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笑说罢,含住我的耳珠,慢慢吸允著,厮磨片刻,转到颈部,浅吻轻触。我闭了眼,不住颤抖,任凭他在我身上肆意。
君笑刻意在腰侧流连,或是以舌舔拭,或是以齿轻噬,我禁不住咬著唇,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著。一股股的热流向下体集聚。君笑忽得伸出一只手,硬是撬开我的唇,我终究耐不住泄出一丝呻吟。君笑妩媚的一笑,纤长的手指夹住我的舌,缓缓搅动起来。他抬首,贴近我的耳,媚声道:"很好的表情,只是──"话音未落,我只觉得下体一阵疼痛,君笑抚在下面的手一施力,顿时将我从九霄云外拉回现实。
"你不是来享受的,而是要让别人享受,所以凌夷,你不能沈迷在欲望里,无论何时,你都需要保持清醒。"
君笑一面说著,一面解开缚住我双手的腰带。然後翻身起床,将地上我的衣物扔在床榻上,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以後每日午时你都来我这里。"
轻薄的素色纱衣,盖在脸上,透过月白的色泽,我清楚的看到君笑完美的躯体展现在室中,没有一丝瑕疵,柔韧匀称。他的眉间眼上一丝情欲的色泽也不曾沾染上。
拖著铅石般沈重的身躯,我缓缓爬了起来,将衣物一件一件套到身上。君笑早已著衣完毕,在一旁品著茶,不曾流落一丝目光在我身上。
推开金丝楠木的雕花门扉,满园牡丹开的荼靡,其中不乏名品,娇嫩的花瓣尽吐芬芳。心中一悸,泪水似是要落下。
我们做妓的,早就该丢弃这些饱含情感的泪,我们流的,应该是媚惑的泪,不带一丝情感,没有半点情谊,只是为了讨好他人,让他人愉悦,让他人为我们付银子的泪。
君笑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旁响起,残忍,冷漠,不带分毫还转余地。灼热的感触在眼眶中打著转,终究没有落下。
仰望天空,堪蓝清澈。我知道,若是在野地里,定会见到天和地在视线极至完美结合,化为一线。然而现在,能见到得仅有这一方天空,格子般,被周围的雕梁画栋分割开来,硬生生将这宽广之美扼杀。
那一夜,君笑将我领到素心阁的大堂中,坐在二楼偏角一处不易发觉的小间内,一袭轻纱蔓绕的屏风遮住了外人视线,从这里却可以清楚的看见大堂中的百态人物,或俊秀,或臃肿,或消瘦。每一个人都是那麽的肮脏不堪,在欲海中沈浮,偶尔抬起的目光中,也没有丝毫生气,充斥其间的只有欲望与贪婪。
君笑在我脸颊旁落下一吻,柔声道:"凌夷,这里很有意思吧?能看到这麽多不同的生物,扭曲的、黑暗的、丑陋的。"君笑勾起唇角,笑道:"我们也在其中呢!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发现其中乐趣,沈迷其中不可自拔。"君笑说著撩开纱帘走了出去,留下一句:"你就在这里看著,学著怎麽辨别人,怎麽服侍他们。"
君笑一出现在大堂中,就听得众人一阵喧闹,其中不乏调笑的诨话,君笑背对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众人忽得安静下来,眼中的情欲更加张狂。片刻後,又是一阵哗然。一个痴肥身著华丽衣物的人道:"君公子今天可要陪我们大家尽个兴!"
君笑转过身,露出一分刻意的媚笑,不是单纯的为了挑起情欲,几分清傲之气夹杂在其中,让人迷乱,却又不能轻易菲薄。他的目光自每个人的身上滑过,仅仅是这麽一扫眼,却让每个人都以为他所注视的是自己。君笑朗声道:"只怕诸位闲君笑年老色衰了。"
"君公子哪里话!"
"君公子色艺皆绝,只是做了这素心阁老板後口味倒是挑了。"
"......"
