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偶天成————无知者无畏[上]

"噢，好。"仿佛突然被惊醒，萧天卓命人拿过早备下的参茶，却不肯假手于人，一手轻轻扶起
沈默，试了试茶温，这才递到沈默嘴边。沈默口渴得厉害，一时也没力气计较这个，就着萧天卓的手
喝了半杯有余，这才止住不喝。萧天卓将杯子递了出去，又轻手轻脚的放下沈默，只怕牵动他的伤口
。沈默躺下后却见萧天卓又坐下也没走的意思，又是直愣愣看着他。无奈开口道："皇上，现在是什
么时辰？"
"现在戌时，你已经睡了快二天一夜了。"
"这么久了？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回家？"
"这儿是阑珊居。你失血过多，太医说不宜搬动，你就安心养伤，别跟朕提什么规距不规距，你
舍身救朕，这么做不算不合规距。你要走朕也不会放，除非你想让朕被人说是恩将仇报的昏君，然后
被百官和百姓暗地里唾骂。"
"......"
"令尊来看过你，昨天和今天各一次，你都睡着，刚刚朕已命人去告诉靖远侯你醒了，你明日就
可以看到他了，以后靖远侯随时可以来探望你，你不必担心。"
"......"
"嗯？你想说什么？"西西，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您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静默啊静默~~
"文嘉，先来喝点粥，过会儿好吃药。"萧天卓端着粥，喜孜孜地道。
有什么可高兴的？沈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可不可以先让我洗漱一下。"不然我饿死也不吃。
萧天卓看了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哎，真是，还真不愧是文嘉。将碗递给一边，抱起他，将他
锁在怀里固定住，然后让人在背后垫上被子，又铺上软毡，确定舒适了，这才轻轻放下他。这种样子
太暧昧了，沈默在他怀里一阵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可是见萧天卓坦荡荡的要是说出来倒显得自己小
气了，只好隐忍不发，直到萧天卓放下他才松了口气。没想到接下来，漱口洗脸竟全是萧天卓一手包
办，沈默真是被他吓住了，看他动作利落，脸上笑眯眯地，倒像乐在其中。洗完脸，萧天卓接过毛巾
给自己擦了擦手，这才重新拿起粥，试了试冷热，那粥搁了会儿，吃进口里倒正好。浅浅的盛了一调
羹，递到嘴边。沈默终于忍无可忍，拿手挡了，道："皇上，这个，臣自己来好了。"
静默~
不要瞪着我啊，我是病人耶。"呵呵，那，要不？叫沈英来好了，怎么敢让皇上亲自动手呢？可
不是折煞臣了吗？"
静默~
怎，怎么啦？刚刚还很凶，怎么现在又可怜兮兮的？再看看周围，你们干嘛都这么可怜兮兮地看
着我？好，好吧，我吃就是了。
粥很香，不知放了什么原料，吃在嘴里鲜美爽滑，正适合很久没吃的人，还有一点淡淡的甘苦味
，大概是放了些药材吧。只不过，再好吃的粥，如果被一个满脸诡笑还死盯着你的人喂，而这个喂你
的人正是当今皇上，旁边还站了一大堆虎视眈眈看着你的人，那美味就不免大打折扣了，到最后沈默
几乎是食不知味地终于把粥吃完了。
呼！一屋子人统统松了口气。（某畏：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众：黄金时间，不许插播广告。PIA飞
~~）
萧天卓放下碗，柔声道："文嘉，你要坐一会儿还是先躺下睡一会儿，等药来了朕再叫你。"
沈默一脸严肃，道："皇上，有一句话其实我想说很久了，您就让我坐着说完吧。"
"好，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萧天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皇上，我非常了解您急于报答我救命之恩的心情，当然这是我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不过如果您
非要觉得不报不舒服，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比较欣赏加官进爵的传统方式。您这样，呃，说实话我实
在有点吃不消。"
"......"
