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锦山才从无尽的快乐中清醒过来,怜惜地抱小木去清洗了,又给他上药,小木已经痛得哭也哭不出了,眼泪似乎都流干了,畏缩地依在锦山怀里,不明白为什么待自己向来温和如春风的小山哥哥,会这样凶狠地强迫自己。
"小木,小木,你是我的,这样才是完全属于我的,你不是最喜欢小山哥哥了吗?我也最喜欢你,刚才这是一种仪式,是让小木完全属于小山哥哥的仪式,非常神圣,虽然痛苦,但是必不可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心里面,只爱你一个,你也只爱我一个,咱们俩完完全全地属于彼此,好不好?"
锦山温柔地抚慰着他,用绵绵密密的亲吻,抚平小木的痛苦与惊慌,他的声音里面,含着毫无疑问的深情,带着浓浓的爱意,小木泪眼朦胧地抽噎着,迷惑地听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默默地感受着那强烈的爱恋,迷醉了,渐渐地忘记了害怕,心里头涌起的,是跟以前不一样的一种感情,这是......
这就是小山哥哥说的......
爱么?
小山哥哥爱我......
我也爱他......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7*
这天,十岁的太子跑来看望姑姑,顺便看看自己的小表弟,只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一个两岁的娃娃实在玩不到一块儿去,所以很快就失了兴趣,自己跑出去玩。
驸马府相当大,他跑来跑去,好不容易甩掉了跟随的侍从们,兴高采烈地从一个墙上的小洞钻进了一处院子。
四下里静悄悄的,草木郁郁葱葱,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出浓浓的山林气息。
咦,这是什么地方,这样奇怪,简直像是山野一般,哪像是京城中的豪宅院落?
太子随随便便向前走去,时不时看到有小兔子、山鸡、孔雀、小狗、梅花鹿出没,他欢呼大叫地追过去,弄得鸡飞狗跳,整个院子的宁静都被他破坏了。
来到一处缓缓流动的小溪边,洁白的莲花,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岸边的垂柳下面,一个身穿褐色麻衣的少年,正在午睡,似乎被刚才的吵闹声惊醒了,他缓缓坐起身来,抬头向这边看。
太子瞬时间屏住了呼吸,惊讶地望着他。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眉目如画,清丽难言,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得像落入凡尘的仙童。
"你是谁?"太子不由自主地走向他,顾不得从远处的小桥绕过去,直接从小溪这边用力向那边跳过去。
"啊--"脚下的湿泥一滑,太子一个倒栽葱掉进了水里,呛了两口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忽然后颈一紧,有人把他从水中拎了出来,轻轻放在岸边草地上,他定了定神,抽抽噎噎地看过去,原来是那个少年救了他,见他哭得厉害,那少年微微地笑了,伸手轻轻抚了抚他脸上的泪痕,却不说话。
"你是谁?"太子又问。
少年不说话,摇了摇头,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处小茅屋走去,倾刻间回转来,手上已拿了两件麻布的衣裳,示意太子换下湿衣。
太子着迷地望着他温润如玉的容颜,近看才发现他神情极是淡泊,然而又不是倨傲,平平和和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亲切的感觉来。一双黑亮亮的眸子清澈纯净,就像刚才看到的小鹿一般,温暖而无害。
"你是谁?"太子第三次问,心中对这少年的好奇,达到了极点,还从没有人敢不回答他的话呢,他究竟是谁?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做个手势,表示自己不能说话,然后谦然地微微一笑,仿佛自己不会说话,倒是自己的不对一般。
太子顿时觉得很难过,这么可爱的少年,竟然是个哑巴!