君笑未再言语,步入中央琴台,跪坐下来,嫋嫋熏香缓缓升起。君笑伸手,拨动琴弦,发出一声铮鸣,四下渐渐静了下来,君笑拂袖伸指,曼妙乐音自那葱管般的指间流泻而出。
在这三教九流之所,君笑竟能以周正平和之心,旁若无人的抚琴。
君笑的曲我是听过多次的,可从未有过这般感受。琴声听起来格外轻灵,犹如春季飞舞在空中的柳絮,生机昂然,一抹一挑仿佛都落在心中最隐秘的场所,缓缓诉说著其中苍凉。
一曲终了,看客们纷纷叫好,所谓的文人雅士,也张口赞道:"七弦诉怨语,泪润玲珑指,多情满地花,惘度佳年华。"
此言一出,那些放不住面子的草包富豪们便慷慨解囊,非要和他们比个高下,一时间白花花的银两,轻飘飘的银票,连同其他珍惜宝物一齐掷向台前。
君笑笑颜面向众人,待他们稍许静了些,才道:"君笑今天就不在这里献丑了,倒是阁里的漆夜要大家捧捧场,他可是稚儿,面子薄。"
听到漆夜这个名字,我脑中轰得一声,仿佛有什麽炸裂开来,刷得一下站了起来,兴许动作太过猛烈,君笑有所察觉,若有若无的向我这边瞟来一线目光。我怔在原地,怎样也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著漆夜与几个侍童一同出现在二层楼台上。自那天漆夜挂牌後,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君笑与身边的人也不曾透露过半点与他有关的消息。
他的发如以前一样墨黑得惊心动魄,杏黄的绸缎衣物将那发,衬得愈发美丽,只是,那不是我认识的漆夜,那双瞳是空洞的,不像以往一样总是有著盈盈光彩。
怔忡间,漆夜已经行至台下,那痴肥公子握著他的手,动作甚是轻薄,不时在他身上揩油。漆夜!我死死握著手,指甲嵌进皮肉之中。
"凌夷,怎麽这麽不小心自己身体。"君笑柔和的声音忽得响起,不知何时,他离了大堂,来到了屏风之後。君笑心痛得执起我的手,合在掌间,掰开手指,细细摩挲著伤口,道:"还好不深,留不下什麽伤痕,指甲留下的痕迹最是难消,我可不希望我的凌夷身上有了那些不雅观的记号。"
君笑的言语总是温文尔雅,仿若清风,却也总叫人遍体生寒。譬如现在,君笑柔和得如同邻家兄长般,叫身边的侍童蝉潭送来上好伤药,伸出纤白玉手,沾了少许药膏,小心的点在我掌心伤处,慢慢揉散开来。只是这麽一个平常不过的动作,由君笑来做却别有一番风情,几屡散下的额发顺著君笑的耳鬓不驯服的垂下,微微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著,在面容上投下一片淡淡阴影,温热的手指,触在皮肤上,细致坚韧,末了,君笑还张开玉石般温润的朱唇,露出少许贝齿,轻轻朝掌心呵了口气,这才将白绫覆上,整齐摊开,绕了几圈扎紧,抬头对我一笑:"凌夷,这身子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是这素心阁的,不好好保养怎行?"淡淡的一句,将方才的柔情狠狠抛入深渊。
我咬紧了唇,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君笑,漆夜......"
君笑柳眉一挑,看向我,等著下文。
"混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仿佛被捏住脖子的公鸡。君笑眉头一蹙,撇下我,回到中堂,隔著屏风,我见到漆夜手中握著一只银簪,银簪的末端还沾著几滴鲜血。之前的那位公子扭曲著脸,捂著流血的右手,狰狞地看向漆夜,漆夜踉跄的向後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散乱的黑发铺了一地,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抖动著,犹如细碎的波浪。漆夜的手腾然松开,银簪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钝钝的哀鸣。
那公子恼道:"君笑!你是怎麽调教这些稚儿的,怎麽,一个妓也敢装清高,不许我碰?"
