳的落日光辉也照不明,反而抹平他藏在五官缝隙间的最后一点喜怒哀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