少年态度温和,帮他换下了湿衣,搭在旁边石上晾晒。太子嫌他拿来的衣裳太过粗糙,不肯穿,赤着身子在阳光下又跳又闹,看旁边走来一条小狗,他又扑过去欺负小狗。
少年忙拉开他,拍了拍呜呜叫着的可怜小狗,温和地笑了,小狗舔了舔他的手,在他身边卧了下来,将下巴放在他赤裸的脚上。
不知为什么,太子忽然有点妒忌那条小狗--能够亲近这温柔可爱的人儿,也是一种幸福吧?他走上前去,粗鲁地扯住少年的衣裳,将他拉得弯下腰来,便在他细滑如玉的面颊上亲了一吻。
少年一怔,微微地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神情,竟然跟刚才摸那条小狗一模一样!
"哼!"太子气得大叫起来,道:"我是太子,你知道么?"
少年含笑望着他,仿佛根本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太子又气又恼,从小到大,谁见了他不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偏他竟把自己跟这小狗一视同仁!
他生气地想扑到他身上踢打他,少年却轻轻巧巧地捉住了他的肩膀,力气竟是出奇的大,制得他一动也动不得,只好扭着身子大喊大叫,发泄不满。
少年偏着头,含笑看他,待他叫得累了,自己停下来顺顺气,才放开了手,伸手从头顶的树上摘了几个果子,递给他。
太子早就又累又渴,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味道竟是极为甘美。少年见他吃得开心,便又坐了下来,随随便便地躺在了草地上。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给他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仿佛是他本人发出了这种光芒一样。
和风微拂,花香阵阵,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祥和。
太子怔怔地望着他,望着这静宓的林园,有点迷惑了,这是什么地方?他是什么人?
一只梅花鹿带着小鹿缓步走来,走到少年身边的时候,低下头,轻轻地舔了舔少年的头发,少年微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随手从石头边上拿起一束青草,喂给母鹿吃,母鹿吃完了,就又带着小鹿,缓缓地走开了。
太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兽和谐的一幕,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这少年,竟不像是凡人呢!他难得的也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倚在石头上,细细地观察那少年,越看越觉得喜爱......
太阳暖洋洋的,不多时就把衣服晒干了,少年俯下身子,帮太子重新穿起衣服,动作轻柔。眼看着他玉研一样的脸颊近在眼前,精巧的嫣红色嘴唇微微含笑,太子伸出手去,想轻轻触摸他那细嫩得像花瓣一样的肌肤。
"太子殿下!"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少年马上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太子心头涌起一股怨气,猛地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他的姑父,驸马胡锦山,怒道:"你来做什么?"
锦山刚才回家,听说太子在自己家里走失了,众随从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乱找,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的地方,于是忙忙地到莫忘园中来看,果然太子正在这里,而且,他看到了小木。
"太子殿下,大家都在找您呢。"锦山心里有点不自在,陪着笑脸道,小木好奇地张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他是谁?"太子一指小木,蛮横地问道。
"那是舍弟,他是个哑巴,从不见外人的,恐怕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锦山忍着气,尽量温和地道。这小孩从小骄纵,行事极为无理,如今又闯进了自己的禁地,令锦山好生恼火,若不是因为他是太子,锦山早就发作了。
"你弟弟?他多大了?"
"十八了。"
"胡说,看样子他也不比我大多少啊。他念哪个学堂?"
小木生得秀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几岁,而太子因为先天壮健,从小习武,所以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要显大。
"舍弟先天不足,没有去上学堂,在家里自己识几个字罢了。"锦山耐着性子道,又陪笑道:"公主刚才正在找殿下呢,不如咱们先过去吧?"