静默啊静默~~~
不生气不生气，说好了不要和他生气了。萧天卓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你觉得朕这是在报答你
的救命之恩吗？"
你之前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朕告诉你，朕一点也不感激你的舍身相救。朕也不会封赏你，沈默，你听好了，要想加官进爵
就好好保护好你小条小命，做得好朕自然会论功行赏。别想走什么捷径，封赏是给活人的，你要是再
敢给朕乱来，做些不爱惜生命的事，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朕就把靖远侯府给封了，反正也是后继无
人了。这是圣旨，朕说到做到。"
是威胁，是宣言，也是，忻求。

眨眨眼，再眨眨眼，沈默总算听懂了这番话，为什么要生气？这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沈默心里一阵委屈。撇撇嘴，负气道："臣领旨，以后臣看到皇上有危险，一定袖手旁观，这样总对
了吧。"
"错。第一，朕身边有的是高手，所以朕遇到危险的机会微乎其微，其次，就算他们一时顾不过
来，朕的功夫也不算太差，足以自保，第三，万一出现危险，就凭你那点花拳绣腿，站在旁边看也只
会拖累朕，你应该马上跑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还有千万不要离开沈英。"
沈默不是笨人，恰恰相反，他很聪明，这样聪明的人岂会听不出那似轻蔑的话里所包涵的关怀，
先前是因为萧天卓强硬的态度激起他天生的逆反心理，然而现在看萧天卓不以为忤，反倒殷殷嘱咐，
虽然话还是不中听，倒也不好再顶下去。点点头，道："知道啦，以后我一定小心爱惜这条命，就算
是乘凉也决不坐到屋檐底下免得瓦片落下来砸到头，这样够了吗？"
萧天卓看着他苦笑道："你要真能做到才怪，朕也不奢求你这样，只望你把朕的话放在心上，遇
到什么危险多想想你的责任，别一味逞强充好汉。"
沈默不服气，斜着眼道："我是那种逞强充好汉的人吗？"
"那，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吗？"萧天卓忽地笑了，笑得灿烂之极，原本憔悴的脸上，因为这笑
容仿佛被阳光驱散了乌云，充满了生气。
"忠心护驾，不是臣子该有的本份吗？"沈默反问道。
"只因为我是皇帝吗？"萧天卓满脸热切。
沈默认真地想了想，道："因为你是个好皇帝。"
不死心，再接再厉："如果我不是皇帝，你会那么拼命地救我吗？"
"如果你不是皇帝，人家干嘛要刺杀你？"沈默一脸你很笨的表情。
唉！萧天卓只有叹气的份儿。
经过一番对药碗主权的争权，当然最后以萧天卓的胜利告终，沈默皱着眉头喝完药，躺下了，眼
睁睁地看着萧天卓，萧天卓笑眯眯地回看他。
静默啊静默~~~
"咳咳，"沈默干咳两声，道："沈英呢？怎么不见他？"
"就在门外候着，你若要见，朕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沈英进来。先给萧天卓行了礼，又走到沈默跟前道："少爷，你好些了么？"
沈默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道："不妨事，这两天也辛苦你了，你歇会儿吧，我也要睡了。"
"是。"沈英行了一礼，走到一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沈默意在送客，虽不明说萧天卓又岂会不懂。却见他笑吟吟地看向沈英，道："沈英啊，昨天朕
抱着你家少爷时不知被谁从背后打晕了，你正好在一边，有没有看清楚啊？"
"这个--"沈英看看沈默，走到萧天卓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是沈英做的，事出紧急，皇上
只管降罪便是。"
"哦？"萧天卓神情高深莫测，道："看来你不但武艺高强，连胆子也不小嘛。以前朕倒是小瞧
了你。你说朕该降你个什么罪好呢？"
沈英抬起头，朗声道："当时草民见皇上死抱着我家少爷不肯放，我怕少爷没被女刺客刺死反而
被皇上勒死，情急之下只好打昏了皇上，随便皇上赐什么罪草民领下就是，只要我家少爷没事草民死
而无憾。"
沈英说得一本正经，只可怜旁边一众宫女太监，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痛苦之极。沈默涨红着脸，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萧天卓本来绷着脸想吓吓他，听了这番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拍了拍他
的肩膀，笑道："打得好，幸好你当时清醒，当机立断，有胆识，你家少爷有你这样的护卫，我也就
放心了。朕不但不罚，还有赏，赏你秋水剑一柄，以后好好保护你家少爷吧。"
喀，终天忍不住，下巴掉了一地了。
沈英下跪磕头，道："谢皇上赏赐"
萧天卓点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沈英犹豫地看了沈默一眼，沈默暗暗苦笑，哪里还能说个不字，点了点头。
萧天卓现在心情大好，该赶的都赶出去啦，剩下么，西西。
"你，你干嘛？"沈默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睡觉啊。"萧天卓边解衣服边道。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就脱衣服？"
"因为朕要睡在这里啊。"
"呵呵，"沈默干笑两声，"这里又没有第二张床，怎么睡啊？"
"朕知道啊，这张床这么大，睡两个人没问题的。爱卿放心，不会碰到伤口的。"
"臣没听错吧，"沈默失色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是在说，皇上要和臣同睡在这张床上？"
"爱卿伤的是胸口，又不是耳朵，当然没有听错，朕有是这个意思。"萧天卓笑眯眯地有问必答
，手下也不慢。
"皇上说笑了，这可不合规距。"
"谁说的，朕看书上圣明之君与臣子谈得兴处，留宿宫中，抵足而眠也是长有的事。朕这可是效
仿先贤啊，怎么会不合规距。"
"那臣跟皇上没那么多好谈吧。"
"没有不要紧，多谈谈不就有了？"
"可臣受了伤，一个受了伤的人听说要多休息。"
"那你快闭上眼睛好好睡吧，朕不扰你。"萧天卓边说，边坐到了床上，拉开被子。（是另一床
被子，萧萧可是粉体贴默默的说。）
沈默翻翻白眼，垂死挣扎："臣一向独睡惯了，不习惯。"
"多睡睡就习惯了。"萧天卓笑得像只刚偷到了老母鸡的小狐狸，只差没流口水下来了。
天哪，这是救命恩人该有的待遇吗？沈默郁闷地闭上了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侍夜的人在门外守着，屋子里静悄悄的，蜡烛已被吹灭，月亮的清辉从窗格子透进来，撒下一地
霜华。有人却不肯安睡。"文嘉，你睡了吗？"
"......"