君笑露出一丝无奈,道:"赵公子,您也知道,漆夜性子烈,不过这烈也有烈的好处。"君笑的语气暧昧起来:"这床笫之间的事要总是一个味不就无趣了麽?偶尔尝试著驯服,很新鲜。"听了他这番话赵公子面色稍霁,狠狠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漆夜。漆夜顿时蜷缩起来。
我心中一跳,刚要迈步出去,君笑身边的侍童蝉潭拉住我的衣角,不住的摇头,低声道:"凌小公子,您这麽一出去,君老板怕是不好收场,那时别说是漆夜,连你都跑不掉。"
听罢我脚下一顿,看了看蝉潭,又向漆夜那里望去,停了片刻,终究撩开帘子,踏了出去,蝉潭在我身後低呼一声,伸手拉我衣角,却因慢了一步,滑脱了手。
正当我步出屏风,听得一低沈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赵公子既然不喜欢驯服,何必要为难这稚儿,不如让君笑换个乖顺的孩子给你,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快活,失了兴致。"
我停了步伐,寻著声音,见到一人端坐在东边雅座处,含笑看向争执的几人,语气清淡,仿佛不过是随便弹开沾在衣物上的灰尘。赵公子老脸一红,似是要发怒,但见到那人的相貌,立刻消了气焰,赔笑道:"想不到元大人也在这里,是赵某唐突。"说著赵公子对著躺在地上的漆夜道:"今天算是便宜你了!君笑,找个懂事的倌儿!"君笑应道:"赵公子大度,不与这些小孩家计较,君笑自然会替赵公子打点下面的事儿。"说著君笑就唤来洗凡。洗凡柔弱纤丽的模样,立刻吸引了赵公子的目光,更重要的是他乖巧听话。
被称为元大人的男子对君笑道:"漆夜这性子,我喜欢。"说著走到漆夜面前,伸手扶他起来,漆夜被他惊到,张口死死咬了元大人的手,元大人丝毫不恼,反倒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他抽回手,接过仆从递来的手帕,按住伤口,道:"倒真是烈,漆夜今日怕是受了伤,我也不与你追究。"
转而又对君笑道:"这些日子就麻烦君老板多照顾照顾这孩子,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他。"说话间,仆从已经将一张不知多少面额的银票递给君笑。君笑看似不经意将它拿入手中,折起,道:"元大人意思君笑明白。"
至此,我不禁松了口气,适才紧绷的心弦忽得放下来。看样子这个人是打算包下漆夜,这样漆夜或许就能少受些折磨吧。心中微微舒坦了些。再看向漆夜,他似乎也被男人的话吓到了,动也不动,刚才那一口要是放在平常,不知又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神思间,一道锐利的目光射过来,不禁浑身一冷,抬头望去,正与元大人眼光相触。大约是见我发觉,他笑道:"君老板还藏著这麽一个宝贝。"
此言一出,众多眼光齐刷刷的注视著我,或是促狭,或是情色,或是好奇,只瞧得我脸上一热,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低垂了眼睑,立於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君笑顺著他的目光看向我,清俊的柳眉不易察觉的一蹙,道:"凌夷刚通情事,君笑带他见见世面。"
元大人勾出一抹笑,道:"真是个出尘的精致人儿,难怪君老板如此珍贵,放眼天下,就算是王公贵族也未必有他这般神采。"
君笑道:"元大人此话差异,凌夷因常常与襄阳王一同出入,在他身边呆久了,才沾染了些许襄阳王的清贵之气。"
君笑这话说得讲究,顿时,看向我的人减了大半,仅有少数几个色心不改的人依旧目光灼灼。
元大人似是明白什麽,不再谈论我,笑了笑,再次伸手去拉漆夜,这次漆夜乖顺的站了起来,局促道:"元大人......"
他抬手抚了下漆夜的脸颊,道:"怎麽这麽清瘦,待我回府後差人送写补品来,把你好好养养。"
"......"