太子"嗯"了一声,眼睛却只盯着小木,锦山不快地又催了他一遍,他才恋恋不舍地向外走去,边走边头,直到出了园子,这才冷下了脸,气鼓鼓地大步向前,转眼间那些随从侍卫又迎了上来,拥着他回宫去了。
自那日太子闯进莫忘园,锦山就十分的不愉快,他不希望任何人见到他的小木,而小木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对方是成年人,他可能会有所戒备,可那只是个小孩子,他也不认得什么太子,所以无知者无畏,并没觉得害怕。
"小木,以后不管谁来,你赶紧藏起来,听到没有?不要让人看到你。"锦山不放心地叮嘱他,小木这几年越长越美,简直让他爱到了骨子里去,舍不得别人看到一根手指。
小木觉得有点奇怪,但乖顺地点了点头,锦山说什么他都会照做,绝无二话。
然而该来的躲也躲不过,数日之后是皇帝的生辰,普天同庆,宫中大张酒宴,百官同贺,其后是家宴,锦山和公主带着儿女进宫贺寿,还未出门,忽然有内监来到,传圣上口谕,令锦山带着弟弟同往。
胡锦山登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半晌,才道:"舍弟身有残疾,进宫面圣恐有不妥......"
那内监笑眯眯地道:"圣上有旨,令驸马爷‘务必'带同令弟前往,皇上的话,咱们做臣子的,当然应该照办,您说是吧?"
锦山无奈,只得亲自去莫忘园中,领了小木出来。小木被迫换上了蜀锦长衣,发上束了玉冠,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出门见到黑压压一片人,越发惊惧,当时就想逃回园中。
锦山沉着脸,扣住他的手,将他送进车子,冷冷的眼光扫过旁边神情惊诧的众人,真是说不出的不痛快,冷哼了一声,也上了车,一行人起程进宫。
一路上锦山沉着脸,小木害怕地坐在他旁边,明显感觉到他在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急得眼泪汪汪的。
锦山叹了口气,将他抱在怀里,心乱如麻,今天这情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皇上怎么会知道小木呢?又怎么会突然想见他呢?见他做什么?
望着小木那美得不带半丝尘俗的玉面,他竟然有些恐惧--美不迷人人自迷,小木的美貌,对自己来说是天大的福气,可是这美貌如果落到了别人的眼里呢?一想到可能的结果,他不寒而栗,然而,目前的情况,却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果然,小木的到场,令原本肃穆得有点死气沉沉的宫宴上一片惊艳之声,他并不知道是由于自己的美貌引起这样大的轰动,只觉得大家火辣辣的眼光都在盯着他看,害怕得脸都白了,紧张地揪住锦山的衣裳,低低地垂下头,恨不能钻到了他袖子里去藏起来。
锦山见他如此,十分地可怜他,又恨那些人垂涎欲滴的模样,懊恼得脸色铁青,强自忍耐着,恭恭敬敬地向皇上引见了小木,小木听他的话,乖乖地跪下叩头,那般的温顺乖巧,令在场的人,不论男女,顿时都心生怜惜。
一个小小少年冲了过来,快活地拉住小木的手,笑道:"你果然来了,我跟父皇说我看到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下凡了,他还不信!"
小木见到这个曾经见过的小孩,微微放松了点,摸摸他的头,轻轻笑了一下,四下里顿时一片轻轻的抽气声。
当今圣上也是见多识广的,却也被小木的美貌与温和的气质所打动,心中暗暗赞叹,又恨锦山好会享福,不但迎娶了公主,还有谢家小姐矢志下嫁,已经有了两房娇美的妻子,竟然还暗藏了这样一个绝色的男童,哼!
胡锦山微微抬眼,看到了皇上那眼里的利光,暗暗叫苦,硬了头皮陪笑,打着圆场,公主也帮着说话,气氛这才重新活跃了起来。太后命人将小木叫过去,拉着他手细细地看了,好生喜欢,夸奖了几句,又赏了一双玉壁,小木不会说话,乖巧地行礼谢恩,倒也没有太大的失礼。锦山暗地里担着心,见太后待他亲切,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小木非常怕生人,太后刚一松开他的手,他便立即自行走回锦山的身边,垂了头,坐在他的旁边,一言不发,全不理会旁人惊奇艳羡的神色。锦山却暗暗叫苦,心知他越是对自己依恋,只怕越会触旁人之怒,只是,这时却又怎能跟小木解释清楚?