"文嘉，你怎么不说话？"
"......"
"文嘉，你真的睡着啦？"
"......"
"文嘉，睡着了就说一声嘛。"
"我真的睡着了。"黑暗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回答。
"睡着了怎么还会说话？"语气中带着得逞的笑意。
"我说的是梦话。"
"这样啊，文嘉，你睡着了也和我这么有默契啊。"
不理他，不理他，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有人受不了开始自我催眠。
"文嘉，我跟你说，其实，昨天我是想告诉你，"借着黑暗的掩护，总算可以把这句让自己不好
意思的话说出来了："我没有临幸那个易华，没有去见他。酒宴以后我就回去睡了。本来我是想总要
给白拓诚面子，先将他们安置在宫里，等白拓诚一走，就送他们出宫，随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对我
而言，他只是一份礼物，就和牛羊珠宝差不多，没别的意义。不过现在既然他和刺客有关，我已经把
他关了起来，等查清楚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终天说了出来，他会，怎么想呢？
半晌，黑暗中响起："皇上英明，幸好你没去，不然只怕若是当时遇刺，臣可就没办法挡刀了。
"
只有，这样而已吗？
黑暗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仿佛呢喃似的声音："明明是绝顶聪明的人，偏偏又这样迟钝
呵。"
若是平时，沈默早就回了过去，然而此刻直觉告诉他，再说下去会有危险，他选择了沉默。萧天
卓也没有再说下去，宁静祥和的气氛渐渐把两人包围起来，送入了梦乡。

挖卡卡卡卡~~~床戏啊~~~

晨曦从窗外透进来，数声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梦中人。萧天卓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一转头，那梦
中的人此刻安稳的睡在身边。一朵微笑不由地染上了嘴角，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幸福吧。
萧天卓微笑着起床，微笑着梳洗，微笑着更衣，微笑着再看一眼沈默，两眼，三眼......
"皇上，皇上......"
萧天卓微笑着轻手轻脚走出了门。
其实沈默也是个早起的人。其实沈默也早就醒了。其实沈默也不喜欢装睡。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该
如何面对萧天卓。难道你要他躺在床上对萧天卓说"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还是说："
今天天真好啊，昨晚睡得可好？"怪只怪圣贤书上写了君臣抵足而眠却没有写抵足而眠的第二天早上
臣子该怎么办？虽然沈默绝顶聪明，不过人无完人，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也是单纯得很。当然这也说明
了他和沈寄恒，沈文安的的确确是一家子。
正当沈默闭着眼睛万分认真思考前人不足时，萧天卓上完朝，正在听取侍卫统领严秀的报告。自
从易珠被拿下后，就被关在天牢由严秀负责审问。
"启禀皇上，那个刺客什么都不肯说。"严秀无可奈何的回报，说着偷偷抬眼看了看萧天卓。
"哦？你审了两日就是这个结果？"萧天卓面无表情，只是眉头略略一挑。
扑通，严秀腿一软，一下跪到地上，"回皇上，依臣看那刺客好像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依臣推测她一定是受人指使。"
"那依严统领推测她是受何人指使？"
"臣，臣不知道"好可怕，衣服湿了一大片。
"那严统领知道什么？"
"臣，臣，"5555~连裤子也湿了，忽然灵光一闪，"那个女刺客什么都不招，不过那个被囚禁在
的浮云阁的易华这两天吵着要见皇上，或许他有什么知道的。"
萧天卓愣了愣，随即冷冷一笑："朕倒要去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看了严秀一眼，道："以后
问不出来就说问不出来，不要自己胡乱揣测，朕是要你去问案，不是去猜谜。"
"是，臣遵旨。"严秀连连磕头，冷汗也流了一缸。宫里出了刺客，惊吓了皇上刺伤了尚书大人
，却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幸好皇上为人一向仁厚，不然脑袋早就搬家了。
萧天卓坐在浮云阁里，冷冷地看着直直跪在自己面前的易华。旁边站在翻译。萧天卓冷冷地道：
"你要见朕，朕来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一边的翻译正要开口，却见易华字正腔圆地道："
皇上，我也是天朝人，不必通过翻译。"萧天卓点点头，挥手让翻译退下。易华却道："还请皇上摈
退左右，臣才说。"萧天卓道："你们都下去吧。"一边李忠担忧地道："皇上，这个人是刺客同伙
，万一他图谋不轨，您万金之躯，还是不要冒险。"萧天卓不为所动，道："难道朕还怕了他一个舞