漆夜失了语言,怔怔看向他。元大人握了他的手,道:"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说罢便与仆从一同离去。
我刚要上前,君笑冷冷的一个眼神,硬是叫我收了脚步,蝉潭拉了我袖子,示意我与他同回。回头瞥了一眼漆夜,他依然呆楞在原地。
那一夜,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漆夜与丁一的样子。漆夜......我念著他的名字,想到那位元大人,心中微痛,漆夜的日子大概会因他变得好过些吧。可是丁一呢?那个总是带著清冷笑意的人,现在在哪里?那双微凉的、将我护在其中的手在哪里?那曾经似斥似怜的对我说"小孩子"的人在哪里?我抱著双臂,蜷缩起身子,只觉得周遭一片阴冷,直寒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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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 无奈何
第二日清晨,我便被蝉潭叫醒,他催促著我道:"凌小公子,你快些,君老板要是发起脾气来我们可都受不起。"我苦笑著匆忙把衣物往身上套,心中暗道:蝉潭,我可比你更怕君笑,我恨不得逃得远远的,躲到他永远也找不著的地方。
随著蝉潭,来到牡丹园中的一处房间。当下,我楞住了,定在原地,蝉潭催促道:"凌小公子,怎麽还不进去?"
"蝉潭──这里不是风雅间麽......"我的语气中带著颤音。风雅间,并不像它的名字这般冠冕堂皇,上次漆夜受处便是在这里,换而言之,风雅间是为调教我们这些不听话的稚妓而设置的。
蝉潭道:"我说凌小公子你就别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君老板只是叫我带你来这里,再说受处的又不是你,怕什麽!"说话间蝉潭一把将我推了进去,从外面关了门。
我踉跄著险些没跌倒,坐在里面案几旁的君笑放下手中茗茶,瞟了我一眼,道:"怎麽这麽不小心。"我僵著身子站好,动也不动。君笑忽得笑起,道:"凌夷,你怕什麽,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
"算了,你过来,陪我下一局。"君笑说著走到一旁放置的榧木棋盘旁,跪坐下来,拈起一粒黑子,啪得一声落了子。见他如此,心中虽忐忑,但也不好违他意愿,我蹭到棋盘旁,拿过白子,与他对弈起来。
一时间,整间屋子只能听见清脆落子之声。
"凌夷,漆夜之事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我正思著下一著棋路,君笑突然开口谈论漆夜之事。我一怔,看向君笑,见他神色如常,才小心回道:"既然元大人包下了漆夜,我想还是顺著他的意思,毕竟那个元大人不是普通人。"
君笑轻轻一笑:"倒是长进不少。"他抬手又落下一子,气势凶凶的杀向我的阵地,道:"昨夜漆夜的事若是闹开了,性命不保也是有可能的。做娼妓首先要学会的就是驯服,像他那般总不会有好下场,随便一个客人伸出一个指头就能轻易把我们捻死。"
我心头一跳,拿著白子思量了片刻,落下,避开君笑的锋芒。
君笑一著,围住白子,绝了那一片棋的活路,叹气道:"我也不想处罚漆夜,只是他伤了客人,要是不给点颜色,阁里的人岂不是闹翻了天?"
我拈著白子,思量著,半晌不知从哪里下手。君笑也不急,端起青釉牡丹图的茶杯,浅浅尝了一口,以指腹轻抚著杯沿。一双如星美眸虽看著我,却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望向遥远的地方,目光迷离,神思不知落在何处。
我转了视线,落在棋盘上,好半天才察觉一处有利地势,匆匆落了子。啪的一声,拉回了君笑的意志。
我开口道:"若是漆夜受了伤,元大人那里就不好交代。"
君笑妩媚一笑,轻轻松松的就化解了我方才好不容易才摆下的势,道:"阁子里的人哪个不是靠身子吃饭的,这折磨人不留伤痕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听罢,我的手一震,一个不稳当,夹在指尖的棋落了下来,在棋盘上弹跳了几下,不在动弹。君笑啊了一声,惋惜道:"落子无悔,凌夷虽是无心,可这棋子落在棋盘上便是没机会回头了。"他将手中棋子一抛,道:"到此为止吧,一著出错满盘皆输。"
君笑起身,唤了声蝉潭,守在外面的蝉潭应声而入,君笑问道:"东西可拿来了?"蝉潭点了点头,道:"厨房的人刚送来。"说著双手奉上一只竹编篓子,暗黄的色泽,铜器般的质地,迎著光,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黄褐色的物体。君笑拿了帕子,垫著手,才接过那篓子,然後又对蝉潭道:"差人把漆夜带来。"蝉潭应了一声,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