宴后,锦山携妻妾儿女和小木一同回府,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有点不自在。
公主和谢小姐都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向来自视极高,如今见了小木,竟都有点自惭形秽起来,又想自己的夫君原来竟除了坐享齐人之福以外,还暗地里金屋藏娇,她二人都是心高气傲惯了的,这一口气如何咽得下?神色之间,自然就冷了起来。
次日公主便说要进宫探望太后,连儿子一并带了去,她前脚才走,谢家后脚就来人接谢小姐,只说老爷夫人想念小姐了,嘱咐连孙小姐一并带去,于是谢小姐携女而去,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锦山愁眉不展,坐在书房中左思右想,无计可施。
小木轻轻地靠近他,伸出手来,想抚开他紧皱的双眉。锦山叹息了一声,捉住他的手,轻轻亲吻那暖玉一般的纤长手指,心中焦燥起来,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狠狠亲吻,又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恨不得将他溶入了自己的身体里去,再也不让任何人看见、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觊觎......
*8*
傍晚的时候,宫里传信出来要他去接公主,锦山忙忙的去了,却在宫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见人出来。他心中疑惑,猛然间想到家里的小木,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什么,飞身上马赶回家里,果然正见一群侍卫和内监拖了小木,正向大门外来,门口已停了一辆黄色的马车候着。
小木拼命地挣扎着,不肯出门,他生得虽然娇小,力气却是很大的,然而敌不过对方人多,被拥着推出了门,来到车前。
"小木!"锦山远远地大喊一声,纵马直冲到近前,飞身跳下马来,小木一见他,猛地推开了众人,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将脸藏在他的胸前。
锦山紧紧抱住他,感觉到他激动得全身颤抖,心里好生怜惜,向那领头的太监道:"徐公公,这却是做什么?"
徐公公笑容可掬地道:"驸马爷回来的正好,太后他老人家想见见贵府的二公子,我们奉旨来请,谁知二公子竟然不肯去,太后她老人家岂能等得的,所以奴才们不得不动了点粗,还望驸马爷包涵。"
锦山心中雪亮,说什么太后要见,奉旨来请人,根本就是抢人!然而徐公公是宫里顶得力的主管太监,他亲自来,那么,这主使的人......竟是......
他心里浮上一股无力的恐惧,越发搂紧了小木,强自镇定地道:"舍弟天生胆怯,又身有残疾,不明白徐公公的意思,多有冒犯,还望公公看在锦山的薄面上,不要计较。"
徐公公微微一笑道:"好说,只是咱家这还等着覆旨呢,这......"
锦山无奈地道:"舍弟不会说话,又生于山野,不懂规矩......"
徐公公截口道:"咱家只是奉旨行事,这就请二公子入宫。"
锦山一咬牙,道:"那好,只是他确实不懂事,不如我来送他进宫。"
徐公公微一踌蹰,笑了笑道:"那就有劳驸马爷了。"
锦山沉着脸,迫不得已抱起小木上了车,一行人径奔皇宫。
一路上锦山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热血沸腾,满心想着如果一会儿有人敢再硬抢他的小木,他便豁出命去,也要硬拼到底!小木是他的深情所系,是他的命根子,是他最终的幸福,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小木,哪怕跟当今圣上顶撞,也在所不惜!
酝酿了半天,然而进宫之后却只是太后见了见小木,神色已不如昨晚亲切,公主坐在一边,眼角犹有泪痕,想是刚对太后诉了苦来着,太后冷冷地瞪了锦山一眼,顿时让他心里一凉,双腿发软,强自陪着笑,鼓起如簧巧舌,为自己分说几句。
太后淡淡地听着,又瞅了瞅小木,见这孩子可怜兮兮地紧紧跟在锦山身后,一只白得几乎透明的小手颤抖着抓住他的袖子,半步也不肯离开,心中略有怜惜,却又想到自己女儿的委屈,越发恼怒了,冷嘲热讽了锦山两句,便留女儿在宫里住下,打发锦山和小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